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许强又不常在家,一应家务都得由她操持,实在离不得她。所以做甩手掌柜,每月等着分红,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他们还顺还见了花炎彬夫妇的,听许强说,花炎彬家的是个落魄的官家小姐。花炎彬住镇上西街后面,三间宽敞的瓦房,看着极气派,想来花家是有点家底的。

见了人,顾丽娘暗忖,到底是官家小姐,虽然落魄了,毕竟底蕴摆在那儿的,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很不一般。人倒是挺好的,不过若有似无地带着一些清高傲气,这她能理解。总体来说,还算不错的一个人。只一点,就是她旁边的那个老妈子,睁着一双防贼的眼上下打量着她,眼底隐隐带着鄙薄,让顾丽娘感觉很不舒服。亏得两人不常见面,若不然她不是被气得内伤就是被自己的怒火烧死。想她也不是个能忍的,一回两回尚可,多了,她保不准会不会当场发飙。

“丽娘,我一见你就觉得极亲切,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柳绿荷温和地问。

顾丽娘摇了摇头,笑笑,“不介意。”名字而已。

“我比你年长一岁,你可以唤我绿荷姐。”

顾丽娘不在称呼这种小事上计较,从善如流地叫了声。

柳绿荷吩咐身后的老妈子拿出瓜果出来招待她,“丽娘,你家那位和我家那位感情好,咱们也得好好处才成,可不能后院起火给他们拖后腿呀。”

顾丽娘笑着点头应是,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怪异感,潜意识里对这样的话喜欢不起来。莫不是两性相斥?

“来,尝尝,这是西湖龙井,味道还算不错。”柳绿荷招呼顾丽娘喝茶。

西湖龙井?杭州?听到这熟悉的地名,顾丽娘怔了怔,这不是架空朝代吗?穿过来那会,她曾问过李婶这里的年月,她说是天元年间,当今国姓为曾。当时她想破了头,也不记得中华上下五千年有无出过姓曾的皇帝。不过她后来便抛开了,盖因她所处于社会底层,离掌权者太远,即便是活在历史的朝代她也做不了什么,唯有随波逐流努力在法则内维持生计罢了。

看着这西湖龙井,她哂然一笑,便是一样的地名又如何?与她的生活有何干系?

“这茶呀,是咱姑爷特意托人在杭州那边买的,寻常人可是喝不到的。”老妈妈的神情里带着骄傲与自得,或许还有一点施舍的意味?

顾丽娘似笑非笑地道,“是吗?那我得好好尝尝了。”

“尤妈妈,浑说什么?不过是一点子茶罢了,你这样,没得让客人笑话。”柳绿荷歉意地看着顾丽娘。

顾丽娘罢罢手,不在意,“这茶一小撮就要几两银子了吧?俺家确实舍不得。”而她也确实喝不出什么独特的味道来,以前她在现代那会,几块钱一包的绿茶也是一样喝,上千块的潽耳也是一样灌下去。她反倒觉得那几块钱的绿茶比较香,朋友笑她牛嚼牡丹,请她喝好茶根本就是浪费。或许她这一辈子都没那种富贵命喽。

顾丽娘这么痛快地承认,倒显得尤妈妈刻薄了,这让柳绿荷的脸有点挂不住,她笑了笑,“丽娘,元宵那天可得空?县太爷夫人的小姨子和我是手帕交,那天那天县太爷夫人举行赏灯宴,你要不要一道去?”

去做什么?当背景吗?顾丽娘一脸为难地道,“这个,那天我实在抽不出空来,丽娘在此谢过绿荷姐的好意了。”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阶级从来都是存在的。从低一阶级向高一阶级跳跃,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忍常人不能忍,要付出许多不为人知的艰辛。或许以前她还会有些好奇,但她跟朋友参加过一次后,她便打死也不肯去了,不过她也没啥机会去就是了。

在她看来,举止再怎的高雅,衣服首饰再怎的高档,也一样不过是生活。生不带来死不去的。还不如在原来的圈子混得自在。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过是穿衣吃饭罢了。只要生活过得去,为什么要顿顿鲍鱼燕窝的?好吧,好吧,她承认,这是她的自我安慰。若让她卑躬屈膝一味迎合,乞求别人给予这些东西,她承认她做不来。

不过生活是需要努力的,凭自己的努力能改善的生活,是她所欣喜所乐意的。若她能靠着自己的双手得到这些东西的话,她也乐意吃一份扔一份。

尤妈妈一脸不善地看着她。

顾丽娘的拒绝让柳绿荷的脸色很不好看,在她看来,这姓顾的就是不识抬举,亏得她先前还以为她是个好的,却原来这般地上不得台面!

