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璃下意识地扶着轮子后退,但是到底不如他的动作快,脖子都被宋凉臣给掐住了。

“王爷!”轻舟低喝了一声,终于忍不住冲过来拦。

宋凉臣摸着许子璃脖子上那一块东西,感觉跟肌肤真的差不多,一时还有些不敢往下撕,但见轻舟冲过来,再不撕就没机会了,便还是下了狠手,捏着一小块冰凉的东西。使劲一扯。

轻舟想阻挡也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脸色白了白,脖子上一块跟肌肤一模一样的皮被扯了下来。

没有流血,只是露出来一颗痣,在脖子和锁骨之间的地方,很打眼。

而随着这痣露出来。许子璃脸上也出现了十分怪异的神色,呆呆地看着宋凉臣。

捏着手里的东西,再看了看许子璃,宋凉臣惊了一跳,退后半步,眼里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

许子璃轻笑,收回了神色,垂眸道:“燕王爷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的,都已经解释清楚了,为何还要来撕这东西。”

轻舟脸色也青了,第一反应,竟然是转身去守在院子门口。

主子最大的秘密被人知道了,要么他绝对守口如瓶,要么…

就别活着离开了。

气氛顿时凝固,宋凉臣脑子里乱成一团,看着面前这容貌清雅的男子,眼前闪过许多沈美景睡着了都在哭的画面。还有耳边跟魔咒一样的呢喃。

“子衿…子衿…”

红色的鸳鸯灯挂得老高,上头是颜体写的“愿君复生”。

那四个字在他眼前不断扩大,旋转,最后淡化成了面前许子璃的脸。哭声,眼泪,无尽的愁苦,最后都融进了这人的眉眼。

他优雅地朝自己颔首,淡淡地道:“许子衿拜见燕王爷。”

许子衿。

宋凉臣觉得心口发堵。嘴唇都跟着白了。眼睛看着这人,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骗她?!”

许子衿抬头,眉宇里像是藏着好多好多的故事,不过终究也不打算跟他开口说,而是道:“王爷好像查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宋凉臣闭了闭眼,伸手扶着石桌。

他是查到了很多东西,查到许子衿的死跟许家三兄妹有关,然而他还查到,那日的许子璃,不明原因地昏迷了一整天,不知去了何处,最后是被轻舟给送回院子的。

联系着这许府里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来看,他怀疑过这许子璃到底是谁,毕竟按照这里人的说法,许子璃什么都不会,那又何来一身书卷之气,眼里淡定得如看透了所有?

双胞兄弟再怎么一样,也不可能连内涵都一模一样,更何况他看沈美景的眼神,总是太过温柔,让他不经意瞧着都觉得心惊。

冲动之下直接去抓这两兄弟身上唯一的不同之处,结果没想到,得到的答案让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许子璃就是许子衿,许子衿便就是许子璃。

他竟然还活着,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他又该怎么给沈美景解释?

要是活的许子衿和自己同时站在美景面前,她会选谁?

从心底泛上来的无名恐慌几乎淹没了他,宋凉臣下意识地伸手,将手里的皮给他贴了回去。

“本王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许子衿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是我的失误,给美景的信只是想让她挺过来好好活着,却不想她执着至此,让王爷查出了真相。王爷若是当真对她好,便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宋凉臣红了眼,伸手抓过他的衣襟:“你知道你这假死,她有多难过吗?”

“我知道。”

“那你还眼睁睁看着她在这许府受苦,眼睁睁看着她为你悲痛得生不如死?!”

许子衿抬眼,眼眸也慢慢红了,却依旧是笑得温柔,轻声道:“你又知道些什么呢?”

