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轻轻点头:“这批死士的武功套路及自尽的方式与归魇教如出一辙,而且归魇教与太子暗中往来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所以昨晚的刺客极有可能便是归魇教的人。”

颜依依听得拧了眉尖,这么说来,人应是太子派来的,太子专程派了刺客到皇上的妃子寝宫里谋杀毓王爷,这意味着什么……

不用深思颜依依背脊已被冷汗浸湿,慕倾烟与君天毓那点事早已被太子获悉了,捅开来只是早晚的事罢了。只是昨晚的刺杀,若真是太子安排,却也失策了,别说能否成功刺杀君天毓,这么一闹,君天毓和慕倾烟会不知道其中的隐情?

“毓王爷有没有什么安排?”既是太子已知悉慕倾烟和君天毓的事,指不定哪日便捅到了皇上那儿,君天毓若此时还任由慕倾烟独自一人待在这宫中,已是等于将慕倾烟及她身后的整个慕府推到了鬼门关,半只脚都踏进去了。

梅香缓缓摇头:“王爷今日秘密吩咐御医给小姐看过伤后便离开了,只道别让任何人进去。”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君天毓莫不是要置之身外不成?还是另有隐情?

“皇后娘娘驾到!”

正暗自揣摩着君天毓的用意之时,一声尖细的声音自宫门外传来,绵长而刺耳,梅香和颜依依脸色俱变,尤其是梅香,神色瞬间已褪去血色,神情焦灼地望向颜依依,“大少爷,这……这怎么办?因小姐与莲妃长得神似,皇后娘娘自小姐进宫后素来瞧小姐不顺眼,且又是太子的母后,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节骨眼儿来,莫不是知道了昨晚的事?”

何止是知道,这会儿过来怕是来检验昨夜刺杀成果的吧。

眼看着人已来到了院外,来不及多想,颜依依边拉着梅香往里屋而去边急声吩咐道,“去拿一套你家小姐的衣衫过来,顺便拿一顶帷帽,带薄纱那种。”

她的身段与慕倾烟相似,身高也差不多,毕竟是姐妹,长得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戴着帷帽还是能蒙混得过去的。

梅香虽不知颜依依有何用,却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地将衣帽准备妥当,看到颜依依撕下脸上的面具时愣了愣,虽满心疑惑却来不及发呆,只是急急地上前替颜依依将外衫褪下再披上慕倾烟的,而后随意绾了下头发,看着颜依依从内衬袖中掏出个小瓷瓶,倒了些粉末,转身拿起桌上的茶水倒了些水和上,随意往脸上抹了些,白皙细腻的脸上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疹及似露珠的小水疱。

手快速地接过梅香手中的帷帽,往头上一戴,颜依依便急声说道,“走吧。”

说着便要往屋外走去,房门恰在这时被推开,身着明艳华服头戴凤冠的皇后娘娘已在众宫女的簇拥下推门而入,雍容华贵的脸上隐有怒气,威仪的声音中讽意隐现:“慕贵人好生贵气,竟连本宫也不放在眼中了。”

“皇后娘娘恕罪,倾烟近日不慎外感风寒感染痘疮,脑子昏昏沉沉正在里屋歇息,方才没听闻皇后娘娘驾到,怠慢了皇后娘娘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低眉顺目地下跪,颜依依憋着气学慕倾烟的声音低声道,在江湖闯荡多年,模仿他人声音倒还能学得唯妙唯俏。

“哦?”皇后狐疑的视线落在她面纱后布满红点的脸上,眉尖拧起,“慕贵人既是不舒适怎的不宣太医诊治诊治?若是毁了这张脸多可惜。”

“谢皇后娘娘厚爱,御医已过来帮忙瞧过,说是无甚大碍,平日注意饮食及多歇息很快便能恢复。”依旧低垂着头,颜依依小心应着。

“如此甚好,若是这张脸不慎毁了,皇上醒来瞧见了可是会心疼的,毕竟这么多年,这世上也只有你这么张脸与莲妃长得神似。”皇后娘娘端着脸不冷不热地说着,话里话外俱是讽刺之意,想来与当年的莲妃也极为不合。

