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回春观弟子,苏十柒除了双股剑耍得好,还有一手不错的合药本事。一日过来正逢越千秋药浴,她问了方子之后,立时批得严诩狗血淋头。
“你小时候什么体质?千秋现在什么体质?药浴讲究的是一人一方,你从前和千秋这会儿相差极大,怎么能随随便便用一样的药方?你不怕坑你徒弟啊!”
如果是别的事,严诩还会倔一下,可事关宝贝徒弟的前途,他立时从善如流,拿了苏十柒诊脉之后开出的药浴所用药材清单就去重新抓药了。
而严诩一走,越千秋还另外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一套吐纳行气法。
“放心,这不是回春观的独门绝学,我师父的兄长当年是道士,这是他自己的养生法子,所以我师父看我儿时体弱就传给了我,没禁绝我传给外人。你当初帮我从余家手中诈到了那六百亩地,我还没谢你,这就先当是一份谢礼好了!”
苏十柒对遭了无妄之灾的越千秋很同情,此时教完了,她按着越千秋的肩膀,唏嘘不已地说:“你放心,你很快就能回家的。”
越千秋很想说,越老太爷把他撵到长公主府来,不过是为了给严诩回家创造机会,给你们俩创造机会,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有家不能回的可怜虫。
可苏十柒既然这么想,那有什么不好呢?
他少不得软磨硬泡地询问自己能不能早点开始正式练武,比如说,什么时候能够拿一把小号的陌刀耍一耍。虽然这年头大多数世家公子顶多佩把剑,日常打架用陌刀,画风实在微妙,可自从看了严诩和杜白楼那一仗,他突然觉得这种混搭风也不错。
结果,这位冲动却很认真的苏姨,等到严诩回来,真的去探讨可行性方案了!
于是,越千秋修身养性,在长公主府里这几天除了读书练武,闲暇时候全都用来琢磨如何撮合师父和准师娘。而严诩和苏十柒也都没出门,东阳长公主又把跟他们的人全都留在了府中暂时不许外出。这下子,外间那沸沸扬扬的风波,就算是和他们全都没了关系。
于是,百官伏阙要求皇帝严查那一出金枝记的场面,他们没瞧见。
皇帝在大庆殿上大发雷霆的一幕,他们没瞧见。
越老太爷拿着越小四的亲笔信做旧之后摔在兵部尚书叶广汉脸上,舌战群雄的一幕,他们还是没瞧见。
当然,他们就更加不知道,皇帝宣布让英王李易铭和越千秋合审欧阳铁树,查清楚白家逼良为奴的案子,彼时满朝文武那是如何几乎跌落一地眼珠子的场面了。
一贯性格温和到有些弱势的皇帝,这次突然前所未有地强硬,无数人预料到了。可他们没想到,皇帝的强硬不是冲着那突然上演的金枝记,不是冲着分明就是戏中主角,只不过性别改了一下的越千秋,更不是冲着收养越千秋的越老太爷,而是关注这么一桩小案子。
而且还耍赖地硬是把这桩案子交给两个加起来都不满十五岁的小孩子去审!
这一日,当越千秋在苏十柒面前把严诩教他的五禽戏完完整整练了一遍之后,得到了劈头盖脸好一阵训斥,什么动作不到位,不连贯,不标准,养生效果不够……结果,他自己还没生气,严诩就先生气了。
他眼见得严诩和苏十柒从如何教导徒弟,到为人师长的职责,再到选择何种武艺作为基础……展开了激烈无比的辩论,到最后干脆又打了起来,他索性悄悄溜出了院子。
他本想跑到二门散散心,可刚出院门还没走多远,就只见一个圆滚滚的人影一颠一颠朝自己这边跑来,不禁吓了一跳,赶紧迎上前去,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小胖子不明所以,可越千秋既然拽着他往前,他也就决定大度地原谅对方的不敬,只不过本来准备要说的话,他自然而然就卖了关子。
然而,越千秋深知李易铭能踏进这长公主府,就说明了东阳长公主对其来访的态度,他才不着急。等把人拽到一处亭子里,他很不客气地先挑了个背阴处坐了。
“英小胖,你是为了欧阳铁树的案子来的?”
李易铭对越千秋这种拿他不当皇族的态度已经习惯了,这会儿正打算坐下,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他登时两眼圆瞪:“你怎么知道的?”
越千秋呵呵一笑,神秘兮兮地说:“当然是未卜先知的大预言术……骗你的!我当然不知道,可我能诈你啊!”
