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回心打发走德妃和小弟弟,本是打算睡个午觉,没想到美人宫那头的夏嬷嬷又过来了。夏嬷嬷是送走骆美人的老嬷嬷,现如今管着二皇子的后院。

“求公主殿下救救二皇子吧……”

又来了,黎回心黑了脸,道:“二弟不是说好了些吗?”

夏嬷嬷见长公主脸色不善,听闻刚和三皇子玩了一下午,怕是累了吧?

她犹豫再三,开口道:“二殿下不肯吃药,闹着要来兰花苑。”

黎回心蹙眉道:“定衡年岁大了,自个都不懂得爱惜身体吗?此外,我会和父皇说,给他单独安排行宫住下。”

夏嬷嬷咬住下唇,说:“公主殿下,老奴知道是逾越,可是二殿下浑身发热,说着胡话,却又偏要下床过来,奴婢们拦不住。还请公主殿下看在二殿下失母的份上去看看他吧。”

她没敢透露的是,二皇子是听说三皇子在兰花苑以后,才开始闹腾的。

黎回心叹了口气,她真是历史上最繁忙的公主殿下!父皇前阵子还笑言,等她年岁大些,就让她统领后宫。可是没听谁说,还有要女儿帮着自个管理小老婆的事情……

夏嬷嬷见公主殿下吩咐人穿鞋,就知道黎回心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二皇子比三皇子大一岁半,起初皇帝是用二皇子来沟通和皇后的感情的。后来有了三皇子,这才弃了二皇子……

所以对于将自个从常青宫替代出来的三皇子,二皇子心里狠的要死要活。凭什么一夜之间,他独一无二的姐姐,就变成了别人独一无二的姐姐了。连带着他娘失宠,他被宫人怠慢,自从三皇子出生以后,他的人生变得黑暗惨淡。

但是这都不及夺姐之恨令他刻苦铭心。他可劲作死,有时候也不过是希望长辈注意到自己。后来骆美人去了,他的日子越发艰难起来,若不是长姐……

他也就剩下长姐的疼爱了。

可没想到黎定宁那个肉墩子越来越可爱。

尤其是那张肥嘟嘟的脸,特别想一巴掌拍过去……揍你、这个胖子。

第5章 禁足

二皇子目前住在美人宫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伺候在身旁的宫女太监算起来有三十余人,其中一半都是他人一眼线。真正以二皇子安危为己任的奴仆基本没有……骆美人家族势微,说是漠北三大家族之一,在官场却是默默无闻,还是通过欧阳家的人脉进宫的。

黎回心走进院子,懒散的奴仆立刻打起精神,不敢私下聊天,扫地的女眷更是低着头,谁都不看多看长公主一眼。对于宫外的人来说长公主因为面丑甚是神秘,可是于宫内女眷来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长公主。小家伙笑起来甜的腻死人,转脸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姐姐!”二皇子衣衫不整的下了床。

黎回信本能的用袖子挡住眼睛,硬声道:“先把衣裳穿上。”

二皇子立刻系上领口,委屈巴拉的扑进姐姐怀里,道:“姐姐!”

黎回心费了半天力气推开他,吩咐人将火盆点燃,说:“这炭火怎么回事儿?”

老嬷嬷立刻跪地,道:“奴婢也不晓得。就是总灭……”

黎回心环视一周,冷冷的说:“灭了不会去寻内务府换炭吗!”

夏嬷嬷浑身一抖,没敢吱声。没了娘庇护的孩子,宫人岂不是处处慢待!

二皇子趁势大哭,说:“姐姐,骆美人去世了,我想住回兰花苑!”

黎回心挑眉扫了他一眼,道:“不成,我年岁渐长,没法继续养你。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到床上好好躺着。否则就算你病着,我也可以转头就走,不管你。”

二皇子见黎回心紧绷着脸颊,喉咙处咕隆了一声,垂下眼眸,小可怜似的爬上床。他本就身材生的清瘦,连着病了许久,更显得面容惨白,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黎回心望着凌乱的屋子,训斥了两三个宫人,吩咐身旁大宫女去重新热了汤药,坐在床边认真的看着二皇子黎定衡,一字字的叮嘱道:“我被皇祖母禁足呢,理应不许再出兰花苑。最多就是来往常青宫走动一下,你若是继续折腾,下次我是过不来的,包不起就真把这小身子骨弄废了!”

