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月看他一眼,倒没发火,想了想才说,“我不记得了,怎样的情义深重,不记得了,又能如何?”

“那如果记得了呢?”没被教训,娃娃的胆子就大了。

水镜月一窒,不由回想起那双眼睛,这么深浓的情感,她也参与有份么?如果那样,她可以舍弃鸢尾,从此抹杀他的存在么?不屑于说谎,她索性沉默。

娃娃看准机会磨着磨着就磨到她怀里,趁着她发呆,成功赖上。“镜月,不管怎样,都不要丢了我,好不好?”

水镜月扫了他一眼,吐了口气,“若我失了法力,若我心中有结,只怕是你要丢了我了。”

“唔,嗯,那在之前,你不要丢了我,就这么说定了!”

水镜月倒拎着他的衣领,一甩就将人扔到地上,起身就走。

第四十章

饕餮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上神似乎还挺正常,但配上一个明显不正常的鸢尾,这就显得愈加诡异。

“这一步错了。”水镜月面和神定,像是一块暖玉,“你看,你下这里,那后一步呢?我从中路直袭,在边角立势,你就处于被动…”

鸢尾沉默地听,不吭声,也不点头,只是一双如黑晶石般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水镜月,看着那两瓣水红色的唇翕张着,看着那淡淡垂下一弯漂亮弧形的眼睫,看着那偶尔抬起的明晃晃的眼神,看着看着就有些痴了。

“…这弈棋是小道,但若你限于真实的阵中,错一步,恐怕就追悔莫及…”水镜月抬头与他目光相碰,见他出神,便把话收住,心底隐隐一叹。

[你小子…]饕餮瞧不下去,冲过来就揪住了鸢尾的衣领。

“退下!”水镜月冷冷下令,将手搁在案上轻敲了敲,才叹了口气,“就到这儿吧,鸢尾…你好自为之。”她站起身,只是抬头看着那一片云天。

鸢尾站了起来,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有些发颤,他将手攥进袖子里,“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像是许久不曾开过口,乍一说话,那嗓音哑得被砺石磨过似的。

水镜月眉宇微拢,想扯个笑,却又觉得烦,一甩手,人就径直走了。边走边有些窝火,只觉自己怎么越来越不干脆,再听得自己腰间那串缀玉晃出“铮铮”之声,水镜月更烦,一把扯了扔到地上。

“水镜月!你最近怎么连着不去九…”霄然黑着脸才说了半句,却见水镜月居然过分得越过他径直往前走。“你站住!站住!”

水镜月回头阴森地看他一眼,“水镜月是你能叫的么?你敢再叫一遍,我打你回去重新修练!”

“你…”霄然被这阴森的语气惊得一慒,眼睁睁看着那身玄衣纁裳飘然不见。

已近炎洲地界,鸢尾从那日后便再没见着水镜月,不知为什么,心就是有些定不下来,连带面对东王公时,他亦是一副时时走神的样子。

东王公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浅浅一笑,“快到炎洲了,她近日是不是神思不属?”

鸢尾回神,只听到后半句,想了想,只道:“她全无破绽,那柄剑不是那么易取的。”

东王公毫不在意,“即心神剑只认法力修为与心境,只要心中有悔有愧,或者修为不够,即心神剑自会离去…至于她的破绽么…”他笑容又深了几分,“她的破绽不多,但不是没有。其中之一就在这一次的炎洲。”

鸢尾眉一动,却沉默下来。

东王公眼一眯,倒是有些讶异他如此沉得住气,“炎洲临近,她最近一定会见一个人,如果机会好,或许就可以动手了。”

“谁?”

“十濑。”东王公斜挑的星目里也闪过些阴郁,“全是天一池那些不入流的妖孽。”

鸢尾哼了声,起身就走,走到玄关处,他又回头一声冷笑,“我也没见你们这群天界的有多入流。”

又是圆月当空,鸢尾依旧数着星星,死活难以入眠。忽然那扇敞着的窗户外跃进个身影,鸢尾心惊,陡然出招,一团火气袭了过去!