发现又被越千秋骗了,小胖子顿时为之气结。然而,这点小火气和明天要面对的大架势比起来,他还是决定先丢开面子问题,学圣人说得那样不耻下问。
“千秋,父皇已经下旨了,让我们俩出面去审那个欧阳铁树,就在明天。”他没注意到越千秋脸上挺镇定,眼皮子却是剧烈地一跳,继续诉起苦来,“因为朝上官员们一个个都强烈反对,父皇虽说不肯收回成命,可最终却答应,让他们都去旁听。”
“他们?都有谁?”越千秋虽说挺想做**官,却很不希望多上一堆老大人陪审员,此时不由暗骂又被爷爷坑了。可面对已经显然有些心虚胆怯的英小胖,他还是表现得无所畏惧。
“政事堂的宰相三个都去,六部尚书包括你爷爷都去,还有其他寺卿和侍郎一级的,还有我那个舅舅,总共大概有二三十个。”小胖子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随即哭丧着脸说,“我来找你之前问父皇来着,审案子该怎么审,结果……”
越千秋不由得生出了一丝非常不好的预感:“你父皇怎么说?”
“父皇说,他没审过,所以不知道。”
越千秋简直想说卧槽但皇帝御审这种事确实是在现实中几乎不存在的,严格意义上来说皇帝老伯确实还就没说错!
李易铭垂头丧气地说出了这句话,随即又满脸期待地看着越千秋,“父皇还说,既然是我们一起,那我应该来问你。毕竟,你爷爷总应该嘱咐过你。”
“嘱咐个屁!”越千秋忍不住爆了粗口,“要不是你过来,我连明天要去审案子都不知道!”
爷爷和长公主到底在捣什么鬼,把他们两个小孩子推出去,却又不给点小抄,连提示参考都没有,这是让他们去丢脸吗?公堂之上,他总不能再次拿着匕首去逼供?
小胖子没想到越千秋也什么忙都帮不上,这下顿时彻底颓了。在他看来,越千秋丢脸不要紧,可他作为皇帝的独生子,要是在这种场合之下进退失据,然后传扬出去,那他还能当上太子吗?想到自己前日隔门探望冯贵妃时,她对自己那怨恨的眼神,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如果没了冯贵妃的庇护,又丢了父皇的宠爱,他还能有什么倚靠?
“英小胖。”
就在这时候,小胖子听到了越千秋的声音。他连忙抬起头,带着几分难以名状的期冀。
尽管越千秋从来就不觉得小胖子能当个好太子,好皇帝,可这坑爹的宿命老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他哪怕再无奈,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面对小胖子那就靠你了的眼神,他就沉声说道:“要是爷爷有什么提示,明儿个我会告诉你。要是没有……这样,如果你信得过我,明天你看我打手势。”
见小胖子有点懵,他就用右手比划了一个八,随即恶狠狠地说:“只要我打这个手势,你就给我砸惊堂木,狠狠砸,力气要大,气势要足,但什么话都不要说。有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办,你就把桌子上的茶盏丢出去,记住,要站起来劈手丢,然后恶狠狠地瞪那些老大人。”
“输人也不能输阵,懂不懂?”
尽管越千秋说得实在是玄乎,可李易铭这会儿是溺水的人,只要一根救命稻草他都会抓。想到之前在水云天见越千秋在吴仁愿面前都能不输阵,越秀一也说越千秋很能耐,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死马当成活马医。
“好,我听你的!”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高高的围墙上,越影正静静伫立着,等两人约定之后,他方才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轻轻屈腿一蹬,飘然离去。
第139章 最强过家家
一大清早,越千秋就准时起了床。
之前养伤期间,练武有些荒废,他常常起晚,可这些天各种各样的事情轮番砸上来,他先是忙着到处惹是生非,如今又是成了严诩和苏十柒较量谁当师父更行的工具,赖床的毛病倒大为改观。但今天之所以早起,完全是因为他要去执行一个神圣的使命。
有史以来最小的**官诞生了!
虽然对此他已经没有最初的兴奋,而是有些蛋疼……
尽管越老太爷几乎把他的所有衣服都装了箱子带来了,但今天这种正式场合,越千秋要穿的不是他那些大红大绿如同无锡大阿福似的衣服,也不是大太太前后送过两回的颜色素淡,不大招摇的衣裳,而是一套七品青色官服。
没错,就是和七八天前的晚上,他随着越老太爷东阳长公主和严诩一同进宫,爷爷亲口在皇帝面前帮他讨要来的那个七品出身相匹配的行头。就这么短短几日,符合他身高尺寸的官服就已经做好送来,足以让他认为爷爷是早有预谋,早有准备。
此时他穿戴一新,从铜镜中隐隐约约看出个自己的大概轮廓,倒是非常庆幸自己没有自带科技树,造不出玻璃,因此也弄不出什么全身穿衣镜。否则他看清楚自己此时这身怎么看怎么别扭的行头,说不定会气得砸镜子。
见落霞等三个丫头笑吟吟地将越千秋从屋子里送出来,越千秋却一脸晦气,还不时有些不得劲地挥挥袖子,院子里的严诩和苏十柒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七品官虽说听着不大,但要知道,进士出身也常常要从九品县尉开始当起,越家大少爷越廷钟眼下也才七品,越千秋已经很得天独厚了。
而且上了七品就可以穿青色,而不是**品那般穿得绿油油,越千秋这会儿装束整齐,死板着一张脸,倒是瞧着有些缩小版朝廷命官的气派。
“笑什么笑,我还想哭呢!这么大的事,爷爷也好,长公主也好,全都连个事先通气都没有,就知道把这么一套衣服给我送过来。英小胖还找我来问计,我都不知道去问谁!”
