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这才接下,辞别而去。

千羽穿过水廊,看到前边亭子里有个一等丫环打扮的人带着一蓝一红两个小姑娘,便猜到是蓝香和红烟,走近一看,这两小姑娘已经脱去空洞,眼里有了些灵动娇俏,正在玩翻绳子的游戏,那个大丫环正在一边含笑看着。看到千羽过来,大丫环忙拜下:“奴婢叩见公主千岁。”蓝香和红烟显见是学过的,也在后面有模有样的行礼。

千羽一抬手:“起来吧,你是?”

那大丫环回道:“奴婢是府里的一等丫环,名叫素心。”

千羽笑道:“素心这名字也很好,蓝香和红烟怎么样了?”

素心回到:“她们俩挺聪明机灵的,东西一教就会,就是不记得事,还有些怕生人。”

千羽点点头:“唔,你去禀了张管事,说我说的,给她们俩安排点杂事,从四等丫环做起。”

说罢又看了眼蓝香和红烟,这对姐妹一样娇俏,训练出来带出去,倒是有趣。

想了一回又往偏殿走去。

到了门前,看到门口立了两个侍卫。

那两个侍卫一见到千羽,忙道:“公主殿下,待属下先制住他,您再进去。”

只见两人推门进去,里面传来砰砰作响声,好一会儿安静了,那侍卫才大声道:“公主殿下,可以进来了。”

千羽又是惊奇,又是有趣,迈了进去。只见这两侍卫夹住一个人,反剪了他的双手,那人仍在作困兽状挣扎。

待到千羽的眼睛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才看清那人的脸。

一个直接感觉就是:小兽。

他骨格清秀,十七八岁模样,然而整个人气势张扬,一双眼睛有如黑暗里的星子一般闪亮,呲牙咧嘴,就像要扑上来一样。生得是一副好相貌,那人贩子倒是说了一半实话,但要比白迟意那妖孽还是不够,不过也别有一番风味。

千羽一笑:“你挣扎什么,身体还没好透彻,不如安静点吧。”

他一听这话,挣扎得更历害,像是随时要扑上来咬人一口似的。

千羽叹口气:“你只管安心吧,我知道你怕什么,我可不会强迫你,你若是长得像白迟意,我还有点意思,偏偏比不上他,那你就等伤好了,要么可以自己走,要么跟着学几招武功,当我的侍卫。都随你。”

那人一愣,随即又挣扎起来,显然不信。

千羽无趣道:“爱信不信。”

说罢带着青娥便走。

青娥跟在身后唯唯诺诺的。

千羽瞟她一眼:“又有话要问我不是?”

青娥红了脸道:“先前奴婢也以为公主要养个娈童,咱们府里又不缺人,何必特地跑到黑市…”

千羽笑道:“我也不装正经,我在这个位子上,在这个环境里,养个把娈童很正常,不过我也不愿意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爱强迫人,待他好了,就放了他,就当作了桩好事。”

青娥听千羽这么一说,倒是高兴起来:“公主果然好心肠。”

正说着,眼前突然红影飞过,千羽一看,旁边的假山石上,正坐着白迟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千羽不经意的对上他那对魅惑的桃花眼,不禁又呆了呆,待回过神来,果然看到他嘴角挂了丝讽刺的笑。顿时没好气的说:“你是安平王又如何,便可以随意闯入公主府?信不信本宫叫人拿你,管叫你双手也敌不过四拳。”

白迟意眼波流转,颠倒众生的一笑道:“公主刚才还肖想在下,如何见了面又恶言相对?”

十三章 四美打麻将

千羽只觉得这人像是生来克自己的,一张嘴总能气得自己七窍生烟:“安平王倒是爱听墙角,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

白迟意挑挑眉:“公主作为前辈莫拘了晚辈才好,在下不过是个江湖草莽,谈身份岂不无趣?

千羽做了几个深呼吸,要比相貌比不过他,比武力比不过他,比年纪也比不过他,跟他斗这嘴是自找气受,恨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贵干?”

白迟意笑得愈魅惑:“公主前些日子买了个少年,在下想收他入门。”

千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迟意回道:“那日在下也在黑市。”

千羽上下打量他一眼,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你也在黑市,怎么当时不买?本宫可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呀,你刚才这态度,可不像是个求人的态度。”

白迟意仍是一副欠揍的模样:“在下要个人,倒也不需要花银子,直接接走便是,不过是与公主相熟,出来打声招呼。”

千羽一时语塞,想到他要带走一个人,只怕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但又不甘心吃亏。

“本宫当然愿意成人之美,不过你也算欠本宫一个人情,如何?”

