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这是被抛弃了啊。
“相父——”这种事您怎么能够同意?
丞相大人毫无愧疚地道:“臣妹在外多年,甚是想念文礼,臣便让他们陪着文礼一道去,顺便见见他们多年未见的姑姑和从不曾见过的新姑父。”
爹,别人不知道您,我还不知道吗?我好歹做您儿子十五年啊,您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将二丫跟我隔离开,用心太明显了。
我都听父皇说了,二丫不是我的太子妃,就是别的皇子的王妃。那么与其做其他人的王妃,还不如当我的太子妃呢。
不过,爹您这招釜底抽薪使得好啊,这就让我连看都看不着了。
我果然不是您亲生的!
“相父,这些伴读不行,咱们再挑挑。”那个谁谁谁的,您明明说过丫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怎么也会在名单里?
这名单水份也太大了吧?
爹,你做好人不得罪他们,可把这种人搁我旁边,很早以前您就让我知道了他的底细,这不存心硌应我吗?
不料,丞相大人却极是认真地对太子说道:“臣据实以告,这些已经是挑最好的了。”近来权贵人家跟你年岁相当的人中,能拿得出手的委实不多,挑捡起来困难度太大啊。
“不是吧?”太子几乎要绝望了,连那谁谁谁都能榜上有名这还是挑最好的?那大庆朝权贵人家的弟子教育未免也太失败了!
“确实如此。”
太子不由感慨,“相父说得对,教养子女是门很大的学问。”这些权贵人家明明有着绝佳的先天条件,却偏偏大多把子弟养歪了,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如果太子确实不满,还可从太学挑几人,只是那些人的身份…”
“相父常言举荐人才不拘一格,此次伴读便从太学中挑吧。”太子瞬间便有了决断。
“臣遵命。”
转过头,丞相大人果然就从太学里挑了几个品学兼优的过来,让太子亲自试选了。
对于自家皇儿从太学选了伴读而舍弃了那些权贵子弟的做法,开华帝没表示什么,跟太子一般大的权贵人家弟子成材的真不多,他太清楚了。
皇室子弟的教养问题也是该好好抓一抓了,这样下去有些危险。
在这一点上,开华帝与太子的看法保持了高度一致。
丞相大人如今的公务明显增多了。
本来一个中书省就够忙了,现在多兼顾了一个东宫。
许多时候,丞相大人在处理一些公务的时候,太子也有陪同在侧,进行现场调研学习。
丞相大人毫无压力,可是其他官员则表示:淡定不能!
那是太子啊,没意外的话就是下一任皇帝。
不是谁都能在未来皇帝面前不感觉束手束脚的,也不是谁都有机会把未来皇帝当儿子养了十五年的…丞相大人您是有多凶残!
你一个欺负我们也就算了,你还这么凶残地找了这么一个更凶残的接班人来继续蹂躏我们,你们老孟家的祖坟是不打算保留了,是吧?
不能更悲剧!
太子以前做孟小四的时候就知道自家美人爹爹工作很忙,现在有机会跟随在侧亲眼目睹了,简直都有些脚软了。
丞相就做这么多事,那太子岂不更多,皇帝岂不是更更多?
太子看着丞相身边的奏章一本一本地在减少,再看看自己身边那些减少缓慢的奏章,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美人爹爹太狠心了,明知道他才当太子,就这么打算用公文埋了他啊,这是揠苗助长!
“相父——”小生怕怕的。
“臣在。”
“孤真的要把这些全部看完吗?”
丞相大人看了一眼太子身边堆放的奏折数量,点了点头,“是,这已经是臣让属臣们挑选过的了,太子还是看上一看比较好。”
“全部?”
“对。”
“一定要全部吗?”
看着太子那孟小四式的可怜巴巴,丞相大人有些心软了,往其中一撂奏折指了指,对旁边的属官道:“搬到我那边去吧。”
“相父…”果然被当儿子养过就是不一样,这就是父爱啊。
“剩下的还是需要太子殿下全部看完,不过,老臣会陪着殿下的。”
太子:“…”有胜于聊,至少美人爹爹还陪着自己呢。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丞相时常便会留宿在东宫,实在是太子这货的速度太拖后腿了。
“太子,恕臣斗胆,”丞相大人决定不姑息某熊孩子了,“太子再拖磨下去,臣要去禀告陛下了。”
“相父——”你这是赤裸裸要打小报告啊,到时候我父皇肯定削我。
“太子——”
“孤这就加快速度。”太子眼见被美人爹爹下了最后通碟,只好咬着小手帕努力翻奏折去了。
没人性啊…
第138章
最后,被摧残得不行的太子殿下自己先跑到皇帝那里报了个小报告,正确来说大概算是诉苦抱屈吧。
“太子将来乃是要承袭大统的,少时受些挫磨是必须的,否则一旦登上大位,你将如何治理国家,使国脉延祚?”