见越千秋气鼓鼓的,严诩就拍胸脯保证道:“放心,今天我跟你去,绝对不会让那些老大人欺负你。”
苏十柒今日也换了一身男装,笑意盈盈地说:“今天我和你师父就当你的护卫。放心好了,长公主说,她固然不能去,越老太爷却会去旁听,不会让你吃亏的。”
放心……才有鬼!就因为那两个老狐狸什么都不说,他才觉得今天必有大事!
越千秋无精打采地对落霞等三个丫头挥了挥手算是告别,见她们显然还在遗憾着不能去看热闹,他连意兴阑珊安慰她们的力气都没有。
去看他干嘛?看他演猴子戏吗?
等到出了门上了马车,见严诩和苏十柒还真是上马夹车而行,后头还有一队威武雄壮的护卫,越千秋忍不住以手扶额,心想爷爷和长公主与其来这种毫无作用的造势,还不如来点实际的。
既然还有挺长一段路要走,眼下也没多少困意,他就忍不住打量起了车厢。
这是东阳长公主友情赞助的马车,他还是第一次坐,却不如自家的马车来得熟悉。因此闲来无事,他索性东敲敲西打打,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抽屉又或者暗格,能不能找出点宝贝。
这么捣鼓了一阵子,他还真的在座位底下拉开了一个翻板。当他兴致勃勃把手伸进去之后,却摸出了一沓纸片。
他有些错愕,将这一沓四四方方巴掌大的纸片拿在手上随便翻了翻,脸色顿时黑了。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小抄吗?大概生怕他不认识,还用的都是尽量浅显的字。
可这种东西就算不是主动送到他手上,让他提早温习熟记在心,那也应该一大早好好拿过来,让他放在袖子里可以随时提词,哪有放在这车厢暗格中连声提醒都没有的?
他这是兴之所至四处翻翻,要他没有这么做呢?
“老奸巨猾……莫名其妙!”
马车旁边的严诩和苏十柒都听到了越千秋的大声抱怨,不禁有些心有戚戚然。
碰到那种老狐狸家长,确实是心理压力极大吖!
当马车在大理寺门口停下时,越千秋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今天穿这一身行头做这么一件事的别扭,一沓小抄全都藏在了两边袖子的暗袋里,这才下了车。
暗袋是他刚刚找到小抄之后,灵机一动翻看那宽大的袖子时发现的,正正好好能容纳一沓小抄,如果不是事先早有预备的,那才有鬼!
他也不用车蹬子,很没有官员风度地直接双脚跳下了地。等站稳之后,看到显然早就在此等候的越影迎上前来,他不禁脸色臭臭地说:“影叔,回头你别拦我,我非得拔掉爷爷几根胡子不可!”
“看来你是找到了。”越影微微一笑,这少见的表情让他的脸色显得极其生动。见越千秋张大的嘴巴足以放入一颗鸡蛋,他方才淡淡地说,“那我就不用把副本给你了。”
“影叔,你这是助纣为虐!”越千秋严正指责的同时,简直郁闷透了,“这种东西应该尽早给我的!”
“谁要你临场发挥往往更好呢?”
越影抬头想去摸摸越千秋的脑袋,突然发现他戴着官帽,一揉就歪了,便只能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老太爷说,无论是之前骂邱楚安和余泽云,还是骂堵门的那些读书人,或者是在拜师宴上给没人缘难堪,又或者你看杀头那天灵机一动栽赃,都比你生辰宴表现得好。”
废话,生辰宴我只是个串场的,主角是师父和爷爷!
越千秋简直对爷爷的挑剔无语了,只可惜对越影发脾气那叫迁怒,再加上影叔这死人脸根本就能把人的火气浇灭,他只能轻哼一声,甩了袖子就往里走。可还没走两步,他就听到严诩对越影问道:“影哥,那小胖子来了没有?”
“都来了,全都只等着千秋一个。”
听到这话,越千秋险些一个趔趄。他回转身怒瞪越影,见其对自己眨了眨眼睛,他也顾不得去想影叔竟然也会这么搞怪,心里唯一想做的就是哀嚎一声。
他一大早就起了,之所以磨磨蹭蹭到现在,全都是因为每一个人都告诉他时间充裕,不着急,结果倒好,他成了姗姗来迟最后到的那一个,比英小胖还主角!
