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和再次举起了他的第三根手指:“还有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我无法接受陛下的死,而臆想出来的东西。”

祁和是个很容易产生逃避想法的人,他一直想要回到现代,就是在逃避心理的推动下。

“那就让我们去试试吧。”司徒器打断了祁和继续往黑深残的方向去想,这些年,虽然司徒器在溺爱与放纵下成长为了一个纨绔,但本质上的他却并没有改变,他还是那个永远在发着光的小太阳。

司徒器大胆握住了祁和的手,没有丝毫情欲,只是想要表达关心与帮助:“我会先潜入无为殿,看一下是否有密道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等我查完了,我们再说。”

“那太危险了。”祁和立刻出声阻止。

现在的无为殿无疑是最为引人注目的地方,大家总容易相信那个有关于犯罪凶手会二次回到犯罪地点的说法。若没有合适的理由,司徒器被发现在无为殿出现并翻找东西,那就是死路一条,哪怕他是司徒老将军的儿子。

没有谁在卷入了天子的刺杀案时,还可以像太子、祁和等人这样暂时性地安全。

“可我想试试。”司徒器虽然脑子不算特别好,但他有着野兽一样的直觉,很多时候这种直线思维都没有什么用,但在特殊时期它却意外地适合,“只要证明天子没有真的死了,你身上的嫌疑也就不攻而破了。”

祁和还是有些犹豫,说实话,他对于自己的生死并没有那么大的执念。

“想想天子,如果她真的活着,却被迫假死,谁还能去救她呢?”司徒器看着祁和,一字一顿道,“陛下只有我们了。”

全世界好像都能看到祁和的软肋。

而这,确实是祁和所没有办法拒绝的。

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一个词叫“我本可以”。祁和这辈子最大的噩梦就始自于此。如果他在现代哪怕多认真听一会儿课,说不定他就可以组织祁家的灭门,他本可以避免这一切——他总是忍不住这么想。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祁和一闭上眼睛,就都是他娘离开雍畿时,温柔亲吻他额头的样子。那画面一点都不血腥,甚至是温暖又美好的。

可却会让祁和在睁开眼睛后更加难受与茫然。

奋力拯救天子,对于祁和来说,就像是一场在旧梦重演中的救赎。他知道这两者毫无关联,可他就是莫名觉得,如果他能救下天子,说不定他就不会再……这么矫情了。

“我们一定可以救出陛下!”司徒器这样对祁和保证,“我会帮你。”

承认自己脆弱一点也不丢人,是人就会有崩溃、有情绪化的时候,只是不能一味沉浸其中,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好。”祁和深深地看了眼司徒小狗,需要长大的不只有司徒器,他也是,“真的很谢谢你,在这一刻出现了。”

司徒器再一次红了耳朵,只能选择落荒而逃。

司徒器直奔无为殿而去,险些被不知道为什么才从无为殿离开的暗卫发现,但最终还是凭借艺高人胆大的风骚走位躲过了一劫。

今天大概是司徒器的幸运日,他真的在无为殿内发现了暗柜。一如祁和猜测,就在龙床之下,有一个能够容纳一人躺在里面的暗柜。有人提前躲在里面,等天子斥退众人,与天子互换了位置,然后死在了血泊里。

司徒器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连夜告诉了祁和。

祁和激动得难以自已,冲上去就拥抱住了司徒器,感受着他身上带给自己的温暖与力量,他不断地道谢:“谢谢,谢谢,你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我知道。”司徒器小声在祁和耳边道。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会愿意去冒险啊。

并且,司徒器已经打算好了自己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他需要力量。

他还是太弱小了,司徒器看着自己的手,这样想到。他没有任何话语权,在这种时候,想要帮助祁和也只能藏头露尾。祁和越是感谢他,他反而越是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过去,终于明白了他当下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回家和他爹磕头道歉。

无所谓到底谁对谁错,他也不在乎被他爹如何,他只想要力量,能够帮助他救下祁和的力量。

成长,不只要学会站起来,也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弯下去。

司徒器不准备把这些对祁和说,因为他知道祁和肯定不会同意。但他意已决,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带给祁和幸福。

——

与此同时,司徒老将军也在和门客商量着如今的局势。

他一开始因为大儿子,而确实有点担心祁和的死活,但是很快他就想通了。从另外一种角度解读,他觉得他找到了重新让他的家恢复到原来样子的办法。

“祁和被关,实在是太好了。”司徒老将军忍不住笑了起来,“王贤那个老匹夫,终于做了一件人事。”