对于皇后娘娘的讽刺,颜依依也不应,只是低垂着头恭顺地听皇后唠叨。

“本宫听闻,昨夜这兰轩宫不大太平?”皇后娘娘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地问着,利眸却是瞬也不瞬地盯着颜依依低垂着的脸。

颜依依神色未变,语气亦无起伏:“倾烟昨夜不舒服,早早便歇下了,倒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

皇后娘娘盯着她,不应,颜依依忍着背脊的冷汗不敢吭声,好一会儿,皇后娘娘突然扯笑道,“想来是本宫记错了。今日宫里不大太平,慕贵人没有什么事还望莫要随意留什么人在宫里才是,更不要没事四处乱走。”

“谢皇后娘娘教诲,倾烟谨记在心。”

皇后娘娘微微一扯笑,已率人而去,行至门口处突然转身,声音微冷,“慕贵人,不该护的人便不要以身试法,长了张与莲妃神似的脸,年纪轻轻的莫要步上莲妃后尘。”

说完已拂袖而去。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颜依依这才松了一口气,背后的衣衫已被冷汗打湿,想来皇后娘娘只是来探探昨夜之事,昨夜无一人回去复命确实奇怪了些。

“姐。”里屋传来微弱的唤声。

颜依依与梅香对望一眼,转身进了内室。因受伤的缘故,慕倾烟原本红晕的脸上苍白得厉害。

“谢谢姐姐替我解围。”望着颜依依,慕倾烟轻声道谢。

颜依依望着她虚弱的脸,心底却忍不住冒火,“那君天毓便有那么好,值得你连命都不要?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冲动背后牵连的是慕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

慕倾烟虚弱一笑:“当时哪想得了那么多。”

“……”颜依依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问道,“现在出了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君天毓就这么任由你在这宫里自生自灭?”

“我若出事他的篡位大计必会受影响,所以他暂时不会让我有事,慕府也不会有事。”

颜依依望着她笃定的神情,心稍安,低声道,“我过两日便要离开西京,你一人在此没事吧?十五那日……”

“姐姐放心去吧,我现在这样子短期内也闹不出什么事来,君天毓现在一天到晚派人暗中守着兰轩宫,我暂时不会有事。”

颜依依放了心,想了想,附耳在她耳边道,“好好盘查一下你这宫里的人,有内应。”

“我知道,方才皇后离开时说的话我也已听到。”

颜依依点头,只要她能多留个心眼便成,方才皇后娘娘离开时那句话明显已知道昨夜的事情,君天毓已封锁了消息,消息却还是传到了皇后耳中,想来必是出了内应,不过,想到皇后娘娘离去时落下的那句“步上莲妃的后尘”却还是让颜依依心底疑惑,当年莲妃因劝阻皇上而被赐毒酒是天下皆知的事,怎会被拿来与慕倾烟作比?

忍不住将心底的疑惑道出,慕倾烟沉吟了会儿才缓缓道,“当年莲妃却是为护爱子而死,却不是被赐死的,中了蚀心散之毒而死。”

噬心散?颜依依挑眉望向她,脑中不自觉地浮现楚沐风那日中毒的情景,同是噬心散,同是二十年,这中间,未免太过巧合。

慕倾烟当她是疑惑,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宫里素有国运史之说,有预言之能,是当年莫先生留下,除了皇上无人能觑得先机,图史本应在皇上驾崩前方能看。当年皇上一时没忍住,偷偷觑了眼,瞧见了莫先生的预言,天启年,三子出,毁帝丧国!因莫先生预言素来无差,联想到自三皇子出生后西泽败仗不断,三皇子五岁那年天启帝甚至因狩猎误伤成重伤,因而对此深信不疑,此预言不知怎地传到了东泽圣上耳中,因而东泽有意以三皇子为质换得西泽太平,许是想日后借三皇子之手灭西泽。西泽当时败势已定,无奈下只能应承下来,未免预言成真,天启帝暗中将蚀心散之毒喂入三皇子体内,一来可破了莫先生预言,二来日后三皇子在东泽内毒发身亡,也可成为西泽讨伐东泽的正当理由。不巧此事被莲妃察觉,将毒酒抢夺而去,代三皇子饮下了那杯毒酒,毒发难忍,向皇上求赐白绫,这才有了后面人的误传。”

