“所以才只对表哥这样。”
公主殿下吃饱了撑的去在别人的身上画圈圈。
她的话顿时就叫林如初心里熨帖得不行。
他本是最挑剔计较的一个人,可是不知怎么,只要面对长乐,总是会甘拜下风。
“谁跟表哥说,有人打我的主意的?”
“是伯娘。”定国公夫人亲自上门来跟他说的。
虽然定国公夫人特别郁闷林如初挖了自家墙角儿,只是到底是一家人,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长乐若嫁给林如初也就算了,反正都是自家孩子。可若是再叫别人给抢走,那定国公夫人还不哭死?
当然,国公夫人绝不承认,当昭阳帝赐长乐封地之后,她又忍不住撺掇了自家次子一把。
儿子死要钱,如今长乐公主豪富,可以去使把劲儿挖挖林探花的墙角儿了不是?
谁知定国公府二公子断然拒绝。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来的,二公子深深地爱着每一枚自己赚到的铜板,却拒绝去吃媳妇儿家的银子。
长乐有钱,是长乐自己的事儿,跟二公子有什么关系?
二公子的拒绝,叫定国公夫人气得胃疼,又不得不去提醒林如初,别叫人把长乐给拐走。
当然,林探花不知其中内情,还觉得蛮感激定国公夫人的。
“姨母不会乐意的。”赵皇后为了长乐的婚事,费了多少的心事?
别说那些突然冲着长乐的富庶与得宠而来的世家,就是林如初,都不知过了赵皇后多少关。
除了林如初,谁还能叫赵皇后处处满意呢?
林如初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因此虽然忧心忡忡,辗转反侧半夜睡不着觉,却还是默默地忍耐,没有往昭阳帝面前去催催。他唯恐催得太急切,叫昭阳帝反而不乐意自己了,再给自己整出点儿幺蛾子。
当然,昭阳帝其实还真的不大乐意现在就赐婚。
现在赐婚了,就林如初这总是入宫的殷勤劲儿,只怕他最想要求的就是大婚。
长乐才十五,急什么呢?
皇帝陛下每天都当做看不见林探花那双带着央求与期待的眼睛,并且深深地懊悔。
早知道就不说那句“想想”的回答了。
他最近正因西北军务有些繁忙,抑郁了片刻便继续理事,待月上枝头,看了看天色,便起身预备回去和昭贵妃用晚膳。
不过说起来,昭贵妃的肚子似乎有了些起伏呢。
昭阳帝就傻笑了一声。
当然,皇帝陛下最近经常傻笑,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两侧的內监都簇拥过来,侍奉他就要回宫。
此时,一守在门外的內监却带着几分纠结进了御书房,匆匆走到昭阳帝的身边。
“陛下,楚妃娘娘在门外求见。”
第112章
一提起楚妃,昭阳帝眼角一跳,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沉了下来。
“若陛下不愿见楚妃娘娘,奴婢这就出去打发了她?”这低声说话的,就是昭阳帝身边最得用的大內监了。能在昭阳帝身边待了十多年的人,自然都是昭阳帝的贴心人解语花儿,没准儿比赵皇后昭贵妃娘娘们都贴心。
昭阳帝的心事,这內监再清楚不过。
既然楚妃已经失宠,他也不介意踩着楚妃往赵皇后面前投一份投名状。
赵皇后姐妹本就称霸后宫,如今昭贵妃又有孕,这时候不卖好儿奉承一番,等着往后新君登基被一脚踹开不成?
因一心想要在赵皇后与昭贵妃面前露脸,这內监最近真的蛮辛苦的。
不仅揣摩赵皇后的心意气得林二老爷呕血,还小小地坑了三皇子一把。
这份儿上蹿下跳的忠心,想必皇后娘娘应该看得见。
“还是……叫她进来。”
楚妃最近蛮安分的,哪怕自己十分冷淡,可也没吵着闹着叫他去见她,昭阳帝心就软了几分。
他不能再给她更多的爱意,可是他也希望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能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过得很好。
这或许十分虚伪,可是人谁能那样无情呢?