司徒老将军养了门客无数,涵盖了擅长方方面面、各个领域的高手,其中有一位先生,就是专门给司徒老将军的家庭生活提意见的。他不参与政治,也不懂军事,就是专门用来听司徒老将军各种脑残想法的。

有点类似于古代版的心理医生。

这位名唤“东山”的先生在府上的待遇极高,就是没什么人身自由,他掌握了司徒老将军太多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一旦离开,就只有死。

司徒老将军缺东山不可,因为他这个人从小就有个毛病,他有很大的倾诉欲,特别是当他做了什么有违道德法律但又成功躲避了责罚时,他就控制不住地想和谁说说。如果做了坏事不能让人知道,就像是锦衣夜行一样,让他难受。

幸好,司徒老将军只是需要倾诉,而不是需要告知全天下。

“我可以用救祁和作为条件,让阿难感动,让阿荀屈服。”司徒老将军自言自语道,“甚至可以双面威胁,让祁和答应出来后就嫁给阿难,阿难一定会开心的,这对司徒家在这样的局势下也会很有利。”

祁和毕竟是女天子的远亲,又是名扬四海的宛丘四公子。

祁和与他终身残疾的大儿子司徒品的爱情,会感动所有人。这会让司徒家在道义上立于不败之地,毕竟大启可还是个“礼不伐丧”的年代,连对手的君主死了自己就必须停止攻击的事情都要遵守,更不用说是祁和与司徒品的情况了,他们天然就站在道德制高点。

东山先生看了眼司徒老将军,有时候他真的不太懂他到底是爱他的孩子,还是一点都不在乎他们。他真的是个很可怕的父亲。

司徒老将军自信满满,哪怕身居庙堂多年,他的思路仍是在战场上行军打仗那一套,所有人都是他的兵卒、他的棋子,必须如臂使指,不能违逆:“阿荀那孩子我了解,重感情,讲义气。他为了帮他哥,会愿意低头回来的,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待。”

等两个儿子都不闹了,以儿子为天的老妻,自然也就不再是问题。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将变得不再重要。

“我就不明白了,他们就那么在乎那点军功吗?若阿荀听话,以后整个司徒家都会是阿荀的,我对他还不够好吗?这个不懂感恩的小畜生!”司徒老将军至今都没觉得是自己错了,倾全族之力供养一人,再由这一人登上高位后反哺家族,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啊。所有世家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不养儿,不知父母心。”东山先生只能这样道。他不赞同司徒老将军的想法,但他毕竟要恰饭,而他的整个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司徒老将军身上。

“是啊。”司徒老将军长叹了一口气,自认为自己是个再好不过的父亲,“整天就知道闹,净给我找麻烦!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儿子,终究还是要听老子的。

——

司徒器果如司徒老将军所料,连夜回了家。

只不过在去找父亲之前,司徒器决定先去看看大哥和母亲。他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和他们先通一下气。毕竟大哥和母亲是为了他,才与父亲闹到了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他做不出来那种毫不知会“盟友”,就先去找“敌人”求情的事情,那与背叛无异。

只是对母亲和大哥说出他想对父亲低头的话,实在是有些艰难,司徒器这辈子就没这么难过。

中二少年大多要脸。但现在却是要他自己亲自打断自己的腿,扯下自己的皮。

司徒器告诉自己,成年人就是这样,他需要什么面子呢?面子能有祁和重要吗?不,祁和比什么都重要。再者说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大家最终都要变成自己所讨厌的人。

司徒品就半躺在床上,和衣而卧,一看便是早在等着他的弟弟来找他,他知道司徒器一定会这么做。

月亮被埋在了乌云里,窗子传来了被人轻叩的声音。

“大哥,你睡了吗?”

“阿荀你进来吧,很安全。”给司徒品守夜的仆从,是与司徒品一同长大的书童,主仆感情深厚,是绝对不会背叛司徒品的。他几乎知道司徒品所有的秘密,甚至包括司徒品其实是有可能被治好,重新站起来的。他唯一不知道的只有司徒品对祁和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

“大哥。”司徒器几步上前,首先查看了司徒品的身体状况,“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书童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为兄弟二人在外面张望。司徒器搬出去住的消息,彻底激怒了司徒老将军,哪怕司徒家还需要司徒器这个嫡子,司徒老将军也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先给司徒器一个苦头吃,再说其他。为免司徒器有来无回、被困在府里再也出不去,最好还是别让人发现司徒器回来了。

“我没事。”

司徒品其实也在考虑要不要对娘与弟弟把他其实有治愈的可能说出来,但,连陈神医都没有办法保证一定能够让他重新站起来,只是有办法或可一试。为免大喜大悲,空欢喜一场,司徒品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等他真的确定能好起来,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是的,司徒品已经决定要接受治疗了。这是祁和托陈神医告诉司徒品的。

“阿荀预支未来那么多钱给陈白术当诊金,可不是为了只救一具躯壳回来。你想摆脱家里的牵制,可以等好了继续装病,为什么一定要真的残废,错过最佳治疗时间?”

