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官吏诧异开口,“侯爷…不如等等…”他的意思是,等永宁侯抵达之后,一并迎往驿馆,就不用特有劳动平远侯走一遭。

不想,卓文却是眸色一凛,“怎么,本侯也要在此处迎接永宁侯不成?”

“下官不是此意。”礼部惯例吓得脸色铁青,大气也不敢多出,卓文也不应声,冷哼一声,直接策马挥鞭,阮婉一行只得跟上。

阮婉只觉今日的卓文委实怪异。

阮婉前脚刚走,晋州的车驾后脚便道。

礼部官吏才遭了卓文训斥,心有戚戚,见到永宁侯又哆嗦了几分。

车辇前,拱手问候,“下官奉殿上之命,前来恭候,驿馆已安排周全,请随下官来。”

马车上,帘栊轻挑,率先出来的却是孩童的粉雕玉琢,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欢呼雀跃,“爹爹爹爹!我们到京城了。”

商允抱起葡萄,言语间就甚是宠溺,“到了京中,不可像晋州府一般惹是生非。”

葡萄搂起商允颈后,欢喜亲上一口,“葡萄知晓了,娘亲叮嘱过,不淘气,要听爹爹的话。”

商允闻言便笑。

阮婉一路所见,西秦京中处处守兵,气氛压抑沉重,比之长风京中都还要多上几分。越是欲盖弥彰,越是说明,今日西秦,山雨欲来风满楼。

放下帘栊,阮婉眉头微拢,贺寿之后,早些离开才是。

入了城门,行了不远就是迎接外国时节的驿馆。

驿馆里安置的都是别国来使,西秦国中诸侯都没有安置在此处。

卓文送到驿馆前,就做辞别,自先前起,脸色就几分难看,阮婉也懒得同他道谢,倒是邵文槿替她周全。

驿馆有专门的官尹负责,平远侯做了交待,官尹就立即迎上。

阮婉一行,安顿在驿馆中的临水阁,南顺临水而兴,算是好寓意,旁人想得周全,阮婉言谢。

待得看清是哪个房间,记了记,也不进屋,就吩咐叶莲去收拾,自己则是让官尹领路去见怀安侯。

邵文槿就不虞看她。

阮婉没留意。

跟着官尹行了两步,才晓有人跟在身后,遂后诡异问道,“你跟着本侯做什么?”

邵文槿道,陛下命我护送昭远侯北上,自然要时时跟着。

阮婉无语,有人分明是特意来搅局的,剜了他一眼,嫌弃道,“你愿意跟着就跟着!”

邵文槿脸皮却相当之厚,她让跟着,他便一直跟着。

一直跟到沈晋华下榻的风涧堂。

沈晋华惯来雅致,院落内,听风品茶。

“晋华!”阮婉远远唤了声,沈晋华就起身,回头看她,脸上一抹温润浅笑,犹若三月柔和的柳絮。

阮婉就快步迎上,刚一行就觉胳膊被人拽住,带回怀中,险些脚下踉跄。还能有谁拽她?

还能有谁敢拽她?!

阮婉恼意看向邵文槿,邵文槿却是一脸佯装的平静,“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般欢喜跑过去作何?”

欢喜是指她看到沈晋华心情就好了大半,亲切招呼,就不似外人。

这般待遇,有人自然是没有享受过,自然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就连语调也都是酸的。

“男女授受不亲,你拽我作什么?”阮婉反唇相讥。

他又不是外人,邵文槿稍楞,被她一撅,还是悻悻收手。

这边停住,沈晋华却是踱步而来。

二人早前在长风国中便见过,沈晋华巡礼问候,“邵将军,许久不见。”

邵文槿悠悠回礼,“怀安侯。”

“邵将军,又与昭远侯一道?”沈晋华不过打趣,有人却当真了,“想来我与昭远侯颇有些缘分,便时时都在一处。”

阮婉险些咽口水呛住。

作者有话要说:更得有些晚,还算在12点完成,争取明日早点,,,

第七十一章 论表白

第七十一章论表白

阮婉险些咽口水呛住,他却全无羞愧之色,唇瓣的笑意好似理所当然。

又是这幅笑意,阮婉就恍然想起庆州来。他突然俯身吻住她嘴唇,等她反应之时,又被他抵至树前,亲到嘴肿了半月。

敬帝问起,她只得硬着头皮…说吃东西吃急了咬的。

可众人明明是在灵山斋戒了七日。

不知她吃何物吃得这般急!

阮婉比被陆子涵拖下水池还要窘迫万分!!

彼时,邵文槿就是眼下这般笑意。

阮婉恼得咬牙切齿,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般厚的!

