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怀疑当朝丞相的话?”

程雪兰红着脸捶了他一记,身子往上拱了拱,让他进入得更深一点,破碎的呻吟也随之从她口中逸出。

这一夜,程雪兰过得春色无边,空了数月的闺怨得到了舒解。

自从来到边城,丈夫先是忙于公事,后来又一病不起,这病才好又开始忙公事,夫妻之间的事真是扔掉许久了。

程雪兰搂着丈夫的腰,头埋在丈夫胸前,既心疼丈夫,又满足他的热情给予。

孟明远闭着眼轻抚着她的肩背,带着倦意地道:“还想要?”

“不是,你大病初愈,是妾不贤惠了。”

孟明远笑了一声,“这些日子不是忙就是病,你空房独宿,为夫何尝不是孤枕入眠,这种事情不独你想,为夫也是有需求的。”

程雪兰嘴角偷偷扬了起来。

“不知不觉,你嫁给我都十几年了。”孟明远突然有些感慨。

“是呀,转年十几年都过去了。”她已人到中年,纵然保养得再好也无法与那些豆寇年华的妙龄女子一争长短,“妾也老了。”

“有老么?为夫怎么没发现?”

程雪兰伏在他怀中叹了口气,“妾前几日竟然在头上发现了两根白发。”

“想是这些日子担心太过,回头让太医帮你开几帖方子调养一下就没事了。”

“郎君最是体贴人。”

“别担心了,都累了大半夜了,早点睡,明早再去看他们。”

“呸,你还有脸说。”

“为夫说错了什么?”

“孩子们都在偏厢跪着,你就…”程雪兰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两下。

“我也担心,但是担心并不一定非要表现到脸上,就是因为在乎他们,疼他们,才会这样狠心罚他们。”

程雪兰便不说话了,她其实也明白丈夫肯定有自己的用意,可是做母亲的心疼孩子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做严父,你当慈母,我们好好地教养他们。”

“好。”

渐渐地,程雪兰感觉到丈夫睡着了,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病了这一场,他明显清瘦了些,却依旧是那样俊美惹眼。

这样出色的男子是她当初强求来的,她不后悔当初的任性,却心疼他的隐忍。她是不够聪明,可是他是她的枕边人,十几年同床共枕她再如何愚笨也不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

人人都说当朝相爷如何如何,人人都只看到他的光鲜亮丽,权倾一朝。可是,他们有多少人知道他三更灯火五更鸡地为国操劳?

想到这里,程雪兰不由有些黯然,她不是一个好妻子,贤内助,她唯一做的好的大概就是听话吧。

她的远郎从没有嫌弃过她,虽不能说待她如珠如宝,但一个丈夫能对妻子做的他已然是做得无可挑剔的好了。

胡思乱思了一阵,程雪兰迷迷糊糊地便睡着了。

等她再醒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早已冷了。

“来人。”

桃花和荷花两个人从外间进来服侍她穿衣洗漱。

程雪兰收拾好后,便往偏厢去。

她进去的时候,五个孩子,除了最小的孟季宇,其他四个都跪得笔直地在面前的小几上写着什么。

就是孟季宇,虽然没写东西,但也跪得笔直,一副小大人样。

“娘。”见她进来,五个孩子齐齐喊了一声。

“你们呀,乖一点,知道错了就赶紧跟你们父亲认个错。”

“孩儿知道。”

“你们先写着,娘让人给你们做吃的去。”

“谢谢娘。”

程雪兰摸摸几个孩子的头,领着两个丫环离开了。

几个大的继续写他们检查。

孟小四继续跪着思考人生,思考理想,思考…待会娘会给他们做什么好吃的。

不久之后,孟明远就看到了孩子们的检查书,他很仔细地逐个看过。欣慰地发现他们没有统一格式,统一内容,搞成批发款式。

看过检查之后,孟明远拿着那四份检查就进了偏厢。

“爹。”几个孩子看到他的时候欢喜的同时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起来吧。”

“谢谢爹。”

几个孩子互相搀扶着起身,因跪了两日,膝盖疼得眼泪直掉。

“宇儿。”

被点名的孟小四挂着两行清泪被孟安抱到老爹跟前,一边抹眼泪,一边道:“爹,疼。”

孟明远抱了他到膝上,帮他小心揉着膝盖,声音和煦地道:“知道错在哪里了?”