司徒品觉得祁和说的有道理,他长这么大,一直受着最传统的正直君子教育。唯一一件不那么正直的事,就是顺水推舟助长了他和祁和的传言。所以他一开始根本就没想过假装瘫痪这个可能。但祁和为他打开了世界的大门,在装病这一块,祁和一看就是个熟手。

“先别管我了,说说你吧,你回来做什么?”司徒品问弟弟。

“我……”司徒器难以启齿,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坐在大哥床头。

“你要回来给父亲低头,好得到家里的力量去救阿和。”司徒品长叹一口气,他早就料到了,只是当弟弟真的这么冒傻气时,他还是被这孩子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司徒器点头,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解释了一句:“我救祁和不是因为我对他……”

“你是想让我开心,我当然知道。”司徒品理解的角度多少还是出现了一些偏差。

“对,不对,我,不对,对。”司徒器自己都混乱了,他的第一反应是附和他哥的猜测,去掩盖什么。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他不能让他哥觉得他是为了他哥,而给大哥增加心理负担。大哥这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已经够可怜的了。

司徒品欣慰地看了眼终于学会为别人着想的弟弟:“阿荀长大了,我很高兴。但是,我不能看着你就这么去给父亲低头。”

司徒品千方百计地想要摆脱这个家,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弟弟再跳进去。

“你甘心吗?一面厌弃,一面利用,变成你最讨厌的肮脏大人。”说得再多,司徒器若低头回家,那与他们那个自私自利的爹又有什么区别呢?“阿荀,听我说,卑鄙从不是智慧,妥协也不是稳健,麻木更不是成熟。我知道现在外面有很多人都把它们混为一谈,甚至会斥责你的勇敢是莽撞,坚持是任性,善良是犯傻,但并不是这样的。”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长大意味着责任,却并不意味着要与世俗同流合污。

司徒器迫不及待地想要变得成熟,这是一件好事,却也不能操之过急:“与虎谋皮,无异于为虎作伥,你是走捷径得到了一些力量,但那力量同样会吞噬了你。长大确实要去面对风雨,要放下身段,但却不是要你自己把自己的脊梁都打断了。”

司徒品抬手,摸了摸他傻乎乎的弟弟的头:“想明白这件事,花费了我很长的时间,我不否认我也犯过傻。所以我才不希望你再重蹈我的覆辙。答应我,永远别对他低头,好吗?”

“大哥……”除了叫一声哥哥,司徒器已经不知道他该说些什么。

“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个机会,那同样需要你干点脏活累活,再不能当个坐享其成的少将军。甚至也许会比回家给爹低头、认同他的方式,需要你付出更多的辛苦。”但是它不需要司徒器去出卖自己的灵魂,迎合这个畸形的社会,“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但凡有一丁点儿别的可能,司徒器都不会想要选择他爹。

“我已经联系了我的好友,傅倪,还记得吗?小时候他还给你送过小木剑。他会帮你的。”司徒大哥用实际行动证明,哪怕他只能躺在床上,也不意味着他就只能当一个残废。

司徒老将军就这么开始自信满满地开始等待起了小儿子。

而他的小儿子……

已经开心地拥有了一份全新的工作。

飞鱼纹,斩水刀,一身帅气的黑金袍。作为执金吾(yu)副手的司徒器,出现在了软禁祁和的门前。他指挥着宫人把这一日的朝食送到了祁和的桌前。

“你会因为我现在当一个小小的侍卫,就看不起我吗?”司徒器开始对祁和卖惨。

祁和:“……”如果我不知道大启武帝期间的金吾卫更类似于后世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的话,我大概会可怜你。堂堂司徒少将军,离家出走,为求生计,只能入宫当禁军。

但事实是,大启的金吾卫,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当的。不少有名的大人物的人生起点都是执金吾,是天子最大的倚仗与亲信。

就祁和从现代网上获取到的科普常识,大启金吾卫的前身就是天子暗卫。具体诞生时间不可考,但有证据是在武帝之前,只是被武帝发扬光大,推到了权力的顶峰。他们是天子的刀,亦是天子的眼,就没有大臣不害怕这些拿着斩水刀的人形兵器的。

你告诉我,这样的你,会不会被我看不起?

