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鹤手伸进侍婢的薄纱衣衫内,惹得她低低地喘息,然后朝小柒眨眼。

小柒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拿针戳他八九百个窟窿。

眼前的气氛很是诡异,而且过分地淫靡,这不是肃王府,旁边的人不是苏彦。

他到底是谁?

心头一震,她猛地扭头去看他,正对上苏彦睨过来的眼神。

“怎么啦?”他朝她笑了笑,手臂勾住她的肩头,修长的手指松松地握着描花的白瓷酒盏。

“你到底要做什么?”小柒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吐出来。

苏彦扬眉,淡淡地看着她,随即手上使力,将她往前靠了靠,酒盏凑到她唇边,“喝一杯吧!”

小柒蹙眉,躲了躲。

他不依不饶,笑容漾开唇角,“听话!”

小柒咬唇,“苏彦,我不是小猫小狗,你到底要做什么?”

“一杯酒而已,怕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小柒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她笑起来,伸手握上酒盏,“我喝!”

说着抢过来,一饮而尽,然后拉掉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从前面的长几上抢过酒壶,又满满地倒了一杯。

仰头喝下去。

继续倒,喝干,再倒…

苏彦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欧阳正我摇了摇头,想要说话,却被侍婢按住了手。

小柒喝得很快,本来清冽的酒越来越辛辣,刺得她鼻子酸痛,直冲眼眶。

她就该知道,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根本就不该想,不该奢望他是真的对她好。

苏彦黑眸沉沉地,突然笑了笑,抬手勾她入怀,温柔道,“傻丫头,又闹什么?让客人笑话。”

尉迟无鉴一直低着头,侍婢喂他酒便喝,不喂他就那样瞪着酒杯。

“大人,您怎么啦?心不在焉的,既然来喝酒,为什么不把魂儿带来呢?”侍婢娇笑,抱着尉迟无鉴的胳膊,将酒含进嘴里,仰头凑过去唇对着唇喂他。

尉迟无鉴不妨她撞过来,下意识躲开,她的唇贴在他的脸颊上,酒液顺着下颌流下去。

“大人!”侍婢娇嗔,委屈地看着他。

尉迟无鉴叹了口气,随即扬眉轻笑,若春光魅惑,他推开侍婢起身走到苏彦和小柒跟前,俯身将她从苏彦怀里拉出来,然后坐下。

“她好歹也是个公主,殿下不用羞辱至斯吧!”尉迟无鉴笑得妖孽无限,手抓着小柒的腰带将她往自己身边拖了拖。

苏彦松手,笑了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尉迟无鉴。

小柒愣怔了一下,随即心底冰寒透骨,定定地看着苏彦,他却根本不看她。

“苏彦!”小柒咬牙。

苏彦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轻飘飘的一眼,像淬毒的刀锋,又像是温软的花瓣,那么轻轻一划,快得看不见血光。

小柒没有觉得痛。

“那事情我答应你了,但是她,我要带回去。”尉迟无鉴蹙眉,握住小柒的手。

小柒挣扎,被他握得越发紧,她死死地咬着唇,瞪着苏彦,“你,不累吗?这样演戏,不累吗?”

苏彦鄙夷地看着她,像看着最厌弃的人一样。语调平平,声音却冷寒之至,“本王该原话奉回才对,七公主?连凤柒?嗯?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本王没那么小气,不至于让你这般狠毒的还要去杀自己的姐姐。”

小柒用力地眯着眼,咬着唇,使劲地看着他。

苏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勾了勾唇角,淡淡道,“你将本王看的未免太过不堪,就凭你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难道就可以迷惑本王么?”

小柒摇摇头,也许她早就该知道这是假的,只不过不肯承认,生怕一摊开真相这些温情就是虚幻的泡影。

可是,泡影就是泡影。

她笑了笑,抬手擦了擦脸颊,笑个不停,最后眼泪笑出来。

“我错了!不过霸占了王爷这些日子可也没得还。”她笑得灿烂如花,用力地抓着尉迟无鉴的手,然后抬手抓住发间的金簪,缓缓地抽下,轻轻地放在桌上。

苏彦冷眸一沉,唇角抿着森冷的弧线,冷笑道,“并不是值钱的东西,公主太过在意了!”

小柒笑着点头,用力地握住金簪,上面的花纹精美细腻,她用力地握住,然后收回袖中,又将头上的那些华贵珠钗拔下。

尉迟无鉴苦笑,抬手制止她,柔声道,“小东西,你要做什么?王爷不过跟你开玩笑。”

小柒冷笑,“可是我不开玩笑!”

她将腰带拉脱,扯下华贵的衣服,踢在一旁,冷冷地对苏彦道,“还给你!”

苏彦没有看她,淡淡道,“公主好脾气,好心性,好幼稚!”

小柒怒极,死死地咬着唇,依然笑着,用力地拗断了金簪,扬手扔进角落,“我幼稚,所以我不拿感情换什么。”

苏彦扬眉看她,黑眸沉沉无波,像深不见的幽潭,冷冷的没有半分温暖。

“本王没许你走,你能走到哪里去?”

