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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宁陪在她身边,漆黑的双眸看不出一丝波动。

除了就寝,他寸步不离海无香,两个人仿佛是剑与鞘,极少分开。

“天都堡果然坚不可摧。”海无香看着这座天然堡垒,似乎在感叹。

“而且不乏能人异士。”尹宁抬头看着天空,蓝天上盘旋着巨大的白鹰,上面坐着的女子,是天都堡的驯鸟师。

海无香想到冥冥中不停呼唤她的那棵树,心脏又紧缩起来,毒血快速的在体内奔跑着,对痛感麻木的身体,泛起难忍的疼。

她要顺着唤情树的呼唤,去千绝宫一窥究竟…

可是,现在凌流风紧闭大门,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她怎么才能尽快的出堡?

“哟,这不是堡主夫人嘛?今日气色怎这般差?”就在海无香倚着石栏沉思时,一个醉醺醺的糟老头,怀抱一坛酒,摇摇晃晃的走过来,问道。

尹宁微微一惊,因为这老头出现的无声无息。

“因为这两夜没睡好。”凌流风的声音从石头后传了过来,他对着糟老头露齿一笑,走到还无香身边,慵懒的搂住她的腰,眨了眨狐狸眼,“酒中仙难道没听过那句话——春宵一刻值千金?”

海无香看了他一眼,昨天这男人帮她沐浴后,就没再回过新房,整夜不见人影…

“夫人若是喝上一口酒,或许气色会好点。”被称为酒中仙的糟老头,似是滑了一跤,刚好滑到海无香身边,怀里的酒坛往海无香面门飞去。

“夫人不喝烈酒。”凌流风一挥手,将那来势迅猛的酒坛揽到自己怀中,依旧笑着,脚步一移,挡在海无香的面前,看向糟老头,“天都堡设了酒席,酒中仙还是回酒桌上坐着吧。”

尹宁一直没动,只要有外人在,他必定是最恭谨沉默的人。

一只素手伸过来,拿住酒坛,浓烈的酒香飘到鼻尖,让海无香的心中一动,总是提不起精神软绵绵的身子,似乎舒服了点。

“娘子。”凌流风见她拿过小酒坛,仰起头,清亮的酒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往她口中灌去。

“我还没喝到自己的喜酒,天都堡的酒,味道真不错。”海无香一口气灌了小半坛,伸手擦了擦唇,眼里突然跳出了一丝笑容,低低说道。

糟老头手中的酒,竟然让她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不知道酒里加了什么奇药。

海无香看向酒中仙,一双昏昏欲睡迷蒙的紫眸,如今有异光闪动,她来无帝城多日,听过酒中仙的大名,谁也不知道这糟老头活了多大岁数,谁也不知他真实的姓名。

情花酒

唯一令海无香感兴趣的是,有人说他六十年前曾是千绝宫的酿酒人,因嗜酒如命,被赶出了宫,从此自称酒中仙…

千绝宫,又和千绝宫有关系。

酒中仙也在打量着海无香,他的须发尽白,却鹤发童颜,尤其是那双带着醉意的眼睛,如同少年,精光闪闪。

真像,尤其是那双神秘的紫眸…这世间只怕找不出第二个来。

“娘子,山风太大,不如回屋休息?”凌流风的眉头轻轻一皱,他发现糟老头看着海无香的眼神有点直,而海无香刚才的举动也让他异常的不悦,虽然江湖中人没那么多男女之别,可帅着糟老头的酒壶往嘴里灌,也不嫌脏?

不过一想,司就脏了,凌流风的心中又生出几分恨意来。

他要找到那个替他入洞房的人,然后看着她亲手杀了那个人,再看自己的心情,来处置这个女人。

“堡主。”轩辕不知从哪里闪过来,对着凌流风低语几句。

凌流风点了点头,依旧搂着海无香的腰,唇贴到她的耳边,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回屋去。”

说完,他松开手,随轩辕离去。

海无香看着凌流风匆匆离去,并未听他的话回屋去,紫色琉璃般的双眸,眼波流转,看向酒中仙,柔声问道:“老前辈的酒,滋味别样,入口绵香,不知用什么酿成?”

