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与祁和有着三四分相似的容貌,任谁在见了他们之后,都不会说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这三四分像,都集中了在那一双眼睛上。眸如点漆,眉目如画,每一个与之深望的人,都忍不住陷入其中,想一探究竟。

两兄弟站在密道出口,对峙着,僵持着,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最终司徒器打破了沉默:“这不是惊喜。”他第一时间向祁和表明,他还没这么缺心眼,会把祁和的大哥当作给祁和的惊喜。祁家兄弟关系不好,这是全大启都知道的事情,不管这背后有没有什么隐情与秘密,都不是一个不了解情况的外人,就可以随便对祁和的人生指手画脚的。

“我当年确实有苦衷,如果你非要问的话。”祁同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去看祁和,他特意别过去了视线,好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话里带着刺,因为他永远无法做到与祁和好好说话。

刚巧,祁和也是一样的。

祁和皮笑肉不笑地眯起了一双眼睛,这样的假笑是他唯一能够给祁同的。

然后,他们就没有继续叙旧了。一方面是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需要赶紧走,连夜出城,雍畿如今并不安全。

走的还是密道,一个接着一个,宛如地道战。

“这些都是我当年听你说的那个什么地道战得到的灵感。”祁同尴尬生硬地对他弟弟介绍。沉默的赶路,让他们的对话更加窒息。

祁和点点头,只是在心里挑眉,祁同诈死的这两年,都用在京城挖地道了吗?还真是别致的爱好啊。

从密道出来之后,他们进入了另外一个密道。

辗转数次,他们终于出了城。

祁和在一片眼花缭乱与信息爆炸里,终于知道了祁同这些年的经历。他不是诈死,是真的差一点就死了。

死于暗杀。

“有人想要祁家所有人的命。”祁和藏在袖里的手死死地紧握,抱着祁和赶路的司徒器感受到了什么,却选择了沉默与支持。祁和脑子里还在想着,有人想要祁家所有人的命,但他却活得好好的。

这说明了什么?

“你身边那个霜月真的很能干。”祁同的身手也不差,至少能够在疾奔中跟上抱着祁和的司徒器,没有太耽误工夫。祁同突兀地开了口,他知道祁和在想什么,也知道刚刚那些话出自自己嘴里是在暗示什么:“她帮你挡下了一次次的暗杀。”

祁和一点点地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

所以,历史上的公子和并不是病死的?怪不得他一直等不到他想要的死亡,他根本连死因都没搞对过。历史真的是个小姑娘,后人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暗杀祁同的人以为祁同死了,就把他给埋了。

但祁同根本没有死,哪怕这样被活埋,他都最终从土里爬了出来。

祁同这些年,也不是去封地真正地胡天胡地去了,他接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任务,需要进行一些遮掩。不带祁和去封地,一方面是不想暴露自己,也不想把祁和卷进去;另外一方面……当然也是因为祁同真的讨厌祁和。

“是我年轻不懂事。”祁同总觉得他娘身体变得不好是弟弟导致的。当然,现在祁同知道了,并不是这样,从她娘流产之后,她的身体就已经很不好了。

这与祁和无关。

但就像是祁同再讨厌祁和,也不会真的不管祁和一样,祁和也在得知祁同的死讯之后,给了他一场体面的葬礼。

“我一直没有来得及说,谢谢你,这两年还会祭拜我。”祁和的家里,一直供着全族人的灵位,包括祁同的。

祁和回了祁同一个假笑,伤害已经存在了,他不可能与祁同就这么相逢一笑,握手言和。但他也必须承认,他对祁同现在是既不讨厌也没有喜好。两兄弟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也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追查杀害我的人。”祁同又道。

祁和其实也不确定祁同到底是怎么死的,按照历史记载他确实应该是死了的。但祁和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接受祁同死得这么突兀。他更多的猜测是祁同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人杀人灭口。

当然,祁和一直没能追查到真相,因为线索断得太干净了。

祁和与祁同是真的没什么感情,所以在祁和准备作死的时候,他也只是安排了人继续追查祁同之死的线索,却并不会因为这个线索而耽误自杀。可结果就是这么……造化弄人。祁和直到现在也没死,祁同自己已经回来了。

祁同这两年,一开始是在养伤,后来就是隐姓埋名继续追查杀他和祁家全家的凶手,顺便挖密道。

“所以,是你带走了天子?”