白迟意认真的点头:“只要不需在下以身相许便可。”

千羽白他一眼,直接无视:“留到以后再说罢,你去把那孩子接走吧。”

白迟意也不多言,立起转身,又侧过半张脸来笑道:“多谢公主。”运起轻功飞向偏殿。

千羽这才记起青娥,回头一看,她正双眼发直的盯着白迟意离去的方向。

千羽捅捅她:“青娥,他长得是好,可惜一张贱嘴,你怎的还这样着迷?”

青娥回过神,红着脸也不吭声。

千羽把府里的事情安排了一回,便进宫去看琉光。

到了御书房,小连子正当值。

青娥上前去问:“连公公,公主入宫来晋见皇上,请公公通传一声。”

小连子连忙上前来道:“公主,皇上与几位娘娘正在御花园游览,已有一段时间,想是快回了,公主可以进去等候,远清公主也在等着皇上。”

千羽左右无事,对远清公主又没有恶感,便让小连子带路,到了御书房的侧殿。

千羽远远看着远清公主正侧坐在椅上,一手拿着一卷书,一手捏着条帕子,凝着脸看书。今天她穿一身素淡的浅蓝色宫装,明明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打扮神情却脱去了稚气。千羽摇摇头,古代的女孩都嫁得早,十三四岁出嫁的很多,十六七岁可不就成熟了么,不能拿现代的标准去衡量。

这边远清公主听见声响,抬头一看,便把书递给身后的宫女,盈盈的站起来行了个礼:“远清拜见姑姑。”

千羽惊讶她的礼遇,连忙扶她:“无需行礼。”

一边笑道:“我虽然在宫里住了几月,却没巧遇过远清,今日真难得。”

远清公主半垂着头:“远清不常出来走动,只偶尔来找皇帝哥哥下棋。”

千羽一看边上正摆着一副棋盘:“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下两盘打发时间。”

远清低声道:“是。”

两人便落座开始下棋。

远清一手好棋,不然皇上也不会常找她下。但千羽的棋艺却是马马虎虎,她本身只懂一点皮毛规则,但是穿到这个身子来,也深知皇室公主很少有不会下棋的,于是便潜心学过一段,尽管如此,仍然是不够看的。

远清端的好耐心,面对如此差劲的对手,也面色平静,只是一步步落子。她随身带的宫女跟她许久,也精于棋艺,这时站在远清身后看着都不由得皱起眉。

等到皇上回来,千羽已经输了三局。

琉光道:“姑姑的棋艺真是臭不可闻。”

千羽一惊,转过身来:“阿琉什么时候回来的?”

琉光勾了下唇角:“就在方才姑姑自投罗网的时候。”

千羽哈哈一笑:“棋艺好也罢,差也罢,下得高兴就行。”

远清道:“姑姑说得是。”

千羽一偏头,看见琉光身后居然站着彩嫔。

几日不见,她已经大不相同,金丝滚边绣花裙,精心梳理的头上插着几支镶了珠翠的步摇,富丽华贵,隐隐有了上位者的气势。

彩嫔见望到她,忙上前一步,她如今只是从三品,千羽却是正一品,远清也是从一品,都比她品阶要高。她见了仍得行礼。

彩嫔微笑:“皇上方才怕搅了长公主和远清公主的兴致,特地命彩如不得出声。”

千羽淡淡的道:“彩嫔不必多礼。”

太监此时上来通报:“皇上,贤妃娘娘求见。”

琉光嗯了一声:“宣她进来。”

贤妃带着两个宫女进来,又是一番见礼。

她让身后的罗禄端上一只翡翠盏:“陛下,近来国事辛劳,臣妾命人熬了凝神补气汤,陛下尝尝?”

琉光看她一眼,不说喝也不说不喝,对小连子道:“端下去吧。”

小连子便从罗禄手中接过。

贤妃仍是满面笑容:“昨日听老祖宗说,彩嫔发明了一种四人参与的游戏,十分有趣,把老祖宗和太后都引得沉迷其中,今日可巧咱们四个女人遇在一起,不如玩上几局?”