见楚妃一面,至少是给了楚妃几分体面,往后她在宫中也会过得松快些。
想到这个,昭阳帝就轻叹了一声,只是见这內监十分为难,他本想要与楚妃说说心里话,此刻就淡淡地说道,“你们出去等着,朕与楚妃说几句话。”这些话或许会叫楚妃痛苦,他不愿叫奴才们都看见楚妃的狼狈。
“是。”见昭阳帝一脸的为难,这內监急忙应了。
瞧着也不是欢喜的样儿,没准儿回头楚妃娘娘就算是真的跟陛下拜拜了。
他飞快地带着众人出去,就见楚妃正带着一个神色紧张的花季女孩儿立在门口。楚妃此刻一脸苍白,弱不胜衣,手中正捧着一个金盘,上头放着一碗汤水。这后妃给皇帝陛下进贡汤水是十分正常的事儿,內监也没有多在意,低声说道,“陛下请娘娘进去。”
楚妃看都不看这內监一眼,一脸的目下无尘,带着身后的少女就往里走。
这就是內监们比较讨厌楚妃娘娘的一点了。
再是皇帝陛下的真爱,也没有说对陛下身边人这么不放在心里的不是?
哪怕是赵皇后,对他们这些內监都十分温和,哪怕同样把人当奴才,可是起码人家还有点儿和气是不是?內监们也是有人格尊严的,见楚妃这般看不起自己,他心里嗤笑了一声,垂头退在了门口,伸手却拦住了那少女。
“这位姑娘是……”
“这是本宫的侄女儿,难道本宫与陛下说话,连个人都带不进去?”楚妃冷冷侧头问道。
大概是因最近被打击得不轻,楚妃娘娘脸色惨白,整个人都瘦得令人畏惧。
那双带着寒意的眼睛落在这內监身上,他心里不屑,面上却露出了几个讨好的笑容。
好啊……
皇帝陛下要对楚妃娘娘说的话,这內监多少能猜出来一些,若不是太难听,也不会叫他们都出来、既然楚妃娘娘愿意叫自己娘家小辈儿亲眼目睹自己在御前丢脸,丢脸丢回娘家去,那这內监有什么不乐意的?
不过是个柔弱女孩儿,就算想要魅惑帝王,也得看人家皇帝陛下心里装着谁不是?
就这清粥小菜的,哪儿是贵妃娘娘的对手。
因想通了这些,这內监就对一脸茫然的少女放了行。
“姑母。”这少女真是楚家大小姐,当日因说了实话,因此连累得楚妃大病一场,她真是吓坏了,最近一直在楚妃面前卑躬屈膝的,唯恐气死了楚妃自己也跟着完蛋,今日楚妃大清早就开始折腾,亲手熬汤,然后带着她就来了御书房,她心中就十分忐忑。
这时候叫她在昭阳帝面前露脸,叫昭阳帝再撵她出宫一回,她就真的没脸活着了。
见她担忧,楚妃目光之中闪过一抹阴郁。
“有我在,你怕什么?端好了!”她就将金盘放在了侄女儿的手上。
都踏入了御书房,楚家大小姐心里不知怎么就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那个什么……最近她这姑母总是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今日给她穿得还仿佛是曾经的旧衣裳,不论是打扮还是梳妆,都是楚妃亲自给她收拾的,她不大明白楚妃的意思,又觉得楚妃的目光总是叫自己觉得瘆得慌。
进了门,她就屏气轻声立在门口,垂头端着金盘不敢说话。
“陛下。”楚妃抬起消瘦苍白的脸,上前几步,含泪看住了昭阳帝。
他依旧那样高大英俊,可是脸上却没了曾经对自己的那般温柔。
看见昭阳帝那张沉默的脸,楚妃只觉得心如刀割,不论她心底想要做什么,可是总是怀着一种奢望,奢望昭阳帝不会对自己这样绝情。可是当昭阳帝冷峻的眉眼展现在她的面前,她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你看起来身子不好,怎么不多在宫中静养?”昭阳帝说这话儿,一半儿是为了楚妃的安泰,另一半儿就是希望楚妃好好儿养病最近都不要出来碍眼了。楚妃与他做了十几年的枕边人,哪里听不出这个,听见了就微微晃了晃身子。
“陛下不愿见我?!”她尖锐地问道。
“阿楚……”昭阳帝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疲惫地问道,“咱们能不能安生地过日子?”