黎定衡仿佛被人看穿心思似的,两只手掰着指尖,小声的说:“我不想他们伺候我。这里冷,还有两个美人,我害怕他们。”

黎回心叹了口气,二皇子初时也是在常青宫住过一阵子的。她其实挺佩服皇帝的心计,把小老婆的儿子送到原配身旁养育,这真的是恩赐吗?难怪这些年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差,有话不知道说清楚,误会重重,一个比一个冒着傻气……

“姐姐,我会不会像大哥一样病死吧!”二皇子巴掌大的脸颊露出惊恐的神色。

黎回心皱起眉头,怒道:“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

她攥住了弟弟颤抖的手,安抚道:“不会的。”她眯着眼睛,很肯定的说!

大皇子之所以肯定会病死,是因为他一出生就被皇帝立为太子了。母亲不过是个小宫女,全仗着当时皇帝成亲五六年无子,父皇又年轻心性未定,高兴之余冲动立下太子,想想也有些醉了……

“那、那姐姐,我去兰花苑同你一起被禁足可好?”黎定衡眨巴着眼睛,渴望的说。

黎回心摇了摇头,说:“你也不小了,我会禀明父皇给你另立行宫。”

“不要!”黎定衡耍赖,道:“我想和姐姐一起。”

黎回心蹙眉,道:“定衡,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没大没小的话了。我说的话,你听得懂。”

黎定衡一怔,脸蛋更惨白了几分。他知道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他撇了撇唇角,喝了两口药,眼眶通红,落了两滴眼泪。

黎回心有时候真挺佩服这个小人精弟弟的,说哭就哭啊……偏偏她还挺心疼的。

人心果然都是肉长的,最初面对二弟三弟,她都存了其他心思,可是这些年相处下来,哎,都快成她儿子了。包括她爹娘……

太不让人省心了。

黎回心前脚回宫,后头皇祖母身旁的徐嬷嬷就来了,好言道:“我的大公主殿下,太后娘娘刚说完要禁殿下的足,您立刻就出了门。这不老身怕娘娘生闷气,赶紧来给公主殿下报信儿。”

黎回心好笑的看着她。人家这说话水平真高啊。定是太后娘娘让徐嬷嬷来提醒训斥于她,徐嬷嬷又不敢说什么,到了她面前反倒是变成通口信了。回去后自然说是训斥过她交差。反正皇祖母又不曾派人拎着她过去说话?

黎回心眼珠微转,她是讲礼仪有孝心的公主殿下,自然要虚心接受祖父教导,诚心实意道:“劳烦徐嬷嬷跑这一趟了。”

她扭头冲着墨香吩咐道:“昨个父皇送来的那些新鲜水果,全部送往荣阳殿。”

徐嬷嬷委婉拒绝,黎回心笑道:“嬷嬷总是要和皇祖母交差呢。况且身为孙女,本就应该哄着老人家高兴才是。”

徐嬷嬷点头称是,笑呵呵的折返回了荣阳殿。

她恭敬的和太后娘娘回话,道:“长公主不是有心无视娘娘规矩。而是担心二皇子娘亲去世,美人宫那头的奴才放肆不当二皇子是正经主子,万一要真出了状况,那可如何是好呢?规矩总归是比不得皇子性命吧。”

“定衡真的病了?”太后娘娘懒洋洋的询问道。

徐嬷嬷点着头,说:“发热的厉害,老身刚绕路去看了。”

“这帮奴才!”太后娘娘微微有些怒了。

徐嬷嬷立刻劝导:“大公主殿下真是个懂事儿的孩子,方才奴才一过去,她就急忙认错了。还把昨日皇帝赏给她的新鲜蔬果让人全拉来荣阳殿。也不想想娘娘如何会没有这些东西呢?可是对于小孩子来说,那些金银都未必看重,却是以己度人,觉得好吃的是全部呢!”

