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梅迦逽收住自己的泪水,从涅槃身上端坐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轻声道,“德叔,走吧。”

“小姐,我们回哪?”

“哪儿都不回,寻一客栈。”

“这……”

德叔虽然有些疑虑,到底是相信梅迦逽的,将马车赶到了一处环境清幽的客栈,来往的客人不多,清净的很。

天字号房里。

涅槃泡了一杯茶送到梅迦逽的手中,陪着她坐在窗下,轻轻的问她。

“迦逽,你在想什么?”

“想我爹。”

许久,涅槃都没有说话,可终归是憋不住话的孩子,忍不住问,“不想他吗?”

“想有何用?”梅迦逽反问。

“你就真的一点不好奇为什么他会称帝吗?”

“这帝京的街上,你随便拉一个人问,他们都会告诉你他称帝的原因,在他们看来,他当皇帝比他的皇兄当皇帝可能更好。”

涅槃惊讶,“你都知道?”

“他心善,称活佛,这民心所向,东方烨不是一早就明白吗?若非,他之前怎会遭遇非人的虐待。”

“可东方烨到底没有防住闲王爷不是吗?还是被他篡位了。”

梅迦逽苦笑一记,“他有心那个位置,谁又能真的防的了呢。”

“你一早就看出了吗?”

梅迦逽摇头。

她不知道,她看旁人都能看准,看他,总是摸不到最深的一处,以前总觉得是他太无欲无求,现在想来,是他藏得太深了,以她的道行,还不足以与他对抗。

“你恨他吗?”

梅迦逽再摇摇头,深爱到骨髓的人,要怎么恨?他遭遇的不平她都看到过,他的反击,从一个侧面说,是东方烨自找的,他逼他逼得太厉害了,男人的骨子里都有逆反的狂妄,不管他多么的体弱,对权力的追求绝不会消失,只看让他为之奋斗的筹码够不够吸引他。

“涅槃,我不知道。这些来的太突然,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弄明白。我不知道应该把他放在什么样的位置才合适。”

涅槃叹气,其实时至今日,别说梅迦逽,就是她自己,对闲王爷也恨不起来,并非说他们几人的感情如何深厚。而是,有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人,她们亲眼看他被自己的亲人欺负、怀疑、暗杀、虐待,陪着他走过那些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日子,那些悲怜和同情在很大程度上缓淡了她们对他的恨意。一个活了今日不知道明日的人,她们忍心去责怪他变得强大吗?一个从出生到成年都不被人关怀的人,外人有资格去对他的努力产生恨意吗?他所做的,不过是一个人本能的求生反应。只是可惜,他的努力,隐瞒了所有人,包括深爱他的人。

“迦逽,我想,我能理解一些些。”

梅迦逽将头轻轻靠在涅槃的肩上,她能理解多少呢?她为东淩付出了多少,为他有操了多少心,努力了多少次,这些都已经不是用言语能说得清的了。当她觉得一切希望都在眼前时,当她以为自己只需做最后一次努力时,所有的愿景都被他打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她的梦,全部碎了。或许,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又或许,他是知道她想要什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

么,只是她想要的,不是他心中想要的,他们的路径不同,只能陪着走一段路,而不是相伴一生。

东淩皇宫,乾坤大殿。

凤凰走到大殿之外,被重洄拦了下来,“哎,乾坤大殿岂是可随便靠近的。”

看着眼前的公公,凤凰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声音冷清的说道,“劳烦公公向皇上通报一声,梅迦逽将军的贴身侍卫凤凰求见。”

听到是梅迦逽的贴身侍卫,重洄认真的看了一遍凤凰,“等着。”“谢公公。”

不多久,重洄边从里面走了出来。

“皇上宣你进去。”

大殿里,东方闲眼中无波的看着凤凰一步步从外面跟着重洄走了进来,跪地行礼。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一会儿,殿内都没有其他声音响起,东方闲静静的看着下面跪着的凤凰,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并不想见到她。

凤凰的心,咚咚直跳,愈发的将头低得更下。

“平身。”

终于,冷冷的两个字从东方闲的口中传了出来。

“谢皇上。”

“你见朕,所为何事?”

