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纲,祁和真的是一点动笔的兴趣都没有,写过的东西再写一遍就很没意思,他自己又实在是无法把写过的内容全部复述、默写出来。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写吧,祁和又担心自己之前的稿子会再也找不回来,毕竟他的稿子都在皇宫里,而皇宫现在这么乱,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总之就是很烦,特别纠结的那种烦。

就在这个时候,司徒器敲响了祁和小院的院门。今天的带兵训练已经结束了,他本应该已经累到筋疲力尽,回去好好休息,备战第二天的。

但是,双脚它们就是不听话,他能拿它们怎么办呢?

一转眼,一抬头,祁和的小院已经近在眼前了。黑色的门,白色的墙,还有一棵树叶已经全部落下但依旧挺拔屹立在院中的老树,是如此显眼。

祁和诧异地问司徒器:“你怎么来啦?”

司徒器送上了手里的花,嗯,在带着甲士跑步的时候,司徒器就看上了沿途的花,并在寻找对比了一番后,才确定了眼前这一捧勇敢地开在初冬的花。香气扑鼻,娇艳欲滴。没有谁告诉过司徒器要送花,或者为什么要送花,他只是下意识觉得,祁和会喜欢,那会让他心情好。

祁和接过花,果然很惊喜,虽然他前面抱怨了田园生活那么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喜欢的,好比青山绿水,也好比眼前的花。

“送给我的吗?谢谢,我很喜欢。”

司徒器这一回很争气,努力忍住了害羞,对祁和发出了邀请:“要……出去走走吗?这里晚上很漂亮。”

“好。”祁和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下来。

祁和与司徒器并排提着灯,走在田埂上时,他才惊觉,小学鸡谈恋爱的既视感怎么这么强烈!祁和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边不知道何时已经长得高大可靠的司徒器,嗯,这位还像个皮实少年,正在描述着他小时候去司徒老家上房揭瓦、下海捞鱼的有趣童年呢。立刻,什么恋爱不恋爱的顾虑就都统统从祁和的脑海里消失了。

没有人谈恋爱会这么谈的!

不一会儿,他们便从一片宁静,走到了另外一方天地。

司徒器带着祁和走到了坞堡之上人迹罕至的高处,身下是万丈悬崖,仰头却能看到夜空繁星。一望无际的漆黑幕布上,缀着亿万光年之外的繁星点点。

古人不知道那之外是宇宙,却已经明白了俯仰天地如浮游的事实。

“看。”司徒器为祁和指了一颗最闪亮的星。

他不为别的,只是想让祁和意识到,无论在何时何地,他总能为他找来打发时间的快乐,就像是当年那朵花。司徒器总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带来细微的感动。

司徒器扶着祁和,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高处。

越高的地方越冷,更不用说是在初冬的山间,哪怕祁和穿着厚厚的披风,用毛边挡脸也不例外。他只能和司徒器抱团取暖,却傻乎乎地想不到要离开这里。

因为没有受到过污染的夜空真的很美,壮丽宏大,让人心旷神怡。

祁和哈出一团白气,正与司徒器准备开口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彼此不分地交融到了一起。祁和笑了,司徒器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我们肉眼看到的星辰,也许在亿万年前已爆裂死亡,此刻它们的光芒到达我们的瞳孔,是最神秘的意外——”既然司徒器不说,那祁和来说也是一样的,他既是作者,也是读者,记不住自己写过的东西,是因为他觉得它们充斥着功利与索然无味,但他却能记住大师之作的每一个字,他说,“这是《小王子》里说过的句子。”

谢谢你带给了我这样的神秘意外,即便也许你并不知道。

司徒器不愧他直男的身份,思考了一会儿,跳过了询问《小王子》是什么的环节,缓缓道:“你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其实是星星亿万年前的尸体?”

祁和:“……”行吧,他真的再一次确定了,这肯定不是谈恋爱。

但是莫名地,祁和看着司徒器认真又努力在理解的傻样子,一下子就笑出了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

只是觉得这个哪怕是坐下都比他高上不少的少年,是如此可爱。

可爱到他在晚上睡前想起这一幕时,唇角都在控制不住地上扬。他的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了司徒器,司徒器的呼吸,司徒器的成熟以及司徒器比夜空还要闪亮的眼。

祁和突兀地就想起了一句土味情话。

——我觉得你的眼睛比星星还要闪亮好看,但我觉得我的眼睛比你的更好看,因为……你在我的眼里啊。

第二天,祁和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又一捧花,那是很小很小的白色的花,一大捧凑在一起,像极了昨夜的星。它们就这样被放在了祁和的眼前。