祁同带走了女天子,又不伤害她,这倒也能说得通。祁同对祁和不怎么好,但对于姜老夫人和女天子这两位还是一直很敬重的,那也是他仅剩的亲人了。

祁同摇了摇头:“我只是负责在外面接应。”

“那是谁带天子离开的皇宫?”祁和诧异极了。

“你可以亲自问她。”

在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司徒器对祁和说的惊喜才终于现身——女天子闻时,是没有疯疯癫癫的那个正常的闻时。她的身体看上去还是不算特别好,皮肤白得能在夜晚里发光,但精神头不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从未如此有神过。她戴着兜帽,和姜老夫人互相搀扶,齐齐拥抱住了祁和。

“阿和。”她们这样轻声唤他。

祁和怔怔地陷在两个亲人的怀抱里,他是如此震惊,又如此欢愉,就算有再多的疑惑,都没有这一刻与她们拥抱更加重要。

女天子诈死……还真就是她自己做的。

一个所有人都不会猜到的结果。

但她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诈死逃离皇宫,她永远不会这样对她的家人。她选择在这个时候诈死,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替身暗卫遭受意外袭击,死了,她不可能再找到一个比她的暗卫更加像她的人来当她的尸体,她只能顺势而为;另外一方面……

女天子没有说,她有她的目的,但在目的达成之前,她不打算对姜老夫人与祁和说出真相。

“您这段时间还好吗?”祁和只关心女天子好不好。

“一切都好。”女天子因为祁和的关心,而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她其实已经做好了被责备、被埋怨的准备,却没想到没有一个人这么对她。他们只希望她能活着、她能开心,这就是她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家人啊。

在宫中乱成一团的这段时间里,女天子其实一直在陈白术那里,接受华疾医的秘密治疗。

陈白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给女天子治病,那他就会和天子索要一半的财产。

天子一半的财产实在是太庞大,哪怕是陈白术也知道,他要不起。但他又不想打破自己的誓言,于是就转了个手,由他动嘴指导他的小师叔华去疾来帮忙。

女天子的头痛之症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陈白术能做的也只是缓解。

但这样的缓解,对于女天子来说已经足够了。她需要保持清醒,把她想做的事情做完。她躲在了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祁和的家。

在祁和被关在宫里的这段日子里。

祁和看向司徒器:“你一直都没发现?”

司徒器讪笑,他当时但凡是清醒的时候,几乎都用在了在外面追查线索,以及在宫里去看祁和,回祁家给他准备的小院就只是睡一觉。有时候太忙了,他甚至都懒得回去睡,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对付一宿。

谁能想到就在祁家后院,门客华疾医那里,藏了女天子这么一个大活人。

最早发现女天子的还是司徒器的大哥司徒品,毕竟他和女天子之间还有着陈神医这个纽带。

“我和王姬、太子被软禁,都是您安排的?”祁和终于想通了,一如他当初的猜测,那不是软禁,更像是一种在天下大乱之前对他们的保护。但是,这一切都是女天子做的?那个不管是历史上,还是他所认知的,柔软无害的女天子?女天子这不会是被谁穿了,或者重生了吧?

“抱歉,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有办法与你们细说。”说了就会产生更多的问题,也就装不像了。女天子这边其实也是仓皇做出的决定,提前了计划,毕竟谁也没想到她的替身会死。

“不,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我只是……”还无法接受真正牛逼的人其实是女天子的这个神转折。

就,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如果女天子一直这么牛逼,她干吗要被人控制当这个傀儡天子这么多年?别和他说是什么因为爱情,那祁和一定会笑的。

“我以前确实很没用。”女天子垂下头,“但在那件事之后,我想通了,我不能一直这么没用下去。”

电光石火间,祁和想到了那一天女天子对他说的话,无法保护自己的善良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那不是一种将死之前对晚辈的劝告,而是女天子自己的人生体会,或者说是暗示。她从一开始就对祁和埋下了伏笔。