“安生地过日子?什么叫安生?”楚妃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陛下唤我阿楚,可是却唤贵妃宜华。阿楚有很多个,可是宜华却只有一个,是不是?”以姓氏称呼,哪怕再亲昵,可是楚妃也觉得不及贵妃。可以唤阿楚的很多,甚至楚家大小姐都可以被唤做阿楚。
可是贵妃的宜华,却是独一无二的。
从前楚妃不在意这个,然而如今只听见这一句就觉得受不了了。
“你不要无理取闹,”昭阳帝就觉得胃疼了。
从前善解人意,诗情画意的楚妃,怎么变成了这样尖锐的模样?
“贵妃无理取闹的时候,您爱得不行,轮到了我了,您就厌弃了?”
昭贵妃那都不是无理取闹了,那简直就是跋扈霸道,可是却依旧被昭阳帝小心翼翼地捧着护着。
楚妃这么多年,努力做善解人意的女子,可是只说了一句过分的话,就被这样指责。
不恼火才叫见了鬼。
她今日只穿了一件陈旧的宫装,脸上也并未涂抹厚重的胭脂,此刻一落泪,还带着几分清雅,仿若梨花带雨。可是昭阳帝却没有心思看这些,他只拿眼睛望了望窗外的夜色,想到或许昭贵妃会等着自己用膳,还仿佛饿了,就皱了皱眉。
“你见朕,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想见见陛下,见见我心爱的男人,难道陛下都不愿意么?”
楚妃带着几分哀婉的控诉,叫昭阳帝心里生不出柔情了。他轻叹了一声,倦怠地靠在龙椅上,见楚妃缓缓走到自己的面前,伸了伸手淡淡地说道,“你身上有香气。”楚妃今日看起来十分苍白,可是身上却带着自己曾经最沉迷的香气。
那是清荷的香,是他曾经最喜欢的香气,曾经觉得楚妃如同清荷一般动人柔弱。
当然,作为楚妃的老对头,昭贵妃也知道这种香。
叫昭贵妃知道他见了楚妃那还了得啊?
还不撵他去睡书房?
“陛下嫌弃臣妾?”楚妃见昭阳帝紧张地伸手叫自己站得远了些,顿时就含泪问道。
她的一滴眼泪落下来,有些黯淡的美目执着地看着昭阳帝。
“阿楚,朕跟你说句实话。”见她今日一定要问个明白,昭阳帝也不愿楚妃依旧怀抱着什么希望,日后再做出什么令赵皇后不能容忍的事儿来。他给不了她更多的爱,可是还是希望她能够安稳地活着。
哪怕是在赵皇后的手中卑躬屈膝地活着。
“什么实话?比起我,陛下更喜贵妃的实话么?”楚妃犀利地问道。
昭阳帝的眼角猛地一跳。
“既然你都知道,那朕就不必对你多说。”他垂了垂眼睛,声音有些冷淡地说道,“阿楚,朕已经宠了你很多年,从未亏欠过你,你也不必露出朕是负心汉的表情。”他愕然发现,原来这些本以为会很难说出口的话,对曾经心爱的女子说起,并没有什么困难的。
“难道陛下不是么?”楚妃身子晃了晃,尖锐地问道。
“朕对你足够好了。古往今来,谁家帝王不是三宫六院,不是新宠旧爱?朕这些年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这做皇帝的,谁不是三千粉黛,昭阳帝比起那些有了新欢就抛弃旧爱的,也算是有良心的人了。
“有数?陛下既有了我,却又去宠了贵妃,对得起我么?!”这是楚妃藏在心底十几年的话,她一直憋着,一直忍着不要说出口,可是在看到昭阳帝对自己这样无情,她到底忍不住了,流着泪质问道,“当初陛下是怎么跟我说的?此生只爱我一个,哪怕委屈我为妃,可是永远不叫我吃委屈。”
她当年与他那样深爱的时候,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可是为什么一转眼,就变了?
“朕叫你吃过委屈么?!”昭阳帝听见这话顿时就恼了。
什么叫一片真心喂了狗?这就是了。
这么多年他挖心掏肺地对她,可是她原来早就在默默地怨恨自己,觉得自己对她不好。
那他那么多年的爱又算什么?!