不管了,豁出去了,反正又不是上刑场!
眼见越千秋昂首挺胸走进了大门,严诩连忙紧紧跟上。当发现一个门子伸手要拦他,他立时一个眼神怒瞪了过去。
另一个门子知机地拉住了同伴,甚至殷勤地把苏十柒也一同放了进去,等人离开老远,这才低声说道:“你疯了吗?那是东阳长公主的宝贝儿子,你也敢招惹!”
“可今天这么多老大人一块来旁听,他又不是……”
“今天这已经是儿戏了,两个加一块还不到十五岁的小孩子来审案子,能审出什么名堂来?你还在乎多放两个人?”
尽管越千秋耳朵没那么灵敏,听不到后头两个门子的嘀咕,可一路顺着甬道进大堂,再次领受到集体注目礼的待遇,他就从四周围那针刺一般的目光中察觉到那种不以为然。知道每一个人都会觉得今天这完全是儿戏,他不禁心里发了狠。
全都瞧不起我这个**官是不是?今天就给你们一点厉害看看!
看到越千秋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刚刚到了之后就如坐针毡等人的李易铭也顾不得埋怨对方为什么来这么晚,撂了自己在这忐忑不安,一下子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可还不等他开口,他就只见越千秋朝自己微微颔首,等从另一边绕到公案后头,这才来了个像模像样的长揖。
“下官来迟,请英王殿下恕罪。”
越千秋如此正经,小胖子想到下头那么多人看着,立时也顺势站起身回礼:“啊,没事没事,反正本王闲着也是闲着。越大人请坐,请坐。”
这两句一本正经的对话一出,众多老大人顿时咳嗽声不断,最可怜的是正在喝水的,那一口茶水喷得满地都是。如兵部尚书叶广汉这样的,更是几乎想大声咆哮。
什么下官,什么越大人……这是让他们这些朝臣来看小孩子过家家吗?
在一群满脸苦色的朝臣当中,越老太爷捋须微笑,其实同样想喷饭。
这俩小家伙,实在是太有趣了!
第140章 叫我越大人!
正经的审案程序是什么,越老太爷给的小抄里头没有写。越千秋也知道,要是自己和真正朝廷命官似的按照标准流程审,是个人都会认为,他只是个被越老太爷又或者东阳长公主推出来的傀儡。因此,综合刚刚得到的小抄提供的讯息,他就决定不走寻常路。
七岁孩子嘛,胡闹无罪,任性有理!
和英小胖互相行礼坐下之后,他立刻隐秘地朝对方打了个手势。
李易铭昨天才来找过越千秋紧急求助,但对越千秋那招数实在是觉得心里没底,回宫之后就又去见了父皇,支支吾吾说出了越千秋的主意,没想到竟然得到了欣然赞赏。因此,这会儿他毫不含糊,直接重重一记惊堂木拍在了公案上。
啪——
这毫无预兆的一记惊堂木,对于大多数毫无准备的官员来说,那真是心肝俱颤了一下。尤其是年纪大的,一个个忍不住捂住了胸口,等回过神来,他们方才纷纷怒视那个罪魁祸首小胖子。谁知道小胖子正襟危坐没开口,开口的是他旁边那位。
“前些天,金陵城郊发生了一桩匪夷所思的案子。”
越千秋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开始了自己的开场白:“那一日,本官和师父带着几个朋友,造访了金陵城工部员外郎白大人已故母亲的庄园……”
我才不管这年头审案的官员是不是自称本官呢!就只当这是唱戏!
越千秋如同说书似的,把自己和严诩当初见证的那一段事情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包括欧阳铁树一口咬定背后指使他的人是英王李易铭。
这样的开始方式,很多官员都颇感意外。毕竟,皇帝放着之前应该穷究的金枝记不管,放着连日以来已经在金陵城广为传播的假皇子传闻不管,却单单去管十几个落魄门派遗孤险些被逼良为奴,而且还硬把案子塞给两个孩子审,他们对此都不以为然。
可现在他们方才想到,皇帝莫非仍然是想为独子张目?
顺便力证自己对越太昌祖孙并无疑忌?
越千秋开了个好头,小胖子也顿时有些心痒痒的。他这次没等越千秋打手势就拿着惊堂木重重一拍,暴跳如雷地嚷嚷道:“没错,本王每次出宫都是对父皇提早奏请过的,每次都有殿前司的侍卫亲军跟着,哪有功夫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这分明是有人诬陷!”
你是法官,不是被告,急着申辩什么?
越千秋对这个猪队友非常无奈,奈何他和小胖子前头的这具公案,下头半截是空的,他又不能冒着被人看见的风险去踩英小胖的脚,只能用力咳嗽一声打岔道:“来人,带人犯!”