竟然还是被父皇给削了,还削得这样义正辞严的,简直比美人爹爹还严厉。
果然,“皇帝伯伯”比“父皇”可亲多了!
太子殿下终于悟到了一个真理!
不过,在他去跟父皇诉过苦后,美人爹爹倒是再没在东宫陪他审阅奏章公文,跟他的距离似乎无形中远了些。
太子毕竟是被丞相大人亲自教养大的,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相父,孤错了。”毫不打折扣地大礼参拜,并高举戒尺。
丞相大人却是轻轻一笑,谦恭地道:“殿下,老臣虽忝为太子太傅,但实则已无可教太子之学,这戒尺拿得已经有心无力了。”
太子越见惶恐,“相父,孤真的错了,请相父原谅。孤不该报怨国事劳苦,若孤都报怨国事辛苦,那么文武百官又该如何?”
丞相大人只是不言。
“孤不该好逸恶劳,自己尚不爱惜这大庆江山,又教何人来爱惜?”
丞相依旧不言。
太子殿下把自己从头到脚数落了个遍,最后却发现丞相大人表情始终淡定如一,也就是没什么变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就在太子琢磨着难道非得把贪花好色这样不靠谱的罪名也给自己兜上的时候,丞相却撩相袍,双手高举手中玉笏板,道:“殿下无过,乃是老臣之过,老臣曾教养殿下十余年,如今殿下却周身是错,岂是殿下之错?定是老臣之过!”
完鸟!
拍马屁一不小心给拍到了马腿上了!
太子殿下心中大慌,爹早就说过的,不会说话不要紧,那就少说少错,不会说话还要乱说话,那就是自招祸端——如今他可算是给自己招了大祸了!
美人爹爹这一跪,他是不敢跟着跪对头,否则错上再加一条,有失君仪!
“快,着人去请父皇来。”太子没招儿了,只能派内侍臣去请自己亲爹来救场了,好歹他们也君臣这么多年了,肯定比他有经验。
开华帝听内侍臣那么详细说了一遍,龙袖一挥,“去,让你家殿下自己头疼去吧。”为君言若不慎那还了得,就得丞相治他。
内侍臣当然是不敢这么说的,他只说陛下让殿下自己想办法,意思传达到就好了。
然后,东宫侍从远离东宫书房,把场地留给那太子殿下和丞相大人去发挥。
有些事,他们别说看了,听到一言半句的那都是杀头的事儿。
“相父…”太子殿下跪也不敢跪,是话也不敢再乱说,热得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在转了几圈之后,太子猛的灵光一闪,顿悟了!
容色一正,对着自己的相父就是标准的一个弟子礼,道:“孤有错,孤错在言不慎,为君言若不慎必出大祸。相父教导孤言出必三思,孤铭记在心。”
“此为大善,望太子殿下谨记。”
“是,太傅请起。”
这次,丞相大人就顺着太子的搀扶起身了,心里不免直替自己叹气,所谓忠心不好做啊。可,事情也得有个善始善终,不做还不行了。
太子也没叫人进来,自己扶了丞相到一边坐下,本还想着来段父慈子教的戏码,但一瞅美人爹爹那眼神,就没敢造次。
自打恢复这皇长子的身份,成了这大庆朝最尊贵的太子殿下,感觉所有人都跟他有了距离。美人爹爹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要端着,要装着…总之就是要习惯如今的生活,可这样的生活真的好难受!
孟明远自己坐在一边捶打揉捏着自己的双膝,多少年不曾这样跪谏过了,猛的来一下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保养得再好,这骨子架子也毕竟上了年纪了,禁不得他太折腾。
“相父,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找个太医来?”
孟明远摇头,“太子,有些事你还想得太少。”
太子愣了下,这次很快便转过弯来了。
是了,美人爹爹说得没错,他想得还是太少!