太后娘娘听后脸色好了一些,大人或许看重名利钱财,小孩子却护食的紧呢。长公主再早熟也不过是八岁大的孩子,第一时间想到送水果,可见是心里有她这个祖母。

她微微叹了口气,道:“心姐儿也是个懂事儿的。就是她母亲立不住,一副小家子气。还真没听说哪朝哪代的皇后娘娘是这般为人处世的。”

“咳咳……”徐嬷嬷可不敢轻易评价皇后娘娘

皇后战斗力不成,人家有个被盛宠的闺女啊。

这些年德妃娘娘碰的壁还少吗?连带着皇帝都对德妃不待见呢。女儿就那么一个,女人却是可以随便换的。更何况皇帝算是洗尽铅华,明摆着想要和皇后娘娘重归于好。

皇后娘娘这边算是过去了,兰花苑的黎回心先是泡了个澡,舒缓着整日的疲倦感。

“哎,还是在东华山舒服。温泉水是天然的,出点汗觉得特别清爽。”

墨香和墨菊伺候在身侧,彼此对视一眼,调皮的说:“殿下和皇后娘娘若是一直不回来,皇帝陛下怕是也会去东华山呢。”

黎回心现如今是皇帝最疼爱的人,他们跟着脾气也大胆一些。

“父皇啊……”黎回心蹙眉想了一会,没有多言。兰花苑就在常青宫旁边,通着一条走廊。她和她娘一起禁足,彼此却是可以见面的。

黎回心估摸着她娘可开心了,终于不用出门应酬了……

她换上一身淡粉色亵衣,外面披着厚重的袄披,手里捧着暖炉向常青宫走去。身后两个宫女一路追着,给她拿着毡帽,道:“带上吧殿下,否则风一吹,湿头发会着凉呢。”

黎回心懒得较劲,就由着他们去了。统共七八步的路……

常青宫的李嬷嬷见她来了,扭过身要去禀报,被黎回心拉住。

黎回心进了大殿,一路走向母后睡房,里面灯火通明,母后穿着白色亵衣,借着烛火,正在绣一件小衣。

黎回心皱起眉头,一把抢过母后针线,道:“大晚上的,小心伤着眼睛。”

白若兰抬起头,温柔的说:“你小时候都是穿我亲手绣的小衣的。我看你前几日的小衣不夹棉,所以想给你重新弄个。”她眉眼眯着,唇角带笑。

后宫的奴才都是势利眼,她刚生下孩子那几年,没少被人为难。当时女儿的奶娘说是三个,却都是奶水稀少的。其中有个后来还得了痘病,让她极其后怕。堂堂皇帝长女,却是被饿的哇哇大哭,她奶水虽然少,却是硬撑着挤着喂孩子。她曾想过去训人,可是结果呢?远水解不了近火,有人想故意给你添堵,如何都要受着。

或许当时她退让几步,去寻那个男人说话,一切就会有所改变。可是她性子也倔,连死的念头都有了,就让那竹马悔恨一辈子!

哎,往事种种,不堪回首。白若兰伸出手抚摸着女儿日渐成熟的脸庞,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听说忙了一整天?荣阳殿那头的徐女官还过来训斥你了?”

黎回心莞尔一笑,扬起下巴不屑道:“怎么可能,她也敢……”她急忙闭嘴,故作忧伤,声音委屈幽怨的说:“没关系的母后,女儿都习惯了。”她差点没忍住得意洋洋起来,那怎么成呢。她可是需要母亲疼爱守护的小女孩呀!

白若兰心眼浅,黎回心说什么她都信。母女俩曾经受过那些苦,若不是女儿坚强,她都有自杀恶心死皇帝的心思。

让皇帝难过后悔一辈子。

那是多少年前了?

心姐儿也不过四五岁,发着烧,浑身热得发烫。可是宫人却故意为难于她,派出去寻太医的人死活回不来,她绝望一场,恨不得一剪刀捅死自己和孩子算了。

似乎就在她拿起剪刀的那一刹那,心姐却是睁大了眼睛,按住了她的手,不解的盯着她。

第6章 小三

那双清澈的眼睛露出几分惊恐的神色,嗓音却是清爽明亮的,奶声奶气的说:“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去死呢?别人若想让我们死,我们便死,他们岂不是会偷着大笑?娘亲,我想活着,我们要活着,好好看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去死。”

当时她就震惊了,觉得自个傻透了。

她的小棉袄,给了她撑下去的勇气。

后来黎孜念那混蛋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错,突然就来同她示好,可是却和别人连生两子,视往日的诺言为无物吗?