“那杯毒酒……三皇子当时并未饮下?”颜依依声音隐约有些发颤,不知是否在借此求证什么。

慕倾烟摇头:“应是没有饮下,噬心散的毒只有一杯,莲妃既已喝下,三皇子又怎会再喝。况莲妃刚喝下第二日便毒发,三皇子便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后因受不住那疼上吊,尚来不及上前救下便被强行带走送往东泽。”

听着慕倾烟将这一宫廷秘闻说完,颜依依说不清心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若是没有喝下那毒酒,楚沐风便不是君天澈,不是……玉佩的主人。

确定慕倾烟暂时无虞之后因怕皇上醒来会将宫里戒严,颜依依匆匆嘱托了几句便先行别过慕倾烟,到了兰轩宫门口却未瞧见楚沐风的身影,心底不免着急,却不知该去哪里寻人,只是将一名晕倒的宫女移到另一处地方而已,依楚沐风的伸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怎会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

颜依依心下担心,在兰轩宫已待不下去,急急地往方才来时的方向寻人,楚沐风能轻易寻得到她,但若要她在这深宫内院中寻到他却是难于登天。

041.误惹太子

因一心急着寻人,又是在较为僻静的皇宫内院中,颜依依也没太留心周遭景致,走着走着竟不小心撞了人,颜依依心一紧,也不知道撞的是什么人,畏怯着嗓子赶紧低声道歉。

一只手斜横了下来,勾着她下巴便抬了起来,略显不耐的轻挑嗓音在耳边响起,“给本太子抬起头来。”

颜依依无奈,怔怔地抬头,看到眼前这张与君天毓有三分想象俊美不减半分却多了份轻浮的脸,心底惆怅地拧紧,这皇宫内院这么大,怎就偏偏撞上了太子爷。

关于这位西泽的太子爷她多少也是有些耳闻的,虽然长了张桃花脸,却是轻浮好色之徒,有点小谋略,但目光短浅,善妒好色,名声在民间素不比毓王爷。

她方才出来时便没有再戴着慕倾尘那张假面皮,如今以着颜依依这张真实的面皮出现,若是在别的男人面前倒不担心会惹出什么是非来,但是在素来以好色闻名的太子面前,心底却是不得不揪紧着的,她那仙子娘亲当年能有“仙子”的雅号必是有几分天下人认同的姿色的,恰巧她也长了张与自个娘亲八分像的脸,在她看来早已普通至极的容颜在声名狼藉的好色之徒眼中怕是要貌若天仙了。

果不其然,她的脸刚抬起东泽太子君天旸那双微怒隐约带着浑浊的双眸登时放光,唇角也换上了色迷迷的笑容,扣着她下巴的手改而轻浮地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前一刻犹带着恼意的声音此刻却已多了一丝轻挑:“原来竟是个美人儿,哪一宫的?本王竟从没发现宫中还有此等绝色。”

强忍着将那只狼爪拍下的冲动,颜依依努力让声音听着怯懦惊恐,“回……回太子,奴婢是云清宫的人,娘娘差奴婢去端些点心。”

若是没记错,方才一路走来确实有瞧见一个叫云清宫的地方,门庭看着虽是冷清,里边应是住着人才是,随便胡诌一个蒙混过去再说。

却不料话刚完被钳着的下巴却骤然一痛,阴森森的嗓音自耳边飘入,“云清宫?云清宫的娘娘都死了二十多年了却吩咐你去端点心?说,你是如何混进宫里来的?”

