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梅仁杰笑了下,转头看着王伯,到底是在梅家多年的人,真是了解他,他确实不会因为四儿喜欢新帝就对他和颜悦色,他的行为他不敢苟同。可若换一个角度看此事,他则有新的顾念。

“王伯,这天下,易的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王伯轻轻笑着,“这么看,新帝身上也不是没一处让老爷喜欢的地方呀。”

梅仁杰苦笑一记,眼中无奈万般。真正对四儿好的男儿,他肯定会喜欢,但为何偏偏就是他。他为闲王爷时,他不会同意四儿嫁于他;现在他贵为一国之君,他亦不会为了攀附权贵将四儿送进宫中。可这天下,还有哪个男子敢娶四儿吗?他们的情谊,天下皆知。纵然情可分,心可散,但放眼而去,谁又敢要天子的女人呢?四儿不再为辅国大将军,一名女子,不论她多么传奇睿智,终不希望她孤独终老,愿她能嫁的一户好人家,生儿育女,过着幸福平静相夫教子的日子。

“老爷,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梅仁杰摆摆手,“无妨,你说。”

“四小姐奇谋睿智自是不必说,出身容貌也极好,秉性为人更是让天下人莫为不服,可正是这样出类拔萃的优点,让她比起一般的女子更难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男子啊。”

王伯叹息道:“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无从知晓外面那些男子是冲着她的智慧或是美貌亦或者梅家的声望,人心被藏在皮下,我们看不到摸不到着。有道是,患难出真情。皇上当初确实对四小姐不够坦诚,可老爷您看看,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小姐和皇上现在还是在一起,他们之间并没有出现你死我活的场面。小姐对皇上定然有些隔阂,但未有到毕生都不原谅他的地步。而皇上呢,深知自己的错误,一点点的在挽回四小姐。”

“老爷,其实,您比我看得透的多。您最担心的,就是四小姐若是错过了皇上,也许不会再遇到一个如此待她的男子了。”

梅仁杰点头。

是啊,他最担心的问题就在此。嘉德帝得到龙椅的方式他不认同,可他却明白他现在的心是真的,让一个男人付出真心不容易,尤其是经历了皇嗣间权力争夺的王侯。他们的心,极难付出感情。但嘉德帝对他的四儿用心了,登上皇位之后对她好,这远比得到龙椅前对她好要来得让人触动得多。

“那……老爷打算让四小姐进宫了?”

梅仁杰摇头。一旦四儿嫁进宫中,他不怀疑她的地位,后位空悬他不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宫中的生活未必就是好的,日后有了妃嫔充实后宫,争风吃醋的事情必然少不了,她在军中指挥惯了,兵法计谋不在话下,可玩得转女子的算计心思?妃子们一多,诞下皇嗣的机会自然也跟着多起来,到时她若生得一男半女,自然要为了孩子们的将来从皇帝那争得点什么。若她不生,那凤印拿着怕也不稳当,中宫皇后没有儿女的,权力早晚被后宫妃嫔们架空,到晚年多半过得不好,他不想她老无所靠。

“老爷,四小姐素来有主见,这事儿吧,说不定她自己有主意,您也别想得太多。假若她真想入宫,你再怎么反对,她和皇上也有法子在一起。如果她不想母仪天下,就算您觉得皇上再怎么是一个难得的有心人,那她也不会嫁进宫中。依我看哪,咱们只管问她的意思就行了。”

“不行。”

梅仁杰眉心都蹙了起来,“婚姻大事怎可不听父母之言,之前我就是太尊重她才会由着她和闲王爷走的近,若当初不让她单独住在辅国大将军府,说不定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

梅仁杰一直都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不是四儿喜欢东方闲喜欢到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的皇帝说不定还是贞康帝,他不信仅有南线一方支持的东方闲才轻易篡位。若细究起来,四儿虽没有直接支持新帝,但她的作用,却是最大的。

“哎~”

大叹之后,梅仁杰看着空空无人的大街,摇头。

“走吧,进屋去。”

“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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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虽然是4号的晚上但这会应该不算4号了,是5号凌晨3点多了,碎觉碎觉碎觉,好困~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59

有句话说的好,进了土匪窝就别妄想和土匪讲道理。

强困在辰阳宫的梅迦逽没有忍住,将心里的话对着面前的东方闲就说了出来,“你真是天下最大最不讲道理的山匪。”明明答应了她一个时辰之后就放她出宫,现在时间都过了,他居然直接说在辰阳宫就寝。

被说的东方闲不气不恼,反而笑着道:“山匪想娶几个夫人就抢几个,而且,他的夫人小妾每天晚上只巴望着夫君到她的房中。朕,可没山匪的好命。”就一个,还死活不肯和他睡在一起。

“你!”