他又怎么会知道,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一把推开他,宋凉臣咬牙起身:“本王不会告诉美景真相的。”

“那最好。”许子衿颔首作礼:“在下谢过燕王爷。”

对她最后的温柔,应该是从此之后再不打扰,看她安乐一生,这样便好。

她身上背着人命,他身上又何曾不是呢?从子璃死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再也成不了许子衿,再也无法护她一生一世。

那不如就放了她吧。

宋凉臣眸子里满是恼怒,几乎要无法控制,转身就冲了出去。

轻舟皱着眉,正打算拦,却听得自家主子道:“轻舟,过来。”

“主子!”人已经走到门口了,他捏着手里的匕首:“不能放他走了!”

许子衿摇头:“燕王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去的。”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宋凉臣在门口停下,咬牙道:“万一本王一时心血来潮,告诉别人呢?”

“不会的。”许子衿转着轮椅过来,看着他的背影道:“只要王爷还爱美景一日,便会替在下守着这秘密一日,深爱之情比什么毒誓都来得可靠。”

因为不想彻底失去她,所以他会保守秘密的。

轻舟皱眉,想了想,放下了手。

宋凉臣冷哼一声,擦着轻舟的肩出去,脚步凌乱。

“主子。”

见人走远了,轻舟才忍不住道:“王爷和王妃最近正在吵架,您为何如此笃定他还深爱王妃?”

这赌注也太冒险了。

许子衿轻轻摇头,眼里忍不住多了些水:“就凭他那方寸大乱的模样,不似运筹帷幄之神,而似用情至深之人。”

他就有这么笃定,他不会舍得美景。因为她那么好,谁遇见了会舍得放手?

只要能跨过他这道坎,她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轻舟心疼地替他推了轮椅进去,小声嘀咕道:“主子我求您了,您别总是这样笑,看着容易让人哭出来。”

真是每一回见自家主子笑得温柔的模样,轻舟都能看清里头的痛苦,跟着整个心揪成一团。

许子衿能救得了沈美景,但是这世上,却再也没人能将许子衿拉出这泥沼。状池东才。

微微叹息一声,许子衿道:“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空哭,所以你啊,还是快去做事吧。”

忙一点,再忙一点,他也才能坚持下去啊。

轻舟哽咽,却还是点了点头。

宋凉臣整个人都乱了,出了许府,骑马跑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冷静下来。

玉树无声地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本王可以理解成,是许子衿想活命,所以迷晕了许子璃,让他替自己去死的吗?”他轻声问。

玉树一愣,在宋凉臣身边停下,摇头道:“根据奴才查到的东西来看,可能恰好相反。”

许子璃应该是自愿代替许子衿去死的,虽然不知道这后头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这两兄弟对换了,也就是说被迷晕了一整天的不是许子璃,其实是许子衿。

这许府里人的手段到底是有多可怕,逼得许子璃不得不用性命来保护自己的弟弟?

装成许子璃的模样,许子衿怕是在下好大的一盘棋,要卷了整个许府进去,血债血还。

已经没有什么需要王妃担心的事情了。

闭了闭眼,宋凉臣道:“回去就给王妃说,许子衿是被许子文害死的。”

“…”玉树不解地看着他。

“许子文身上欠着无数赌债,兜着没有告诉许崇山,要处置他很简单。处置完了,也让王妃心安。”

好吧,这下明白了,自家主子是打算瞒着真相,让许子文承担下所有的罪过。

“奴才这就去办。”

宋凉臣咳嗽两声,看着灰蒙蒙的天,头痛欲裂。

屋子里的沈美景什么也不知道,点算了自己的银子,开始翻了从商方面的书来看。

陌桑说过,她学什么都很有天分,比正常人至少快上一倍,那么这点东西应该也难不倒她。

正看着呢,玉树就回来了,表情凝重地道:“王妃,关于许家四少爷溺死的事情,有些眉目了,但是没有具体的证据。”

心里一怔,美景看向他:“你说。”

妙回和山水都在旁边,玉树谁也没回避,直接按照宋凉臣的吩咐说了一遍经过。

沈山水怒极:“子衿哥哥的死果然没有这么简单,我这就去找大少爷算账!”