金吾卫与暗卫也是女天子整合的,不管是从权力、时间都对得上。

也就只有女天子了。

“我一半时间是真的迷迷糊糊的。”女天子有些懊恼,她是真的被头痛折腾得有些疯,所以她真正能够部署的时间只有另外一半,这才拖了这么多年。当年她也不是真的拒绝了陈白术的治疗,而是无法接受开颅。

陈白术回去闭关多年,终于想到了如今这个缓解女天子病痛的办法——药方配合针灸。随着他的入京,正式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祁和回想自陈白术回京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这才愕然发现,每一件事在发生之前其实都是有预兆的。联系历史,雍畿乃至大启的巨变其实就发生在他死之后。或者说,他的死就像是某个按钮、某种刺激,让一切都加快了速度。

如今祁和没有死,很多计划这才慢了下来,有了更多的酝酿与准备。直至最终的爆发,与祁和所知道的历史相同又不再一样。

每个人都是潜力无穷的。

你永远无法知道,把一个人逼到极致之后,他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但在女天子身上,至少祁和知道了,凡是能当上天子的,就没有一个会是真正简单的。

第37章 花式作死第三十七式:

雍畿城外, 有女天子很多年前就准备好的温泉山庄,或者准确地说用“防御坞堡”来形容更合适。

那坞堡隐在京郊一座四绝孤峙的山上,有温泉流经, 于山林坡泽中若隐若现,皎洁的圆月为尖顶蒙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 宛如一位孤冷出尘的神秘佳人。走过层层复杂的路线, 祁和一行人终于进入了真正的坞堡,看到了高耸入云的大门在眼前拔地而起, 有甲士站列在高墙之前, 进行着严密把守。

坞堡外围还搭配有最常见的门楼、角楼以及楼橹, 每一个高处都还有望孔与射孔,将易守难攻的军事堡垒诠释到了极致。

女天子隐在车里,以防万一还戴上了兜帽, 现在知道她还活着的人还是并不多,她也没准备现在就暴露出来。

掀开车帘,露出脸的只有祁同和司徒器。虽然他俩出现在人前的时日不多, 却已经有了不小的威严与群众基础。站在望楼上的甲士看到他们二人后,便敲响了铜锣, 让楼下的甲士缓缓打开了大门, 露出了门内炊烟袅袅、阡陌纵横的别样世界。

由外至内,分别是甲士、田民、仆从以及主人的住所, 还有散落在各处的兵器、铁器、手工陶瓷等作坊,俨然便是一个自成一国的小世界。

这样的坞堡在大启随处可见,最早诞生于前朝,是用来防范蛮族入侵的私人武装。

祁和上学的时候, 学过一些有关于坞堡的历史,甚至被教授要求写过有关于坞堡的论文, 占期末成绩总分的百分之四十,可以说是直接关乎了这一学期的这一科会不会挂。有人写历史,有人写演变,甚至还有人写坞堡的理论改良与应用。

祁和穿越来之前,还没有写完他的论文,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才能够让教授眼前一亮。

现在,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启对于这些地方武装割据也曾尝试着进行过削弱与拔除,可惜收效甚微,到了女天子这一朝更是让这种私人武装力量膨胀到了极限。不只是各地诸侯、藩王、世家可以拥有,连普通的地方绅豪都跃跃欲试,建起了小型坞堡。

祁和学到的历史上说,这是女天子纵容属臣、无力控制国内局面的象征之一。但祁和现在却觉得,这是女天子早就在为自己准备的一步棋。

唯有将树叶藏在森林里,才不容易引起警觉。

而纵容了这些坞堡不断地建立,不仅方便了女天子为自己准备后路,也方便了在未来当武帝闻湛上位之后,以此为由对奸商贪官进行大面积抄没。

这些地方坞堡最终都会被朝廷收拢,成为掌握在中央手上的武装力量,可以说是一举数得。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同样的一件事,换一个角度去看,会看到截然不同的世界。以前祁和总把女天子往简单里去想,现在,他看女天子做的每一件事都仿佛自有深意。

好比……

“您是故意让王贤误会的!”