尉迟无鉴蹙眉,“够了,宋祁安的事情,我会帮你想办法。”

苏彦轻笑,扫了尉迟无鉴一眼,又看向小柒,鄙夷道,“本王从不知道,你还有如此价值。”

他用尽心思尉迟无鉴死都不开口,便这样轻易地答应,他冷笑。

小柒得意地扬眉,“你不知道地多着呢,可是我早就知道你这样恶毒,所以,本公主戏要比殿下演得更逼真才对!”

笑了笑,她抿着唇角,“多谢殿下多日的照顾。”说完看向尉迟无鉴,“带钱了吗?”

尉迟无鉴沉眼,警告道,“丫头,不要太过分!”

小柒拧眉,扑进他怀里便开始掏摸,“盅儿姊姊总会在你身上放银票的,我知道!”她的手滚烫,掏进尉迟无鉴的怀里让他不禁颤了颤,抬手按住她的手。

“我帮你找!”他无奈地看着自己被小柒翻乱的衣服,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盅儿就是多事,出门总是在他衣服里塞银票。

尉迟无鉴还要看看多少,被小柒一把抢过去,“啪”地一声拍在苏彦跟前。

“王爷,我吃的喝的睡得--”她扬眉,眼神暧昧地溜过他的脸,笑了笑,“包括王爷陪本宫玩的,足够了!本宫以前找小倌也才五十两就够,王爷贵--”

苏彦的脸瞬间铁青,目光阴森冷寒地剜着她。

尉迟无鉴立刻捂住小柒的嘴将她抱进怀里,对苏彦道,“王爷,事情就这么说定,下官先行告退了。”

说完将小柒抱起来回头看了欧阳正我一眼,他也起身告辞。

小柒回头瞥了苏彦一眼,还要说什么,尉迟无鉴手指在她腋下一按,她胸口一滞,便说不出话。

苏彦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抬指勾着她的下巴,沉着眸子眼刀冰寒地削着她,“柒公主,来日方长。”

小柒眨巴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

苏彦冷哼,“怎么,哑巴了?”

尉迟无鉴手臂一别,将小柒移开苏彦的视线,“王爷,您做了这么多,无非就为那件事,下官应了。”

看了欧阳正我一眼,两人便告辞离开。

苏彦脊背挺得笔直,默然无言,静静地看着他们走出去。

梅鹤笑着走近,“果然还是你厉害,知道怎么逼尉迟无鉴就范,我想了几个招,本以为他喜欢听琵琶曲,没想到小丫头喝几杯酒就管用,早知道也不用这么麻烦!”

苏彦瞥了他一眼,扭头看到素痕一脸忧伤地坐在一侧喝酒,便对梅鹤道,“让素痕陪你吧,我去休息了。”

梅鹤笑了笑,摇头叹息,“本以为热热闹闹地打一架,谁知道这般无趣。素痕姑娘,为我弹一曲可好?”

素痕冷哼,“妾身倒是想听公子抚琴呢!”

梅鹤走到她身边坐下,垂首暧昧道,“不如合奏一曲如何?”

素痕白了他一眼,“这里很多人愿意的,公子随意!”推开梅鹤,起身离开。

出了王府,尉迟无鉴抱着小柒上了马车,回头招呼欧阳正我,“要不要去我那里待一宿?”

欧阳正我轻笑,“你还是先忙吧,我先回府,你不是需要我回去帮你打探一下吗?”

尉迟无鉴朝他挥了挥手,放下车帘让车夫驱车去玉春楼。

小柒窝在车中角落的锦被里,一言不发。

尉迟无鉴笑了笑,抬手扯了扯她的衣服和头发,笑道,“好大的脾气!”然后用手指帮她顺着被弄乱的头发。

小柒抬眼颤悠悠地看他,眼底泪汪汪的发亮。

“别像只小狗一样看着我,我不可怜你!”尉迟无鉴细眼一扬,还是提了中衣袖子给她拭泪。

小柒吸了吸鼻子,泪水沾湿了长睫,哼哼道,“我自作自受,不要你管!”

尉迟无鉴轻笑,索性用手指给她擦泪,一下下地擦,擦了她又流下来,流下来便继续擦。

“他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打也好,杀也好,何必假惺惺?”她咬着唇,泪水越流越多。

他那样骗她,那样温柔,那样缠绵,都是假的,就是为了羞辱她而已!

尉迟无鉴一直笑着,也不恼也不烦,最后忍不住了,笑道,“你再哭,我就亲你!”

小柒脑子没转过弯来,疑惑地看着他。

尉迟无鉴近了近,秀长水亮地眸子里映出她涨红的脸。

小柒愣了一下,立刻啐了他一声,“你少来给我雪上加霜,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你不能这样下流地开我的玩笑!”

尉迟无鉴微微扬眉,笑得更加妖孽,一双眼泛着魅惑的水光,“要是让我看到你难受,我就亲!”