死了二十多年?云清宫莫不是当年的莲妃所居的宫殿?没想到随便胡诌的地儿竟漏了破绽,颜依依心底暗暗叫苦,面上却不得不维持诚惶诚恐的模样,不甘不愿地软了膝盖,声音颤抖,“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奴婢只是新来的宫女,方才不小心冲撞了太子龙体生怕太子怪罪奴婢家主子,才会随便胡诌了个殿,奴婢绝没有冒犯太子之意。

“没冒犯本太子之意,本太子倒觉得你这是意图吸引本太子的注意。”君天旸说着眼眸一眯,转身朝身旁的贴身侍从冷声吩咐,“把她给本王带下去。”

“是!”几名玄衣侍卫应完已动作利落地上前将颜依依擒住,颜依依心知自己一拳难敌四手,又是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中,顽抗的话倒霉的也只是自己,只能静观其变,象征性地求饶了两声便任由君天旸的人将她带回了太子的寝宫,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致,心底忍不住怨起楚沐风来,关键时刻人也不知跑哪去了,怨归怨,心底却还是担心起他的安危来,也不知是不是被人察觉失手被擒了,若不是她让他陪她来……

心底惦记着楚沐风的安危,颜依依不知不觉已被带进了君天旸的寝宫。

“既然你这般处心积虑地想要引起本太子注意,本太子便依了你。”任由侍卫将她带回寝宫,君天毓手一挥将屋里所有人挥退,□着往颜依依靠近道。

颜依依抬头望了眼外边尚早的天色,这太子爷莫不是被**入脑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

颜依依身子一侧,不动声色地避开君天旸伸过来的狼爪,忍着泛起的鸡皮疙瘩连声告饶,眼眸却警觉地四处张望,寻找脱身之计,但很快便泄了气,别说这屋里封得密不透风,便是外面,也是重重把守,难道就这么任由君天旸抢占她的清白?

光是想到身上被一双陌生的大手抚过颜依依便觉得恶寒,望着眼前慢慢靠近的那张轻浮的笑脸,衣袖下的手蠢蠢欲动,挟持君天旸,挟持君天旸……

这个念头在心底扎了根,要安全逃生似乎只此一法,虽然风险极大,但是总比这么束手就擒强。

衣衫下的手缓缓积蓄力量,正欲抬起袭向那只探过来的狼爪,腰间却突然一紧,耳边似有清风掠过,颜依依已被人抱着飞身而起,退出几步开外,避开那只狼爪,几乎同一时间,君天旸咬牙切齿的声音已在屋里回荡,“是你?”

颜依依疑惑转身,目光触到那张久违的银色软皮面具时心跳微微乱了序,是他!

神秘男子却望也没望她,只是径自放开紧搂着她腰的手,望向君天旸,面具下的嗓音低沉醇厚,“太子,莫要为了一个女人坏了大事。”

颜依依不解地扬眉望向他,君天旸亦是不解地望着他。

“此话怎讲?”君天旸恼怒问道。

“昨夜毓王爷才险些在温柔乡中丢了性命,太子爷莫不是要重蹈毓王爷覆辙不成?依太子的身份,要怎样的女人不行,又何必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失了心魂?”神秘男子不紧不慢地道。

一席话说得君天旸直点头,而后毫不迟疑地扬声便道,“来人,把这个女人……”

“太子!”男子适时打断了君天旸,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实不相瞒,这个女人是蔽教左护法,却不想被毓王爷所迷惑,私自叛教,将本教机密泄露于毓王爷,这才导致了昨夜的刺杀失败,我今日来便是要将教中叛徒带回去审判,以儆效尤,还望太子能卖个人情。”

“哦?”君天旸狐疑地挑眉,“这世上竟有如此凑巧之事。”

神秘男子也不恼,只是淡淡道:“太子心底明白,归魇教人右臂肘三寸处必有一处乌青色鬼车刺青,太子若是不信,可亲自查看。”

边说着边伸手拉过颜依依,拇指落在右臂肘三寸处,颜依依有些莫名地抬头望向他,她身上何来的刺青,还未来得及言明,被手掌扣着的那处手臂却突然火辣辣地疼开,那只拇指不着痕迹地来回疾速移动着,似是在描绘什么。