我不跪下叫你爸爸,抱你大腿就不错了。

第30章 花式作死第三十式:

三天后, 祁和对门的王姬闻岄,终于从悲伤里走了出来。

她给出的解释是:“人死毕竟不能复生,我们活下来的人应当秉承先人遗志, 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而是一味沉浸在痛苦里。你懂我的意思吗, 阿和?”

祁和点点头, 他懂了,闻岄终于也反应了过来, 女天子有可能并没有死。

太子闻湛在祁和想明白的当天中午, 就已经暗中想方设法的派人来暗示了祁和, 一方面是希望祁和不要再无意义的难过,一方面也是安抚祁和,他会想办法救出天子, 帮助他们摆脱软禁困局,让祁和安心等待。

太子的行为提醒了祁和,应该把这事也告诉一下他的对门, 以免对方不知情的添乱,也是还了当日无为殿内的提醒之谊。

结果, 祁和下午去对门给提示, 却只得到了闻岄“祁和你到底有没有心”的责骂。

三天了,闻岄终于自己反应过来了。

祁和就这么默默看着闻岄, 没说话。

闻岄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祁和早就与她近乎于明示的说过此事了,她晒晒一笑,选择了起身告辞。

但闻岄却并没有就此罢休, 她好像觉得自己被伤了面子,就一定要再扳回一城。

诡异地就如何救出天子, 和祁和、太子再一次生起了竞争之心。她是天生的争强好胜,没有人教过她,但她却本能的开始了处处压人一头的想法。小时候争玩具,长大了夺皇位,核心永远不变的是对天子母爱的攀比,现在连救天子都成为了她的比赛。

当然,祁和对此没什么意见,在他看来,只要能救出女天子就行,无所谓救出天子的形式与目的。

闻岄觉得她稳赢了,因为她的驸马是东海王的儿子,东海王已经入京,在雍畿拥有极大的力量。虽然她也明确的知道东海王不是个好东西,但有时候为达目的,还是要与虎谋皮的。当然,闻岄并没有傻到要把女天子还活着的可能性说出去,她用了别的理由,得到了一部分东海王的力量。

在闻岄兴冲冲的带着驸马的信,来找祁和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要是祁和与她说句软话,她不介意大人大量的与他信息共享。

结果,闻岄还没开口,就看到祁和正与一身金吾卫军装、可以在宫中随意行走的司徒器正在说着什么。

“殿下已经知道了,不用与她隐瞒。”祁和已经大大方方的展示出了他和司徒器的排查结果。

祁和的思路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幕后之人想要完美的藏起天子,最好的地点便是皇宫。既不用费心把天子运出去,还能让在探看天子时不被人起疑他的行踪。从对方费尽心思制造天子诈死假象的行为里,祁和推断出对方暂时不会伤害天子的概率很大。

对方的目的成迷,但对祁和等人还算有利。

借着司徒器的身份,在这几天时间里,祁和与司徒器已经排查了大半个皇宫。祁和招手让闻岄上前,闻岄有种种不是,但至少在救女天子这一件事上,他们是站在统一战线的。

闻岄看着驸马推断出的天子有可能还在宫中的信,气的直接揉烂了它,看也没看祁和的调查舆图一眼,就气的跑走了。

祁和:“???”

闻岄酸的不行,又无可奈何,只能找她的驸马撒气。但她又不能和驸马说太多,只能写信怒吼,隔壁司徒器一个弟弟都能来看祁和,她呢?!只能看到驸马的信,他怎么这么没有用!

性格和软的驸马愁的头发都要掉光了,他也想去探看妻子,但……他虽然是东海王的儿子,却并不是东海王最喜欢的儿子。要不然他爹也不会形同于“嫁”一样的把他这个儿子送来京城,倒插门进王姬府了。

等驸马终于走关系、想办法,入了宫去见妻子,妻子已经气的在一瓣一瓣的掐花了。

“殿下?”驸马笑了笑。

闻岄却是看驸马百般的不顺眼:“空手来的?”对面今天才送了御花园里的花,多到祁和还给她送了不少。现在散落满地的就是。

驸马讨好的笑变成了苦笑,司徒器是金吾卫执金吾的副手,自然可以在宫里可以为所欲为,但他不是啊。

金吾卫到底是干什么的?