“呵!”

鸢尾只觉眼前红影一翻,正想再施法,耳边已听到一句讨饶,“鸢尾你个小笨蛋快住手!”

咦?耳熟的,是、是…“山膏?”

“呵呵,鸢兄别来无恙?”山膏一身火红的裘衣,与那一头火红的发相间,月色下,竟有些魅人的热力。

“嗯?”乍见久别的好友,鸢尾难得地欣喜起来,但听得这话,他又有怀疑,“你真是那头红毛猪?”

山膏皱眉,却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折扇来,“唰”地一下,展开就在那儿扇啊扇啊,“鸢尾兄十多年不见,还是风采依旧啊,呵呵呵”

鸢尾斜眼盯了他一会儿,转身就亮了夜明珠,把山膏从头至尾照了个仔细,“我说山膏,你被人打坏了脑子么?”

山膏磨了下牙,却硬忍了,“唉,小弟我自从跟了十濑之后,已经修身养性,改过自新了。鸢尾兄莫再笑话,莫再笑话啦!”说罢,他还夸张地摇头叹息,一副悔不自胜的神情。

鸢尾有些受不了地看他在那边演戏,一时倒没怎么留意他说的,“你不是跟着朱雀么?”

山膏脸色垮了垮,“她把我赌输了…”垂头哀伤了会儿,他又猛地抬起头来,眼底一片光亮,几夺明珠,“还好,十濑很好。”他咧嘴笑得一脸幸福,两颗虎牙一闪一闪的,看去有些傻气。

鸢尾这回没有放过那外名字,“十濑?”

“嗯,是呀!”山膏一脸幸福样地频频点头,“十濑她很厉害的,就是霸道了点,只许她自己骂人,不许我骂…”

鸢尾复杂地看了好友几眼,低声道:“你一个人来的?”

山膏一愣,继而打起哈哈来,“当然当然!哎呀,老朋友不见,咱们坐下聊、坐下聊,嗯?”他把扇子扇得呼呼作响。

鸢尾眯起了眼,“你那个十濑就算是来找水镜月叙旧的,哪用得着叫你来拖住我啊?”

“哈哈哈哈”山膏只是笑,把一头红发笑得一颤一颤的。

“所以,应该有什么,是必需避开所有耳目的。”鸢尾靠在了椅背上,神情懒洋洋的,仿佛浑不在意。

山膏瞥他好几眼,才收了笑,脸色有些严肃,“她们之间,恐怕外人都不能插手。”

鸢尾一拍桌案,扯住了山膏的衣领,“我不管他们有何纠结,你只要说,他们在哪儿!”

山膏看着他笑了笑,那笑容有几多迷恋,几多执着,“鸢尾,我不会让你去干扰她想做的事。”他摇摇头,又恢复那副痞痞的样子,“况且,说实话,她与上神之间总是旧恩怨,不是我说,你也插不上手的…”

“那又怎样!”他哼了声,“再说了!你怎么一副熟知他们恩怨的样子?”

“我?”山膏又展开扇子扇起来,“当然是我明艳可爱的十濑告诉我的!”语罢,他敏锐地发现鸢尾眼底闪过的晦涩,不由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其实那是我说着玩的!十濑虽和上神习性差得多,但对于那段恩怨,都是只字不提的样子,怎么套话也不说。我也是看了些秘书,猜想了些,大概是这样,你要不要听?”

鸢尾怔了会儿,却一摆手,站起身,有些凄然地道:“不用了,我不想知道,也无意知道。”

山膏瞪了他一会儿,忽然哼了声,“成啊!这十来年工夫,倒是学会口是心非了!瞧你那小样儿…”他一说,立时捂住了嘴,低声暗骂,“该死,又犯!”

“你倒是变了不少。”鸢尾有些颓然。

山膏凑近他,轻声道:“你听没听过三千五百年前的轸翼大战?”

鸢尾一怔,“怎么?那个十濑是和百甲他们一起的?”