“陛下觉得,我看着贵妃,心里头能好受么?!”
他那么捧着贵妃,宠着贵妃,在贵妃面前陪笑脸,她心里能好受?
她又不是贱人!
“你当年要入宫,就该明白,朕永远不会守着你一个女人!”昭阳帝简直要气急败坏了,他本是顾忌楚妃的脸面,因此将人都遣散出去,想要和颜悦色地和楚妃讲道理,可是这女人上来就质问控诉,拿他当这世上最负心的男人。
好吧……他是当了负心汉,确实忘记了当初的誓言,确实没有一生一世爱她。
可是难道就该被这样指责?
嫁与帝王家,哪个妃嫔不是这样走过来的?
昭贵妃都没有跟他抱怨。
说起这个,昭阳帝更恼火了,一双冷峻眼冷冷地看着楚妃,压抑地说道,“就算朕辜负了女子,朕第一个辜负的也不是你!当年你入宫,朕那么宠爱你,什么都顾不得,难道朕就没有辜负皇后?!可是皇后又说了什么?!”
他不是不明白当年叫赵皇后吃了委屈丢了脸,只是当做不知道赵皇后的心情。
如今想来,赵皇后当年是不是比楚妃如今还要痛苦难堪?
“你装病,你说自己害怕从不与皇后请安,还将朕从皇后的宫里叫出来。你一家子对皇后没有个尊重,朕说你什么了没有?若是换个人,都够贬你十次的了!皇后从未在朕面前抱怨,依旧贤良,你也配在朕面前抱怨?!”
他的声音就越发地高了起来。
哪怕是从前拌嘴,可是楚妃从未见过昭阳帝对自己这样疾言厉色。
那冰冷与厌弃的眼睛是在看她么?
可是他曾经那样爱着她啊。
“如今陛下心里有皇后了?当年是谁说,皇后不过是举案齐眉,我才是你的真心眷恋?”楚妃捂着自己发疼的心口,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转眼就大雨滂沱,嘶哑地说道,“陛下何必给自己找理由?你不过是有了贵妃就忘了我,变了心,心里早就没了我罢了!”
“就是这样没错,怎么了?”昭阳帝针尖对麦芒地问道。
“这才是陛下的心里话儿。”楚妃侧头猛地咳嗽了起来,喃喃地说道,“这些年,我也忍够了。她们给你生儿育女,把你的心都拉走了。您宠了三皇子,宠了长乐公主,您心里只有您的皇子公主,我这没用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你生不出来,也是朕的过错?”昭阳帝真是觉得荒谬极了。
这些年后宫之中两位宠妃,分庭抗礼分走了他大半的眷顾。
昭贵妃……
昭阳帝捏了捏自己的手掌,目光有些复杂。
昭贵妃不去说她,只楚贤妃,他那么卖力地想叫她有个孩子,恨不能每天都在使劲儿,可她硬是生不出来,那昭阳帝有什么办法?就如那岳美人,蠢货一个,他不过是百日之中能宠爱一回就不错了,还生了两个呢。
昭阳帝是真的烦了,他没法面对楚妃,更不愿去看楚妃对自己的怨恨与抱怨。
“朕的话,言尽于此。既然你什么都明白,那就该知道往后在这后宫怎么过,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再次往外看了看天色,摁了摁自己都觉得有些空虚了的胃部,一心担心昭贵妃不吃饭,更何况这么晚回去……
贵妃娘娘关了宫门就惨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腿。
昨日这儿又叫昭贵妃给掐了一把,那都紫了。
也不能睡在别的妃嫔宫中叫她们看见不是?
昭阳帝心里苦,哪里还看得见楚妃的泪眼,目光一时迷茫,又带着几分烦恼。这样的目光令楚妃顿时就痛彻心扉了,见他哪怕与自己说话都在分心,她眼里就露出了几分绝望之色来,许久,抹了一把眼泪。
“既然陛下这么说,我明白了,当年种种,我会尽数忘了。”
“你明白就好。”
见楚妃突然不哭闹了,昭阳帝就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温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