去月说,那是司徒少将军一大早小心翼翼送来的,生怕扰了公子好眠,放下就走了。

司徒少将军与花一起放下的,还有一摞连夜默写出来的东西。

那都是司徒器在皇宫里看祁和写过的手稿,有已经被祁和废掉的稿子,也有祁和正在进行的部分,除了最后祁和被王贤软禁起来时司徒器没能参与的部分,司徒器把他知道的,都写了出来,送到了祁和眼前,为祁和解决了最大的困扰。

祁和惊喜地看着宣纸,他甚至都不知道司徒器还有这样过目不忘的本事。

司徒器带着甲士远远跑过祁和的小院,眼睛不受控制地再一次往小院看去,也不知道祁和醒没醒,有没有看到花,有没有看到纸。司徒器最烦读书写字了,他也没什么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是,只是……

祁和对他真的很重要,如是而已。

无论是有关于祁和的什么,他都会记得。

第39章 花式作死第三十九式:

之后的每天, 只要司徒器在坞堡,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路过”祁和的小院,为他送上一捧鲜花。那肯定不是全世界最美的, 亦有可能不是整个坞堡最美的,但它们一定是司徒器拼尽全力能够寻找到的当日最美。

祁和什么都不缺, 但司徒器依旧还是想要尽己所能地带给他快乐, 哪怕只是看见一朵花而怦然心喜的瞬间。

少年的爱总是如此炙热、赤诚,又没有办法遮掩。

司徒器可以假装自己不喜欢祁和, 以防祁和直接拒绝他, 让他连这样就跟在祁和身边的机会都失去, 但司徒器却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不去对祁和好。

——这简直有违我的天性。

司徒器在后来的个人小记里曾这样提到。写下这些时,司徒器只是出于一种想要宣泄的目的,他绝想不到, 在几百年后,这些小记与他的感情会因为一项历史研究而公诸于世,大白在每一个现代人的眼前。

看的人是目瞪口呆。

震惊的点不在于司徒器对祁和的感情, 而是大家没想到史书上有名的狠厉异姓王,在陷入恋爱时会是这幅模样, 他竟然还有少年怀春的一刻。

研究大启这段历史的专家, 更是忍不住在私人微博上发起了牢骚——【研究个历史,还要被古人强行喂一嘴狗粮, 请认清自己的人设定位好吗?我的异姓王绝不可能是个恋爱脑!以及,这个祁和到底是有多好看啊,才能让大家都这么喜欢他!】

甚至有影视公司起了要开发“司徒器X祁和”这对CP大IP的心。

而促使司徒器开始写小记的起点,就在于他和祁和在坞堡里相处的这段日子。

祁和在终于找回了他的手稿后, 就马不停蹄地重操旧业开始了写书生涯,这样他自然也就不会再感觉到无聊了, 对生活重新燃起了激情,看谁都心情好得不得了。

哪怕是面对太子闻湛,祁和也是尽量……笑着拒绝对方。不管如何他还是会坚定立场,死命拒绝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管为了什么给对方希望,那都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祁和宁可自己回家的目的达不成,也不想这么对被自己视为家人的表哥闻湛。

但闻湛深受宸王那个神经病影响,无论祁和怎么说都一时接受不了。当然,闻湛也没有特别激进地要和祁和当下就发生什么,他只是迷之自信的觉得自己有一辈子的时间来与祁和就这么耗下去。

祁和……

祁和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觉得这样僵持着也还行,早晚有天太子会不得不放弃的。毕竟女天子看样子会活得比历史记载的要久很多,她肯定能制服太子。

而且,哪怕是在坞堡里闻湛也很忙,他要忙一切有可能会让女天子太过劳精耗神以及不方便出面处理的事情,并不比在雍畿的时候轻松多少。哪怕闻湛接受不了祁和的冷淡,他也没有多少时间总是来找祁和“处理问题”。

祁和勉强能够接受如今这样小频率的骚扰。

除此之外,祁和的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小院里写书,就是夸三夸来给他送花的少年司徒器了。

不知道何时,司徒器已经长得比祁和要高出许多。

明明只是过了不到半年的光景,曾经还与祁和差不多高的司徒器,一下子就变成了祁和眼中的巨人。这个巨人身材还很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已经初步脱离了少年的青涩,有了成年人的棱角。不过真正让祁和意识到司徒器已经不能再用“少年”来形容,还是司徒器手下的甲士看司徒器的眼神,以及他们对司徒器令行禁止无条件服从的样子。

在这些甲士眼里,司徒器就只是司徒器,是让他们心服口服的老大,是让他们敬畏如天的战神。

早晚有天,他们会在他的带领下,所向披靡!