凤凰低头不敢抬起,如实回答了他,“梅将军叫属下来见皇上。”

东方闲一怔,什么!她让她来的?!

“她什么时候说的?”

“出朱雀门前。”

倏地一下,东方闲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脸色微变。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2

(倏地一下,东方闲从龙椅上站起来,脸色微变。)

她在出朱雀门前将凤凰指到乾坤殿见他?

凤凰从东方闲的反应中感觉到事态不佳,慌忙自责,“属下罪该万岁,没有把事情办好。”

东方闲蹙眉,凤凰的一切都严丝合缝,她怎么会发现的?又是在何时发现的?在出朱雀门前将她留下,意味不言而喻,由他入主的这个东淩天下,她不想参与,所有该他的,她都还与他。

“罢了。湫”

东方闲摆了下手,示意凤凰站起,道,“她非一般女子,发现你不过是迟早的事,若连你都能瞒她一世,她就不是梅迦逽了。”

凤凰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些,问,“皇上现在打算怎么办?梅将军似乎很抵触……现在的局势。”

“若没其他事,你退下吧。匆”

凤凰愣了下,施礼告退。

“是。”

走出乾坤殿的凤凰在殿前的台阶上站住了脚步,看着云层厚重的天空,突然发现,现在的她,好像没了可去之处,以前有辅国大将军府,现在?不过短短的数句话,她成了无家可归的人,甚至连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了。她们俩,肯定已经不再相信她,不再喜欢她了吧,那些患难与共生死相随的友情在她的欺骗面前,一下都消失不见了。

哎,罢了,当初就知会有今日,不是吗?

正当凤凰准备迈步时,身后传来重洄的声音,“凤侍卫请留步。”

凤凰站住,转身看着叫自己的公公。

“公公可有事?”

“皇上让奴才带你去休息的别院,请跟奴才来。”

凤凰的目光投向乾坤大殿的门里,眼中带着感激和一丝稍露痕迹的笑意。

“凤侍卫,请。”

“有劳公公了。”

梅迦逽在客栈住下来后,德叔和涅槃都提出要去外面打探情况,被她制止了。

涅槃不解,“迦逽,我们就这样一直呆着?对梅府和时局都不闻不问吗?”

“是啊,小姐,老爷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现在帝京里又是一个怎样的局面,我们也不清楚,弄清楚了,好为以后做打算啊。”

梅迦逽面色冷静,他们说的,她何尝未想过,只是此时此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的监视之中,太急切的想知道一切反而会把自己的软肋暴露在别人面前,改朝换代不是小事,即便他们不去主动查,静待几日,相信也会有不少的信息流入他们的耳朵,她想知道的,自然都会知道。

“德叔,涅槃,安安心心住着,他们不会有事的。”

当权者岂是傻子,她手握重兵,几十万大军目前驻扎在京城之外,若她有什么闪失,帝京里布防再怎么坚固也要遭受重创,说不定某人会因此而落下皇位,他怎会在此刻动她?又怎会现在为难梅家人。他要的,不过是希望她念及亲情继续俯首称臣,只是他不知道,她能当他是王爷,是七郎,却难当他是帝王。不评判他是否有成王成君的才质,而是,帝王是她从不想爱上的男子,他们的感情太单薄,他们的后宫太繁华,他们的生活太复杂,她不爱不喜也不望。

“可是……”

“涅槃,信我,安心住着,很快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

涅槃点头。

三日后。

梅迦逽坐在窗边,几条街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热闹的很。

涅槃气喘吁吁的冲进房里,大声喊着梅迦逽。

“迦逽,迦逽。”

“何事,你慢慢说?”