他先前派内侍臣去搬救兵,之后再叫太医,这其中传递的信息量略大啊,保不齐就生出些无谓的事端来烦心。
“孤明白了。”
“臣告退。”休息之后,孟明远就告退了,打道回府休养生息去。
太子也没好意思多留,自己今儿的事犯得多了点,真没脸扮可怜搏同情。
在丞相大人尽心督促教导之下,太子进步神速,在东宫也渐渐竖立起自己的太子威仪,有了属于他自己的亲信。
而丞相大人却在一步一步地小心后撤,不动声色地退远。
功成而弗居。
功成身退,天之道。
合乎天道的才是真正的大道,而孟明远喜欢遵从大道。
虽然他不修仙,但是万事同宗同理。
只是,随着太子之位的日渐稳固,以及太子的年纪一天天增长,瞄准太子妃之位的人便多了起来。
而这个时节,丞相大人已经请旨离京巡视州府民情去了。
皇后中宫位稳,想法就不免多了起来,自己的儿子自然配得许多美好的女子,自己娘家的女子也不乏优秀之人。
在皇后的带动下,为太子选妃的行动虽未张名,但已实归。
太子在忙着中宫事宜的情况下,还不得不烦恼着那些被母后看中的女子的暗送秋波…他终于可以理解相父制定的家规意义何在。
这女子多了果是世间最麻烦之事!
更麻烦的是,母后明明已受够了后宫妃嫔众多之苦,却又坚定不移地走上前辈们的老路,还要下一任皇后继续承受她这样的苦痛。
相父啊,您现在是巡视到什么地界去了?
竟然还搞私访?
您不知道现在京里都已经炸锅了吗?您还把二丫给我扔在凉州城死都不让回来,你到底是诚心呢还是诚心呢?
如果不是二丫的年岁还不到及笄之年,他真的不介意现在就让父皇下旨册立东宫太子妃的。
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太子殿下太清楚,如果现在他就敢请旨册立不到及笄之年的二丫为太子妃,自己有得排骨吃了。
姑娘十八花开正旺,适宜婚嫁。这是美人爹爹曾经说过的,太子从来不认为那是在说笑。
从两个姑姑到孟大姑娘俱是满十八才婚娶。
“太子。”
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盈盈朝他施礼下拜。
太子心里就忍不住犯嘀咕了,这御花园——怎么变得跟菜市场一样,谁都能进来了呢?还不如相父家里那后园子门禁严呢。
而且,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跟弱柳拂风就要倒似的,这麻杆似的腰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的。有点像美人爹爹小时候说过的,那真是蛇腰的,就跟握住条蛇似的——有点寒呐!
这么一想,太子的脚又往后退了两步,心下不由有些埋怨出巡在外的相父大人了。
您倒是快点结束巡视回来啊?这简直跟放出的风筝似的,大半年了杳无音信的,您到底是去巡视了,还是公费旅游去了?
对了,公费旅游这词还是相父发明的呢。
其实,丞相大人真心是公费旅游去了。
为了大庆朝忙活儿这么些年了,他年纪一天天大,可却没什么机会好好看看这天下,难得有个合适的机会,自然就到处走走看看了。
而京中的太子殿下终于因为某日回寝宫安歇时在自己的榻上看到一名美貌少女后怒了,直接拿剑劈了那榻,尔后拂袖而去。
开华帝得到消息,只是摇头叹息,对着自己的皇后娘娘说了句:“你呀,再这样下去就要母子离心了。”然后,就溜溜达达地去找自己的美人们温存去了。
人呀,总是这样得陇望蜀。
得意就忘形,必是要出事的。
太子开始大力整顿纲纪,专挑那些有意送女儿给他的人家下手。
美人爹爹说过,整就整大的,整得他们伤筋动骨了,自然就顾此失彼,不会瞎折腾了。
太子深以为然!
你要说什么是一脉相承?
太子这样的那就是。
曾经经历过当年中宫无子朝臣请立嫔妃之子为太子时期事情的朝官们,纷纷在心中感叹。
太子果然是相爷一手教养出来的,连这手法都运用得如此秉承衣钵,而且杀伤力更大!
在太子折腾京中官员的时候,丞相已经溜达到了凉州城,顺利见到了自己的二闺女。
吹着边关风长大的孟二姑娘有着一身小麦色的肤色,健康而爽朗,而且上马能战,下马能绣花,文武双全。
孟少风和卫文礼都已是翩翩少年郎,俱是允文允武。
他们生活长在凉州孟家草场,时常到军中历练,早已不是同龄背景身份之人可比。
称得上少年英才!
孟二姑娘陪着父亲在草场上溜马,一路笑声清脆。
“冬妮,可还记得你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