“酒是寻常的松花酒,只不过这酒坛,要埋在唤情树下三年,才能有此滋味。”酒中仙醉醺醺的笑着,盯着海无香的脸,“天都堡的酒味太淡,老朽喝了整整一夜,如同清汤,没半点滋味,只能继续喝我的情花酒…”

“唤情树?”海无香的心口不觉又是一痛,奇怪,她明明对唤情树十分敏感,可喝了情花酒,却觉得通体舒畅…

唤情树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中土人,无情无爱,唤情树只会对用情至深的人做出反应,为何一再纠缠于她?

难道真如凌流风所说,万物皆有灵,唤情树也有灵魂,一直在召唤她?

唤她回千绝宫,那里到底有什么?

“酒中仙,我特意为你找到了千年好酒,若是再不去,可没你的份了。”蓝逸在远处喊道。

“千年好酒?”酒中仙眼中一亮,抱着酒坛闪身而去,“蓝兄弟,等等我!”

“这老头好古怪。”尹宁见蓝逸将衣着褴褛却鹤发童颜的老头儿骗走,低低说道。

“是古怪…”海无香俯瞰着红绸飘荡的陡峭堡垒,眼神又迷茫起来。

黄图霸业

尹宁看着她的眼睛,无帝城虽有各式各样的异域人,可他们大多都是琥珀深灰或者黑色双眸。而海无香如同深紫水晶般的眼眸,微微一闪动,就流光溢彩,让人有些不敢逼视,觉得她定有不同寻常的身世。

她与千绝宫,会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尹宁的唇边闪过一丝笑容。

他很少会笑,这样的笑容在他苍白如同鬼魅般的脸上闪过,带着一丝诡异的可怕。

可对凌流风来说,海无香神秘的身世没有洞房里的男人更吸引他,他现在只想找出那个人,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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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三日,凌流风除了洞房之夜在婚房度过,剩下两夜被众人又拉去灌酒,从万仞悬崖之上的群雄殿,到悬崖之下的围猎场,他整整喝了三千三百三十桌,宾主尽醉。

而海无香则与自己的侍卫们形影不离,与尹宁密谈如何能更快的找到那张图,完成一个王朝的黄图霸业。

只要找到那张传说中图,她就能功成身退,安然享受最后的宁静。

那张图,据说记载着那个传说中的密道——通往中土只需半日时间的神秘捷径。

一旦找到,送出沙漠之城,不出数日,百万里黄沙都会被鲜血染红,这传说中的神域仙境,会被帝王膨大的欲望覆盖,成为中土王国的领域。

可惜,海无香领着一队精兵强将来此数十天,却没有任何进展,反倒损兵折将。无帝城的疆土远超过她的想象,无敌城里各色人等都非等闲之辈,想寻那终南捷径谈何容易?

而且,她现在所嫁之人,精明异常,只怕很难利用到那只狐狸。

黄昏又至,海无香面有倦色,虽然天都堡喜宴三天宾客,是大好良机,可她却懒得走动。尹宁已经安排好其他人四处活动,无需她再出面。

只是,海无香还想再酒中仙一次。

可那酒鬼早就醉死在酒窖里,谁都抬不出来。

天都堡的酒窖全都砸在岩壁里,里面四通八达,就算天都堡的弟子,也极少会在酒窖里乱走,若是不做好记号,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岩壁里全是幽深的隧道,不仅储酒,还有干粮以及财物,天都堡似一个小小的王国,只是这王国并非中土的一人天下。

这里没有严格的等级和刑法,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王…

王者天下,海无香不知自己的王,能否率千军万马,一统乾坤?

海无香越往下想,越觉得眼前迷雾重重,探不清前方的路。

可即便眼前有万丈深渊,她也不能后退,除非功成。

逾规

青苔古木,苍云秋水。

海无香浸入在一个梦里,只帖盈盈笑语,却看不到那人在何处。

还有人在轻轻哼着古老的歌谣,古调悲戚,轻唤着殊女归来。

像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海无香在一片迷雾中跌跌撞撞的穿行,找不到说话低吟的人。

踏着厚厚的青苔,转过粗大的古树,一道血光迎面扑来,飞溅在她的脸上,糊住了她的眼。

竟然有温热的感觉,还能听的到自己的心跳声,梦境真实的让海无香想要挣脱出去。

“你为她负我,如今怪不得我负天下!”