妙回一把拉住他,皱眉道:“您这样去,能做什么?那可是许家大少爷,有许大人护着的。”

美景的脸色也很难看,盯着玉树看了许久,问:“王爷有说什么吗?”

玉树低头:“王爷说让王妃不用多管,很快会替王妃要一个公道。”

眼眸微微动了动,美景抿唇:“好,那就替我转告王爷,我等着。”

背后出了些冷汗,玉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王妃这语气觉得慎得慌。像是看透了什么一样,可又偏偏什么都不问。

第191章 我能帮助你们 9400钻石加更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王妃就算是问他也是不能说的。

玉树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美景目光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人消失在门外头,才收回了目光。安静地继续看书。

给她一个公道…吗?

许府里又出事了,还不等五小姐的婚事来冲冲喜,京城里的赌坊便上门来围在许家门口,要许子文还钱。

许老太太气得当场晕了过去,美景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多嘴问玉食一句:“欠了多少啊?”

玉食幸灾乐祸地道:“据说是三万两白银,利滚利滚上去的。”

三万两!倒吸一口凉气,美景摇摇头。这下许子文可惨了,绝对被许崇山打个半死,可是她更关心的是,许家要怎么办呢?还还是不还?

不还的话,闹大了给朝廷里知道。可不是闹着玩的。可要是还,三万两,能还得出来的话,许崇山这清廉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宋凉臣还在旁边看书,美景凑过去,眨巴着眼问他:“这就是王爷给妾身的公道?”

“你等着吧。”宋凉臣头也不抬:“这不过是才出了事。你且看看许崇山会怎么处理。”

美景挑眉,听话地点头,抱着她的酸梅罐子窝在旁边等着看热闹。

许崇山骨子里挺冷血的她知道,因为当初许子衿的死疑点那么多,为了让府里尽快平静下来,竟然就当做失足溺水直接下葬了。半点也不念子衿曾是他最心疼的儿子的这回事。

那现在对许子文,他又会怎么做呢?

“咳咳…”宋凉臣咳嗽了两声,板着一张脸继续看书。美景忍不住多看他一眼,瞧他脸上有些异样的红晕,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王爷,您病了?”心里一跳,美景连忙让妙回过来:“额头这么烫,着凉了吧?快让大夫看看。”

嘴角微微一弯,宋凉臣拿手挡着脸,闷声道:“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昨日策马出去,没带披风罢了。”

美景皱眉。掰着他的手伸到妙回面前,理也不理他的借口:“诊脉看看。”

妙回点头,拿了帕子放在宋凉臣的手腕,顺便看着他的脸色,没一会儿便道:“当真是着凉引起的高热,不是很严重,但是也应该挺难受的,奴婢去找人熬药吧。”

“好。”美景应了。瞥了软榻上的人一眼:“王爷连自己病了都没察觉?”

“嗯。”宋凉臣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最近事情太多,没注意。”

不过被她注意到了,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喜悦感。

美景撇撇嘴,她还一直觉得宋凉臣是身子挺好的人,在一起这么久也没见生病,结果一生起病来,整个人都傻傻的,板着脸都显得十分可爱,叫人忍不住想去戳戳他。

这种冲动还是得忍住,她也不能再去多想了,马上就是该各地藩王正式进京的日子了。

许子衿坐在院子里,听着轻舟传来的消息,眼神沉了沉。

“王爷这是在帮我的忙吧。”他淡淡笑了笑,眼里冰冰凉凉的:“咱们现在就来看看伟大的父亲大人,会拿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办?”

轻舟笑得也是幸灾乐祸:“奴才打赌,只会比断绝关系更重。”

三万两白银,这事儿摊在许府身上,无疑是沉重的一击,聪明如老爷,定然会弃车保帅。

他想的没有错,在安抚了赌坊之后,许崇山当即立断,写了父子关系断绝书,命人去撤了许子文在许家的户籍。

“老爷!”许老太太整个人都崩溃了:“他是您的亲生儿子啊,出了事怎么能不护着,反而落井下石呢?!”状池引号。

许崇山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看着她道:“你不落井下石,那这三万两银子,你去还?”