涅槃双手叉在腰上,喘了好一会儿才缓个气来,说道:“正午时分,午门将斩首五个朝廷大官。现在帝京的百姓都跑去午门了,大街上热闹的很。”

“哪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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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诺倾情:第一美人,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2,

sp;“兵部尚书上官鸿,刑部尚书多泽,京兆府尹魏成,禁卫军统领张峰项。还有一个,官很大。”

“谁?”

“左相,左权晋。”

梅迦逽的眉头蹙了起来,他当真如此想要坐稳那把椅子吗?

“迦逽,你怎么看?”

“他们被斩首的罪名是什么?”

涅槃脸上露出了不屑和活该的神情,“贪污。”

“迦逽,你可不知道东方闲在他们府上查出了多少金银财宝,让人瞠目结舌,据说五家聚集起来,抵大半个国库了。要我说,这样的官,该杀。你都不知道现在百姓多么高兴,个个拍手称快。”

梅迦逽不带感情的轻轻勾起嘴角,“真真是攻心为上的高手啊。”

“迦逽,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五个人,只是开始,很快,会有更多的达官显贵被杀被贬被流放。”

“啊!”

“杀贪官,他在赢聚更多的民心,让百姓在他‘善’的基础上看到他的‘正’,军队再强大,也不及民心所向来得盛广;这五人皆是高位重臣,死了后,终须人来替代,那些位子,是用来吸引官低身轻却有野心报复的人,他在用高位收买人心;再者,他想告诉那些心怀对贞康帝有余情的人,他连宰相都敢杀,他们更加不放在眼里,逆反他的人,杀无赦,以期震慑那些心怀不平之人。”

涅槃点头,明白了许多,“这么说,还会死更多人,这样东方闲就能在朝廷安插更多自己的人。”

梅迦逽轻轻应声,“嗯。”

“真看不出,闲王爷这么有心机。”

“身在皇家,每一个皇子出身后都会熟记自己祖记。一个帝王的诞生,就是一部血泪淋淋的史记。这些浅显得根本无需人教的心机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值得一提。每一个登基为帝的人都会如此做,并非只有他。”

涅槃再度明白的点头,“这样看来,他是稳坐那把椅子了。可是,我很好奇,这么多天了,我怎么都没听到东方烨的消息?皇后娘娘呢?长公主和东方恪也没消息传出来,他们都到哪儿去了?还有,篡位不得有军队为支撑吗?闲王爷哪里来的武力?”

“迦逽,你知道吗?”

梅迦逽摇头,涅槃说的,正是她现在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东方烨一群人去哪儿了?他手中哪里来的兵力去抵抗帝京原来的十六卫禁军呢?归宗天和尉迟德是东方烨的心腹大将,这么多日竟都没有听到一点起兵伐他的风声,这太不寻常了。

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涅槃感叹,“哎呀,幸好老爷不爱财,多亏我们带了部队回来,要不然,说不定东方闲就用老爷的命来威胁你屈服了。”“他没那么傻。”

“呃?”

“我带不带兵回,他都不会动梅家的人。”

“为什么?”

“他动了梅家的人,那他千辛万苦努力攒下来的民望就都要失去了。”

涅槃不懂。

“我与他的情谊,天下早已熟知。现在天下人皆以为他称帝是我在辅助他,如他此刻伤了梅家,必会背上‘背信弃义’‘负心无情’的罪名,他不愿,亦更加不会。”

“原来如此。”

“涅槃,知道为什么我们要住客栈吗?此时的我们,若是接受了他一点好处,咱们助他登基的名声可就永世都洗脱不了了。”

“迦逽,我懂了。”

梅迦逽轻轻叹气,“不知道恪现在怎么样了?”

“太子啊……”

涅槃托腮支在窗台上,看着下面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自言自语道,“老爷他们的安危不用担心,东方烨一家就难说了,尤其是东方恪,手脚都不便,你说,就是逃跑他都没机会。不过,东方闲好歹是佛庙里呆过几年的人,应该不会对一个残疾人动手吗?叔侄关系,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