沈晋华莫名来回打量他二人。

他二人却全然没有顾及一旁的沈晋华,咬牙切齿的依然咬牙切齿,春风得意的照常春风得意。

沈晋华眼底笑意倏然一浓。

旁人不知邵文槿,他又岂会不知?

姑父在世时,就想过日后要接少卿回南顺,到了阮婉处却迟疑不决。

姑父向来疼阮婉得很,邵阮两家有敬帝赐婚,姑父有同邵家势如水火,哪里肯将阮婉嫁到邵府?邵家的长子叫邵文槿,邵文槿一直让姑父头疼不已。

沈晋华那时便听姑父提起过邵文槿。

阮婉起初刚至南顺,多有不习惯,就时常给他和少卿写信。他接到的信中,就有为数不少是痛骂邵文槿的。

猪脑肥肠,洪水猛兽,不要脸,卑鄙无耻…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是以沈晋华初次在长风京郊见到邵文槿,竟未认出邵文槿来。

沈晋华才知有人的描述添油加醋了多少,竟会大相径庭!

后而殿中,邵文槿与阮婉联手演得一场好戏,你来我往,默契无比,沈晋华错愕至斯。

再后来,阮婉离开长风京城,他因着旁事无暇顾及,也未留意她同邵文槿之间如何。

今次到了西秦京中,却一眼读出的别的意味。

阮婉与邵文槿…

沈晋华不觉一笑,阮婉鲜有在旁人面前吃过亏,他是说不过她,也唯有阮少卿同她一个段位。

他兄妹二人拌嘴,就时有让人哭笑不得。

“这么牙尖嘴利,小心日后嫁不出去。”

“你我长得都一样,我若日后嫁不出去,你也娶不了媳妇儿。”

“嫁也嫁个更穷凶极恶的!”

“娶就娶个犯花痴的!”

“臭美!”

“自恋!”

“既臭美又自恋!”

“阮少卿!!!”

思及此处,沈晋华就轻笑出声,正欲开口,屋内帘栊撩起,一身紫绫纱衣的女子就自屋内缓缓走出,“晋华。”

沈晋华便立即迎了上去,“怎么也不多歇会儿,出来作何?”言语中,就甚是爱护宠溺。

阮婉闻声转眸,与沈晋华并肩的女子,虽然衣着素淡,一颦一笑却动人心扉,小腹高高隆起,竟有数月身孕。眼眸灵活转眸,甚是精明,下颚稍稍圆润,却不显臃肿。

这人竟是…李卿?!

阮婉就惊得合不拢嘴,“李…晋…”平素的牙尖嘴利就不知隐去了何处,好似见到生平最不可思议一般。

李卿竟是女子!

李卿和晋华…孩子?!

阮婉只觉脑子里突然塞入了太多信息,一时间根本来不及消化,错愕望着二人,举起的指尖都望了放下。

邵文槿却是会意一笑,卿公公…继而转眸看向阮婉,她那幅明显怔忪的模样,有人兴致更浓。

她自己都是女扮男装,还去讶异旁人是女扮男装!

邵文槿就笑出声来。

阮婉愣愣回头看他。

他也不理,只是眼底笑意又多了一层旁的意味。

李卿就莞尔开口,“侯爷…”

阮婉嘴角耷拉,“你们…你们…”阮婉就是一时难以接受,“你们二人从来都不对路的!”顿了顿,再看看李卿小腹,“怎么…怎么…”

整个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就似顷刻崩塌。

结果,还不待沈晋华开口,有人便理直气壮反问,“谁规定的两人从前不对路,日后就不能在一处?”

关他何事!!阮婉恼怒看他。

邵文槿就继续言道,“我倒觉得怀安侯同李姑娘般配!”顿了顿,特意冲她强调道,“很是般配!”

阮婉好气好笑,她又没说她二人不般配!

有人迟钝得只会曲解她的意思!!

“邵文槿你自以为是!…”怒斥声刚出,后边的却通通咽回喉间,好似方才,她突然明白邵文槿说先前一句的心境。

就不晓方才迟钝和曲解的究竟是何人!

谁规定的两人从前不对路,日后就不能在一处?!

我倒觉得怀安侯同李姑娘般配得!!

阮婉诧异得合不拢嘴。

而邵文槿难得如此明显的暗示表白,生平头一次,却被她直接当头棒喝!

邵文槿顿觉脸色将要挂不住!!

阮婉的戛然而止,便被他自动脑补成旁的意图。

某人恼羞成怒,“我自以为是,那你给邵文松下巴豆作何?”

阮婉原本就尴尬得很,便下意识声音更大了些,“谁给邵文松下了巴豆?”