随着越千秋这清亮的嗓音,严诩想都没想就高喝一声传话道:“带人犯!”
这一声喝如同雷声似的震响了整个大堂,不少官员忍不住去捂耳朵。这下子,纵使之前没认出严诩又或者根本就不认得严诩的,彼此之间互通有无之后,他们立时就意识到那是越千秋背后的另一尊大靠山。
他们可以不怕严诩,可架不住东阳长公主那是个太厉害的泼妇!
就连越千秋背后另一边站着的苏十柒,也因为严诩这一声喝,领受到了不少审视的目光。见不少人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琢磨着,那个是东阳长公主之子,这个又是什么人,她不禁有些不自在,当发现人群中越老太爷看自己那温和慈祥的目光时,她这才镇定了下来。
她一点都没察觉,越老太爷那温和慈祥之外潜藏的某种如释重负的欣慰。
烈马找辔头不容易啊……
越千秋也被师父的大嗓门给吓了一跳,当看到两列差役末位的四个人如同火烧屁股似的蹦出去押人,他却不管有多少人在看他,回过头来给背后的严诩递了一杯水:“师父,你声音太大了,我耳朵都快震聋了。喝口水润润嗓子,站着怪累的。”
严诩本就是除却自己在乎的人,其他全都不管不顾的性子,此时接过茶盏,他就旁若无人地笑道:“还是千秋你懂事。放心,我一会儿控制一下,保证不会再震着你。”
下头也不知道多少官员在暗地腹诽。这是公堂之上,你们师徒俩能不能严肃点?
可这还没完,就只见小胖子也在这等候人犯押上堂的间隙,殷勤地拿了个茶盏朝严诩那边凑了过去:“表哥,我这茶里还加了罗汉果,我没喝过呢,你尝尝?”
严诩见下头一双双眼睛全都瞪着自己,顿时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提醒小胖子道:“公堂之上,正经一点,那么多人看着呢!”
小胖子顿时露出了极其幽怨的表情。严诩还是他嫡亲的表哥呢,居然对他和对越千秋的态度如此截然不同……不对,是那什么天地之别!
注意到了李易铭的表情,越千秋突然一把抢过小胖子手中那茶盏,直接笑眯眯地递给了苏十柒,因为不好称呼,他只对人眨了眨眼睛,随即就在小胖子炸毛之前,在人胖乎乎的手心快速划拉了两个字。
李易铭虽说才七岁,但身为皇帝独子,他五岁就开始认字了,如今虽说还不能写那么多字,但单单认字的话,几百个字还不在话下。分辨出越千秋划拉的赫然是师母两个字,顿时眼睛大亮,看向苏十柒目光赫然流露出无限热切,直把这位苏大小姐看得心里发毛。
就在这公堂之上完全没个严肃气氛,越来越诡异的时候,随着外间一阵脚步声,欧阳铁树和刘四终于被人押了进来。
几天不见,两个人耷拉着脑袋,形容憔悴,面色苍白,两只眼睛深深凹陷了进去,走路时镣铐和地面一下下撞击,越发显得凄苦无助。可当刘四抬起头看见越千秋时,他登时如同兔子似的蹦了起来。
“怎……怎么是你!”
欧阳铁树听到刘四这声音,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发现是越千秋,他同样连打了个好几个寒颤,那心有余悸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他和刘四先是被大太太关在庄子上的地窖里,紧跟着又被越老太爷派人转押刑部,越影亲自在总捕司挑了几个人看着,所以他们几乎完全不知道外间发生的事情。
于是,这会儿看到高坐大理寺公堂之上的竟然是小小年纪的越千秋,两人全都傻眼了。
而这时候,越千秋方才笑眯眯地指着小胖子说:“想来你们两个都不会不认识本官,至于本官旁边的这一位,就是英王殿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易铭本来就恨透了这两个家伙,瞥见越千秋又朝着自己打了个手势,他顿时砰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而这一次,他虽说眼睛瞪得老大,却憋住了没说话。
而越千秋眼见两人膝盖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这才突然出声叫道:“欧阳铁树,你之前说是英王殿下招揽的你,你自己认一认,你见过他吗?”
知道这会儿关系自己的死活,欧阳铁树登时大声申辩道:“九公子,学生……”
“叫我越大人!”越千秋一拍惊堂木打断了他的话,没好气地说,“现在我是主审官,你是犯人,别乱叫乱嚷乱攀关系!”
欧阳铁树是在越千秋手里吃过大亏的,一时打了个激灵,旋即露出了沉痛的表情:“越大人,学生知错了!学生之前只见到一个疑似宫里内侍就相信真是英王殿下瞧中了学生,甚至被那人挑唆去做了各种各样的事,学生枉读圣贤书,却瞎了眼睛,学生该死!”
