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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绿翘忙准备傅君悦歇午觉的一切,换麻丝床单子,换菊花枕头等等,梅若依因为不用服侍起居,无所事事,便踱到傅君悦书案前,自个儿拿过纸笔习字。

傅晓楠等人只上午到学堂,傅君悦则下午还要去跟何子蘅学琴棋,他说要到园中散会儿步,稍后才回朗月轩歇午觉,也不叫人跟着,自个儿走了。

傅君悦在园中走了不一会后,倚到一株大树上默默地看着天空出神,浓黑画出的优雅的眉峰下漆黑的眸子微有雾意,淡淡的愁绪如水一般,从他本应是年少轻狂的俊逸的眉目间渗出。

“君悦,为师很喜欢你身边那个小丫头,你禀过你娘,把小丫头送给为师,如何?”

中午送酒时,先生竟开口跟他要梅若依,师长有所好,弟子自当遵从,娘本来就不甚喜欢依依,自己如果去跟她说何先生要依依,娘肯定是答应的。

先生当时的目光,如寒潭,如剑刃,清冷而锋利,教他一句推托的话都说不出来。其实先生品性高雅,师娘温柔和顺,依依在先生身边,自然不会受苦的。可是!傅君悦心乱如麻,眼前是梅若依娇憨婉转的笑颜,耳畔是梅若依清脆甜软的声音。

送不送?他自然不想送,可是,该以什么话去回绝先生呢?

傅君悦思想良久,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拒绝,回朗月轩时神情有些恍惚。

“大少爷,没哪不舒服吧?”绿翘关切地问道。

“没,暑气重了些,有点闷而已。”

“我吩咐厨下备的有酸梅汤,冰着的,大少爷要不喝一碗。”

“好!”傅君悦点头,又交待道:“多来些,你和依依也喝。”

绿翘转身朝门外走,梅若依忙道:“绿翘姐姐,我去端吧。”

“大毒日头的,你俩都不要去了,绿翘,你去喊扫禾去。”

绿翘领命出去喊扫禾了,傅君悦往床头歪倒,梅若依看傅君悦一脸倦容,忙上前替他除靴,脱了靴子把傅君悦的腿抬上床,轻轻地揉捏小腿。

傅君悦似是很受用,低低地唔了一声闭上眼。

梅若依看他舒服,也不停歇,就那样一直揉捏,后来手指有些酸麻,傅君悦没叫停,也仍坚持下去停也不停一会儿。

“傻瓜,一捏这么久,不累么?也不停停。”傅君悦突地坐起身,拉过梅若依的手在她手指上轻轻揉了揉。

他的手指真好看,匀称修长,温暖干净,他轻轻地捏着梅若依的手指,梅若依感觉自已的双手犹如浸润在温水里一般,惬意舒服极了。

“手腕酸不酸?”傅君悦微笑着问道。左手厚实的手掌托着梅若依小臂,右手指腹在她手腕上轻轻摩挲。似羽毛落地一样轻,像春风拂柳一般柔,梅若依半眯着眼兀自沉醉,闻言不假思索地点头。

“哦。”傅君悦的拇指食指无名指慢慢捏住她的腕关节上,轻轻打圈揉按。

“君悦哥哥……”梅若依低喃,心头莫名地有一种被宠着被疼着的感觉在荡漾,这瞬间她又舒服又难受,奇怪的情绪在胸腔里流淌,然后眼眶莫名地酸涩,突如其来极想流泪。

“依依,如果在别的地方生活的很如意,只是不在君悦哥哥身边,可以吗?”

什么?梅若依瞬间瞪大眼,惬意舒服的感觉一下子无影无踪,遍身是彻骨的寒冷。

“大少爷,依依哪里做得不好?你跟依依说,不要把我送走,可以吗?”梅若依颤抖着问,腮帮子的那抹胭红褪尽,前一刻娇憨可爱的小孩儿神色已不见了,取代的是一个历尽沧桑的成年人的表情,她的声音里带着哀怜求告的意味,被傅君悦捏着的手不知何时已抽离,此时紧紧地抓着傅君悦的手,惶恐地摇晃着。

“你呀!”傅君悦拧了拧她的脸颊,笑着道:“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哪就这么担心?”