此时他们一行人已经进入了坞堡,女天子拉着祁和单独去了书房,她知道,他一定有很多问题,不问出来今天都睡不着的那种。

姜老夫人年事已高,已经先去休息了。

大厅里只留下祁同和司徒器面面相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个人说:“啊,今天天气真好。”一个抬头看了眼突然被一片乌云半遮住的月亮,昧着良心说:“是啊,天气真好。”

书房里。

祁和终于想明白了,不管是王姬,还是王贤,他们最初觉得祁和才是女天子所生之子的信息来源,就是他们偷听了女天子那一日与祁和疯疯癫癫、似是而非的对话。除此之外,他们其实都没有任何直观的证据能够证明,但他们就是对此深信不疑,甚至连祁和都差点信了太子闻湛不是太子的事。

当然,祁和倒没有脑洞那么大地觉得自己才是天子的孩子。

毕竟她娘姜嘉婉与女天子关系再好,也不可能舍得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宫中。或者说,如果按照这个故事里的逻辑,女天子自己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在宫中受苦,她怎么舍得让表妹的孩子来代替呢?至少以女天子的性格来说,她很难做出这种事情。

女天子充满深意地看了眼祁和,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关切地问:“王贤还与你说了什么?”

“他一直在试图用各种证据证明我是他的孩子。”凭空寻找证据很难,但如果是从结论往回倒推,却会有很多证据就这么冒了出来,不管它是不是真的,都看上去像是真的,“他还说他快要找到当年送孩子出宫的奶娘了。”

祁和差点都被王贤说服了。

祁和虽然是胎穿,但却有着所有婴儿刚出生时都会有的毛病,在刚一开始,他是看不清楚人,也无法准确分辨出声音的。很快他阿娘姜嘉婉就彻底取代了他印象中那个有关于阿娘的模糊轮廓。

这样的认知,让祁和动摇过一段日子。不过,他又想到了其他的理由。

如果他是被换的,那么在他被带走的时候,肯定会有另外一个孩子要立刻取代他,他不可能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但从始至终,就只有祁和一个婴儿而已。

最主要的是,女天子和姜嘉婉要怎么做到同时怀孕、同时产子呢?这是不可能的。当然,也许真的就有这样的巧合,而女天子的计划是基于巧合而展开的。但祁和还是不太愿意去相信以女天子的性格,她会同意让表妹的孩子代替自己的孩子受苦。

“那个奶娘也是您安排的障眼法吧?”祁和做出了这样大胆的猜测。

女天子却暗暗握紧了自己的手,她的头又开始痛了,眼前一阵恍惚,却努力咬牙撑了过去。这比在宫里的时候难多了,因为在皇宫之中她从不会忍,感觉到疼了就真的任由自己疯一阵子,说实话,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会让她暂时忘记各方压力,还挺好的。

但现在不行了,她不能再让天子疯了的传言传出去。在被祁和扶着吃完药丸之后,女天子又休息了一下,这才咬牙对祁和道:“不,奶娘不是。”

“!!!”所以,还真的有孩子被送出了宫?

女天子对祁和的猜测依旧是那个态度,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只是死死盯着祁和,不想错过任何部分:“继续说王贤。”

她对王贤真的很在意,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肯定不是因为爱情,祁和从女天子眼里已经看不到她对王贤的喜欢了。

祁和把他从王贤那里知道的,都一股脑地与天子说了出来。

女天子点点头,心中终于有了数。果然是他啊。女天子以为她在确认了这个结果后会感到痛苦,但事实上却是没有。她只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如释重负。

终于可以不用摇摆不定,不用自我质疑,她只要狠下心去做就可以了。

“陛下?”祁和小声唤了一声。

“无碍,天色已经不早了,阿和你先去休息吧,有什么我们都可以明天再说。”女天子这样对祁和道,脸上挂着不似作伪的温柔与笑意,“或者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继续问。”

祁和摇摇头,他没啥想问的了,就算有,暂时也想不到了。

然后,祁和就退下了。

在大厅,祁和找到了司徒器,祁同不知道何时已经走了,祁和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有些时候真的不想应对与人客气的场面,他可以应对,却不是很喜欢,能避免一次算一次。

司徒器上前,自然而然地关心起了祁和:“你感觉怎么样?”