看到欧阳铁树一个四十出头的人对着七岁的越千秋一口一个越大人,还诚惶诚恐自称学生,两侧也不知道多少老大人们感觉想吐血。
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回忆,如今风风光光的他们七岁那会儿,正在干什么。
拜了老师在启蒙?在家里和兄弟争宠?在绞尽脑汁描红练字?
反正不会在这大理寺公堂上装大人!
“口说无凭,你说被人挑唆就被人挑唆啊!”
越千秋蛮不讲理地把支撑着公案站起身来,不耐烦地喝道:“你要是拿不出证据,你就是胡说八道,诬陷英王!诬陷皇族是什么罪名,你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你自己清楚!除非你能把那个像宫中内侍的家伙带到这公堂上,否则的话,我告诉你,你就绝对死定了!”
要是换成别人,公堂之上恐吓犯人,还当着这么多朝廷大佬的面,那绝对要被喷得狗血淋头,可这会儿越千秋一个七岁小孩子这么干,大佬们却只觉得啼笑皆非。
每个人都认为,就算真有人蓄意陷害皇帝的大胖儿子,那个和欧阳铁树接洽的内侍不是被杀人灭口,就是被送得远远的,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公堂之上。
如此一来,按照越千秋的话,只要杀了这个欧阳铁树,这桩案子也就算完了。
不管是想要损害李易铭名声的人,还是要挽救他名声的人,这都是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越千秋这个七岁孩子还算干得挺漂亮!
面如白纸的欧阳铁树怎么察觉不到两侧官员们那如释重负的表情?
被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仰起头大声说道:“学生能画出那个内侍的画像……之前学生也曾经担心人不是英王殿下身边的,所以几次记住他相貌,拿着画像托在金陵城中做幕僚的好友,暗地里查过这个人。就是因为查到了,我又曾经亲眼看到此人出入过冯国舅府,这才会信了他!”
那一瞬间,李易铭的一张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他甚至没注意越千秋打手势与否,心跳如鼓,直接抓起刚刚苏十柒没喝就悄悄放在桌上的茶盏,恶狠狠砸了出去。
“胡说八道!证据呢?”
第141章 超级演技派
作为冯贵妃的兄长,冯国舅原本没资格出现在今天这种场合。然而,今天是自己的嫡亲外甥,当今皇帝的独子英王李易铭和金枝记疑似影射的主角越千秋一同审案子,他还是得到了一个席位。
只不过,本朝外戚地位远不如汉隋,也不如前朝,所以他的座位非常靠后。故而从始至终,这位和在宫内骄横跋扈的冯贵妃相比,素来显得平庸低调的国舅爷,一直都无人关注。
可此时此刻,冯国舅身上却瞬间聚集了几十道目光!
他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等听到李易铭那砸东西的声音和暴喝,他立时回过神来,慌忙大叫道:“英王殿下说的是,此人分明是妄图脱罪,所以胡乱攀咬……”
欧阳铁树为了活命,如今是早就红了眼睛:“我见过你府中总管亲自送了人出来!不信的话我在这里立时画像,将你府中总管召来,看他是不是认识我画的那个内侍!”
冯国舅登时面如土。可还不等他拒绝,却只听到一身响亮的惊堂木。
“准了,来人哪,给本官去冯国舅府,把他的总管请来!”
看到越千秋嚷嚷的同时,还随手一根竹签子丢了下去,李易铭顿时气了个半死。尽管他也怀疑过冯贵妃,可不论传言和事实究竟如何,眼下那都是他名义上的母亲,这要是把冯家查个底朝天,他这个英王还怎么做人?
气急败坏的他几乎下意识地瞪向了越千秋,结果却感觉手里被人塞了张纸片。狐疑的他低头一看,却只见上头一笔一划写着二三十个非常端正的字,他不但每一个字都认识,而且能轻而易举地懂得其中意思。
“冯大结交书生,拉拢门派亡命,向冯贵妃献生子秘方……”
李易铭一下子脸黑了,不但如此,他还觉得眼前也变得漆黑一片。原本他还想在冯贵妃似乎得罪了父皇的情况下,好歹维持一下和冯家表面关系,此时他却一屁股跌坐了下来,只觉得身上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
冯贵妃都已经有他了,还想再生一个干什么?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事?
往日他那一层张牙舞爪,骄横跋扈的外皮,仿佛在这一瞬间都被人扒拉了下来,露出了脆弱无助的那一面。
越千秋刚刚在车上粗粗看过小抄,将每一张纸都按照重要程度以及可能用到的时机,以一定的先后顺序放在左右袖子里的暗袋中。此时,他见成功打掉了李易铭这个冯国舅最可能求助的外援,他就再次一拍惊堂木道:“喂,人都死了吗?本官说去把那位总管请来对质!”
