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不禁莞尔,却也不多插话。

敬帝又道,“段涛的功劳朕知晓,济郡尚有工事未完,他抽身乏术,朕已命他全全处理济郡善后事宜。少卿,你们三人,朕和皇后要赏。”

阮婉闻声上前,“照顾睿王是微臣份内之事,不敢向陛下和娘娘讨赏。”

宋颐之也欢喜开口,“少卿不要,我也不要,我同少卿一道。”声音响亮笃定,陈皇后就微微抬眸看向敬帝。

“少卿是要朕独赏文槿一人?”敬帝自然是打趣,邵文槿便大方上前,“陛下好意,文槿却之不恭。”

阮婉转眸看他,他还真要不成?

敬帝也笑。

邵文槿就也心照不宣,“愿将陛下所赐,悉数赠予济郡。”言罢,瞥过阮婉一眼,眸中带笑。

阮婉也才明白过来,低眉垂眸,会意开口,“邵将军如此,微臣也斗胆向陛下讨赏。”一席话毕,也不抬头,脸上的梨涡浅笑却甚是好看,邵文槿也低眉莞尔。

宋颐之便也在陈皇后怀中欢畅道,“少卿要赠,我也赠。”

敬帝龙颜大悦,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一旁两人才相识而笑,默契无比。

见过敬帝与陈皇后,宫中备了车辇送两人回府。

腊月二十九,明日便是除夕。帘栊外,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年节气息,沿路都热闹非凡。

邵文槿看向阮婉,单手托腮望着窗外,眼中一脉秋水盈盈,纤手若柔荑,巧笑倩兮,不知在想何出神?

两月来,头一次少了宋颐之在一旁,邵文槿悠悠开口,“每年除夕都是进宫过的?”

阮婉回眸看他,清浅应声,“陛下和娘娘说我独自一人在京中,过年就该热闹些,才留我在宫中一起用年夜饭。新年伊始又要进宫拜谒,除夕便都是在宫中过的。那时公主还未出嫁,小傻子也在,我们三人就一同闹着过除夕…”

她娓娓道来,他便专心致志看她。

至于她说的是何,竟也没有多听进去几分。

明明一幅清秀眉眼,却时有故作的猥琐,盛气凌人,少见这般温婉可人。唇若涂脂,软语轻言便似黄莺般动听。

心思袅袅之际,却听阮婉问起,“你呢?”

明眸青睐里写满期许,浅笑看他,眼中好似清波流盼,邵文槿佯微怔,才敛了情绪,淡然道,“时有同父亲在军中,年关里让娘亲盼得多。”

阮婉恍然大悟,“难怪去年把邵文松支去军中,自己在家陪娘亲。”

邵文槿也跟着笑起来,心中繁花似锦。

转眼行至昭远侯府,车辇徐徐停下,阮婉起身。敛起帘栊,临下车前却回眸看他,“邵将军,新年好,大吉大利。”

机灵古怪的模样,邵文槿笑不可抑。

阮婉已然下车,叶心和叶莲就欢喜迎了上来,“侯爷!!”

一别两月,两人担心受怕得多。

“阿心,阿莲。”阮婉眉开眼笑。

看了良久,邵文槿才放下帘栊,吩咐一声开车,嘴角浮起的笑意,经久不曾褪去。

一路回府,阿莲的嘴就没有消停过。

譬如,先前宁大人来过府中等了些时候,侯爷一直在宫中未回,宁大人有事就先回去了。让她们带话说侯爷辛苦了,返京好好歇一歇。明日又是除夕,侯爷要入宫,不必特意寻时间去看他,初一在宫中见便好。

阮婉点头。

再有便是,侯爷刚到济郡就遇上了洪峰过境,虽然听说有惊无险,她和叶心还是担心得不得了。

阮婉脚下微顿,口中喃喃道,“嗯,是有惊无险。”似是回回同邵文槿一处,都有惊无险。

叶莲继续滔滔不绝,叶心自顾摇头,“侯爷在宫中用过饭了吗?”

不曾。

“阿莲,你伺候侯爷沐浴换身衣裳,我去备些吃食来。”叶心忙去准备,阮婉笑逐颜开,“阿心最好了。”

济郡来回都很简陋,也没好好梳洗过。真正回到侯府,才觉懒懒泡在浴桶中是如此舒畅,手凫着水花溅下,阿莲就在一旁替她添水。随意趴在桶沿,轻声哼着小曲,阿莲忍俊不禁,“小姐从济郡回来,心情就这般好?”

连阿莲都看得出她心情好?

那她果真心情很好。

阮婉瞪她一眼,也不作应声,两腮一鼓,屏息沉入水下,脑海中却思绪不定,她为何会心情很好的?

阿莲也不拆穿,笑吟吟道,“小姐,怀安侯遣人送了巴尔进贡的香料来,小姐要不要试一些?”