清晰的女人声音传到她的耳膜,海无香拭去脸上粘稠的血液,眼前一片如雪杏林,杳无人迹。

“你已入魔,如今身在地狱却不自知!”清冷的男子声音,异常动听。

“我若下地狱,亦要拉着你!”

林中,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海无香快步走入杏林,依旧找不到人影。

突然,又一道热血从天而降,如同血雨,染红了如雪的杏花,也染红了她如雪的肌肤。

在血雨中,海无香一挥手,浸满鲜血的掌心中,多出一颗被洞穿的心。

血肉模糊的还微微跳动的心…

“姓冷的,你我生生世世、世世代代永不相容!”

凄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刺穿耳膜,让她胸口骤然一痛。

“啊!”海无香猛然惊坐起,洞房里,红烛影重重,她贴身亵衣全被汗水打湿。

“主上?!”尹宁从门外闪身而入,见海无香满脸汗水,低低喊道。

她又做这样奇怪的梦,自从踏入无帝城之后,经常会梦到零零散散的片段,若不是海无香精通医术,会以为自己被下了蛊。

“又做恶梦了?”尹宁见她抬手撑着额头,胸口起伏着,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

“我不喜欢这里。”海无香的掌心满是汗水,她在中土,从不会做这么稀奇古怪的梦,也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她体内的毒血,只要遇到起伏的感情,就会加速吞噬她的性命。

“很快就会离开。”尹宁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安慰。

海无香眉头微微一皱,看着他的手,尹宁似乎也越来越奇怪…

他从不会碰到自己,一举一动都有着王宫的严谨和自律。

可现在,他竟握着自己的手。

尹宁看到海无香的眼神,立刻松开手,知道自己逾规了。

“尹宁,你…”海无香抬起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尹宁到底哪里不对?

这张脸,依旧是自己熟悉的脸,可他的眼神…似乎变得陌生起来。

醋意蓬发

尹能开海无香的视线,她的双眸太美,美的让男人很容易沉沦。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凌流风一身酒味的靠在门边,看见尹宁站在床边,大笑起来:“你们主仆俩感情真好…真好…哈弓…”

笑声未落,凌流风的脸色忽的一沉:“蓝逸,送尹侍卫去休息。”

自从洞房之夜出事后,凌流风命人严密看守海无香,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而尹宁平日与海无香形影不离,深更半夜还进房私语,让本就戴着绿帽子的凌流风,更觉屈辱,再无法隐忍下去。

尹宁沉默的站着,他在外人面前,甚少开口,如同冷硬的石头。

“尹侍卫,这边请。”蓝逸站在门外,伸出手,还带着笑容。

尹宁纹丝不动。

“尹沫…”海无香知道在人多势众的天都堡,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顺从。

除非控制了凌流风。

可这只狐狸她早就试探过,虽然看似忌惮她的毒,但一直深藏不露,无法轻易掌控。

“既然尹侍卫不愿休息,正好伺寝。”凌流风打断海无香的话,挥了挥手,蓝逸立刻关上房门,赶紧逃走。

堡主最近心情非常差,一直又找不出进入洞房的人,每日看似应酬宾客,深杯酒满,可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兄弟们知道,凌流风在压制着脾气,不想在宾客前露出任何马脚。

今日,将最后一个宾客送出堡,凌流风一个人在群英殿痛饮美酒,无人敢去劝阻。

他早就醉了,狐狸般漂亮的脸上晃荡着酒意,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却异常明亮,犹如寒星。

“尹宁,出去。”海无香看见凌流风满脸醉意的扯着腰带,低声说道。

“夫人,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想让他出去。”凌流风虽然醉了,可声音还是很稳。

他将腰带搭在尹宁的肩膀上,眼里晃着冷冷的笑意:“帮为夫宽衣。”

尹宁那双漆黑的双眸,深邃的看不到里面的波动,他知道凌流风想要做什么…

可惜他现在不能下手杀了凌流风,所以只能听从海无香的话,举步往外走去。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凌流风见尹宁举步,突然出手,往他背后狠狠拍去。