“吓死依依了。”梅若依绽开笑容,半垂下头捂着心口叫道。

“等会喝了酸梅汤去歇午觉吧,下午跟着我一起去先生那边学习。”傅君悦安抚地拍了拍梅若依的手背。

梅若依察言观色,觉得傅君悦刚才不似开玩笑,忍了一会想问清楚,眼角瞥见门口屏风处一角绯色裙角,只得掩了苦楚,低低地点头答应。

百口莫辩

“来,喝酸梅汤了。”那抹绯色的裙角的主人果是绿翘,梅若依与傅君悦刚停得一霎时没说话,她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脚步声放重了,一副刚从外面进来的模样。

“怎么去了这许久?又一头汗珠子?没使扫禾他两个去端么?”傅君悦问道。

“我怕他两个去端错了,厨下准备的还有太太的,太太的比咱们的甜。”绿翘把托盘放在桌上,装了一水晶碗酸梅汤先送过来给傅君悦。傅君悦一手接碗,一手递了汗巾子过去,道:“擦擦,一脸的汗,以后这大毒日头的,让扫禾他们去,不要自个儿巴巴儿走一趟,小心暑气。”

绿翘抿唇一笑,本就极是出色的容颜媚意横生,两手捧着碗也不松开,微微弯了腰倾身低头,竟是要傅君悦替她擦汗的意思。梅若依一呆,颇觉无趣,走到桌边喝酸梅汤去了。

沁凉的液体入喉,酸酸甜甜感觉从嘴里直到心头,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梅若依舒出一口气,那头傅君悦喝完了,绿翘侍候他漱口擦嘴了,端了碗过来,梅若依忙把给她装好的那碗酸梅汤捧起,说道:“绿翘姐姐,你请坐,喝汤。”

绿翘坐下喝汤,梅若依站在一边,准备等绿翘喝完了把碗盎送到厨下去。

“依依,去睡午觉了。”傅君悦看了她一眼道。

“我等绿翘姐姐喝完了收拾东西。”梅若依一丝不苟回道,绿翘去端汤,她自是不好闲闲地等着喝了就走人。

“送洗用不着咱们,春桃等几个,不拘哪一个都使得,你自去睡罢。”绿翘笑着推了梅若依一下:“好生歇个午觉,下午陪着少爷到学堂才有精神儿。”

梅若依不再坚持,朝傅君悦躬身行了一礼告退,自回房歇下。

睡梦里朦朦胧胧间,梅若依突地觉得腹部气血一阵翻涌,也不会一瞬间,仿若利刃在体内旋转般的疼痛炸裂开来。

“大少爷……”那剧痛一阵连一阵,梅若依再也忍耐不住,挣扎着爬下床,跌跌撞撞朝傅君悦的房间走去。

“快!照壁,你快去请大夫,春桃,快去禀报太太,大少爷,大少爷你怎么样?”

正房里一团乱,绿翘的声音惶急而尖厉。

傅君悦也不舒服么?梅若依眼前一黑,整个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砰”地一声无力地倒向地面。

“绿翘姐姐,依依好像也病了。”冬雪站在门边听候差遣,梅若依这一跌,把她吓得高声叫唤起来。

“依依怎么啦?”传来傅君悦虚弱的强作镇定地声音。梅若依听得这声音,犹如寒夜里看到一线火光,溺水时抓到一块浮木,霎时间觉得那疼轻了不少。

“大少爷,我肚子好疼。”梅若依哭着站了起来,抬脚进了房间,扑到傅君悦床前撒娇儿。

傅君悦躺在床上,一脸的汗水,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了,贴在额头上,衬得脸色更加苍白,他强撑着往床边挪了挪,握住梅若依的手问道:“肚子疼?”