阮婉就从水中窜了出来,瞪大眼睛看她。

言外之意,自然是要的。阿莲掩袖一笑,我去拿。

叶莲离开,阮婉也起身去拿浴巾擦拭。沐浴过后,再换上一身女子衣裳。

阿莲向来大大咧咧,阮婉早已习惯,去了多时不见她回来,阮婉也没多放心上,便也不等她,自顾擦拭着头发。

她同少卿虽然长得极像,熟悉的人却是一眼就能分得出来,换上一袭女装更是决然不同。

薄烟翠绿纱裙及地,胸前是淡鹅黄色的锦缎裹胸,腰身盈盈一握。青丝半湿,搭在颈间锁骨处,更显雪肌细润如温玉柔光。

对着镜中俏皮一笑,方才俯身去首饰盒里挑簪子。

门外轻快的跑声,推门声起,阮婉知晓又是阿莲,也不回头看她,只管打趣,“本侯出门两月,你腿又变短了不是?”

身后却良久没有应声。

阮婉微怔,悠悠转身,盈盈笑意就全然僵住。

宋…宋颐之?

而宋颐之一袭华服锦袍,身上还沾满了草木屑,又是从狗洞里钻进来的。她转头朝他笑,他便目瞪口呆滞在原处,使劲儿闭了闭眼,再狠狠睁开,更是惊得合不拢嘴,再看了她许久,兀得撒腿就跑。

阮婉大骇,“宋颐之!”

不知他跑什么,却跑得飞快。

阮婉心一横,扯开嗓子吼道,“小傻子,回来!”

霎时,屋外的脚步声停住,片刻,又“咚咚”跑回,还是站在屋门口,瞪大眼睛疑惑不定看她,和少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宋颐之半个身子还在屋外,阮婉怕他再跑开,只得上前将他扯进屋,又迅速把门关上,口中抱怨道,“让你回来,你跑什么!”

宋颐之更惊,是少卿的声音。

少卿是这般牵他的,也是这般吼他的。

遂而兴高采烈唤开,“少卿,真是你!!”

阮婉哭笑不得,他却顺势从身后将她抱住,“少卿少卿!”

阮婉又惊又恼,“宋颐之,你放开我!”

宋颐之哪里肯听,他还是头一次抱到少卿,还是这副模样的少卿,宋颐之欢喜得很,就抱住不放。

“小傻子!”阮婉炸毛,他才听话放开,嘴角嘟起,好似不满的人是他一般。再见阮婉气得呲牙咧嘴,他又笑得更欢。

“宋颐之,你要是敢告诉旁人,我就再不理你了!你听到没有!”

宋颐之拼命点头,“少卿,我不告诉旁人,这是我同少卿的小秘密。”

小秘密,阮婉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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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便是大年三十。

每年惯例,阮婉在府中用过午饭,才进宫向敬帝和陈皇后请安。这顿午饭,阮婉却吃得闹心不已。

叶莲和叶心也都不敢做声,昨夜睿王有从狗洞中钻入,而后的事,小姐没有再提,二人也不敢多问。叶莲心中愧疚,缓缓放下筷煮,“小姐,都是阿莲不好,找不到,早些时候回来就好了…”

阮婉稍楞,只见叶莲眼底微红,低头不敢看她。

“大过年的这是做什么?”阮婉夹了菜到她碗中,“我都没慌!”浅浅一笑,安慰道,“不怕的,小傻子不会说出去的。”

叶莲还是咬唇,阮婉无奈,“阿莲,我要喝汤。”

叶莲才赶紧起身乘汤给她,阮婉接过,讨好笑道,“阿莲最好了。”

叶心无奈摇头,三人方才笑作一团。

午饭用完,给侯府上下发过红包,叶心也备好了入宫的车辇。每年都在宫中过除夕,翌日京中要员也都进宫拜谒,要到了年初一晚上才会返回侯府。

九月里,煜王因济郡水患一事被罚闭门思过,此次进宫,阮婉也没见到煜王,敬帝该是被气得不轻。

加上荣帝过世,宋嫣儿守孝,年关回南顺的省亲礼也延后。

今年陪在敬帝和陈皇后身边的,就只有阮婉同宋颐之两人。

自昨日起,宋颐之就不时侧目偷偷看她,两个模样的少卿,像,又好似不像,两个他都喜欢。吃口饭就看她一眼,还自觉装得极好。

阮婉无语,他装也就罢了,在敬帝和陈皇后面前作死作何!

作者有话要说:~~~~(>_<)~~~~ 别喷我

本来准备今天三更的,结果回来晚了,明天一定到!!!!!!