“咦?你知道得那么清楚?来,透点消息,咱们交流交流!”被冷光一扫,山膏只好讷讷地收住话,“那个,呃,听说上神还没到仙界的时候,另有个诨号,叫做‘天一池四霸’。百甲、铅华,另一个就是十濑了。”

“哼,她倒是什么都告诉你!连‘吉毛光裘’都给你穿了!”

乍一听到语声,两人都惊了一跳,山膏立时回身,瞅见了水镜月,却没见到另外一人,心中不由隐隐担心。

水镜月瞥他一眼,忽然五道水链飞起,紧紧缠住了山膏,山膏惊得脸一下白了,“上、上、上神,有话好、好说呀!”

“好,我就跟你好好说。”水镜月手上一柄明晃晃的水刀轻轻划过山膏的脖子,“要跟在她身边,可以;但你若是有半点惹她、害她的心思,轸翼大战里的大魔头荧惑就是你的榜样!”

山膏抖了抖,多年在混迹下界,对于那个妖魔界的首领荧惑,他是知道的。挫骨扬灰不说,还毁灵骨、灭魂魄,要是灭得干干净净倒也一了百了,但偏偏还留了一魂下来,忍受这世世拘禁之苦。

水镜月见他一脸土色,冷哼一声,“她人呢?”

“咦?你们没碰上?”山膏细想了想,眼神就有些乱了,“会不会碰上其他什么人了?不会又去拣发亮的东西了吧?”他眉清目朗的脸上划上几道黑线,“上神,你快放开我!”

水镜月眸光渐紧,却又忽然一松,唇角隐了抹笑,就往山膏身上平拍一掌,山膏猝不及防,“哇”地一声就吐了口血。

“山膏!”

“山膏…”两道声音同时惊叫,鸢尾才一动身,就瞧见一抹亮闪闪的身影早一步将山膏扶住。

“好你个水镜月!天廷待久了,偷机暗算也学了个十成十啊!欺负个没用的小妖,你要脸不要!”那闪亮的身影上上下下看了遍山膏,回头破口就骂。

水镜月扫了眼一副软绵绵受了重伤样靠在来人身上的山膏,又瞥向自己脚边被某人暂时丢下一支珊瑚簪,唇际隐了抹笑,那素日冷冽的眉眼,也弯如弦月。“既然没用,为何不能欺负?”

鸢尾眉梢一跳,倒是不知道水镜月居然还会和人抬杠。

“哼,废话少说!这一次就较个高下,看谁没用,谁被欺负!”那人将手中山膏随手一丢,山膏没有防备,闷哼一声就被扔到了床底下。

“每百年你都说这句话,也不腻烦!”水镜月轻轻松松闪过她的一击,还了一记水刀,还恶意地将脚边的那根簪子一下踏断。

“啊!我的簪子!”怪叫一声,那人更是狠命扑了上去。

鸢尾这才瞧清那人打扮,原来那袭袍子上竟镶满了宝珠金线,头上簪着、手上戴着、脖子里挂着、腰间佩着,冲眼望去,都是些闪闪发亮的奇珍异宝,难怪方才总觉是一团闪亮呢!

这个十濑…居然是这样子的人…

看着两人从屋里打到了屋外,呯呯嘭嘭的,还有越打越远的趋势,鸢尾连忙想要跟上,但床底下却传出一声呻吟,“鸢尾,还不他娘的拉老子出来!”

待到鸢尾拖出山膏,又循着两人打斗痕迹来到“望尘崖”的时候,十濑已然亮了兵器。湛湛然一如秋泓的宝剑,在常羲施法的圆月照耀下,冷芒透心。

水镜月看了几眼宝剑,冷哼:“还算有些本事,居然能弄得到早已禁毁的昆吾兵器。”

十濑也哼声,“你还是不用那把柴刀么?别到时候想用已经来不及了!”

水镜月轻笑,将额间银饰一抛,银光一闪,却只显出个白白嫩嫩的娃娃。那娃娃坐倒在地上,摸摸自己,也有些发愣,“咦?我怎么…”

“滚一边去!”