梅迦逽生生的被气结遽。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梅迦逽气恼的侧身,不想听他乱吟胡叹。

“逽儿,很晚了。邯”

索性,梅迦逽整个后背都对着东方闲,他实在太不讲信用了。

“逽儿……”

东方闲伸手从后面轻轻拥住梅迦逽,“睡吧。”

“对林诗乐你一言九鼎,答应我的却一再反悔。”

柳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宽阔的男性胸膛贴合得也越来越无间,温润的男子声音钻进梅迦逽的耳朵,一字一字说着撩拨她心尖的话语,像是春雨润着大地,虽温和却带着一种漫漫无法躲避的力量。

他说:“我的无赖,只对你。”

梅迦逽差点失笑,压着声线,道:“我是不是该高兴的跪地谢恩?”

从梅迦逽的声音里抓到一丝笑意的东方闲,突然将她悬空横抱起来,大步的朝寝宫里面走。不必她做过多的正面回答,他只要感觉到她有一丝妥协就会抓稳那一瞬间的机会。他想,今夜,他的运气不差。

不想,东方闲抱着梅迦逽还没有走到床榻边,重洄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皇上。”

“皇上。”

东方闲蹙眉,火大了,喝道:“有事明日说。”

外面安静下来,但不过片刻,重洄的声音又传来。

“皇上,您就是杀了奴才,奴才也要叫您。皇上,玄中关传来急报。”

玄中关?

东方闲和梅迦逽同时想起那座处在东淩版图中心的城池,那里是东淩各边防线的转接中心点,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也正因如此,玄中关的守军将军直接听命与东淩皇上,可御前直奏,放在那个地方的军队绝对是在位天子的心腹之军。平时有边防守将的坚守和防范,玄中关极少出现军情,若那里传来急报,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东方闲将梅迦逽放在床上,说道:“逽儿,你先睡。”

梅迦逽一把抓住东方闲的手臂,“小七!”

东方闲知道梅迦逽的意思,抱起她走出去。她是统军奇才,若玄中关出事,她能拿主意必然更有帮助。

得到允许觐见后,玄中关守将王翰派来送信的小将快速跑进辰阳宫,跪到地上,声音有些嘶哑,但字音说的清晰。

“末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闲站在梅迦逽坐着的椅子面前,威仪尊贵,“起来说。”

“谢皇上。”

小将从地上起来之后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重洄走上前接过信封送到东方闲的面前。

“皇上,这是王翰将军命小的日夜不停送来的急信。”

东方闲拿过信后,拆开,一字不落的将信快速浏览了一遍,脸色越来越沉,神情变得异常严肃。待将信件全部看完后,神色已变得十分凝重了。

“逽儿。”

“玄中关怎么了?”

东方闲目光落在梅迦逽的脸上,道:“洛中南郡守将陈庭汉率五万人马偷袭玄中关,由他引发增守在祈邙关的宁远将军李然率三万部将跟入战斗,洛中云麾(huī)将军陈子进的十万人马也在朝玄中关进发。玄中关王翰只有五万人,如何抵挡得了十八万人的进攻?”

最让人担心的是,玄中关一旦出现难控的局面,北面一直支持东方烨的归宗天和尉迟敬德必然有所动作。到时,东淩大地上将会狼烟四起,战争处处。混乱之际,有着狼子野心的西楚说不定会伺机而出,大举进攻东淩。

闻言,梅迦逽脸色忽变。

怎么会这样?陈庭汉在她手下领兵时间虽不算很长,但为人中规中矩,治军尚且算严明,在御敌的战场上亦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失误,一个本份的将军为何会突然偷袭玄中关?还有宁远将军李然,派他增守祈邙关自然是因为情况非同一般,他怎可擅自撤离职守?如果因为他的动向而引得西楚大量屯兵祈邙关,西线的整个布防都将出现巨大的考验,一旦祈邙关失守,西楚的东进之路将被打开最至关重要的缺口,无数西楚兵将源源涌入东淩的国土城池,那时抗击,无论胜败,东淩都将造成巨大的伤亡和损失。这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当初命他们退兵回防时,她交代的清清楚楚,缘何出现这样的变故?

