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姬恪几乎称得上失魂落魄的神情,计蒙只觉得憋在心里的一股怒气尽皆发泄出。

他可没忘记谢宇在祁山上使苦肉计让苏婉之误会怪罪他的事情,他不就仗着苏婉之喜欢他么?这样的男人,计蒙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但下一刻,姬恪忽然抬头,神情冷静下来,眸色转深,渐渐带上锋利的锐芒和淡淡讥诮:“计蒙,应该是你以什么事情为借口强迫她必须回去罢?”

看样子,对方倒也不是只有张脸蛋,至少那脑袋比苏婉之管用。

计蒙晒然一笑:“不论什么原因,她要和我离开,丢下你一个人是事实。”

“她会回来的。”姬恪的语气称得上笃定。

计蒙放下手臂,交叠的双腿退开,悠悠道:“她为什么会回来?你要知道,她是我的娘子,不是你的。”

姬恪一滞。

若说计蒙之前说的姬恪都可以泰然处之,这一句却是他无可辩驳的。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苏婉之喜欢他,即便苏婉之用刀狠狠扎进他的肩胛别扭的对他恶声恶气,这个念头也从未改变过,但直到如今,他才发现,他的全部依仗,也不过是苏婉之喜欢他。

计蒙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姬恪的神情,又道:“那我先走了,来不来送别你随意。”

走了两步,计蒙忽然停下道:“她送你来求医单独相处的这些日子或许发生了什么,那未必会去同我相处就不会发生什么,更何况我们是夫妻比你们更名正言顺,不是么?”

听见身后连续的咳嗽声,计蒙有种难言的愉悦。

出去正撞上似乎是正要进去的苏婉之,计蒙先一步拦住她道:“不用进去了,他还在泡药浴。”

苏婉之低头喃喃:“我进去道个别……”

“不用了,我已经帮你道别过了。”计蒙又道:“天快黑了,我们先去吃饭,我知道谷里有一家特色的药膳,吃我们完就出发。”

拖过苏婉之,计蒙叹然道:“好久没来回春谷了,我都快忘了回春谷的菜是什么味道的了。”

苏婉之本来对计蒙就有些愧疚,想着反正回去应付过韩先立就再赶回来,也没有强求,跟着计蒙

66、六五章...

就朝外走去。

计蒙找的店药膳做的确实不错,既滋补味道又好,老板还相当热情,苏婉之吃的心满意足。

酒足饭饱后,计蒙带着她和苏星回去取包袱。

出来的时候,正巧遇上谷主大人,苏婉之想了想还是准备向谷主大人道声谢,未料谷主大人只是冷冷淡淡看了她和计蒙一眼,不等她说第二句话便快步远去,甚至连要她还钱都没有提。

想着那晚自己都没有因为那两坛有问题的酒找他麻烦,谷主大人反而先这个态度,苏婉之略有些惆怅。

更惆怅的是,直到临走前,苏婉之也没有看见姬恪。

让苏星走前,苏婉之又在谷主那大院子外踯躅了一会,只待计蒙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苏婉之这才准备上路。

刚走了两步,计蒙忽然对她道:“苏婉之,我这算是被你抛弃了么?”

苏婉之猛地咳嗽了两声:“没,是你抛弃我,抛弃我……”

计蒙笑:“那你让我抱抱如何?”

“啊?”

不等苏婉之反应,计蒙就揽住苏婉之的腰,紧紧抱了她一下,甚至脸颊还擦过苏婉之的脸颊,动作极之暧昧。

苏婉之猝不及防,清醒过来,计蒙已经放开她,神情若无其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苏婉之越想越觉得不对,爬出回春谷那参天阶梯后,她忍不住喘着粗气问:“大、大师兄,你、你到底为什么刚才要、要抱一下我啊?”

“你不是也抱过我?”

苏婉之一噎。

计蒙笑得开怀:“好吧,因为刚才我看见有人从那屋里走出来了,所以做给他看的,不行么?”