“唔,大少爷,疼死依依啦!”梅若依泪流满面,浑忘了傅君悦的身份是她的主子。

“不哭,乖!忍忍啊!呆会大夫就来了……”傅君悦握紧她的手轻拍安抚。

两人一人哭一人哄,谁也没有察觉到站在一边的绿翘双眸喷火,那嘴唇抿得死紧,牙齿咬得微微作响。

“绿翘,悦儿怎么啦?”傅孔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傅君悦霎地松开梅若依的手极快地低声道:“依依,把眼泪擦了,忍住疼。”

“太太……”绿翘迎了过去弯腰行礼,尚未屈下身子,孔氏已一把拉起她,焦急来到床前问道:“悦儿,你怎么样?”

“没大事,娘不用担心。”傅君悦微笑着道。

他脸上带着笑容,可那张脸苍白如纸,额上冷汗淋漓,孔氏伸手一摸,儿子身上的衣裳也是湿漉漉的。一时间心疼如焚,那泪止不住就掉了下来,哭道:“悦儿,难受你就叫起来,娘受得住。”

“太太,大夫来了。”春桃抢着进来禀报。

“快请大夫进来。”傅孔氏急呼,一面悄悄擦泪。

梅若依已自退到墙角,腹部刀绞般的疼此时如野火燃烧般燎原漫延,剧痛窜到四肢百骸,那腿软软的几乎站不住。梅若依死死地咬着唇强忍着不逸出痛呼,耳中听得那大夫惊叫道:“怎么会是中毒?快,傅夫人,派人先到益胜堂跟东家要正气丸过来续心脉之气。”

续心脉之气,很严重么?没有人理会自己,自己会死吗?梅若依心中一阵悲苦,下一刻她听到天籁之音,傅君悦没有忘记她,他颤抖着道:“娘,要两个人的份回来,大夫,麻烦你看看我的丫鬟是不是也同样病症。”

“依依也病了?怎么回事?”孔氏皱眉,声音里带了不耐嫌恶。

梅若依闻言一惊,猛然间觉得贴在身上的已被冷汗湿透的衣裳凉浸浸的,身体几乎要被冻僵了。

“哥,听说你不舒服?”傅晓楠挟着一阵风冲了进来,几下跑到床前,着急地问道:“哥,你怎么啦?”

“肚子疼,大夫说中毒了,依依可能也是……”傅君悦喘着气道,手指颤巍巍朝梅若依站着的方向指去。

“啊?依依,依依你怎么样?大夫,快,你过来看一下依依怎么回事?”

……

这病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吃了一粒正气丸,服了大夫开的一剂解毒药汤,梅若依与傅君悦便好了。

病是好了,事儿却没完,孔氏对于儿子竟然会中毒大发雷霆,大夫说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投毒,便是误食了不洁食物中毒。厨房里的人都被召到正厅,几番盘问检查,厨下的食物也验了,没发现什么。

“绿翘,君悦的起居饮食都是你照应着的,这怎么回事?”傅孔氏脸阴沉得吓人。

“太太,绿翘也不知怎么回事,此事虽不是绿翘所为,绿翘也难逃失职之罪,请太太责罚。”绿翘扑通一声跪下。梅若依略呆了呆,也跟着跪了下去陪着领罪。

“娘,许是哪样食物不对,孩儿以后吃食谨慎些就是。”傅君悦笑着道。虽没有直接替为求情,言下却颇有开脱之意。

孔氏乍听儿子中毒,寻思绿翘已被她许给傅君悦做姨娘,只待成年后圆房正名份,这样的恩宠,对一个家生奴婢已是天大的福气,儿子是绿翘的夫君一辈子的依靠,绿翘不可能谋害儿子的。故怀疑是梅若依这个来路不明的流浪儿,可梅若依自己也中毒了,当下又见梅若依小心翼翼地陪着领罪,心头微有恻隐之意,再看大儿子虽然想替为求情,却不敢直言,半丝不肯忤逆自己,心中就有了吓一吓把人赦了之意。

“太太。”李妈在一旁开口道:“绿翘是大少爷的跟前人,想来不会起坏心,依依对太太和大少爷感恩戴德,且她自个儿也中毒了,自然也不会是她使妖蛾子,太太饶了她们罢,只她们是大少爷身边的人,失职失察之责却不能免,两人都罚月银如何?”