那形状?颜依依心底陡然清明,面色不变地迎向君天旸,眼底配合着隐隐挤出一抹倔强之意,任由身侧的神秘男子一把撕下她的衣袖,看着君天旸多疑的眼神掠过恍然之意,颜依依偷眼往手臂望了眼,臂间不知何时竟多了块乌青色淤青,形似鸭,乍看下分明便是归魇教的信物鬼车,亦称九头鸟。

“本太子还道这云清宫怎的突然多了个宫女要为娘娘寻糕点呢,原来如此。”君天旸“哈哈”笑着,似是信了神秘男子的话。

神秘男子亦不多言,只是道:“叛徒不清难以服众,还望太子能卖个面子。”

“这个……本太子瞧着贵教左护法着实喜欢,不若废了她的武功……”

“太子,要成大事便不要轻易沉迷女色,他日太子若得了这天下要什么女人还怕没有?”声音微冷地打断君天旸的话,神秘男子话中已隐约带了丝警告之意,“太子,皇上龙体欠安,诏书却迟迟未下,心里必是有计较的,想来也是对于自个身体莫名衰弱心存怀疑,若是哪日不慎知道这药中……”

神秘男子很有技巧性地点到为止,却让君天旸白了脸,望着神秘男子的眼神有些咬牙切齿的愤恨,却不知因何故硬生生憋着,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魇教主亲自来向本太子讨人情,本太子又岂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那便谢过太子了。”神秘男子象征性地道了声谢,已领着颜依依而去,却是在太子眼中光明正大地自宫墙外而出。

042.真真假假

“谢谢公子再次相救。”被神秘男子强行带着离开了宫殿,颜依依转身道谢,眼眸却是直愣愣地盯着那张软皮面具,衣衫下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上前将那面具揭下来,揭下来……

终究只是想想罢了,有过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若是他无意让她发现他的真面目,她动作再如何的灵巧利落,也终快不过他。

“姑娘孤身一人闯入这深宫之中还是小心为上。”不着痕迹地将她放下,男子声音清冷。

颜依依咬了咬唇,她自然知道万事需小心,若不是担心楚沐风的安危,忙着寻人一时疏忽撞上了君天旸,也不会有后面的事。不过每次都这般莽撞,竟每一次都安然无恙地抽身,想来老天对她已是厚爱至极,每次危机关头不是眼前的神秘男子便是楚沐风出现,还总出现得这般凑巧。

神秘男子看她不说话,淡声道,“姑娘既已从够宫中脱身,从哪来便回哪去吧,莫要再回去趟这浑水。”

说罢已飞身而起,颜依依看他要离去,心里一急,顾不得其他,急声道,“公子请留步。”

男子动作停了下来,“有事?”

颜依依眼眸紧紧盯着他的侧脸,声音略带苦恼,“实不相瞒,我有一位朋友陪我一道进宫,却不慎走散了,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既然公子武艺高强,又能在宫中来去自如,不知公子能否帮忙寻寻我那位朋友?”

从方才眼前的男子与君天旸的对话及君天毓的忌讳中隐约可知归魇教似是在与太子做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而君天旸恰巧不幸有不少把柄落在眼前的男子手中,即便他不是楚沐风,那央他进宫寻人应也不是什么难事。

男子缓缓转过身,深如瀚海的黑眸落在她身上,“你很担心你那位朋友?”

“他是因为我才进的宫,若是出了事我心底必会过意不去,自是会担心。”

“仅是如此?”黑眸似有什么掠过,快得颜依依来不及捕捉,只听闻他低沉略冷的嗓音在耳边回荡,隐约有一丝失望之意。

颜依依望着他,脸色掠过一丝茫然,但很快便掩饰过去,缓缓点头,淡淡反问,“如若不然还会是什么。”

那双黑眸似是有一抹讽意掠过,“我还道你对那位朋友暗生情意,生怕他出事。”

“公子多想了。”望着他,颜依依神色不变地应着,衣袖下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蜷起,握紧藏在袖中用于防身的柳叶飞刀。

那双黑眸似是嘲讽地笑了笑,扔下一句“抱歉,我没这个兴致。他若是命大自会自己逃出来。”便已飞身而起,颜依依觑紧他转身的时机,袖中的柳叶飞刀疾飞而出,快如闪电,剑势凌厉,直直地滑向他的左臂,男子察觉时已躲避不及,飞刀贴着手臂,划开玄色衣衫,在上臂处划开一道细小的伤口。伤口细长,却不深,仅是割开了皮肉,却刀过血溢。

男子的快疾地转身,黑眸掠过怒意,声音也是隐隐带了丝冷意,“姑娘这是何意?”