水镜月踢他一脚,让娃娃滚了两圈,直到山膏好心地扶起他,他才灰头土脸地怒叫,“水镜月!你故意的!你不敢用我,你,唔唔…”没吼两句,他的嘴巴就被一团臭葶苧草塞满,臭得他眼泪唰地一下涌了出来。

鸢尾被这一连串的事弄得头有些慒,只好把娃娃扶起来,和山膏两人一拍一拍地哄着。

水镜月理也不理这边,只是直直地盯住十濑,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垂眼,“打也打了那么久,十濑,我已经没这个耐性了!”

“哼!要不是每次你都耍贱招,我早把你收拾了,你以为我有这个耐性!”

“那么,这次就来个了断吧!”水镜月轻声细语,但听来却格外冰冷。

十濑一愣,继而怒笑,“好,好!那还废话什么!”

两人再度交手,这回可不再只是耍耍,而是各自使出了无上法术,飞沙走石,一会儿冷风刮面,一会儿炎浪袭人。鸢尾一扯山膏,拎着娃娃就要往后退。

这时的娃娃早没了眼泪,反而两手一拉,将两人都拉了坐下来,手里不知打哪儿变出来一串葡萄,“这么精彩的打斗,可是百年难见!快,坐下来!要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说也奇怪,鸢尾与山膏被娃娃一拉,这些热浪冷风全都消失不见了。山膏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我要嘉果、荀草子。”

娃娃扫了他一眼,变出一堆,“荀草美人发肤…你个大男人,要长那么好看干什么?”

山膏撩撩红发,嘻嘻一笑,“谁让我家十濑就喜欢漂亮的人呢!”

鸢尾瞅了打得热乎的两人好几眼,吃了颗葡萄,这才看向山膏,“刚才的伤,没事吧?”

“伤什么伤!那不过是用来吓唬吓唬人的!”娃娃剥着松子,眼角瞥见又一阵冰刺斜扫过来,他索性默念一咒,施了个结界。

鸢尾被这话说得扭过头去看水镜月,似乎有些明白,“你就是即心神剑吧?”

“嗯。”

“啊?你就是那把能照见五蕴、摄魂夺魄、制命天地的即心神剑?”山膏一把扇子掉了,正砸在娃娃剥好的松子堆里,使得那堆松子肉全翻到地上。

即心看看被打翻的松子,再看看山膏,脸色慢慢发青,正想怒骂,却蓦地脸上一白,神情肃穆地看向远处已然化成两道红蓝之光的身影,“动真格了?怎么可能!居然是‘三生水剑’!”

嗯?两人一惊,同时紧张地看过去。水镜月牟冠已除,长发委地,周边尘砾飙起,那袭织锦黑袍被风吹得鼓胀起来,但那发丝却伏贴得出奇。蓝光渐渐由周身流注到手尖,一柄不知何时祭出的细剑青锋直挺,夺命的剑气在浓月如霜的夜色下湛湛生光。

鸢尾与山膏只消一看,就觉得遍体生凉。

十濑眉峰拧起,目光中微露惊痛,“你还真是想了断了!”

“她怎么了?‘三生水剑’又是什么?”山膏心知不妙,又怕十濑敌不过,不由揪着即心急问。

“不对呀!她明明不是…”即心自言自语,却不回答山膏的问题。

山膏一见,就想冲出结界去,被即心拦住,“现在两人周身术法环绕,都是见真章、要性命的,你出去顶个屁用。被那术法带上,十个山膏都活不了!”

“可是…”山膏心头着急,浑身都绷得紧紧的,半点也不敢放松。

鸢尾坐在一边紧紧地看着水镜月,只觉那双湛然清亮的眼底明明流转着深意,但神色却冰冷异常,比之面对东王公时更为凛冽。的确不对劲,她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是真的要将旧友挚交除掉?

水镜月抿紧了唇,手中的细剑蓝光万丈,刺得鸢尾山膏都睁不开眼来,“三生水起!”