气氛僵住了,顾丽娘有心挽回,毕竟两家的男人不但同在一个镖局里做事,如今还一同开了个铺子。若她和柳绿荷合不来,她家那位也会头疼吧?而且她还得防着枕边风呢,虽然他们两人的情份还算深厚,但也禁不住自家媳妇成天在耳边说坏话,日子久了,没问题也能吹出问题来。

“绿荷姐,我家的母猪在元宵前后就要生仔了,实在离不得人。”

柳绿荷也知道在农村母猪生仔算是大事儿了,“你呀,这事咋不早说,难道说了姐姐还会为难你不成?”

“呵呵。”顾丽娘傻笑。

吃了茶,顾丽娘就寻思着回去了,不知道她家那位商量完了没?她还是第一回出来那么久呢,都小半天了。家里两个娃也不知道有没有闹腾?

这人禁不起念叨,她才想,许强便从屋里出来了。两人与花炎彬夫妇告辞家去。

元宵前一天,许强又得外出走镖了。是顾丽娘亲手给他收拾了行囊,里面放了一套她亲手缝的新衣裳。

“哟,强子,过个年回来,这衣裳就一天一个样儿呀。果然家里有了婆娘,这人就精神多了啊,哈哈哈。”胡兴荣见许强穿了一身新衣,红光满面的样子,打趣道。

“那可不,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着,到底不一样。”

“是啊是啊,强哥总算人模狗样了一回!”秦平朝镖头挤挤眼。

“找揍是不?上回你连吃带拿地将俺家的东西扒拉个干净,俺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撞上来了。”许强把指关节活动得咯吱咯吱响,一副随时准备揍人的样子。

秦平是个有眼力见的,当下忙不迭地求饶,“等等,等等,嘿嘿,强哥,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计较。您是知道我的,就是嘴欠,我赏自个儿两下,不劳你动手了。”说着他真往自个儿脸上招呼了两下,不过是那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打完痕迹都不留。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

秦平嘿嘿直笑。

“平小子,看到了吧?家里有个婆娘的男人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你得加把劲啊,争取早日娶个回来。”年纪大的人,不管是男是女,似乎都好做媒。

“是该娶个回来管管他了。”许强也点头。

“哎哟俺的妈呀,俺现在一看到是个母的,俺都恨不得扑上去亲两口,你们说俺使不使劲?”秦平一脸搞怪地说。

此话一出,大家哄然大笑。其中笑得最大声的那家伙又被镖头点名了,“还有你,莫小子,别挑三拣四的啦,要个能过日子的就成。我见文西村的张翠花就不错,人家不是对你有意思来着?”

莫一铭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总镖头,你莫拿她来消遣俺了。俺哪里有挑了?她是要有强嫂子一半好看一半能干,俺二话不说,闭眼娶了。”

“得得得,俺以后都懒得操心你们了,让你们爹娘头疼去吧。”胡兴荣拿这帮小子没辙。

“强哥,这回过来,嫂子有没有叫你稍点什么吃食给咱?”秦平的小眼睛滴圆圆地转。

“去,家里缺你吃的还是少你喝的了?用得着你这么急巴巴地问人家要吃的?”秦平他爹给了他一记锅贴,吹胡子瞪眼地道。秦平他爹以前也是镖师,年纪大了便退下来做个管杂物的。秦平刚才的话,刚好被他爹听到。

得得得,你们一个个俺都惹不起,俺躲,总成了吧?秦平一脸委屈地想,“爹,别打了,打傻了俺,以后可没儿子给你送终了。”

“呸呸呸,一大早,坏的不灵好的灵。你个孩巴牙子混说什么呢。”紧接着,秦平便被他爹揪着耳朵拉走了。

众人见状笑了一阵,见许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摸摸鼻子,也散了。

胡兴荣笑着摇了摇头,“这帮臭小子,滑头得很,也就你能治住他们。”

“他们这是怕我。”许强已经见惯不怪了。

“听说你和老二合开了个铺子?”