邵文槿微怔,她的表情不似有假。

阮婉却顺势反应过来,难怪有人一路上都扭扭捏捏,时而回眸一笑,时而装模做样,还有那句精辟的,“若是下次,直接说与我听就好,我自会周全,犯不着给文松喂巴豆,人不是马,他受不住。”

阮婉嘴角抽了抽,“你真以为巴豆是我下的?”

邵文槿更觉是先前会错了意,当着沈晋华和李卿的面,恼得脸色蓦然涨红,便是随父亲沙场上出生入死,都未被逼得这般没有退路过!

沈晋华和李卿的面面相觑下,邵文槿终是再忍不住,微微点头致意,算作辞别。然后一把拎起某人的衣领,想了想,直接扛在肩上拖走。

阮婉始料不及,猛然被人扛起,瞬间吓得脸色煞白,“邵文槿!”

沈晋华和李卿惊愕目光中,邵文槿也不作搭理,只闻得耳旁连串怒嚎声,“邵文槿,你放我下来!”

“你听到没有!”

“洪水猛兽!”“臭不要脸!”“无耻!”…

一路从风涧唐扛回临水阁,末了,炸毛的一声,“疯狗!!!”

邵文槿再忍不住,猛然将人放下!

直接后果便是,直到翌日华帝寿辰宫宴,她的位置在正殿中的显赫位置,嘴唇却明显是肿的。

旁人四下议论纷纷,她的位置恰好在殿中左列首排,左边的位置留有空余,不知是何人,右边就是沈晋华和李卿。

偏偏邵文槿还在身后执刀护卫,阮婉尴尬不已。

避过二人,将将抬眸,正对面,右列首排坐着之人就是卓文。卓文也诡异看她,继而低眉一笑,阮婉恨不得掘地三尺。

恰逢华帝遥相举杯,“昭远侯远道而来,可是水土不服导致内有虚火?”

言外之意,那个谁,你的嘴肿了。

阮婉想死的心都有了,还得起身应承,“劳华帝陛下关切。”

众目睽睽之下,瞥目望来的人却是更多,人群中就有笑出声来的,阮婉心中犹如万般神兽咆哮。

阮婉就想咬死邵文槿!

她在国中都没有这般丢人过!

竟跑倒西秦来丢人现眼了!

好在华帝心思似是并未多放在她身上,随意关照两句,就将话匣引导了沈晋华处,沈晋华应对有方。

阮婉才见来得各国来使委实不少。她是南顺,晋华是长风,一旁还有苍月,巴尔,平阳,燕韩。

华帝一一招呼,片刻,就闻内侍官高呼,“永宁侯到。”

殿中便立刻安静下来,目光纷纷投向殿外,华帝也悠然一笑,阮婉不明所以,她是见过十八学士图,想见见永宁侯本人(混成何种模样,才会江郎才尽!),就不知旁人都这般作何?

目光略微扫过,对面的卓文却是低眉饮酒,不甚在意。

殿外,就有人迈入。

“永宁侯,你来得迟了些。”华帝热忱招呼,好似亲近熟络得很。

阮婉顺势望去,殿中的华服身影,拱手应声,不卑不吭,“殿上恕罪。”一袭风华,意气风发,手中牵着的几岁大的孩童,也乖巧叩首,“商洛见过皇帝伯伯,皇帝伯伯万岁万岁万万岁!”不似旁的旁的王侯贵族子弟拘谨胆怯,嘴巴又甜,一幅机灵模样当下就将席间众人逗乐。

旁人乐归旁人乐,阮婉就险些将下巴惊掉!

这不是…葡萄?!

而那永宁侯,分明就是同葡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看便是父子!

华帝朗声大笑,“可是永宁侯世子?”

“正是犬子,商洛。”商允应声,葡萄就上前道,“爹爹和娘亲都唤商洛葡萄,皇帝伯伯也可以唤我葡萄。”

阮婉更加肯定就是那个小不点!!!

可葡萄是洛语青的儿子。

那洛语青就是永宁侯夫人。

洛语青就是永宁侯夫人?

出使长风送亲前,阮婉就在清风楼听到过传闻,西秦永宁侯要纳平西侯爱女为妾,永宁侯夫人一怒之下就带着永宁侯世子离府出走,永宁侯府四下寻人去找,也没有半分踪迹。

三月里,她就在慈州见到了洛语青和葡萄。

阮婉只觉脑中一片浑浑噩噩——她嫁人了,我还是喜欢她——苏复喜欢洛语青。阮婉犹在出神,华帝便又问起,永宁侯夫人为何没有同来?

“内子身怀六甲,只得深居简出,还望殿上见谅。”

“永宁侯宠爱夫人,本殿亦有耳闻,赐座。”

空位是事前留好的,内侍官上前领路,竟是安排在阮婉左侧的首座位置。阮婉,却还沉浸在商允方才的一席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