孔氏也正有此意,李妈又是儿子的奶娘,儿子也是她疼大的,说话自是公允的,她点了点头,道:“绿翘罚没月银半年,依依罚三个月,起来罢。”

绿翘和梅若依磕头谢恩,两人站了起来,梅若依心想此事也告停了,暗暗松了口气,却听绿翘道:“太太,大少爷待人宽仁,奴婢想有人下毒的可能性不大,那便有可能是某些食物不能吃了,还请太太查明,奴婢以后好着意防患。”

理该如此,每一个人都在心中点头。

傅君悦午饭吃过笋干鹿脯,玉竹山参鸡汤,素炒菇,糟鹅掌,拌凤爪,稍后喝了酸梅汤。孔氏听绿翘上报后皱眉道:“这些都是家常菜,悦儿以前也吃过的,午膳撤下后,余下的菜你们吃了没?吃了,为何你没事?独君悦和依依有事?”

孔氏这话犹疑着说得很慢,梅若依心口一跳,她听着孔氏话里的意思,竟隐约怀疑是绿翘下毒想害她,不意误伤了傅君悦了。

她听出来了,绿翘自是也听出个中意味,她直直地跪了下去,平静地道:“太太,大少爷和依依吃过的东西,绿翘也一样不少吃了,并且,膳食是大少爷用完后奴婢和依依一起吃,酸梅汤是依依给奴婢装的,大少爷与依依都可以为奴婢作证。”

确实如此,梅若依出声作证,孔氏看向傅君悦,傅君悦却迟迟不作答。梅若依奇怪,绿翘说的是实情,傅君悦为什么似是很为难?

就在这时,扫禾从下人堆里走了出来禀道:“太太,奴才想起来了,中午听说的,有一样东西,大少爷和依依吃了,绿翘没吃。”

萝卜肉馅包子!梅若依中午请傅君悦吃过肉包子,且他们两个吃的一样的萝卜肉馅包子。

雾里观花

这么说,是误食了外头不洁食物了,不是有人故意下毒了。可是!孔氏稍一细思,变了脸色,厉声喝道:“梅若依,你哪来的铜钱买包子?”

“娘请息怒,那几个铜子儿,是孩儿拿给依依的。”傅君悦急忙道。

“哦,这也罢了。”孔氏的脸色略霁,梅若依刚松了口气,却听得孔氏喝道:“梅若依,谁允许你买外面的脏东西给大少爷吃的,半点不守奴才规矩,傅开家的,把梅若依拉下去,打二十下手心板子,再罚在廊下跪一天,责罚完后,贬去洗衣房,月银降为五十钱。”

“娘。”傅晓楠大叫:“这关依依啥事?依依自已不是也中了毒吗?你也看到了,她自个也疼得难受,无心之举,罚月银就得了,怎地还要打板子罚跪?洗衣房那么辛苦,怎么能给依依去做?不成。”

傅晓楠口里说着,冲上前将准备拉梅若依下去行刑的傅开媳妇狠狠地推向一边,一把将梅若依护在身后,好看的脸繃得紧紧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谁敢动梅若依,他就跟谁拼命的模样。

孔氏气得发晕,颤巍巍站了起来,手指指着傅晓楠发抖,双唇颤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晓楠,这说得什么话?快跪下跟娘赔罪。”傅君悦厉喝,走过去拉了梅若依推给傅开媳妇,又一面推傅晓楠下跪。