按照其他朝代来说,金吾卫是禁军,是守卫皇城与皇宫安全的最高军事力量,在军中各式兵种里,都一直有着较高的身份地位。又因为历朝历代皇宫坐北朝南的布局,金吾卫又有“北军”的别称,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兵种。

但任何和“厚重历史”扯上关系的组织,都必然要面临一个共同的问题——腐朽与官僚主义。

金吾卫也不例外。

传到大启时,金吾卫已经从真刀实枪的军事力量,变成了纨绔子弟的镀金之旅。拿着最高的粮饷,穿着最帅的军装,做着离天子最近、最受天子信任的工作,却是一帮子花拳绣腿,不堪一击,又被戏称为“天子的仪仗队”。

金吾卫和暗卫在女天子这一朝,是最鸡肋花钱又最没用无能的两个组织。

谁也不知道把这么两个看上去已经毫无希望的组织合二为一的鬼才主意到底是打哪里来的,又是谁想出来的,但它确确实实起到了意想不到的起死回生的作用。

甚至焕发出了谁也不曾想象到的可怕力量。

金吾卫都是世家中的纨绔子弟,换言之,他们在朝中有人;而暗卫就是天子的死士,从小培养,忠心耿耿,长大后就成为了各行各业的探子。两者的融合,将情报工作彻底摆在了台面之上,同时控制了庙堂与民间的言论自由,形成了锦衣卫一样的白色恐怖。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就没有不怕金吾卫之名的。

母亲吓唬不听话的孩子,也从“大灰狼就要来把你叼走了”,变成了“金吾卫就要来把你关起来了”。

这样的手段,如果放在崇尚民主自由的现代,那肯定是不合适的。但放在情况特殊的大启,特别是武帝闻湛这一朝时,却诡异地契合。它巩固了皇权统治,结束了大启看似统一实则四分五裂的局面。

金吾卫的最高长官叫“执金吾”,将军衔。古代还有过“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的说法。

每一任执金吾的履历都很好看,不一定终点在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执金吾才是他们人生的起点。司徒器如今一下子就空降为了执金吾的副手,可以说是一个仕途之路再好不过的开局。

“不过就是个金吾卫!”闻岄有些气不过,瞪了眼没用的驸马,就自己开门走了出去。

她哪怕被软禁在寸尺天地之中,也没有放弃自己的精致生活,每天都要先描眉画眼一番,再选一身崭新的衣裙钗环,才会出来见人。

但是为了嘲笑司徒器,她终于打破了这一小仙女的追求,硬生生在头发梳到一半的时候就披头散发地出来了,驸马苦兮兮的追在后面,手里拿了一件外衣,想要给闻岄披上。她指着司徒器精致有余、霸气不足的军装,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泪花都出来了:“这仪仗队的衣服,与你可真般配。”

司徒器的手控制不住地放在了刀柄之上,有点想杀人了。

“要来打赌吗?”祁和摁下了司徒器拔刀的手,正面对上了闻岄。

“赌什么?”王姬嗤笑。

“赌以后你会不会怕司徒器。”祁和一般很少会利用自己的先知来和别人打赌,他觉得这样不公平,哪怕赌博也要有竞技精神。不过,教人做人的时候,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多久以后?”王姬也很自信,眼睛里俱是不屑。

“就以三年为期吧。”其实用不了三年那么久,一旦闻湛上位,金吾卫就会成为所有人的噩梦。不过,现在的问题就是闻湛什么时候才能上位,祁和决定保守一点,才选了三年。

“好,三年之后,本宫等着你来给我负荆请罪!”

这就又是一个在世家眼中有关于司徒器的笑话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同样一个人,做的同样一件事,有人赞之君子,有人笑之傻子。

王姬走后,司徒器才大致对祁和介绍了一下金吾卫如今的情况,他们已经开始了与暗卫的合作,虽还没有彻底融合,但权力已经呈犬牙交错之势地交叉了。

司徒品的好友傅倪,作为这一届的执金吾,是个特别与众不同的执金吾。他的前任们以执金吾为起点,但后门依靠的还是家里,才走到了更高的位置。

傅倪却想自己走出一条血路。

他家里其实气氛很好,至少没有司徒家的这些糟心事,可傅倪就是这么一个有野心的人。他和谢望在升官的方面肯定很有共同语言。就像是其他人喜欢金银古董一样,他俩只热衷于升官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