哪怕是最刺头的甲士,听到司徒器的名字时都会有所顾忌,有一次祁和带着去月走过训练营时,亲眼看到一个前一刻还“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天下第一”的兵痞,正一边扒拉衣服一边耍无赖,但是在听到有人喊了句“司徒少将军来了”之后,他吓得连手上的裤子都忘记提,就撒丫子狂奔跑走了,让人忍俊不禁。

甲士们是那么怕司徒器,又是那么敬司徒器。

但让这些甲士瞠目结舌的是,他们看到他们的司徒少将军在祁和面前一秒变脸、如沐春风的模样。不管何时何地,只要祁和出现,司徒器的全部注意力就再装不下其他,整个人都像是换了个芯子。变得像饴糖一样甜腻腻的。

甲士甲戳了戳身边的甲士乙:“那真的是咱们老大?”

甲士乙揉了揉眼睛,犹如梦游般:“也没听说老大有什么双生兄弟啊。”

总之,为了能长时间有理由靠近祁和,司徒器在训兵的百忙之中,还是以“喜欢听祁和讲书”为由,稳稳地扎在了祁和身边。

为了向祁和证明自己有努力在听,司徒器就动了每次写听书心得的想法。

结果,写着写着,根本控制不住地,司徒器就会一边陷入祁和娓娓道来的梦幻场景里,一边信笔由缰的写下对祁和难以抑制的喜欢。当司徒器回过神来时,已经满纸都是祁和的名字,或者是他想对祁和说的荒唐话了。

这样的听书心得,自然是没有办法给祁和看的,但司徒器又舍不得毁掉,人总是需要一个宣泄渠道的,司徒器可以骗过所有人,却不想再欺骗自己。这么憋下去,他怕自己先疯了。

就这样,司徒器就慢慢养成了写小记的习惯,并维持了很多年。

这一日祁和又在给司徒器讲书。

祁和的思维很跳跃,有些时候讲的是自己准备写的书,有些时候又是现代他看过的书。最常说的,就是那一晚他们在山顶看星星时提到过的《小王子》。一起看亿万光年外的星星尸体什么的直男发言,让祁和想忘了都难。一想到这里,他就想笑。

四舍五入约等于,一想到司徒器,祁和就忍不住勾起唇角。

每每看到司徒器如约到来,敲响小院的木门,看见对方那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的时候,祁和都会忍不住勾起微笑,甚至期待起以后的每一天。

“《小王子》里说,大人好像对数字情有独钟。如果你为他们介绍一个朋友,他们从不会问你‘他的嗓子怎么样?他爱玩什么游戏?他会采集蝴蝶标本吗?’,他们只会问‘他几岁了?有多少个兄弟?他的父亲挣多少钱?’。他们认为知道了这些,就了解了这个人。”祁和初读小王子的时候,年纪还很小,长大以后回想起来,才发现那本童话书里处处都是道理。

当祁和第一次听到司徒器的名字时,别人对他介绍的也是司徒器的爹是谁,司徒器的娘是谁,司徒器的大哥是谁,他会继承什么爵位,可以得到多少家产。

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司徒器不喜欢读书,但喜欢练武;他是个被宠坏了的纨绔,却也有纨绔的底线,是个连骂人都不怎么会的小可爱。

司徒器则想到了他第一次知道祁和时的情景。

当别人都在告诉司徒器姜家的这个表少爷有多可怜的时候,司徒器满脑子都在想的是,和表哥会喜欢悬崖上的那朵花吗?希望他会喜欢,希望他能够开心。

在祁和不知道的地方,他的粉圈在粉头去月的带领下,发展出了一个全新的、奇怪的群体。

——CP粉。

其中粉头去月,粉的是祁和与司徒将军司徒品;霜月不忘旧主,觉得公子最终肯定还是会和谢生在一起。太子的主要支持者则来自坞堡内部的人,毕竟他们到目前为止只见过太子,而太子在外面的口碑一直不错,很会维持他平易近人的形象。

至于宸王……

变态不配有粉。

但是最近粉头去月的内心开始出现了动摇,虽然自家公子与司徒品算是两情相悦的官配,可她却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公子提起司徒品时,与提到其他几人是没什么分别的。反倒是当祁和在说起司徒器的时候,表情才是鲜活的,是快乐的。