“嗯。”许强点了点头。

“老二是个仔细人,你们俩好好干。”胡兴荣拍拍他的肩,胡兴荣是有大来头的人,自然看不上他们铺子每个月挣的那点银子。他也知道大伙都不易。

许强应了下来,“镖头,我去看看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这回的是小镖,本来也不必他和花炎彬同时出马的,但这毕竟是他们头一回贩货,而且事关他们开的新铺子,还是去把把关为好。

“去吧。”

22

22、第二十二章...

许强外出了,顾丽娘更多地把重心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至于和柳绿荷的谈话,她也没和他提。在她看来,柳绿荷不过是小问题罢了,许强正处于创业开头,她就不要拿这种小事去烦他了。

刚过了龙抬头,便有人来许家借牛使,顾丽娘听许老爹的话,按往年的例收了钱和料草,便将牛借了出去。

一日,李婶摘了把青菜过来瞧她。

“婶子,你看你,来就来嘛,还带东西来,真是太见外了。”顾丽娘嗔怪地笑道。

李婶罢罢手,“这菜是我用你屋后那两块地种的,不值几个钱,知道你爱这个,过来就顺便给你摘半篮子。”

“还是婶子你知道我,唉,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后头菜园子里的菜我都恨不得抽着它们长,呵呵。”家里两小一老,缺了青菜还真不成。

李婶乐呵呵地笑了一阵,才道,“丽娘,这回我过来是想和你借头牛使的,你看看——”

“婶子,正好,今儿两头牛都在家,一会你和我去牛棚,看中哪头便牵哪头。”

“那这钱——”

顾丽娘打断她的话,“哎呀,我的好婶子,我哪还能收你的钱啊?这不是打我脸么?真算起来,你还是我当家的和我的媒人哩。”

“得得得,我嘴笨,说不过你。”

“婶子不是嘴笨,而是我占着正理呢,你自然说不过我。婶子,我知道你忙,也不耽搁你了,你跟我来。”说话间,顾丽娘将她引向牛棚。此时大伙儿都忙着春播,没功夫闲扯的。

“哎。”李婶欣喜地应了一声,“丽娘,你嫁进许家也有近三个月了,旁的你也甭理会那么多。趁强子在家的时候,抓紧时间生个儿子才是正经。”

村里有些妇女就是这样,是非僧一样,大字不识几个,最见不得别人过得好。谁要过得比自个儿好,心里总会泛酸。她奈何不了你,总能说点是非踩你几下。顾丽娘一个寡妇,却好命地吃穿不愁,还不用下田。如今更是日日有生钱进手,有些眼皮子浅的,哪能不酸溜溜地刺两句?

顾丽娘意会,“婶子,我省得的。”她行得端坐得正,自是不怕的。她嫁进来后,几乎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偶尔也就到钱家串串门。连每个月买的一两回肉,都是许老爹领着两个孩子去的,卖肉摊离得不远,就一盏茶的脚程,若是年轻人走,会快一倍。那有他的一个老伙计,他偶尔出去和他聊聊。对此,顾丽娘是赞成的,老人多走动走动对身子骨好。不过这几月又是下雪又是下雨的,她可不敢让许老爹走那么远了,万一摔着哪儿就受罪了。

“那就好,对了,俺家芳姐儿订亲了,男方是文西村那边的,挺实诚的小伙子。”提起这桩亲事,李婶眉开眼笑的,显见对女婿挺满意的。

顾丽娘是个会来事儿的,当下笑道,“真的啊?婶子,喜糖可别忘了我那份,到时我一定备份大礼给芳姐儿。”

“人来就行,什么礼不礼的,不重要。”

这话听听就算,顾丽娘可不会当真。

李婶牵了牛,顾丽娘亲自送出门口,待人走远了,她才回头。

“爹,李婶来借牛使两日,我只收了她两日的料草,没收她的钱。”顾丽娘觉得,得和公爹说一声。许强不在家,这一个月,他忙疯了。他们的铺子开张了,卖的东西新奇,价钱又不贵,生意还算可以。然后镖局里一个月里连接了几单大镖,许强不得不亲自护送。前两次回来,他不说是过家门而不入,却也只勉强只在家歇了一晚便走了。顾丽娘看得叹气不已,看来,无论在哪,讨生活都不容易。