即心马上念咒,但仍感觉身体被这气流刮得生疼,一口气像是被闷住了,怎么也提不上来。

“山膏!”

“笨蛋!”

鸢尾只来得及扯住山膏一片衣角,就见那抹火红色的人影已歪歪斜斜、跌跌撞撞地冲向蓝光中心。

“啊~~”山膏跌趴在十濑身上,浑身像是被捏碎了骨头那样疼。呛出一口气乌血,山膏感觉连手指都没力气动一动,在知道是魂元受了重伤后,他心中更是担心,忍着痛去摸十濑的脸,“十、十濑~~十濑!十濑!”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只是摇着十濑没有半点反应的身体,似乎只剩一口气了,他眼中烫得要命,“十濑,你怎么了?你应我一声儿啊!十濑…”

模糊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一角黑亮的裙裾,山膏抬起头来,看见水镜月执着细剑,目光冷冽如刀,只是瞪着十濑。“你、你还要干什么!你连这唯一的故人都不放过么!”

水镜月沉沉的目光瞪了会儿,才像是轻舒了口气,“哼,你以为我现在住手她就能活命?别傻了!了断哪是这样了断的!”

山膏咬碎了牙,一把拦在十濑面前,目光似恨似苦。

水镜月眯细了眼瞧他,“你挡得了一次,还挡得了下次?”

“我活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让你…”山膏猛咳一声,又吐出一口血。

“好,那我就送你们一起上路吧。”水镜月笑了笑,眉目弯弯,却显不出半分笑意,只见惨淡。她看了十濑最后一眼,双手结印,一道蓝光就笼住二人。

“不!”鸢尾挣脱即心的手冲上去时,也只能看着山膏抱着十濑渐渐消散的影像。他一个趔趄,跌倒在山膏消失的地方,神情凄恻,唇瓣抖得厉害,却说不出半句话。

水镜月看了鸢尾紧揪着土石的手好一会儿,转身离开。即心眼见水镜月走得不见,才上前拍了拍鸢尾的肩,轻叹一声。

鸢尾一滴泪“叭”地掉在地上,渗入泥土不见,接着浑身就开始打颤,有着拚命忍抑的哽咽。即心见他这样,吓了一跳,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开口,神色极其矛盾,却最终憋了回去。

等到即心回到水镜月的房间,已是天光微透,朝霞灿烂。他看见水镜月就和衣仰倒在床上,两手枕头,那双湛清透亮的眼睛此刻却盈了两汪水汽,只是瞪着帐底的六章纹发呆。

他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爬上床,靠在水镜月的肩头,“都已经决定好的…十濑伤是重了点,但也不至于致命啊,看样子那个山膏挺爱重她的,肯定会照顾好她…”

“嗯。”水镜月点了个头,忽然无声地笑了笑,满是自嘲,“我只是…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一瞬间,即心以为她在哭,然而抬头看时,却别无泪水,只有那双眼睛满浸着浓得化不开的痛楚。“你觉得那儿安全吗?”

水镜月闭上眼,“除非我死…不过我死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十濑不会发现什么吧?”

睁开眼,定定地望了会儿帐顶,她认真想了想,“就算发现,恐怕也没这个力气来。”

“唉,只怕那个愣小子误会了。”

水镜月哼了声,眼锋就有些锐利,“不让他误会,东王公那边就会下死手了!”三千年前是这一招,三千年后难道她还会不防?

“唉,刚才看那愣小子是伤心死了,这个只怕日后不好说。”

“反正也不用说。”水镜月扬起手来,看了半天,忽然笑了下,“魔渊,我的命途已经是看得清的了,你呢?之后想去哪里?”

身边一阵沉默,许久才有几声干干的笑,“这世上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叫我魔渊了,你让我还能去哪儿?”

水镜月一怔,回头看着即心,忽然伸手揉揉他的头发,“你个小魔头!看来只有跟着我这个大魔头才行!不然一定被打死。”

“哼!人家难得煽情一把~~”即心头埋到水镜月怀里,将眼泪偷偷抹到她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