严诩见满堂寂静,正有些不耐烦地打算亲自出马,却只听一旁的苏十柒走到公案前捡起了竹签子,冲着越千秋微微一笑,粗声粗气地说:“越大人放心,我带人去!”
严诩满意极了,心想幸好今天带了苏十柒来,否则他要是不得不亲自出马,他走之后,宝贝徒弟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冯国舅眼见苏十柒大步出去,这才终于慌了神。他下意识地冲到了公堂中央,冲着李易铭大声嚷嚷道:“大郎,不能听他们的啊,这是**裸的污蔑……”
“你闭嘴!”小胖子如今只觉得这个曾经叫过舅舅的家伙是那样讨厌。他提起精神重重一拍惊堂木,恶狠狠地叫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别以为你是我舅舅就能有特权!哼,如果不是你,或者你的人干的,那当然最好,如果真是你的人害我,我和你没完!”
说到这里,小胖子突然抬头仰天,众目睽睽之下,只要不是老眼昏花,每一个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里滚出了一行晶亮的液体。
而随着眼泪落下,刚刚还挺硬气的小胖子竟抽噎了起来:“我一直都叫你舅舅,一直都挺尊敬你,你竟然这样害我,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母亲吗?对得起父皇吗?呜呜呜,你这个混蛋,你太让我失望了……”
哭就哭,说跪就跪的本事,越千秋亲眼领教过,可这里大多数官员只听说过这位英王的蛮横不讲理,哪曾见过他这一面?此时此刻,有本来就支持这位皇子的一个侍郎立时义愤填膺地站起身来,噌得上前把冯国舅拖下来就是一记老拳。
“英王殿下的名声,就是被你这种厚颜无耻的皇亲给败坏的!”
眼见冯国舅被打懵之后立时恼羞成怒挥拳还击,一大群官员顿时乱了起来,有上前拉架的,有上前劝架的,还有拉偏架打冷拳的,在一旁冷嘲热讽的……反正偌大的正堂变成了菜市场一般热闹,越千秋不禁心头大大松了一口气,趁势拿了块帕子递给了小胖子。
小胖子一把抢过,假装擦眼泪的同时,却从指缝往外扫了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对越千秋说:“接下来咋办?”
越千秋暗道一声果然好演技,却假装在哄骗小胖子,双手按着人肩膀的同时,低声说道:“只要你不心疼你舅舅,那就让他们闹去,管他们闹翻天呢?我们休息一会儿!”
“谁管他去死!”
李易铭气急败坏地小声嘟囔道,随即却胡乱擦了擦眼睛,越千秋眼尖地现,那一双眼睛竟是越擦越红。现小胖子赫然是个装哭的熟练工,他不由得暗生赞叹,但还是抓紧时间低声交流道:“长公主一大早才递给我几张纸,你赶紧看看。”
反正东阳长公主绝对和爷爷一同参详过,他也不算冤枉人!
小胖子刚看了一张,此时听说还有,他立时振奋了起来,等接过越千秋偷偷摸摸传来的纸片,他把头直接埋在公案上,眼睛飞快地看起了这一张张小抄。
每一个字都是他认识的,所有内容都是他看得懂的。其中罗列着欧阳铁树招揽过的每一个人,交往过的每一个官员,甚至连银钱往来的账目都有,看得他忍不住咬牙切齿。
要是这些资源都用在他身上也就罢了,可偏偏冯贵妃还想生一个……而且,在冯家的这些作为败露之后,他不趁着今天划清界限更待何时?
趁着小胖子偷看的功夫,越千秋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他只听到耳畔传来了严诩的声音:“千秋,老爷子和那几个官最大的老头子都没动弹。”
越千秋刚刚一来和小胖子见礼,随即就进入了自己的程序,压根就没和这些官员来个相互介绍什么的。此时,他连忙道:“师父,你帮我解说一下认认人!”
严诩顿时打了个哈哈:“咳咳,你知道我的,那种应酬的场合能多则躲,新上来的官员我几乎都不认识,就比你多认识你爷爷上那三个宰相,那是资历最老的三个老不死,左边的是赵青崖……”
听了严诩的逐一解说,越千秋瞅了一眼还在那乱成一团的人群,随即就看向了这三位宰相。现除了他们,还有自家爷爷和兵部尚书叶广汉,以及另三个坐在爷爷上,他不认识的老头儿岿然不动,他略微沉吟片刻,就立时捞起惊堂木狠狠砸了几下。
“肃静,肃静!你们这么多大人居然在公堂上群殴冯国舅,像什么样子,就不能给小孩子好好做个榜样吗?你们难道也是这么教导家里儿孙的吗?这样将来不得教坏孩子吗?”