就好比此时此刻,祁和在讲这个什么《小王子》的时候,他明显想到的是司徒器,而也只有司徒器才明白祁和为什么会笑。

去月忍不住有一点点想站邪教。

最主要的当然还是在去月苦心排查后,她发现其他配对的候选人,大多都不是公子的良配。

太子殿下对公子是有感情的,可是这份感情怎么看怎么不单纯,掺杂了太多的野心与政治目的;

谢望对公子应该也有些与众不同,但当事人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还总是打着为公子好的名号,做一些公子并不喜欢的事情;

至于宸王,去月甚至不觉得宸王喜欢公子,哪怕有喜欢,更多的也就是感兴趣,像是在对待玩具。

司徒品……也是让去月最近有些一言难尽的一位,按理来说,司徒将军什么都好,严肃内敛、成熟可靠,哪怕是残疾了,也是瑕不掩瑜。可是他自己却反而因为残疾的事情,不断地拒绝公子,哪怕出发点是好的,但还是有些伤人。这样的人真的值得托付吗?

以及,是的,去月就是这么双标,自己公子拒绝别人,那就是不拖泥带水,不玩弄感情;别人拒绝她家公子,那就是十恶不赦!

最讽刺的是,去月在心里道,明明她曾经最不看好的司徒少将军,现在有点异军突起了。司徒器过去在去月心中的印象分真的很低:不学无术的纨绔,脑子还不太好,连吵架都会小孩子似的先哭上一哭。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喜欢的?拿来当儿子养,都会嫌弃对方太熊好吗?

但是现在,她却彻底真香了。

低开高走,诚不欺我。

当然啦,司徒器本质还是那个司徒器,还是个幼稚鬼。就在当下下午,去月就看到这位少将军蹲在田埂上,与坞堡村里的孩子吵架。

两人吵的是那种很没有技术含量的架,既没有骂人的词,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举例,反正一听就是小孩子的发言。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倔强小男孩说:“花娘才是这里最好看的!”

司徒少将军非要一板一眼地纠正:“阿和才是。”

小男孩不甘心,抬手表示:“花娘性格好,可好可好了。”

司徒少将军立刻说:“阿和性格更好。”

小男孩撇了撇嘴,又道:“花娘很有本事,很厉害!”

司徒少将军分分钟回:“我们阿和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就,很幼稚,真的很幼稚。

可又忍不住觉得,有这么一个愿意为自己幼稚到底的人,也很好啊。他,超可爱的。

然后不等去月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徜徉完,她就看到,司徒器为了证明祁和才是最厉害的,莫名其妙就和村里小孩展开了一场冬泳比赛。

不等去月阻止,司徒器已经下水了。

这边祁和就更加懵逼了,因为他听到的话是,司徒器为了他,大冬天的跳河了。

祁和:“???”

第40章 花式作死第四十式:

就在公子和第一时间赶赴小河边, 去调查少将军大冬天跳河之谜的时候,谣言通过各种奇奇怪怪的渠道,也辗转传入了此时的雍畿城。

一场大雪, 好像让整个雍畿的野兽都暂时被稍微安抚了一些,躁动都被压了下去。

最近整个城内都很消停, 有人开心, 自然也有人不开心,但情绪完全不影响他们吃瓜。京郊的坞堡并不是百分百安全的, 里面人员鱼龙混杂, 达不成所有人都忠诚, 但坞堡内也可以借他们放出去一些消息来混淆或者搅乱局面。

这是女天子一直没有对外直接暴露自己还活着的原因之一,现在外面的人知道的还是太子闻湛带队盘踞在京郊的一座山上。

具体是哪座山又是哪座坞堡,这就要看打探消息的人的水平和能力了。

但总之, 短时间内,城内的人都没空搭理太子,毕竟在他们看来, 太子已经是注定的失败者了,根本不足为惧。随着太子在京郊坞堡自立, 大家已经默认把杀害女天子的罪名扣到了太子头上。不管太子是不是真的杀了女天子, 现在的情况就是大家说他是,他就得是。

顶着这样的帽子, 太子自然自动失去了继承权。

也只有当太子失去了合法的正统地位,还在雍畿的众人才能够放心地继续内斗。

目前来说,京中的势力可以分为四个较大的集团,以及零星的小集团。其中四大集团里, 最有实力威望的便是以王贤为首、占据了皇宫的保皇党。

王贤完全没有自立为王的意思,这是所有人共同的认知。毕竟如果王贤想, 以他的手腕与基础,早在他能控制女天子的时候他就做了,他当年没做,现在自然也不会去做。只是众人有点拿不准王贤到底认定了谁来当下任天子。

只有王贤身边极少数的亲密心腹知道,王贤看上去是在遍地撒网,不断考察,实际上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他要推自己与女天子的儿子上位!