白若兰冷冷一笑,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她只想看他撕心裂肺。她是皇后,却没有子嗣,黎孜念将二皇子送来养!这是在侮辱她吗?

白若兰恨不得把孩子拽出去,可是她的女儿再一次拦住她,反倒是真带起孩子来。她的心姐儿才多大年岁,黎孜念居然狠心的让她带孩子!

不过心姐儿似乎很喜欢小弟弟,她便没有多言。权当是给孩子作伴吧……

“娘……”黎回心见白若兰又走神了,眼睛里染上一层薄雾,特别令人心疼。她扎进白若兰的怀里蹭了蹭,腻味道:“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按照规矩,她是要叫白若兰母后的。可是当初常青宫快和冷宫持平了,谁又记得他们娘俩?她娘是不懂规矩,便由着她叫娘了。

可是娘亲再傻再没心机,却是护她疼她,否则她这个一出生就被人大做文章不吉祥的女孩,指不定什么下场呢。

她抬起下巴嘬了白若兰脸蛋一大口,说:“有女儿在,娘您就继续傻着,女儿疼你。”

白若兰翻了个白眼,戳了下黎回心额头,道:“敢说你娘傻……”她也觉得自个不够聪明,否则不会把日子过的这般差劲,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做皇后呀!

她本就是幼时丧母,常年被姑姑养在身侧的……

白若兰凝望着越来越有大姑娘样子的女儿,伸出手缕了缕她的发丝,柔声道:“过两日远征侯夫人进宫,你记得打扮的庄重一些,别懒洋洋的,让人看了不好。”

黎回心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她娘不会真打算把她托付给远征侯的夫人梁希宜吧!

“你梁伯母看着冷淡,其实性子最是和善,你定会和她处的极好。”白若兰幽幽的说:“你刚出生时候因为胎毒太厉害了,身子都有些发青。后来还是托了梁伯母,寻了漠北神医给你看过,方渐渐把身体的胎毒排出去。”

黎回心想了想,小时候却是要天天抹药,浑身湿漉漉的可难受了。

“可是你脸颊,我们却是不敢碰的。怕反倒是治坏了。哎,都是娘亲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

黎回心捏了捏母后的手,道:“我觉得现在自个挺好的,一点都不丑。”

白若兰低下头,指尖拨弄起女儿的头发帘,说:“本可以更好地。况且终归是落了他人口舌,你是女孩家,我也不能把你当成东西似的,谁说你丑就让你给人家看,反倒是落了下成。”

“母后!”黎回心语重心长的劝着她道:“这世上的规律从来都是,认可你的人总会觉得你好。讨厌你的人,总会觉得你不好。我们自个觉得自个好便是了,哪里有功夫在乎别人的想法。”

白若兰听着女儿懂事儿的言语,心里揪着疼,道:“可是他们说你不好,我、我就难受。”

黎回心笑了,不屑道:“谁说我不好,您点出名来!我倒是要看看,哪个奴才敢让母后难受!”

白若兰目光复杂,摇头道:“就是觉得都是娘的错,我确实不是个聪明的,在你以前,流产了那么多次,娘很笨,保护不好自个的孩子。你的脸……团子似的孩子,就被人说三道四,黎孜念那混蛋关键时候却只想着风花雪月,不顾及你我娘俩,那些流言蜚语,就成了别人饭后茶余闲话。他们现在是不敢说了,可是该传出去的都传了出去,日后你的姻缘该何去何从,娘不能陪你一辈子,我若是去了,别人会不会欺负你……”

“母后……”黎回心想起往日里倔脾气的娘亲受过的苦难,顿时心如刀割。

她抱住白若兰的腰部,流着泪,哽咽劝道:“娘,你流产定是被人陷害的。父皇也是个笨的,他年轻气盛,又意外登基,前面的事情就让他忙不过来,后宫又哪里顾得上呢。我只求娘亲别那么恨父皇,你们越是这样冷着,我们真正的仇人才会笑着。”

白若兰冷哼,自嘲的说:“利用?利用就可以背叛吗?孩子总不能是别人的吧。”