打群架……做榜样……教坏孩子……
眼见乱哄哄的场面倏然间有了个停顿,紧跟着便鸦雀无声,越老太爷简直笑得肚子都痛了,而他上一直没动弹的三位宰相更是忍不住喷了。其中最年轻的赵青崖斜睨了越老太爷一眼,轻声叹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过奖过奖。”越老太爷那是多厚的脸皮?直接把这话当成夸赞听了。
而温习完小抄的李易铭也在这时候坐直了身子。他把小抄直接揣进了腰带里,见冯国舅竟是鼻青脸肿,狼狈到了极点,他心里颇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意,嘴里却大声咆哮道:“这是在干什么?太过分了,本王的舅舅就是有罪,也应该国法处置,谁给你们的权力动手!”
他一面说,一面挥舞拳头从座位上跳了下来,冲到人群中驱赶走了这些官员,这才来到了冯国舅面前。见其眼神闪烁,尤其是对自己的态度分明是糅合着某种惊惧和恨意,他便缓缓后退了三步,突然深深一揖,随即就起身昂挺胸回到了座位。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每个人都觉得意外,而让他们更意外的,是小胖子落座之后的话。
“今天本王受父皇之命来审案子,可眼下却不知道应该亲亲相隐,还是大义灭亲!既然事涉本王的舅舅,欧阳铁树之前又说指使他的内侍声称是本王的人,那本王就不审了!千秋,你审,我旁听!”
面对突然撂挑子的英小胖,纵使越千秋一直都认为这小子很阴险狡诈,他仍然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些小看了这位英王殿下。
可他也不是随随便便任人摆布的,在李易铭说完之后,他就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英王殿下的心意,本官明白了,可现在人都还没传到公堂呢,审什么?我看诸位老大人也打累啦,嗯,让欧阳铁树画像,我们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古话说得好,劳逸结合,才有效率!”
第142章 多不退少补
哪个古人说过这见鬼的话?
除了小胖子,众多大佬被越千秋气得够呛。更让他们气结的是,越千秋在宣布中场休息之后,还居然在那打了个呵欠:“再说了,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英王殿下你说对不对?”
小胖子虽没料到自己刚撂挑子,越千秋就出幺蛾子,可想想冯国舅家的总管都没押过来,眼下继续审也确实徒劳无益,他只能哼了一声算是赞同。
结果,他就只见越千秋二话不说往公案上一趴,竟是真的就这么去会周公了!
越老太爷深知小孙子虽说确实是到哪都能睡,此时来这一招却绝对是故意撩拨人玩儿。可是,见不少人都面色不善地看向自己,他却懒洋洋地同样打了个呵欠,随即蜷缩在那太师椅上,就这么自顾自地打起了瞌睡。
一时间,也不知道多少人对这对爷孙的惫懒恨得牙痒痒的。
严诩倒是没偷懒,可他也没理会那些希望自己站出来教训徒弟的期待目光,而是指使了一个差役去拿了两条绒毯,亲自给越千秋盖了一条之外,却又丢了一条给小胖子,也不管小胖子到底是否想睡觉。紧跟着,他又命人取来纸笔,自己亲自监督欧阳铁树画像。
谁都知道,欧阳铁树画出的画像很可能是接下来的重要关键。这下子,那些原本心气不顺的官员们立时提起了精神,纷纷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件事。心急的人直接走过来瞧看,表面不在意的人则是不时用眼角余光留意进度,更多人则在低声窃窃私语。
而最最心急火燎关切此事的冯国舅却被两个差役死死看着,眼见得欧阳铁树画得非常快,不过一刻钟,竟是已经勾勒出了一副挺传神的肖像,他想靠近却没法靠近,不得不换了软和的态度,用哀求的目光去看小胖子。
可小胖子却根本看都不看冯国舅,虽说坐在位子上不停地扭来扭去,一副不耐烦坐不住的样子,却愣是没有挪动屁股下来看个究竟。
见此情景,鼻青脸肿的冯国舅彻底放弃了对小胖子的指望,不得不寻思起脱身之计。他忿然一甩袖子道:“各位对这欧阳铁树的话信以为真,甚至因此围殴于我,还说什么我败坏英王殿下的名声,我辩无可辩,就此告辞了!”
“冯国舅可不能走。”随着这个有点含糊的声音,刚刚趴着小憩了一会儿的越千秋坐直身子,随即伸了个懒腰,这才一本正经地说,“你家总管还没到呢,你怎么能走?”
冯国舅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际,一下子提高了声音:“越千秋,你这是把我当犯人?”
“我没有啊。”越千秋满脸无辜地双手攀着公案,“你不是犯人,是证人。可证人要是丢下作证的义务自己跑了,那可就保不准被人当成做贼心虚的犯人了。”
冯国舅几乎被绕晕了,一时气得须眉倒竖:“你说谁做贼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