“姐姐,说了。”孟小四说话还是有些不太连贯。

孟明远看着其他几个人,叹了口气,“能明白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的道理,也算你们没白跪这一次。”

孟伯毅道:“儿子以后一定引以为戒,再不犯。”

孟仲凯和孟叔翰也都跟着点头。

孟三春扬了扬下巴,说:“可是,女儿还是觉得有时候身份也是能用的。”

孟家兄弟齐刷刷向大姐送去“敬佩与同情”的目光。

不料,却听到他们的丞相爹爹笑道:“你这丫头倒也算是有慧根,说得不错。身份这东西有时候不用白不用,可是,这东西好用归好用,却要懂得当用则用的道理。”

“被爹您罚这一次,女儿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爹是怕我们以后养成骄奢仗势的习惯嘛。”孟三春跑到父亲身边小女儿似地撒娇。

“你呀。”孟明远忍不住伸手戳了她一指头。

孟三春扯着父亲的袖子嘿嘿直笑。

孟家兄弟见警报解除,也都瘸着腿围过去。

他们最喜欢爹爹给他们说故事什么的了,很有趣。

“孟安,让太医过来一趟。”

“是。”

“你们自己先揉揉腿,待会让太医给你们再看一下。”

“爹,我们还以为您一点儿不心疼呢。”

“傻子,你们虽然是你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身体里可还流着我的血,我怎么会不心疼。就是心疼才会罚你们,难不成让你们就这样长大了让别人祸害不成?”

“难道不是我们去祸害别人吗?”孟三春不解。

“噢,这个啊,”孟明远笑了笑,“爹给你们讲讲以前的事吧,当年啊…”

于是,当初那个定北候家大公子的事便被某不良相爷拿来做了自家孩子的反面教材。?

第109章

突厥几十万大军围城,凉州城上空笼罩着一股沉重而又肃杀的气息。

深夜时分,将军大帐内的烛光仍旧亮着。

杜明宇落下最后一笔,吹干信笺上的墨迹,然后将信折好装入信封。手指在信上轻叩了几下,神色微有沉吟,但到底还是出声叫人:“来人。”

“将军。”

“将这封信连信送出。”

“是。”

那位亲卫走出大帐,还没出营门便被人悄无声息地拿下了。

翌日一早,丞相孟明远到了中军大营。这是他病好后第一次出现在军中,不但他来了,随他西巡而来的镇国公等一众武将也悉数到场。

杜明宇出迎。

孟明远一行人进了中军大帐,孟明远老实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了主位之上。

边城之中以他官职最高,这倒也无可厚非。

“末将见过丞相。”

“免了,坐。”

“谢丞相。”

杜明宇一边坐了,心头却有些打鼓,不知丞相今日这么大场面是准备做什么。

孟明远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云淡风轻地道:“本相今日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请教杜将军几件事罢了。”

“丞相请说。”

孟明远从袖子里摸出封信,往桌上一放,微微一笑,道:“这似乎是将军的亲笔书函。”

杜明宇一见那信脸色当时就变了。

孟明远手指轻扣着桌面,看着他慢条斯理地道:“如果单单只是往本相药里掺一些不太合宜的药物的话,本相倒也不是不能谅解,可是——”他话峰一转,声音冷了下来,“里通外国之事,就让人齿冷了。”

杜明宇的手握住了偑剑。

营帐内其他人都看向了他,有震惊,有不信,有鄙夷,还有愤怒…

“临 阵换将,乃兵家大忌。”孟明远目光如箭一般射向杜明宇,“本相一忍再忍,想着你若忠心报国,一些私人恩怨,本相可以暂时置之不理,先攘外再安内。可惜,你 让本相失望了。当年南王意图联络外邦助其夺取皇位,没想到他的盟友依旧步上他的后尘。引外邦虎狼之师入关,这般引狼入室的举动真亏你们做得出来。”

几句话一说,就引得群情激愤,临战通敌是最让人深恶痛绝之事。

“只凭一封信,相爷就定了末将的罪了吗?”