他这一掌毫不留情,将数日来的窝囊气,全都撒在这个年轻侍卫身上,所以夹杂着雷霆之力。

尹宁不愧是王宫里万里挑一的高手,他头也不回,脚步一滑,堪堪避过那致命的一掌。 “凌流风,你做什么?”海无香几乎立刻起身,将他手臂拉住。

“你心疼了?”凌流风冷笑,反掌往她身上扫去,毫不手软,“最近忙着酬客,没时间教你女德,你竟与侍卫私通…”

早就想找机会发泄,如今趁着酒意,凌流风当即发停

不准他死

海无香没料到他竟对自己下如此重的手,一时不防,竟被重重扔到石壁上,跌到石床。

她近日本就虚弱,加上连连噩梦缠身,被这么一扔,喉中腥甜,眼前发黑,半晌也不能动,只能硬生生的压住翻滚的血。

“主上!”尹宁脸色微变,手按上腰间的剑,却迟迟没有拔出。

这是天都堡,他即便杀了凌流风,也走不出这里。

更何况,他没有把握。

凌流风年纪轻轻便成为高手如云的天都堡堡主,岂是等闲之人?

而且他从未露出真正的实力,一旦有个差错,满盘皆输。

就在尹宁心里飞快盘算着情势时,凌流风第二掌当头罩住他。

尹宁在瞬间做好了决定,这一次没有躲避,也未反抗,硬生生的受了他一掌。

“凌流风,你敢伤我的人?!”海无香看见尹幕震飞到墙角,她惊怒的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因怒气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带着从容不迫的清雅。

仿佛她与生俱来就无法磨掉的高贵和骄傲,就算重伤快死,也不会掉了身份。

而她身边的侍卫,也是如此,即便七窍流血,也紧握拳头,不发一言。

“你的人?”凌流风一双狭长的眼眸紧紧盯着嗽白的脸,不知是在隐忍,还是想要杀人。

“他若死了,我会让所有人为他陪葬!”海无香强撑起身体,从牙关里挤出一个个字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肃,那双紫眸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霸道之气,竟慑的凌流风微微一愣。

尹宁半跪在墙角,低着头,胸前全是鲜血,被震散的头发挡住了那张苍白的脸,没有人能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他现在的眼中,闪过无数复杂震惊的神情,最后都藏在幽黑的瞳仁深处。

他若死了…会让所有人为他陪葬…

尹宁对海无香而言,果然不是普通的侍卫。

“夫人对他,果然很特别。”凌流风怒极反笑,那笑容还温柔可爱的很。

他柔柔的说着,缓步走到尹宁身边,拔出他腰间的长剑,在手中掂了掂:“真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好剑。”

海无香看着凌流风的举动,紫色的瞳孔变的墨黑,微微缩小。

“夫人似乎不太懂男女之间的感情。”凌流风拿着剑,轻轻点上尹宁的额头,酒意似乎醒了几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该在她夫君面前,说出其他男人更重要这类的话,否则,会出人命的。”

讨好夫君

“尹宁是我救命恩人,你若杀他,便是杀我!”海无香虽然对男女之情麻木无感,但是双为聪慧,听到凌流风的话,当即说道。

“侍卫救主子,天经地义,何来恩人之说?尹侍卫,你说对不对?”凌流风的手上微微用力,尹宁的眉心流出一缕鲜血,一滴滴往下滑落。

尹宁依旧沉默不语,他在赌自己的命。

“凌流风,我嫁于你,并非是让你任意欺凌,若是知道你这样对我,当初在翠羽小楼,我就该毒杀你…”海无香知道这只狐狸现在不过是借机发作,他最介意的,就是洞房之夜的羞辱。

而尹宁只是他憋怒下发泄的对象。

“夫人为这个男人,连毒杀亲夫的话都说了出来,你果真不懂男女之情。”凌流风的剑从尹宁的眉心往下滑去,来到他的喉咙,“夫人若是真想救他,可以求我。”

她刚才身上的瞬间闪过的王霸之气,让凌流风心中一警,他人醉了,可心没醉。

海无香绝非等闲女子,虽然之前就猜测她是王族中人,可现在看来,她似乎不只是王族之女。

凌流风喜欢强大的女子,但是不喜欢在闺房里还带着强大霸道气息的女子。

闺房里,她最好柔顺点,学会讨好自己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