琉光道:“什么四人游戏?朕倒未听说。”

贤妃便看向彩嫔:“彩嫔妹妹,这种游戏好像叫麻将?我听老祖宗说得有趣,可巧她命人刻了两副翡翠牌,我便讨了一副。心痒痒的想试试,还请千羽大长公主,远清公主和彩嫔妹妹移步泰锦殿才好。”

千羽和远清对视一眼,也不想落了贤妃的面子,便点头应下,彩嫔也道:“难得姐姐瞧得上这小把戏,自然要奉陪的。”

四人便往泰锦殿去,琉光正好政务不忙,对游戏生出了兴趣,也跟去瞧瞧。

贤妃笑看着彩嫔:“还请彩嫔妹妹讲讲规则。”

彩嫔把规则细说了一遍,千羽听着,倒是比传统麻将简化了一些规则,便于新手掌握。

四人便铺开桌子玩起来。

各人都是保养得极美的葱白玉手,或戴个戒指镯子,环珮叮当间夹起一张翠绿的翡翠牌,直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千羽扭头看了眼琉光,他果然唇边也挂上一丝笑意。贾宝玉曾经说过,女子会由珍珠变成鱼目。男子又何尝不是。琉光也会由单纯清雅,变得现实充满欲望。

麻将称作是国粹不没有道的,刚学会人往往瘾大,彩嫔自不用说,远清聪敏很快上了手,千羽明明会却装作一知半解的样子。倒是贤妃,被绕得头晕,琉光都忍不住替她参谋。

直打到天擦黑,贤妃输了不少银子,彩嫔是最大的赢家。

众人起身告辞,贤妃仍陷在输牌的情绪中,娇嗔的看了琉光一眼,琉光道:“今儿便在这用饭吧。”

走到殿外,彩嫔有些默然的道别。彩嫔生生的费尽心机,也为人做了一次嫁衣。要说心计,千羽想来想去现代女人是比不过古代女人的,贵族豪门里往往是妻妾众多,勾心斗角的争宠是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一部份。这些贵族小姐,自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无事可作,耳濡目之下专门就琢磨这个。更有些人家算计着要送女儿进宫的,自小就教起。彩嫔半路出家,还得好好努力才是。千羽和远清了然的相视一笑。

远清道:“姑姑不如到远清的玉妆阁一同用餐。”

千羽欣然答应。只觉得远清容易相处,对了脾气,虽然两人年纪相差不少,却也能说得上话。

于是千羽在皇宫和夜央处两头往返。每次在宫中除了找皇上,便去找远清,一来二往交情深厚起来。

这天她和远清下棋,只得远清神不守舍。

千羽抢了远清手中棋子:“小妮子,你这棋都空中举了半天了,在想什么呢?”

远清一愣,居然垂着头脸红起来。

千羽刚想说你思春啊。却生生的住了嘴,好歹人家是个正经公主。

远清拧着手里的帕子,迟疑半晌。摒退了宫人,欲说还羞的看着千羽。

千羽笑起来:“有什么话就说罢,我保证给你保密。”

远清默了一会儿,下定决心,缓缓说道:“远清和皇帝哥哥虽然不是同个母亲所生,但自幼丧母,和皇帝哥哥同命相怜,因此多得他的照顾。曾听皇帝哥哥多次说起姑姑,知道姑姑在皇帝哥哥心中极有份量。远清想来想去,这件事只能求姑姑帮远清向皇帝哥哥开口试探…”

千羽奇道:“为何不直接求太皇太后和皇上呢?”

远清咬着唇:“皇帝哥哥虽然待远清也不错,终究和待姑姑不同,姑姑平日里和皇帝哥哥没有隔阂,若由姑姑去说,不成便可当成一句玩笑。若由远清自己去说,成了便好,不成反而会被训斥,日后也再没机会…”

千羽应下:“好了,别说得这么严重,即便是砍头的大事,我也给你去说一次。”

远清于是起身,正式拜下:“多谢姑姑。”

千羽忙扶她:“好了,快说吧。”

远清红着颊:“前些日子,听老祖宗和太后说起我,说是…要给我招驸马…”

千羽笑一声:“这是喜事啊,你也到年纪了,难不成你不想嫁?”