许老爹不在意地道,“唔,你做主便是。这事你做得不错,咱们家也不差那个钱。李婶说起来,也算是你长辈,这也是应该的。”

农历二三月份最是农忙的时候,许家的两头牛派上了大用场,顾丽娘手里几乎每隔两三日便有一两百钱进账,这情况一直持续到清明后,短短一个多月,顾丽娘手中就攒下了二两多银子。许强不在家,这么一大笔钱,她觉得有必要和公爹说一声。她去问许老爹时,许老爹却笑呵呵地让她自个儿拿着,顾丽娘这才心安理得地管着这笔银钱。

这么些年,许老爹对这情况自然是了解的,儿媳报出的数目比往年只多不少,这样实诚的举动让他心中很是安慰。暗忖到底是识字的,就是明理儿,一般人若不是死死把着手中的银钱,便是想法子从中顺点私房钱。更觉得儿子眼光不错,在他们这村子还捡漏了。

其实是许老爹想错了,顾丽娘也是爱财的,但她懂这个分寸。毕竟她刚嫁进来不久,一切都得谨言慎行。若银钱一过她手她就紧紧抓住不放的话,这样的好事就没下回了,还给人留下了贪财的印象。这么低级的错误她是万万不会犯的,若让老人觉得你心不在这个家,你休想从他手里掰出一个子儿来。若老人觉得你一心为这个家了,他的手就松了,流到你手中的银钱便多了。

许老爹做了这么些年的护院,多少都有点压箱底的宝贝。顾丽娘也不说图他的东西,反正她已经是许家的媳妇了,待他百年后,东西还不是留给子孙的么?给的也是她丈夫她儿子,她急个什么劲?这些私心说出来可能让人不喜,但她也少不得为自己为孩子谋划一番。

其实有心计不是不好,关键是看她用在什么地方上。幸福的生活就是需要用心经营用心维护的。顾丽娘这样做,双方都觉得愉快,何乐而不为?难不成非得任性而为弄得大家心里都不好过了,就是好的了?

春季正是病菌大量繁殖的季节,家中两小一老的抵抗力都不比年轻人,顾丽娘很注意家中的干净。却不料,这病还真是防不胜防。

某天清晨,顾丽娘进房里给两个孩子穿衣服。见小石头两颊间红红的,小嘴也艳艳的,也没太在意,刚睡醒过来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可给他穿衣服的时候,他咳嗽了两声,顾丽娘看着不对,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眉,“怎么这么烫?”

妞妞也好奇地摸摸他的,再摸自己的,“哥哥好烫哦,比妞妞烫。”

小石头眨了眨眼睛,顾丽娘这才注意到,他那一向漆黑灵动的眼眸失去了原本的亮色,有些茫然的黯淡,显得昏昏欲睡。

“娘,热,喉咙痛痛。”小石头皱着小脸不愿穿衣服。

顾丽娘将他塞回被子里,“你发热了,娘去请大夫,你先躺着,乖乖的,不准踢被子知道不?妞妞乖,帮娘看着哥哥,娘一会就回来。”

顾丽娘和许老爹说一声“孩子我帮你看着,你去西街东门那头找彭大夫,他治小儿病最是拿手。”许老爹的声音远远传来,她忙应了,便急急出了门。这地方可不比现代,小小一点病稍不注意就要人命。

来到镇上,大清早的医馆也没开门。她在一些老大娘的指引下,找到彭大夫的住所。当她领着大夫回到家时,小石头已经睡过去了,小鼻子还喘着粗气。顾丽娘一摸,连呼出的气都觉得烫手得紧。妞妞倒乖巧,安静地坐在床上,不吵不闹的。

顾丽娘见小石头睡着都不踏实的样子很是心疼,“彭大夫,你帮看看,他这莫不是发热了?”