“母后……”黎回心噤了声,决定不再刺激白若兰。母女俩彼此宽慰片刻,她见娘亲扶额,便先行告退。

回到兰花苑,黎回心的心情差了许多。父皇和母后的事情就真的无法解决了吗?白若兰当年生产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腰疼,前阵子在东华山还晕倒过一次,黎回心很担心母后的身体。还有她的父皇,若是照现在情景看下去,她特别郁闷的是,若母后真的撒手人寰,她父皇搞不好也活不下去。

黎回心糟心透了……

接连几日,她白天在兰花苑里看书练字,午后陪陪主动上门的弟弟们玩耍,晚上再去寻母后聊天说话,直到二月底,远征侯归京,夫妇一起进宫。

远征侯欧阳穆是靖远侯家的二房,因为其功勋卓越,被先皇赐下爵位。他和妻子的爱情故事是一段佳话,两个人成亲十余年,始终只有彼此。不过欧阳穆的妻子梁希宜在生第三个儿子的时候,经历了难产大出血,差点暴毙而亡。这也惹得远征侯大怒,差点摔死自个的小儿子……

他日夜不眠的亲手照顾妻子,吃素求佛,从鬼门关把妻子的命拉了回来。后来,他甚至吃药自毁身体,再无有子嗣的可能。

其种种做法或许对于家族来说并不推崇,可是于妻子来说,却当得起深情两个字。母后之所以对他们夫妻敬重,也是因为是他们感情的见证者,觉得欧阳穆值得被尊重。他至少做到了父皇黎孜念没有做到的事情。

哎,黎回心有时候觉得自个娘真是太看重爱情了。

身为食物链最顶端的女人,仗着霸气威武的身份,为自个而活多好?

她甩甩头,准备应付未来准婆婆,梁希宜伯母。

宫门外,欧阳穆张开手接梁希宜下马车。

梁希宜有些窘迫,却拿这家伙没办法,尴尬的被抱下马车。欧阳穆仔细替她系好披风,冷冷的看向旁边老奴,说:“看顾好小少爷,别扰了夫人。”

老奴急忙称是。

被唤作小少爷的男孩眼睛清澈明亮,一言不发。他看起来特别瘦小,仿若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梁希宜责怪似的瞪了一眼丈夫,说:“小三还小,你莫吓了他。”

欧阳穆咬住下唇,生硬道:“到底是谁吓着谁?”因为小儿子的缘故,他差点失去妻子,后来让人批命,这孩子生辰八字克母亲。若不是梁希宜坚持,他当时真有处置了这小崽子的心思。

他是凉薄,这世上谁的命都抵不住她妻子。

梁希宜说不动丈夫,将目光落向两个年长的儿子,道:“待会见了皇帝,别失礼数。往日里祖父如何教的你们,便如何做就是。”

长子欧阳鸿点头称是,笑眯眯的说:“娘亲放心好了,我会看顾好二弟。”

次子欧阳源急忙附和兄长的话,道:“儿子绝对不丢爹娘脸面。”他们两个人年岁不大,却已经生的玉树临风,隐隐有几分风华。

梁希宜满意的点了点头,长子从小被祖父教养,次子却是被丈夫带大,都属于大气沉稳的性子,又不失礼数洒脱。至于小儿子……

她皱了下眉头,碍于当年难产一事儿,丈夫把孩子扔到了庄子上。若不是她后来养好身体几次和丈夫沟通,这孩子是死是活都难说。

孩子再命硬,那也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可是她和丈夫去远地赴任,小儿子却是留在了靖远侯府的漠北老宅。这孩子经历过什么,她不甚清楚,生活上不会短了他,就是精神上……

她想起去年回漠北过年的时候,这孩子跟个野孩子似的,一双锃亮的眼睛,黑夜里看过去,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孤狼。

他们连夜赶路,难免劳累,她受了风寒,丈夫又怒了,大年三十的把孩子送到了郊区庄子。等他病愈,接孩子回来,这孩子的眼底神色却是又冷了几分。

她毕竟没养过小三,倒也说不得亲近,可是令人意外的是,他们秋天起程回京,孩子却突然求到了她那,叫了她一声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