远清摇摇头,把头垂得更低:“远清在老祖宗寿辰上见过安平王白迟意…便被他的风采折服,历代以来,也有安平王尚公主的例子…如今他就要辞京返回留仙山…还请姑姑帮远清试探一下皇帝哥哥…”

千羽面色古怪:“远清,我一向看你是个稳重的孩子,你一点也不了解他,他光有一副好皮相,为人却尖刻得很…”

远清抬起头,正色到:“姑姑,他这样的风采,一出现,宫中的姐妹都在谈论,远清也听到些关于他的传言,然而我能感觉得到他不是表面上那样的,如果能和他在一起,无论会怎样,远清也无怨无悔。”

十四章 暗夜被劫持

此时已是深秋,快要入冬了,京都是全国最热闹的城,处处人流不息,夜夜笙歌,除了枝头偶尔飘下的一片黄叶,居然让人一丝寒意也感觉不到。

公主府忙着储备银炭,置办冬衣,千羽让青娥特别裁了三套小棉服,两件雪貂裘给小夜央。

千羽坐在堂上,青娥站一边给她捏着肩,下面站着张总管和几个管事姑姑,入冬要备的东西实在是项目繁多,另外近日里来京中的王公大臣们过寿的就不下二十处,婚嫁吊丧红白喜事也一堆,千羽虽然素不和他们来往,但却不能给人话柄,该送的礼都是要送的。

她难得回一趟府,张总管便揪住了一项项请示。千羽初时还坐直了听,后来便斜倚在椅子上了,再到后面便挥一挥手:“张总管,本宫看你是个有经验的,这些事情你就自己拿主意吧,把帐记清,只需记得一条,咱们公主府采办也好,送礼也好,都讲究个中庸之道,不需要最好的,也别让人看轻了去便行。”

张总管答应着,带着管事们下去了,千羽吐了口气,仰面靠在椅背上。

还没歇得一刻,一个小太监就进来送帖子。

千羽一看,原来是安平王白迟意要离京返留仙山,皇上今晚设宴为他钱行。

千羽望着帖子发愣。青娥心里好奇,到底不敢没规矩的探头看帖子内容,只是自己猜测。

千羽也不多说,面沉似水,吩咐侍女更衣梳妆。

挽了个堆云髻,插上几支素净的玉兰簪,后髻上坠了半圈流苏,一身浅蓝宫装,再穿了双最时兴的翘头堆纱鞋。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便带着青娥往宫里去。

轻车熟路的入了宫,太监引入御宴堂,千羽眼风一扫,好家伙。

这个国家并没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严格要求,女子还拥有比较多的自由权,但往日里京都的公主,贵族小姐们,自恃身份,往往不太参加公开宴会。今日里却仿佛全京都的年轻贵女们都出席了,贵女们出席了,那些青年才俊也都千方百计讨了帖子挤了进来。反而是太皇太后,太后,宫妃,还有宰相重臣们没有出席。整个御宴堂处处是温香软语娇柔美人,处处是风流多情俊俏男子。千羽只觉得入错了场,缩着脚后退,一回头就知道自己完了。远清正满面娇羞眼含希望的看着她呢。

只得硬着脖子和远清入了场,坐同一个桌案。

皇上端坐在堂上正中宝座上,一身黄色暗纹锦缎便服,一根碧簪挽起一半头发,另一半飘逸的垂下,虽然没有笑容,但面色和缓,淡淡看着堂下,俊美清逸。他左手边只伴了一位宫妃,便是新近得宠的彩嫔,她裙子外面罩了一层白纱,这纱看起来非常独特,膨膨堆起围着她,衬着里边的粉色绸裙,她坐在那就像坐在一堆霞雾中一样,美艳不可方物。

皇上右手边有一个空位,远清正痴痴的看着,想是安平王的位置。

千羽闷着头喝果酒,就听见堂中突然安静了下来,抬头一看,原来是安平王入席,他仍是一身红衫,眉眼间神色飞扬,耀眼妖魅,随意的举手投足间风采就把彩嫔衬得失色,就连皇上也输他半分。

千羽只觉得手一紧,却是远清紧抓住了她的手,用目光询问,千羽只好苦笑的摇摇头,示意自己还没来得及跟皇上说。

皇上淡淡的道:“今日来的都是青年才俊,不必拘礼,借着为安平王钱行这个名头大家乐一乐。”

安平王笑:“还好酒钱不要臣掏,臣乐得当幌子。”

众人大笑,齐声应诺谢恩不提。

一时间琴乐响起,美酒入席,几杯酒下肚后,毕竟是年轻人,渐渐放松下来,不知道是谁提议,要做诗助兴,皇上便命人拿了个签筒,这里边的签子上各有名头,有的是要弹奏一曲,有的是要做诗一首,有的是要饮酒三杯。

千羽已经渐渐明白了,这个社会虽然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婚姻,但是相对已经自由许多,子女在婚前与门当户对的同龄人借机见上一面,看对了眼,再回家央父母作主,虽然可选的范围局限在同个阶层,总归不是两眼一摸黑了。

今天这场宴便是让这些王孙公子公主贵女们碰个面,抽这签子便是才艺展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