彭大夫放下药箱,“我看看。”

屋子里有响动,小石头没一会就醒了过来,见了顾丽娘,他眼睛一亮,“娘,抱抱。”刚说了话,他皱起了眉,伸出小手摸了摸脖子。

顾丽娘想起他今早说喉咙痛,想来喉咙疼得难受罢。生病的孩子都脆弱,特别粘人,顾丽娘也不忍心拒绝他,摸摸他的头,“乖,让大夫给看看。”

小石头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阵望闻问切后,说了一堆话,什么外邪入侵体表,疫疠之气所致之类的。顾丽娘听不懂,按她的理解约摸就是病菌感染扁桃体发炎引起发烧之类的。随后大夫开了药方,让她去拿药。顾丽娘付了诊金,又到镇上拿了几副药,问明了煎药的过程,这才回了家。

趁煎药的空档,她熬了点粥做早饭。

“小石头,醒醒,吃点粥喝了药再睡。”

小石头睁开眼,小声地嘟囔着,“娘,痛痛,我难受。”声音里不自主地带了撒娇的味道。

“娘省得,来,吃了药就不难受了。”顾丽娘喂他吃了半碗粥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她也没勉强。吃药时,他吃了一口,太苦,死活不肯再吃。没法,顾丽娘只好哄着他,慢慢喝了,喝了药,她再将兑好的半碗蜂蜜水给他去苦味。这蜂蜜金贵,是许老爹的珍藏。这回见孩子喉咙痛得没法了,才拿出来的,若是平时,顶多一棵蜜饯打发了去。

23

23、第二十三章...

恐小石头的病反复,又怕他的病气传给妞妞,顾丽娘当晚便把让妞妞睡在自个儿房间,而她则搬去和小石头睡。

三月的夜晚,依旧冷得冻人。

小石头知道今晚他娘会陪他睡,兴奋得双颊晕红,小脑袋一直往外探。久等的小石头见了顾丽娘,眼睛一亮,小手拍着身下的床铺,催促,“娘,快上来。”那双漆黑的眼睛露出浓浓的渴盼。

顾丽娘笑笑,把外衣脱了后,躺了上去,小家伙偎了过来。顾丽娘忙阻止他,“娘冷,一会再抱你。”

“不怕,我不冷。”小石头说着就将他小小的身子塞进她怀里,小家伙瑟缩了一下,却固执地窝在她怀里。

顾丽娘拿这固执的小家伙没辙,不过因为怀中被塞进了一个小暖炉,她心里也暖暖的。待身体暖和后,她将小家伙揽进怀里,调整了一个让他舒服的姿势。

小石头窝在顾丽娘的怀里,抿着嘴偷偷地笑了,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娘,说故事好不好?”

顾丽娘给他掖好被子,“嗯,小石头想听什么故事?”

“大灰狼和小红帽。”

“哦,成。从前——”这个故事已经说过好几遍了,但小家伙就是百听不腻。或许,他只是想感受一下亲昵的氛围,而不在故事。

不知道说到哪,小家伙嗯嗯了两声,偷偷打了个小呵欠,歪了歪脑袋,窝在她怀中,闭眼,睡去。怀中的人渐渐没了声响,顾丽娘明白他已经睡了过去。当下笑了笑,抱着他瞌上眼。

一直以来,中医给顾丽娘的感觉就是,什么阴阳五行,神秘叨叨的,治不死人,也好不彻底,尽在那拖着就是了。所幸,小石头连吃饭三天的药,总算好了。不过人却瘦了一圈,之前养回来的一点肉又没了。

夜晚,噔噔噔,许老爹警觉地睁开眼,轻轻下了床,抡起放在一旁的手臂粗的木棍,轻手轻脚地开了门,竖起耳朵细听。

“嗬!”许老爹刚挥出木棍,便把来人一把抓住,“爹,俺啊!”

许老爹认出是儿子的声音,他松了口气之余,当下给了许强一个白眼,“三更半夜的,弄什么鬼?吓死你老子了!”