示威地往前凑了凑,薄唇带着淡淡的酒香,轻轻地吐到她的脸颊上。

小柒笑了笑,心里感激他逗自己,“我根本就不难过,他骗了我,我也骗了他,本来对他心存愧疚,如今大家扯平了!”

尉迟无鉴倚在她身旁,“想通就好了。不过你要想想以后怎么打算?”

小柒把被子往脸上一蒙,闷声道,“怎么办?黑着办!”

过了一会,她问,“尉迟,你说他怎么突然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呢?”

尉迟无鉴笑了笑,“你能瞒多久?他那样精明的人,本就该早发现的。”

小柒嘟囔着,“那怎么突然知道了?”

尉迟无鉴抬指戳了戳她头的部位,“你去欧阳家喝什么酒?跟邵勤还揪扯不清,他家悍妇吃醋,去跟太后说了。她知道邵勤去楚国求亲的事情,又见邵勤对你暧昧,顺风逆风,大家立刻知道了。”

小柒不动,“你早就知道吧,所以从来不问。”

尉迟无鉴轻笑,手指点着锦被,“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说我一样都不知道。”

回到玉春楼小院,小柒风一样冲进去暖阁,“盅儿姊姊,我回来啦,晚上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盅儿正在帮她铺床,在尉迟无鉴房内床对面放了一张宽敞的榻。

她头不抬,冷冷道,“脑子残了才跟你睡!”

小柒脸红了一下,有几次她冷了钻进盅儿被窝,结果每次都是被子在地上,脑袋钻在盅儿胳膊底下,气得盅儿再不跟她一起睡。

“我现在睡觉别提多老实了,一点都不蹬被子!”小柒踢了靴子爬进被窝。

“去洗漱,更衣!”盅儿拖着她的脚,要把她拎下去,握着她的脚踝皱了皱眉,“你病了?”

小柒摇头,“没什么,晚上就有点发热,白天好好的。”

盅儿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蹙了蹙眉,对在一边更衣的尉迟无鉴道,“公子,她病得这样厉害王府就没人管?”

尉迟无鉴抚额,无奈,“所以带她回来让你治呀!”

盅儿扬眉,“看来苏彦还真巴不得她病死!”

尉迟无鉴歪头看了小柒一眼,她脸上依然笑嘻嘻的,看不出内心的情绪,“小东西,病了自己不会说吗?”

小柒抻着脖子就要说话,盅儿一把将她按进被窝,盖上棉被,又出去写了方子让丫头配药煎药,回头又备了姜汤,端进来给小柒喝。

尉迟无鉴只穿着中衣,走了过来,伸手拭了拭小柒的额头,对盅儿道,“大晚上又给她喝姜汤。”

盅儿让开一点,把汤碗递到尉迟无鉴的手里,“她身子凉,没事。”

不知道是房内太过暖和,还是喝了药起作用,小柒迷迷糊糊睡得很快,做了梦。梦到母亲抱着自己,给自己擦脸,唱歌,还给她喝水,跟她说了很多很多话。

可是她一句也没记着。

只闻到淡淡清爽的气息一直萦绕在鼻端,声音低醇魅惑,好像山那边吹来的湿润清风,暖暖的,软软的,像梦。

还看到一张清冷的脸,初始冷得像冰,后来慢慢地温软,等她欢沁地扑上去,他又狠狠地推开她。

她摔在地上,然后慢慢地爬起来,他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抱着琵琶的素痕走去。

她对自己说,一点都不痛,母亲死后,她就不痛了,没什么好痛的,再痛也不会死,再痛,日子还是要照样过。

作者有话要说:松一口气。

亲们圣诞快乐!

钢漠总结如下:

一:写的不管好不好,自己永远都不满意。但是不满意是可以的,不能折腾着修文,否则大家都郁闷。

二:钢漠抽疯的时候,需要大家的抽打。嘿嘿。

三:这是最重要的啊,我爱你们,么么,谢谢你们的支持和包容。

四:俺不会再折腾了,被俺郁闷到的亲们,回来吧,嘿嘿!捂嘴奸笑!

笑林广记

第二十七章

一夜大雪,天地清明。小柒裹着棉袍在廊子下逗那只不会说话的八哥,尉迟无鉴难得一大早就出了门,盅儿端了饭菜进来,见小柒清减些许,但是精神不错,且一双黑泠泠的眸子,倒似特意釉过一般,光彩照人。

“尉迟作甚勾当去了?”小柒歪着头看向盅儿。

盅儿剜了她一眼,“就会跟我们公子耍横。”

小柒将手里的小米都洒进鸟笼里,又拍了拍手,跟着盅儿进屋,“我才没有,我跟盅儿姊姊和尉迟最好了!”

盅儿耸肩,瞪了她一眼,“公子很忙,你最好养好身子,别再玩花样。”

小柒坐在椅子上,自己提了碗盛粥,笑嘻嘻道,“盅儿姊姊,你再帮我个忙!”

每次说“盅儿姊姊,你可以帮我个忙吗?”盅儿必然回答“不帮。”

盅儿瞄她,“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