“冲击很大,我大概需要一段消化时间。”祁和对司徒器实话实说。

“介意消化的时候加我一个吗?”

祁和笑了起来:“你来能干吗?”

司徒器再一次说了之前的那句玩笑话:“加油打气。”

每每听到一个古人说出很现代的词汇,都会让祁和忍不住愣一下,想想这些若被历史写下,后世的史学家肯定要头疼了。古人也知道加油?知道打气?他们加的什么油?总不能是95、97。当然,想一想这一切的万恶之源是自己,祁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像那个至今未解的宛如Wi-Fi接收器一样的青铜器一样,现代人总会想办法去理解的。

司徒器把祁和送到了祁和的房间里,在这座坞堡里,祁和有自己单独的一座小院,与青山绿水为伴,特别适合闭关。

去月和霜月也都回到了祁和身边,连他住的地方都与他在雍畿祁宅的风格相差无几。当祁和躺在一片纱幔之后时,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自己还在京中。

他喊来去月与霜月询问了一下她们的情况。

两个婢女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她们是在雍畿城还没有发生动乱时,就随女天子一行人离开的。去月始终被女天子所信任,毕竟祁和当年为了一个婢女不惜反抗兄长的事情,很是传了一段时间。

霜月则自愿被遮住双眼、捆住手脚,才与她们一同来到了这里。

去月总算有点相信霜月了,她虽然是谢望派来的,但从她效忠祁和的那一刻起,祁和就是她心目中的最高指令了,哪怕是谢望也再没有办法逾越。

“太子殿下呢?”祁和问。

“太子殿下去接王姬殿下了。”

女天子也并不能事事都料事如神,她不是神,无法安排到方方面面。在女天子一开始的计划里,她以为祁和与王姬会一直被关在一起,她没能料到驸马对王姬的感情那么深,竟然真的会去宫里救她,并成功了。

但不管如何,女天子还是希望他们能够一家团聚的,司徒器和傅倪要负责带回祁和,自然就只能由太子去想办法带回王姬。

祁和点点头,不管王姬和太子之间如何,至少在女天子眼中,他们都只是她的孩子。

“陛下有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吗?”祁和这才想起来询问。

“等。”去月只回答了祁和一个字。因为她只知道这一个字,她不知道女天子在等什么,又为什么要等,她甚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诈死。

祁和倒是有些猜测。

现在诸侯、藩王都会聚在京城,远远看去,像什么呢?像一个斗兽场,或者是一个养蛊的蛊笼,把所有的毒虫汇聚于此。女天子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也没那么大的把握可以剿灭他们全部,那就让他们自相残杀。

直至杀到最后,杀到两败俱伤,一直在养精蓄锐的女天子,再以正统的身份,理直气壮地回去收拾残局。

她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而一旦收拾了诸侯、藩王,大启此时的狼烟四起也就是小问题了。天子可以顺势一统天下,让四海归心,重新建立起大启的辉煌与秩序。

这也是为什么女天子之前一定要收拾蛮族的原因,当蛮族短期内成不了问题的时候,大启内部才可以被允许这样短暂地混乱一下,而不用担心被外族趁虚而入。当外族反应过来想要拉起军队攻打大启的时候,女天子已经回归,稳定了天下。

哪怕无法真的全部如愿,至少也会削弱很大一部分诸侯的力量,到时候就是闻湛的舞台了。

联想历史,女天子做的事情基本也是如此,殊途同归。

历史上,随着公子和的惨死,女天子应该是改变了计划,变得更加激进,更加没有办法容忍。

她应该是真的死了。而她用自己的死,算计了所有的诸侯,让他们互相猜忌,谁也洗不清谋害女天子的嫌疑。闻湛通过女天子为他铺好的路,一步步把本就属于大启的一切收回到了中央的手上,成就了“武帝”之名。

甚至也许王贤那么快就随着女天子死了,都有可能是女天子的手笔,好比□□什么的。

王贤被逼无奈,只能在死之前,把一切交给了他以为的他和女天子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