尽管早料到会他会变脸,但真正看着他变脸时颜依依还是惊得缩了缩脖子,却是眼神不驯地望着他,扬了扬方才被他用内力烙得生疼的手臂,有些泼辣地呛声道,“方才公子差点毁了我一只手,我只是小小地回报一下不为过吧。”

“若不是我毁了你那只手你连这条小命都保不住!”清冷的声音隐有薄怒。

“那我可不管,一事还一事,你毁了我手臂是一回事,你救我是另一回事,你的救命之恩我先欠着,日后有机会我再还你,但是你这毁臂之仇,我却得先向你讨回来。”

清亮的嗓音带了些耍赖的味道,颜依依却不管,无赖便无赖,她便是要无理取闹一次。

话完看那双紧盯着她的眼眸还隐隐有薄怒,颜依依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往他手臂望了眼,讷讷道,“况我也没怎么伤到你,只是不小心划破了点皮而已,说起来你还赚了。”

“胡闹!”轻斥传来,颜依依不满地努了努嘴,“我便是要胡闹也是你纵容出来的,若你没去救我我便也不会有机会在这胡闹!一报还一报,谁让你毁了我手臂来着。”

男子有些奇怪地望了眼莫名耍起无赖的颜依依,抿了抿唇,“想来我救你还是救错了?”

敛去了怒意,低沉的声音听入耳中平淡无奇,颜依依却没胆点头称是,只是道,“小女子非常感谢公子三番两次的救命之恩。日后有机会必以涌泉相报。”

男子冷哼,“怕是记恨着我没让你真正往那鬼门关里走一遭吧。”

“……”

“我要你的涌泉相报有何用,记着你当年的话便成,时候到了,该索回的,我还是会连本带利讨回来。”不紧不慢地扔下这么一句话,男子已闪身离开,只是眨眼的功夫,颜依依已寻不到人影。

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颜依依没有追过去,只是站在树下,抬头望了眼渐斜的夕阳,犹豫着是该回去等楚沐风回来,还是在此处等着。她身上尚有他留下的无影膏,这地儿与皇宫还是在方圆十里之内,他若是有心寻她,还是能轻易寻到的。

犹豫了会儿,颜依依还是决定留下,就在方才那男子带她出来的巨树下,安心等人。

综合所有的疑像考虑,楚沐风与神秘男子不会是同一人。神秘男子身上有三皇子的玉佩,三皇子没有喝下混有蚀心散的毒酒,但是楚沐风却中了蚀心散的毒,西泽三皇子不会与东泽皇帝勾搭,但是楚沐风私下却是忠于东泽昭陵帝,君天澈没有出事之前,东泽楚府一直都有位小少爷叫楚沐风,所以,君天澈不是楚沐风,神秘男子不是楚沐风……

心底虽这么告诉自己,颜依依却莫名心安,总觉得日落之前,楚沐风会安全无虞地出现,若是他的左臂没有那飞刀划开的伤口,君天澈便不会是楚沐风,方才那一刀她是故意划下的,既是无法借由撕下他的面具来确认他的身份,她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来判断,说起来,这招还是向楚沐风学的,若不是他那夜无意扯得她手臂脱臼让他瞧出了破绽,颜依依还是颜依依,慕倾尘也还是慕倾尘。

还没等到日落,楚沐风已自高墙上轻巧跃下,出现在她面前,却是受着伤出现在她面前。

颜依依瞪着一双眼眸望着他左上臂斜穿而过的短箭,看着那不断涌出的血将月牙色衣衫染得通红,愣了愣,视线缓缓落在他略显苍白的俊脸上。

“发生了什么事?”隐约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沐风却来不及向她解释,只是一把扣住她的腰,简短有力地道了声,“走!”便挽着她飞身而起,往远处急掠而去。