梅若依本来还指望傅君悦帮她说情,见傅君悦这般姿态,心一酸,泪水掉了下来,默默地跟着傅开媳妇往门外走去。

“哥,你有没有良心?依依怎么会害你?谁害你都有可能,就不会是她……”傅晓楠脸上胀得通红,眼里急得火出,大声责问傅君悦,把手指都戳到傅君悦脸上。

傅君悦急得脸都白了,傅晓楠这样闹,只怕梅若依连洗衣房都没得呆了。

“娘。”他一把拔开傅晓楠伸到眼皮底下的手,愤愤地转身跟孔氏说道:“娘,先生上午跟孩儿说,他很喜欢依依,让孩儿禀过娘,把依依送给他。娘,不若依了先生,把依依送给先生罢。”

傅孔氏本来听得大儿子竟私下里拿银子给梅若依,心下着恼儿子侄子们一个两个对一个小丫头那么在意,后来看傅君悦事事孝顺为先,气儿消了大半,再听得傅君悦毫不在意地请她把梅若依送先生,那火气已没影没踪了。

傅晓楠还在呜哇大叫大嚷,那头孔府秦氏听得傅君悦得急病,忙过来探望,孔歆寻机也跟着跑来看梅若依,两人来到厅前,孔歆听得要把梅若依送给何子蘅,冲了进来也不顾一厅子的丫头妈子,倒到地上打滚撒泼起来。

“姑妈,小哑巴如果不留在你们这边,那你把小哑巴还给我……”

“歆儿……”孔氏伸手拉孔歆,被孔歆一把甩开,只急得搓手顿足,她在两个儿子面前很威严,对儿子很严厉,对侄子却束手无策。

“姑太太,歆儿想要小哑巴,你送给何先生也是送,不若就给歆儿吧。”秦氏帮着儿子说好话,这个糊涂娘是儿子说啥就是啥的人。

孔氏暗叹,侄子老大不小了,却一点形象不顾,要责骂却骂不出口,看侄子为了小哑巴不管不顾起来,心下不愿顺侄子的意把梅若依送给侄子使侄子更无法无天,遂打定主意,决定还是将梅若依留在朗月轩。她笑着安抚侄子道:“谁说要送给何先生了,先生只是让君悦问问,送不送在咱家,依依怪伶俐可爱的,自是不会送的。”

“娘,送不送都不能罚依依。”傅晓楠叫道。

孔歆来得迟,只听得要送人,还不知要罚人,本来站起来了,听得孔氏要责罚梅若依,往地上一坐又要躺倒打滚。

“不罚不罚,傅开家的,把依依放回来,歆儿,起来吧。”

厅中闹哄哄的,梅若依听得傅晓楠为她顶撞孔氏,看得孔歆这个仇人为她打滚撒泼,独独傅君悦自始至终没有开口替她求情,只觉心内空落落的,傅开家的松开她的手后,她还愣愣的傻了一样呆站着。

“依依,还不进来谢太太恩典。”李妈先时给傅晓楠闹得发晕,这时回过神来,忙朝梅若依招手提点。

梅若依领会得她的好意,强咽下泪水,走到孔氏眼前跪下谢恩,又侧转身对着傅晓楠和孔歆道:“谢二少爷,谢孔少爷。”

傅晓楠扶起她,脸上的怒色不见了,笑嘻嘻对孔氏道:“娘,那依依还用不用去洗衣房当差?洗衣房太苦了,你要是担心哥,不如把凝碧调去哥那边,依依调到我这边来?”

“既然不罚了,差事自然不调动,还留在你哥那边。”孔氏板着脸道。

“娘,先生那边还等着孩儿回话呢,怎么回?”傅君悦接口问道。

梅若依听他口气,竟是想把自己送给何子蘅,不由得又悲又苦,一颗心千回百转,先时感恩之心消个无影无踪,只怨恼得恨不得扑上去咬傅君悦一口。

傅孔氏怕孔歆又闹事,忙道:“你跟先生说,娘甚是喜欢依依,府里另挑个模样周正言语伶俐的丫头送给先生罢。你看着先生约摸着会喜欢谁就送谁过去吧。”

闹了小半个时辰,孔氏也乏了,亦且担心傅君悦大病初愈,今儿又中了毒,摆手命众仆散去,又吩咐绿翘好生侍候着傅君悦,叮嘱傅君悦回去安心歇着,学堂那里她派人去跟先生告了病假,无需担心。

众人出了正厅,傅晓楠拉着梅若依问道:“依依,肚子还疼不疼?要不要去我那里顽会儿?”