历史上王贤被女天子蒙蔽,觉得太子是他和女天子的儿子,在死前倾尽全力、手把手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交给了太子闻湛,助他更快更好地成为了名垂青史的武帝。

现在王贤又被女天子误导,觉得祁和才是他的儿子,他自然就改为想让祁和当天子了。哪怕祁和并不听话,也完全没有当天子的意愿,但王贤却还是大度地选择了原谅祁和,毕竟祁和才十几岁,这个年纪的男孩总是叛逆的。王贤甚至诡异地有了一种面对熊孩子时家长无奈又纵容的头疼,连和心腹抱怨时都带着诡异的骄傲:瞧,我儿子,多有主见。

王贤的心腹门客们还能说什么呢?希望自家主公清醒一点,赶紧从这个过家家式的幻想里抽身?那怕不是不想混了。他们只能选择什么都不说,闭着眼喊主上英明就完事了。

王贤听说的是司徒器把祁和带到了太子身边,又为祁和争风吃醋地跳了河。

王贤:“……”儿子的魅力如此之大,还真是让人苦恼啊,这样以后指不定还要伤多少人的心呢,唉,真是造孽。

王贤之外,势力最大的便是东海王了,甚至从东海王的角度来讲,他觉得他比王贤还要强呢。

东海王集团的主体是东海王,却不仅限于他,还有他带来的同样充满野心的儿女,以及与王姬闻岄联姻的驸马儿子。

现在王姬与驸马算是依附于东海王,同时也是身为异姓藩王的东海王手上掌握的一面旗帜,他对外高喊的不是自己要称帝,而是要还政于王姬闻岄。在太子杀了女天子的罪名成立的当下,作为女天子女儿的王姬闻岄,那就是最大的正统。他帮助自己的儿子和儿媳逐鹿天下,镇压反对势力,这不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吗?

“阿爹真是仁爱啊。”王姬也难得褪去了不驯,端坐在那里夸赞着东海王。她看起来满怀真诚,好像全然不知道东海王的打算就是扶植她成为第二个女天子一样的傀儡。

驸马始终与王姬紧密团结在一起,好像只是个懦弱的丈夫、懦弱的儿子,没有丝毫的主见。

东海王的其他子女对驸马十分不屑,只有东海王妃的嫡子还愿意对驸马表现出那么一丁点的兄友弟恭,嘴上说的是“阿弟放心,你和王姬的安危就交给我们吧”,眼睛里却尽是不屑,觉得自己这个弟弟不过是命好,娶了个在这种时候有关键作用的王姬。

“大郎对五郎还真是关爱有加啊。”王李依偎在东海王身边,说着好像无伤大雅的话。

是的,王李这个野心勃勃的数学家还活着,并且活得十分滋润。她既没有入府当宠妾,也没有当侧妃,只是安心给东海王当了个十分受宠的外室,因为庶妾不能扶正,而她的眼里只容得下王妃之位!

东海王妃表面笑嘻嘻,内心已经不知道想要捅死王李这个小贱人多少回了,她现在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会把王李介绍给东海王。但她再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呢?

王李明显已经变成了一个怪兽,谁也没有办法阻止她的野心。

就在东海王一家享受着这个一点也不其乐融融的家宴时,他们也听到了来自坞堡的消息。

——司徒器和太子为了祁和争风吃醋,却被太子失手推到了河里。

王姬闻岄再控制不住表情,差点把酒喷出,好努力也没能压抑住笑容,抬头用宽袖挡脸时,正看到身边的驸马也笑弯了一双眼睛。

这都什么鬼啊。

东海王也是听得满头雾水,只能问问王姬对此事怎么看。

王姬继续演得像个没脑子又心直口快的傲慢公主,对东海王道:“司徒器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闻湛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他俩都喜欢祁和那个妖精,这确实像是他们能干得出来的事情。不等我们去收拾他们,他们先内乱了,省得我们费心,挺好的。”

东海王半信半疑,一方面觉得太子隐忍这么多年,不可能突然忍不住;一方面又觉得,好像除了这个,再没有什么特别合理的解释了。

毕竟这可是爱情啊,最让人不能自已,连他不也一样吗?年过百半的东海王,看了眼在他怀里撒娇痴缠的王李,忍不住想,他好像也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