最让梅迦逽想不明白的是洛中云麾将军陈子进,此人跟随她多年,从最初对她的不屑一顾到现在的心悦诚服,他算得上是她心中最为信任的几个大将军之一,陈庭汉和李然有可能背叛她,但陈子进她绝不相信。他要么不认同一个人,若打心眼诚服了,极难叛变。何况,他是老将军,十分懂得观察局势,在这个时候,他不该盲目的跟随陈庭汉和李然行动啊。这三人到底是怎么了?

“逽儿,这三人都是西线上关键位置的守将。”

后面的话,东方闲没有说出来,但梅迦逽岂会听不明白。这些人都是她手里的将军,他们反了,别人自然就联想到她,认为是她暗中授意。若不然,行动一向听指挥的西线军队缘何会挑起内战?

梅迦逽强自镇定下来,问道:“现在玄中关的情况如何?”

“你说。”东方闲看着送信的小将。

“是。王翰将军带着五万人在城中奋力抵抗,末将前来送信的时候,陈庭汉的五万人还没有攻进城,李然带领的三万人发起过两次进攻,也都被王翰将军打退。但是皇上,陈子进带了十万人马赶赴玄中关,人数是城中的两倍,加上城外已经驻扎的八万人,不论王将军多么善指挥,都没法抵挡得了啊。”小将万分着急道,“陈庭汉在攻城的时候说,现在的皇位本该是贞康帝的,他们要……要……”

后面的话,送信小将不敢说出来,东方闲双眉一挑,喝道:“他们要推翻朕的统治,是不是?”

“是。”

东方闲目光骤冷,连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带着一种决不轻饶的冷意,“朕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重洄。”

“奴才在。”

“宣……”

东方闲的话还没有说完,梅迦逽出声打断了他。

“小七。让我玄中关吧。”

“你?”

梅迦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现在战事刚刚发生,如果能将陈庭汉和李然劝服,各军损失都能控制在最小。陈子进现在还没有到,一切还来得及。若是让他们舍生忘死的拼杀起来,只怕到时,你我皆难把控。”

东方闲蹙眉,担忧的问道:“你确定能将陈庭汉和李然劝服吗?”

一句简单的问话,让梅迦逽心顿然温暖起来,他问的是‘确定能劝服他们吗’,此时此刻,他居然没有怀疑身为西线布防大将军的她,只怕连玄中关的王翰现在都在担心幕后指使是她吧,他会这么快的让人送信进宫不正是害怕自己的对手是她吗?

“小七,我并不知他们为何有此一为。虽无法保证一定能将他们安抚,但我一定尽力。”

东方闲拧起眉头,毫无疑问,当今有可能将内讧平复的人只有逽儿,也只有平复了玄中关的战事,东淩才能免于生灵涂炭的连番战乱。只是,陈庭汉和李然既然胆敢发动战争,就必然想到了各种可能,他该让逽儿冒这个险吗?

“小七,事不宜迟。”

思虑良久之后,东方闲做出了决定。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60

(思虑良久之后,东方闲做出了决定。)

“逽儿,你可以去玄中关。但定要记得,不要到陈庭汉和李然的军中去与他们谈撤兵。”

梅迦逽明白东方闲的担心,宽慰他道:“小七,我会看情况行事的,别担心。”

送梅迦逽出宫门时,东方闲轻声告诉她,可以先回梅府和梅老爷子道个别再去,若不是她坚持,他是不会让她连夜赶赴玄中关。只不过,出了宫,梅迦逽就全然按自己的计划来办了。命涅槃用暗号召集墨卫即刻赶护他们身边,德叔驾车直接出了京城直奔玄中关。

马车里,涅槃心疼梅迦逽遽。

“迦逽,其实你住一个晚上也没事。”