“还就还啊!”许老太太扶着孙夫人的手站起来,抖得跟筛糠一样:“妾身这里还有些积蓄,大不了将房契地契都卖了,还怕保不住子文吗?”

许崇山睨着她:“当初子衿出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样激动要为他讨个公道?”

许老太太一震,别开了眼。

“到底还是因为子文才是你亲生的吧?”许崇山笑了笑:“有些事情老夫没办法计较,但是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许子文已经做了太多的错事,这一回,老夫也容不下他了!”

说完,甩了袖子就走。

许老太太扑过去抓着他的衣袖,哭得声嘶力竭:“老爷,咱们夫妻快四十年了,就子文一个儿子,您与他断了关系,他出去会被赌坊的人打死的!”

“自己欠下的业障,不就只有他自己来还么?”许崇山冷笑:“身为父亲,养他这么多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许老太太睁大了眼,心像是被丢进冰里冻僵了一样:“您怎么会…如此冷血?”

许崇山收回袖子,皱着眉就继续走了。

不是他冷血,而是要撑起一个家族,本来就要舍弃很多东西,包括自己的儿子。

现在只有子祁一个人能依靠了,他还得再想想出路。

王爷府的修葺完毕了,宋凉臣一点没犹豫,都不管自己的病还没好,便带着沈美景搬去了王爷府,任凭许崇山再怎么挽留,也没有动摇。

美景趴在马车上,借着晕车的名义吐了个昏天黑地,然后好奇地问他:“咱们这就算完事儿了?”

宋凉臣点头:“你要查真相,真相查出来了,那还留在许府干什么?寄人篱下,多不好。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才会离开京城,去王爷府住着也没什么区别。”

“嗯。”美景点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是没来得及跟三少爷道别,这许府里头,就他是个好人。”

微微一顿,宋凉臣垂眸:“你觉得三少爷这个人…和许子衿比起来怎么样?”

美景挑眉,接着失笑:“王爷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三少爷和子衿,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相似,但是妾身还是分得清的。”

真的分得清吗?宋凉臣垂眸。

许府门口,许子衿安静地坐着,看着那马车走远,微微笑了笑。

下一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呢?

不用顾忌许家的人,到了王爷府,宋凉臣就光明正大地和美景分院而居了。

妙回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王妃,其实您完全不用这样委屈的,把消息老实告诉王爷,他定然疼您如珠如宝。”

美景轻笑:“是疼我,还是疼这肚子?”

妙回哑然,美景却已经开始考虑是在京城租铺子,跟着任逍遥学开店,还是要回去燕地。

山水要去燕地的话,她还是有些想跟着去的,但是要是和离了,再回去宋凉臣的地盘上,怎么都会很尴尬吧?

她很为难。

另一个院子里是比她更为难的燕王爷。

许子衿的事情已经查完了,但是美景明显还没有完全放下,时间越来越少,要是真等到要离开京城的时候,她还是没能一心一意喜欢上他,那该怎么办?

“不行,得想点办法了。”宋凉臣一把将玉树抓过来:“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玉树无奈地道:“王爷,奴才今早便给您说过了,许三少爷传话,说他有能助王爷之法,但是您…”

“本王不想要他帮忙!”宋凉臣十分硬气地道:“毕竟是本王与王妃的事情,怎么能求助于他”

玉树耸肩:“那奴才也就没什么办法了。”

宋凉臣冷哼一声,别开头去看着窗外。过了许久之后,还是认命地扭回头来:“好吧,你去问许三少爷,他有什么法子?”

第192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先前的硬气就在这句话里消失得干干净净,玉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奴才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