梅若依哪有心情玩儿,勉强笑着道:“不疼了,二少爷,我有些倦,改天禀过大少爷,再去你那里玩。”

“依依,我对你也不差,怎么对我就没个好脸色。”孔歆吃起醋来,不悦地冲到梅若依跟前,恶声恶气呼喝道。

梅若依虽然不喜欢他,然而对他刚才的举动心怀感激,忙扯扯嘴角,露了个笑容给孔歆。

“走罢,依依。”傅君悦瞟了孔歆一眼,微微皱眉道。

一路沉默着进了朗月轩,扫禾照壁等人留在外面各忙各的,梅若依跟在傅君悦与绿翘身后进了房间,她心中憋闷,进房后也不说话,只静静站着,那头绿翘却扑到圆桌上,嘤嘤嘤低声哭泣起来。

她哭什么?心疼那半年月钱吗?梅若依不解,想上前劝说,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心头烦扰不已,隐约觉得扫禾把中毒之事往肉包子上面引,与绿翘脱不了干系。

“依依,你回房歇会儿,晚膳时再过来。”傅君悦看了绿翘一眼,双眉微蹙,转头低声对梅若依道。

他两个要说知心话,所以要把她撵开,梅若依心口一堵,刚压下的泪意又涌了上来,她垂下头,轻咬着嘴唇施了一礼,慢步退出房间,出了房门外飞一样奔回自己卧房扑到床上捂着嘴巴凄凄切切地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这不没什么事吗?”梅若依走后,傅君悦走到绿翘背后,低声安抚。

“怎么不哭?”绿翘站了起来,转身搂住傅君悦的腰,脸埋进他胸膛纵情大哭,边哭边含含混混哭诉:“依依才来得多久?太太问话要治我的罪时,你明明想到是吃了肉包子的缘故了,是不是?可你为了保依依……”

傅君悦僵僵地站着,两手垂在身侧,停了半晌道:“正因为依依是刚来的,你是自小在府里长大的,咱们又定下关系了,你纵是有过失,娘也不会怎么责罚你,我才没有说出来。”

绿翘的哭声渐小,抽噎了一会道:“扫禾是怕我挨罚,才说出包子的事,你别责罚他。”

“好。”傅君悦低声应下。绿翘住了哭,搂着傅君悦腰部的手却不松开,身体半怀诱惑地蹭了蹭。她比傅君悦大得一岁,胸前已凸起山峰,傅君悦只觉软软的东西紧贴着自己胸膛挪动,心头也品不出什么滋味,僵硬地站了一会,伸手扳住绿翘肩膀把她推开,略带不耐道:“我头有些晕,先睡一会儿。”

绿翘也不再纠缠,走到床前拿起蝇帚拂了拂,放下纱帐,又问道:“晚膳要不就在院子里用罢,到前面跟太太一起用,我们几个吃得快,菜式也少,依依刚病好,小孩子家又在长身体,我怕她吃不饱饿着了。”

“好。”傅君悦含笑看她,道:“难得你这样关心她,依依还小,有不懂的想不到的,你提点着她。”

“这个自然。”绿翘笑道:“依依那么乖巧,我也怪喜欢她的,下午你不肯为我作证,她可是一丝儿不犹豫地证实我说的话。”