孟明远摇头,“当然不止这一件,本相做事向来讲究勿枉勿纵的原则,物证、人证俱全,一部分证据早已报送入京。”动,就不会只是小动作,玩,就玩大的。

杜明宇的脸色又是一变。

“本相病了这么些日子自然不是白病的。”

杜明宇握紧了剑柄,手背上青筋暴突。

镇国公突然笑了一声,道:“挟持丞相入突厥,这算盘打得挺响啊。”你就不怕到时候丞相这货三寸不烂之舌一游说,突厥可汗先宰了你祭旗?他觉得这个可能性相当之高,几乎高达百分之百。

挟持丞相入突厥?

这话让其他人都是心头一震。

突厥人要留丞相活口那摆明了是觉得相爷身上尚有利益可图啊,如果真要是丞相为突厥所用,后果还真是不可预料。

镇国公慢悠悠地继续道:“单只这一点儿杀你一百次都不算多。”丞相这货说白了就是个人形炸弹啊,威力不可估量。

孟明远表示赞同,道:“毒杀我远比掳我入突厥罪过更大,九族灭尽是预料之中的事。”

杜明宇身子打了个晃儿,声音都发紧,“九族…”

孟明远的扇子敲在桌上,一下一下的,“现在才想起九族牵扯不觉得太晚了吗?”

杜明宇的佩剑出鞘。

同一时间一堆兵器出鞘亮相。

孟明远坐在元帅案桌后动都没动一下,淡淡地看着被众人包围的杜明宇,“如无意外,圣上那边想必已经动手了,不过,”他顿了一下,“如果你能逃出凉州城投奔城外突厥大军的话,以后还是会有后继之人的。”

问题是,他现在还逃得出去吗?

当然不可能!

杜明宇就算是神功盖世,想要冲出这座军营也不会轻而易举,更何况他没那个能耐。

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群殴拿下了。

看着狼狈伏在地上的杜明宇,孟明远轻轻地叹了口气,“押到外面示众吧,让将士们知道知道在他们浴血杀敌的时候,这利欲薰心的人是打算如何用他们的血去赚取他头上的珠冠与荣耀的。”

镇国公看了丞相一眼,心说:够狠!

兵愤一激起,杜明宇肯定死得透得不能再透。

就在这个时候,孟明远朝他看了过来,一脸的尊敬与谦逊,道:“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只能劳烦老国公勉为其难了。”

“哪里哪里,老夫份所应当。”

不少人心里都感疑惑,这样的机会怎么不让程青山将凉州兵权收拢在手呢?丞相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老国公主持军务要紧,本相便先告辞了。”

镇国公暗自骂了一声“滑头”,丞相这货摆明了是偷懒啊,他是一朝国相,此值国家危难之际他还想当甩手掌柜?简直——岂有此理啊!

“咳咳…”孟明远适时地咳了几声,“本相身体尚未痊愈,便是想尽份心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偏劳老国公了…咳咳…”

镇国公觉得他现在也非常想到外面狠狠给杜明宇那家伙两脚,让他设计丞相这货,给了他一个多么完美的借口躲清闲啊。

城外突厥三十万大军围城,凉州守军原不足六万,几场仗下来,如今都快不足四万了,各地援军到达尚需些时日,接下来如果再打那就是硬仗,比当初南王十几万叛军围城的局面还险恶万分。

敌众我寡,对方还对城内情况知根知底,这场仗…前景真不乐观。

镇国公突然发现自己接到了一个烫手山竽。

可惜,这个时候丞相已经托病离开军营回将军行辕了。

孟明远一直觉得吧,有压力才会有动力,才会有创新,所以如今这么个局面,想建功立业的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候。在这种时候,他就应该把舞台让出来,给有上进心的人一个施展的平台机会。

程家大舅子虽然是一员虎将,但是如果真的要充指挥官的话,多少还欠缺那么点儿火候,这也是他不急于将军权揽到他手中的原因。

镇国公是只老狐狸,又是跟太祖爷打天下出来的,如今的凶险局面交给他最是稳妥。

今日之事,孟明远其实也是多番计较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下棋的时候,必须要有全局观,一时一地的得失不足虑。

丞相已经在军事作战图前站了很长时间,默言知道他在思考问题。丞相虽是文臣,但是文韬武略都是值得肯定的。

如今的凉州处在一个很诡异的氛围中。

几十万突厥兵马陈兵城外,是个危如累卵的局势。可是,城内百姓生活依旧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慌乱和躁动。

曾经有西巡随行私底下悄悄去打听,结果得到的答案让他们很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