第五十九章 赐婚事

第五十九章赐婚事

待得他再偷偷转眸看她,阮婉终于忍无可忍,趁着敬帝同陈皇后说话不备,恶狠狠瞪他一眼。

宋颐之微讶,继而满眼委屈,低头扒饭,在饭桌上才俨然老实了许多。

阮婉又觉欺负了他,心中愧疚,就不时夹菜给他。宋颐之傻傻一笑,便将方才的委屈和不快一股脑抛到九霄云外。

按照南顺过年的习俗,年夜饭要吃得久才吉利,敬帝和陈皇后就问起两人在济郡时的见闻。

昨日才匆匆抵京,离宫时又走得急,阮婉和邵文槿没有细致提起过。此时敬帝和陈皇后问起,先前憋坏的宋颐之可算找到出口,放下筷煮便手舞足蹈说个不停。

从邵文槿的厚重毛毯说到沿途的流民,又从洪峰过境时的震撼一幕讲到发放赈灾钱粮。宋颐之愚笨,辞藻修饰并不丰富,一字一句都说得简短单纯,却比长篇大论来得深入人心。

傻傻的笑意挂在脸上,其实憨厚讨喜。

阮婉也跟着笑起来。

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有滋有味。

宋颐之还提到了许念尘,阮婉也随声附和,敬帝对他印象亦好。

宋颐之说得开心,便口无遮拦,末了,神秘言道,“父皇母后,我同少卿有个小秘密!”

“噗…”阮婉险些被汤呛死。

陈皇后笑盈盈看着二人,看得阮婉心虚不已,就拼命给宋颐之夹菜,“殿下多吃些!!”

宋颐之欢喜扒饭。

“殿下喝汤!!”

宋颐之欢喜喝汤。

待得宋颐之嘴塞得满满的,眼中盈盈水汽,包了一嘴吃食委屈道,“少卿,我吃不下了…”阮婉还在继续伸筷煮,他委屈看她,她便冲他眨眨眼,宋颐之则又眉开眼笑,“好吃的!…”

宋颐之无暇说旁的,阮婉才舒了口气。

旁人看来,却是维护得很。

殿外三两青雀欢畅啼叫,拂过树梢的风里却带着些许寒意。大殿之中,银炭烧得将好,古铜色的暖炉里,热气萦绕盘桓,好似一抹明艳春光动人。陈皇后慢声絮语,“颐之就喜欢同少卿一处。”

陈皇后的声音温柔娴雅,阮婉却心有旁骛,不假思索应道,“是少卿多受殿下照顾,少卿也喜欢同殿下一处。”

陈皇后也不深问,抿唇轻笑,便又亲自夹了菜到她碗中。

阮婉惶恐,“多谢娘娘。”

陈皇后眼底浮上几分暖色,“少卿生分了,将陛下和本宫当成家人就好。”敬帝也呵呵作笑。

阮婉羞赧低头,宋颐之便又开始给她夹菜。

少卿吃菜,少卿吃肉,少卿喝汤…

够了够了…

少卿这般瘦,要多吃些…

真的够了…

少卿少卿…

阮婉镇定低眉,桌下,却狠狠踢了他一脚,宋颐之微顿,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脱口而出,“少卿你踢我做什么!”

阮婉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得尴尬赔笑。

陈皇后唇角微挑,转眸瞥向敬帝,敬帝也隐隐浮起一丝笑意。

一席饭吃到稍晚,在宫中看了些烟花,陈皇后道声乏了,打发他们去别处玩,宋颐之就兴高采烈拉起阮婉跑开。

阮婉不满嘀咕,他却笑得憨厚。

待得两人跑远,陈皇后又屏退众人,寝殿中就只剩了敬帝与陈皇后二人。

“听闻颐之此行济郡,一路应对得当,未出任何纰漏。有少卿照顾颐之,臣妾总是安心的。”端坐镜前,纤手摘下金钗步摇,青丝就绾在耳后。

肌肤莹润白皙,举手投足,带着惯有的风情。

“皇后何意?”敬帝便俯身替她宽衣,呼吸贴在颈间,耳鬓温柔厮磨。陈皇后不起身迎合,喘气声却略有急促,“陛下,颐之是我们的孩子,哪有做父母的不希望子女好的?陛下今日也看到…”

敬帝猛然将她抱起,“就依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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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颐之从前在宫中的住处是崇明殿。

宋颐之年长离宫后,在宫外另立睿王府,崇明殿便空了出来。

宋颐之偶尔进宫留宿,也都歇在鸾凤殿,与陈皇后作伴。唯有除夕时,才会和阮婉、宋嫣儿在崇明殿闹上一夜。

眼下,殿中没有旁人,宋颐之便扭扭捏捏起来。不知如何开口,脸色红得一塌糊涂。

阮婉则是趴在桌上看话本册,浑然不觉。

昭远侯野史大全,每年出一本,她年年除夕都看。

听说销路极好,叶心费了好多功夫才拿到年底第一版。

阮婉每年都看,看了又怄气,不看还不行。

“少卿少卿,”宋颐之在她身后憋了半晌,终是唤出声来。

阮婉回头看他,宋颐之才吱吱唔唔,“少卿少卿,我问薇薇,若是抱了旁的女子要如何?”

薇薇是宋颐之的婢女,宋颐之不懂的事都喜欢问她,旁的女子是指他母后和妹妹之外的女子。

阮婉越加莫名。

宋颐之眨了眨眼,又低眉对对手指,脸红害羞道,“少卿少卿,我娶你可好?”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娶你妹!

阮婉脸色骤然一变,“小傻子!”恼得起身就走。

宋颐之当下就慌了,“少卿不生气,我不娶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