苏婉之想也不想就知道那人肯定是姬恪!

“大师兄,你、你……”

“我怎么了,他抢了我娘子,我气他一下不可以么?”

回春谷。

其徐又递来了一封文书,似乎有些犹豫的低声道:“公子,姬止已经坐不住准备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次日更,我真是太勤奋鸟……

嗷嗷,球表扬

67

67、六六章...

六六章

两指翻过文书,姬恪抿唇不语。

“公子,这……”

姬恪只沉吟了一刻,便道:“去问谷主,还有多久,我何时能离开?”

他说的平静,其徐却隐隐有些不忍,欲要说些什么,但又忍住,只是退了出去。

姬恪慢慢在桌前坐下,手指握拳,凑到唇边咳了两声,没有血。

回春谷谷主的医术确实神妙,他已经断药了一段时日,可是那些旧疾统统没有再发作,就连那种常年萦绕他的体虚症状也在逐渐好转。

现下才知道,母亲让他去齐州竟是有意让他到回春谷求医。

如若早几年知道,也许就不会因为身体拖累到这种地步。

可是,为什么,还是无法开心起来。

他相信苏婉之即便和计蒙离开也不会变心,他也相信迟早苏婉之会再回来。

所以计蒙的话也只是让他在一瞬间有些不舒服,但到底还是不舒服了……是的,即便相信,可是一想到即将和苏婉之朝夕相对的是另外一个男人,不自觉地就油然而生出一种近乎于独占欲的情绪。

这种认知让姬恪茫然了一瞬,随即释然。

一旦放下心防,自己喜欢苏婉之,在乎苏婉之的事实就没那么难以承认。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更何况,还是个和她有名义上夫妻关系的男人……而这一切其实都是他一手酿成的,怪罪也只能怪罪到自己身上。

再度将文书翻开,看着那一行行下来的墨色字体,姬恪陷入了沉默。

选择离开回到明都还是留在这里等着苏婉之回来,这个决定,对现在的他而言,实在太过艰难。

不回明都,那么一切都成了空,八年的筹谋,母亲的仇怨,他苦心孤诣多年的结果都将一切成空,不是不甘心,可若是回去了,那么……苏婉之呢?他们还有结果么?

姬恪步入屋外,泡了漫长时间的药浴,艳阳已能看见隐约轮廓,孤日染红云霞。

略略的刺目,姬恪抬腕用手背挡住光,眯起眼睛看向远处,视线由随意渐渐凝聚在某处。

计蒙揽过苏婉之的腰,紧紧抱住她,面容相贴。

姬恪怔然,手指却不自觉地握紧,计蒙松开苏婉之,冲他挑衅的一笑。

明知计蒙是做戏给他看,可是……

苏婉之没有回眸,只是越发火急火燎的朝外走去。

站在只距离苏婉之几步之遥的地方,姬恪的指尖几乎掐进手心中,锐痛让他理智下来,苏婉之肯跟计蒙离开必然是有要紧事,也因此甚至顾不上他,就算阻拦又有什么用处,而且……

只有苏婉之离开,他才敢做那个决定吧。

苏婉之如果一直在……他恐怕真的,就再也无法选择离开……

人影已经消失在了远

67、六六章...

处,再看不清,只能望见两道被夕阳晕染拉长的身影。

姬恪用手按住眼睛,渐渐苦笑出声。

笑声沉闷而凄然。

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怎么是这么容易动摇的……

他到底还是无法放下,无法彻底的放下属于齐王姬恪的部分……

回春谷,谷主房间。

“刚才你的下属告诉我,你打算尽快离开?”

姬恪点点头,语气带几分谢意道:“这几日劳烦谷主救治,成效颇著,不知最快我何时可以离开?”

沈天行停下翻着桌案上医术的书,略带诧异道:“你的伤要想完全痊愈至少要一两个月,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走?”