自知理亏的许强抓抓头嘿嘿直笑,“那个,爹,外面冷,你要不要进屋歇歇?”老人觉少,睡得浅,估计老爹是被他吵醒的,对此许强很愧疚。

许老爹看儿子那邋遢样儿,分明是下了镖就往家里赶了,啧啧,也不说理理。许老爹也年轻过,自然晓得他为的是哪般。“去去去,嫌我碍事了是不?俺也不阻你,赶紧找你媳妇去吧。让她给你张罗张罗,洗一下你这身皮。”

“爹,我省得的,我扶你回去吧?”说着许强就要扶着他进去。

“不用不用,这屋子我闭上眼都能走。”许老爹罢罢手。

许强自然不依,这天伸手不见五指,他哪敢就这么让他老爹摸回去?要是磕着哪儿碰着哪儿,他不得后悔死。“没事,也不差这半会功夫。”

许老爹嘴上这么说,但儿子的孝心让他很受用,刚坐上炕,他便打发儿子走了。许强才扛起放在门边大麻袋往屋里走去。

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把麻袋放下后,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见他媳妇儿睡得香,便没有叫醒她,想自个儿寻条布巾到井边打盆水洗漱。但寻了好久,都没找着。

屋里有个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即使许强的动作很轻,顾丽娘还是醒了。她一睁眼,便隐约见着一个虎背熊腰、毛发杂乱的男人在翻箱倒柜。吓了一跳,下意识放声尖叫。

一个箭步,许强的手便捂住她的嘴,“别叫,是我!”

顾丽娘认出许强,瞪大了眼,用力掰开他的手,“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这话感觉像埋怨人家不该这个时候回来一样。她生生咽去话尾,改成了,“怎么没叫醒我?”

“见你睡得香,没忍心吵你。”

她又不是猪,睡得那么死!房里有人走动她当然会醒啊。

顾丽娘嗔了他一眼,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饿不?我去厨房给你下碗面去?嗯,再烧盆热水。”

许强摸摸肚子,笑道,“还真有点饿了。”

两人相携来到厨房,许强升火,顾丽娘洗锅下面,加了个蛋,然后拿自个儿制的酱拌上去,一会儿面便得了。拒绝了许强一人一半的建议,顾丽娘捧着腮看男人呼噜噜地吃着面,心中滋生出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许强见自家媳妇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看,心里捌扭的时候又觉得甜滋滋的,他喜滋滋地想,咱也不算顶丑不是?要不,媳妇咋会看得都舍不得眨眼了呢?

一碗面对许强来说没多少,一会功夫一大碗面就进了他的肚子。

顾丽娘接过碗,舀了小半瓢热水洗了,“水热了,你赶紧去洗个澡,浑身上下,臭死了。”

许强笑睇了她一眼,“你嫌弃刚才还瞅着我看了那么久。”话里带了点调戏的意味。”

顾丽娘脸上发热,佯装发狠地道,“赶紧去洗,不洗不给上炕!”

许强哂然一笑,提了水往浴室走去,不再逗她了,省得一会她和他急。

顾丽娘趁他洗澡的空档把灶台略收拾了一下,又用泥砖堵着灶口,防止风把火星沫子吹到柴草上。洗了手,这才提着油灯慢悠悠地回到屋里。

许强没拿换洗的衣物,脏衣服被他随意地搁在井边的篮子里,他只着了一条亵裤便回到屋里。

顾丽娘见了,皱眉,“天冷也不知道穿件衣服,你当现在是大热的天啊?别仗着自己大块,染上风寒你就知道受罪了。”说着就翻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套干净的中衣递过去给他。

许强罢罢手,“不穿,一会还得脱?麻烦!”说完掀开被子自己钻了进去,香软的床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话里那意思一点就透,顾丽娘又不是未经人事,哪能不明白的?再想到他都出门一个月了,又偏在今晚赶回来,怕他是憋得狠了。今晚恐难善了,说实话,亲热她不怕,就怕他卯起劲来,没完没了的。当下动作更是磨蹭,东摸摸,西捏捏,就是不肯上床。

许强侧过身支着脸,好笑地看着他媳妇儿,“过来,睡觉。”

“东西还没收拾好呢。”顾丽娘一副忙碌的样子。

“不急在这会儿,明儿再收拾。”

顾丽娘嘴上应着,却没行动。

“你是自个儿过来呢,还是我过去抱你?”许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顾丽娘知道逃不过了,当下破罐子破摔,丫的,我就不信了,我以逸待劳,还折腾不过你!不过显然顾丽娘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敌人,不过这是后话了。

顾丽娘才走到床沿,便被许强一把揽住,滚到床上,“憋死我了。”接着便对她做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做些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