“你们能相处融洽,我也就放心了。”傅悦轻声道,合眼睡觉。绿翘默看了他一眼,合上帐门。转身时那张妩媚含情的脸霎地变了,嘴巴紧抿,唇角下垂,眼底是阴冷的寒光。

“梅若依,你个小骚狐狸,才多大一点儿,才来得几天,竟让大少爷就把你捧手心里了,名为大丫鬟,却什么都不舍得让你干,跟着少爷进学,回了府,习字看书,除了没人服侍,跟小姐有什么差别?连端个酸梅汤,大少爷都怕晒着你。哼!大少爷疼你怜你,如果容你继续呆在大少爷身边,待你长成后,这朗月轩哪还有我的容身之地。梅若依,休怪我狠毒,怪只怪大少爷眼里心里太着意你。”

隐衷难言

梅若依在房中哭得肝肠寸断,哭了许久后,疲乏无力正欲入睡时被摇醒了,睁眼看时,却是采薇。

“依依,你怎么样啦?我都听我娘说了,对不起依依,我不能帮上你什么,我娘当时想开口帮着求情的,可是她说她看二少爷求情都没用,就不敢再开口添乱了。”采薇内疚地说道。

采薇娘即使开口也没用的,何况这事,厨房众人也担着干系,她自然不敢胡乱开口求情,梅若依心中明白,她摇了摇头,哽咽着道:“没什要紧的,跟你娘说无需在意。”

“我娘说,太太本来是要治绿翘的,可恨扫禾却把责任引到你这儿,怨只怨咱们这朗月轩里面没人。”采薇愤愤不平地道。

梅若依苦笑,朗月轩里她以为的靠山,素常看来对她很好,关键时刻,一到了要选择时,就倒到绿翘那边了。

“那肉包子怎么可能有问题?依依,你也太傻了,太太当时要责罚你,你让她派人到街上打听一下,不就清楚明白了?”采薇戳了梅若依额头一下。

似是晴空响起霹雳,梅若依心口一紧,是啊!那包子若是有问题,吃的可不止她与傅君悦两人,镇上买的人那么多,这时早闹腾开了。

如果肉包子没有问题,她与傅君悦绿翘三人吃的一样,独她与傅君悦有问题,难道?真如孔氏怀疑的那样,绿翘要毒杀她,误伤了傅君悦。

梅若依觉得周身的血液冻住了,不,她不想死。

这样的事以后还会不会发生?她要不要离开傅家?

进傅府之前吃过的那些苦头浮上脑海,不!她不要离开傅家。虽然傅君悦下午的作为让她伤心,可是,可是……

“依依,要不要我上街打听了,证实买包子的人都没事,你再到太太跟前辩白。”采薇问道。

梅若依怔了一会回神,摇了摇头,低声道:“算了,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别出府了,跟柳大娘告假不容易,若是偷偷出去,被发现了可不是小事。”

证实了别人没事又如何?她跟傅君悦两人在孔氏眼里,可是刚得了恶疾才好的,别人没事,他俩有事也属正常的。

采薇又安慰了梅若依几句,到底差事在身,又急忙走了。梅若依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屋顶那扇天窗出神。

事情平息了,再闹到孔氏那里殊无胜算,不过,也不能就此作罢,不然,下次有可能就真的死去了。

下午孔氏分明不想救治她的,傅君悦那时痛得说话都困难了,如果不是傅晓楠进来,硬拉了大夫替她诊脉,又嚷着要药丸药汤给她喝,也许她已经死了。

梅若依挽起左手袖子看着左手臂,那些针扎的红黑点抹了傅君悦拿给她的药膏后已不见了,傅君悦那时看到她的手臂伤情的心痛狂怒的表情浮现,就是她的伤,促使傅君悦下了决心把她调到朗月轩吧?

梅若依脑海里思潮翻滚,心中既恼傅君悦疼绿翘多过疼她,又隐约地觉得,只要让傅君悦觉察到绿翘对她不好,傅君悦就会恼了绿翘。

天窗透进来的光线渐暗,膳时快到了,梅若依抹去眼泪,爬起身梳洗穿戴齐整,她深吸了口气,拉开门准备去迎接那无声的战斗,门外站着的一人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是春桃。

“依依,你起来了。”春桃的声音有些掐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