“怎会没事呢。”梅迦逽轻声说着,“陈庭汉第一次用了偷袭,难保他不会趁着夜晚进行第二次偷袭。李然人数虽只有三万,但你可知他手中人马都是精兵,若不然我也不会派他增守祈邙关。这样两个人在玄中关外,我担心王翰坚持不了多久。”

思及当前局面,梅迦逽轻轻叹息,“哎~恨”

一旦玄中关失守,只怕北线的归宗天和尉迟敬德就会趁机扰乱,到时东淩就真的大乱了。

涅槃忍不住嘀咕道:“真是的,也不知道陈庭汉和李然到底搞什么鬼,好好的,干嘛要打仗。吃饱了没事干打敌国去,打自己人,算怎么回事啊,唯恐天下不乱的俩个家伙。”

“只怕,像他们一样的,远远不止俩个。”

“什么意思?”

“小七称帝,名不正言不顺,抢了贞康帝的皇位,不管当年先帝是不是想传位给他,现在的人都只看到了他篡位的事实。南线是他自己的人马就不说了,北线镇守的将军们可是无时无刻不想将他推翻。至于西线的人,虽没有归宗天他们那般憎恨他,但也绝对不会像南边的守军一样敬畏和支持他。他们成了一群中立的人,南北都想拉拢。”

涅槃问,“西线是在你的统管之下,你和东方闲的关系明摆着,他们不至于……”

“哎!”

梅迦逽无奈的叹气,“就是因为西线是我统管才会出现今天的事情。”

“不明白。”涅槃直接道。

“南线的人认为我和小七情意深厚,不会举兵反他;北线也顾忌我和小七的关系,不敢邀我抗他。但西线的将军们怎么想的,我也不能十分确定。”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西线的将军们一向听你的命令,这次只不过出现两个‘中风’的人。”

梅迦逽摇头,“非也。”

“难道他们蓄谋已久?”

“我和小七的关系,世人皆知。纵然我们也被他蒙在鼓里,但旁人不会这么认为。包括西线的人马,他们也定然怀疑是我支持了小七篡权。贞康帝被推翻后,我没有任何出兵讨伐小七的行为,这件事肯定让大家都不满吧。”梅迦逽微微蹙眉,想起了帝京外劝大军回驻地的情况,“当初大家就不愿意撤军,等了这么久,不单单是想逼小七退位,也是向我讨一个说法吧。”

涅槃不由得愤愤然,“这有什么说法好讨的。这次改朝换代我们也是受害者,难道就凭我们之前和东方闲的关系就断定我们支持了他?太搞笑了。何况,就算支持他又怎么样。他爱你,你爱他,相互支持有什么问题,他们为部将,就该听命于你。现在把东方闲拉下皇位有什么用,东方烨死了,东方恪完全残废了,其他皇子也找不出一个能堪当大任的,到头来,身份血统正宗的还是东方闲,白忙活一场。”

于是,梅迦逽直接点出了最担心的一处。

“我怕他们这次是准备给东淩换血统。”

“迦逽,你的意思是……”

涅槃的眉头也皱紧,如果陈庭汉和李然真有这样的心思,那肯定就不止他们八万人马,势必已经偷偷联络了更多的人,他们这次过去,凶多吉少。

马车外,二十名墨卫已经全部到齐,分布在白色马车周围,护卫着梅迦逽朝玄中关奔去。

“迦逽,你说,陈子进真的叛变了吗?他带着的可是十万人马啊。”

之前不管遇到任何危险战局都对陈子进有着信心的梅迦逽亦开始怀疑,一致对外时,她从不怀疑自己所带领的军队出现异心,可这次不同,她不得不担心西线是否还能从这次的意外里安全的挺过来。

“涅槃,你马上派人去祈邙关,洛北,韶城,瀚阳四地打探情况,看看军中是否有异象。”

“是。”

很快,四名墨卫从梅迦逽的马车周围分散开去。

梅迦逽脑中仿佛出现了一张东淩的全局地图,倘若刚才墨卫去打探军情的四地没有出现叛变的情况,玄中关的局势便有望得到控制,若是那四地的守军也出现了异常,情况将会变得十分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