身后隐约传来纷沓的脚步声,颜依依不由自主地转身,在看到高墙上慢慢架起的弓箭手时心底一紧,急急地转头望向楚沐风,看到他额角不断沁出的冷汗时心底微微揪紧,快速地反手搂紧他的腰,内力流窜至手掌,她与他相携着,身子灵巧地往旁边的屋子飞掠,险险避过身后如雨的长箭。

043.月夜迷情(上)

楚沐风虽受着伤,但武功却丝毫不受影响,加之颜依依本是武艺不弱,两人很快便摆脱了宫里的追兵。但因楚沐风的行迹已败露,两人都没回楚家在西京郊外的别院,反倒是去了东郊另一处看着与西郊那栋不相上下的小别院。

在西泽的天子眼皮底下,这么光明正大地住进楚府的别院,这不是等同于让朝廷来个瓮中捉鳖?

望着外边装修奢华雅致的别院,颜依依眼底掠过疑问,转身望向楚沐风,许是理解颜依依心底所想,楚沐风解释道,“这别院虽是楚府家产,却不在楚府名下,并没有人知道这是谁家。今晚我们便现在此歇一晚,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东都。”

颜依依了然,心底虽担心朝廷会不会突然来个全城大搜捕,但看楚沐风面容沉静,淡定从容,似是万事已成竹在胸,也就没有再问,只是随他回了别院。

府里的主子虽然不常回了,别院里却是养着一大群仆从,且似乎都早已习惯楚家主子不定时出现的习惯,见到突然出现的楚沐风竟也没半分意外,只是动作麻利地去张罗吃的和收拾卧房。

府里的吴总管看到楚沐风受伤的手时眼底掠过意外,张罗着要去请大夫时被颜依依劝阻住了,眼下风声正紧,也不敢冒然请大夫过府,生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好歹也是名医之后,虽未习得外祖父那一身好医术,但是简单的处理伤口及包扎技术她却还是得心应手的。

吩咐吴总管去准备些必备药后,颜依依便与楚沐风回了房,没一会儿吴总管便差人将药送了过来。

颜依依看着楚沐风被没入半只短箭的手臂,皱了皱眉,一边娴熟地拿起相关的药物一边问道,“方才你去了哪里?怎么会被宫里的侍卫察觉,还受了伤?”

说话间已在楚沐风面前站定,一手压在他肩上将他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自己跟着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撕开他的衣袖,发现那伤口并未如想象地般惊悚松了口气,那支短箭从后上方斜射而来,在手臂上斜划开一道半尺长短的伤口,好在箭头没入不深,并未伤及筋骨。

“将那昏迷的宫女移往别处时不小心惊动了御前侍卫,未免让人起疑,只好先将人引开,不想宫里还养了这么多的弓箭手,跃上高墙时不小心着了道。”

低头望着那两只莹白的手熟练地拔下短箭,楚沐风眉头未见皱起半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

惊动了御前侍卫这宫里竟还能一直如此平静?

颜依依的动作有瞬间的停顿,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替他处理伤口,原本她还有意借着那道小伤口来断定楚沐风与那神秘男子是否同一人,现在也不用去判断了,根本是无据可依,他现在手臂上这伤口比她亲自划开的伤口要大多了,直接便能将那伤口给覆上了。

“楚沐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动作娴熟地处理着伤口,颜依依没有抬头,只是漫不经心地问着,问完后心底便有些后悔了,她与楚沐风似乎也没熟悉到向彼此交代行踪和过去的地步。

楚沐风只是望着她,却并未说话,颜依依也没理会,只是仔细替他处理着那伤口。

“依依,迷宫是站在君天毓身后的,你身为迷宫的护法,若是有朝一日君天毓和君天旸兵戎相见,你会不会站在君天毓这边?”

许久,颜依依以为楚沐风不会回答时,楚沐风却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