“不瞒谷主,在下有要事在身,必须即刻前往明都,根治之事可等我处理完事务再回来。”

“不行。”沈天行敲着桌面,淡淡道,“你是我的病人,我便要负责,我不能让我的病人在没治愈的情况下出谷,有什么事你可以等我治好了再去。”

姬恪苦笑:“现在若不回去,以后只怕也没有机会了。”

“是因为那名女子?”

姬恪一怔,随即脸上的笑容转淡,竟带了几分决绝:“不是,是我的私事。还望谷主通融。”

沈天行却是笑起,叹了一声道:“我倒真是老了,年轻人的事情一概看不明白了。”

姬恪不明所以,念头一转道:“谷主若让我回去,改日回来我定奉上加倍的医酬。”

沈天行站起身,走过姬恪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你要离开也并非不可,只是……年轻人自己做的决定以后可不要后悔。”

不待姬恪说话,沈天行又道:“我先给你开几服药,你按着方子抓着喝,虽然未必能治愈,但至少不会恶化。”

——自己的决定,可不要后悔。

骑在马背上,听着马蹄声飞驰,渐渐远离回春谷,也远离了……苏婉之,然而,姬恪却做不到扪心自问,丝毫无愧。

只能反复告诉自己,姬恪,你做的选择才该是你做的。

儿女情长终究抵不过世事无常变幻,姬恪你要做个偏安一隅的懦夫么?

你的筹谋你的隐忍就这么放弃,你甘心么?

回祁山的路上苏婉之怎么看计蒙怎么不爽,但碍着亏欠对方,只得隐而不发。

计蒙倒毫无所觉,骑在马上甚至还笑得挺开心。

就这么一路重新

67、六六章...

又回到了祁山,因为名义上是嫁给了计蒙,苏婉之上了祁山包袱直接被送到了计蒙的院中。

休息不到半日,便又跟着计蒙去见了韩先立,韩先立高人在祁山上的身份不低,自然住的是独门独户,还专门派弟子前来侍候左右。

苏婉之一见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心头一颤。

“师傅……”

“你在祁山,你可有勤奋习武?”

苏婉之心头一咯噔,哑口无言。

仿佛未曾看见苏婉之的神情,韩先立继续面瘫状道:“为师早知,那从即日起,你便和小师弟一道习武,我已布置下任务,若完不成,你好自为之。”

苏婉之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计蒙似乎也被苏婉之的神情勾起几分同情心,道:“师叔,这个会不会太严苛……”

韩先立平静的看了计蒙一眼,计蒙顿时感觉压力陡升,徒生出一种被狠狠压制的感觉,随即再不敢替苏婉之求情。

于是,计蒙的新婚妻子苏婉之又陷入了宛如地狱般的日子。

跑步,跑步,练剑,练剑,继续跑步跑步,练剑练剑,祁山校场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被苏婉之踩了个遍,习武的强度之大看得周围众弟子瞠目结舌,纷纷觉得自己实在太轻松了。

苏婉之每日习武结束,感觉仿佛褪掉了一层皮,大脑空空,连根手指都不想抬起来。

唯一记忆在脑中的只剩下:熬过去,等韩先立一走就去回春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约莫个大半个月,苏婉之没等走韩先立,倒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清晨,苏婉之住着的院中,青衫风流的苏公子苏慎言优雅的挥动手中折扇,笑容十分殷勤:“不知近来之之可好?许久不见,可叫哥哥十分担心呢。”

苏婉之咬牙切齿:“苏慎言!”

手中握着的剑狠狠向苏慎言投掷去,苏慎言略一侧身,躲开了自家妹妹暴怒的一击:“咳咳,用不着上来就这样欢迎你哥哥我吧。”

“有你这样混蛋的哥哥么!?没死的话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一声!害得我、害得我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苏慎言收起折扇,左右晃动了两下,“不不,之之难道没听过,好人不长命,坏人留千年这句话么?我看起来像短命的模样么?”

苏婉之没剑,当下也顾不上礼仪,抬腿就朝苏慎言踹去。

苏慎言忙用折扇挥挡,堪堪挡住,那柄做工精致的竹扇就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