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朝着胡宗仁竖起大拇指,然后问他,那这个鬼魂都说些什么了?胡宗仁对我说,你别着急,人前不论人,鬼前不谈鬼,咱们先把这水缸给挪开,我已经差不多知道怎么弄了,等把事情弄完以后,我再解释给你们听。

第二十三章 破风水

于是我和胡宗仁一块,使了好大的劲才算把这口水缸给挪开,因为本身是石头的又装满了水,搬起来还是很费劲的。挪到距离原位置大约五六步的位置,离开了五鬼位,放在一个大花盆的旁边。胡宗仁又画好一张符,符的内容主要也是镇压的意思。然后捡了两块看上去差不多大小的鹅卵石,上下重叠,把符咒夹在两块石头之间,然后在摆放在先前水缸底座的位置上。

胡宗仁跟田小姐解释,这个地方因为之前有水缸,而且是这个特殊的水缸的关系,已经使得五鬼位至阴,那意味着并不是只挪个位置就能解决了,就好像是贼已经进屋了,你如果再锁好门窗,贼反倒会出不去。所以这里的符就是用来“占位”,好让鬼魂不再与这个鬼位重叠,力量自然也就分散了。

胡宗仁说,考虑到之前这个鬼魂顺着通风管道进过屋里,所以屋子里还得再改动改动。接着我们就走进屋里去,胡宗仁站到玄关入口处,以玄关的位置为起点,寻找这个房间范围内斜对角的墙角。比如说门在西南侧,那就找东北侧的墙角。胡宗仁走到墙角边,在距离地面大约2米左右的位置,用钉子钻出了一个黄豆大小的眼来,然后点香,烧符,将灰烬全部收集到了玲珑八卦袋中,然后用酒化了朱砂,再混合这些灰烬,形成那种黏黏糊糊的稀泥状,再用手指把这稀泥状的东西填平了墙角的小孔。然后再把钉子按上去,钉子冒出来的那一端套上绳子,绳子上挂着一个铜钱。胡宗仁说,这个钉子摆在这里摆足49天,如果没有掉灰,也没有松动的话,这间房子将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随后胡宗仁又到户外捡来一些小的鹅卵石,分别摆放在一楼客厅,二楼卧室和浴室的几个角,唯独空下了客厅靠玄关、浴室靠马桶、卧室靠入户门的几个角没摆石头。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们又跟着胡宗仁去了后院,在水缸跟前,胡宗仁点香,撒米,起灵,然后送走了这间屋子里的鬼魂。直到一切干净之后,胡宗仁才对田小姐说,现在一切都办完了,从今天起你就不会再遇到先前的情况了,但是由于家里毕竟地方大,又摆放了一些老东西,所以墙角的那颗钉子还是多注意观察,如果发生了之前所说的掉落松动等情况,要及时告诉胡宗仁。

回到客厅以后,我问胡宗仁,现在可以把你问到的那些结果说说了吧。胡宗仁坐在沙发上,然后对我们说,这间屋子里的鬼魂是个男鬼,四川阆中人,死之前曾是这口水缸主人家的仆人。这家主人在当地是大户人家,姓单。刘湘拉壮丁的时候,单老爷就捐钱给村里的不少年轻人免了兵役,后来这些年轻人为了报答他,就主动来单家帮忙,做长工,当家丁。胡宗仁说,这个单老爷虽然是个地主,但是心地还是不坏,由于当时的阆中城里有很多大户人家,单老爷还想方设法联络了其他大户,组建了一个宗亲会,而他自己是当中最德高望重的人。

胡宗仁说那个男仆告诉他,早年那个社会,穷人的孩子要么去当兵,但军阀混战多数都回不来,要么就把自己卖到诸如单老爷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里去做苦力,当长工,除了自己能混口饭吃以外,还能把卖掉自己的钱给爹妈补贴点家用。因为土地基本上都被大地主给买了,农民没有自己的土地,顶多就只能当个佃户,所以种地还不如去当长工。再有就是六亲不认,上山跟着那些大爷,当土匪。但这土匪又分了很多种,有的是纯土匪,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人就抓,见女人就抢,有的则是劫富济贫。正因为有了这种所谓的“劫富济贫”,像单老爷家这样要钱有钱,要粮食有粮食的人家,自然就成了主要的下手对象。即便是单老爷本身是个善人。

胡宗仁又说,这些大老爷们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和家眷,就从军阀手里去收购那些替换掉的枪支,组成自己的武装力量,后来这单老爷最末的一个姨太太开始抽鸦片,这一下就开始败家了,因为她让单老爷老来得子,所以单老爷就最宠爱她,到最后,甚至为了给她买鸦片,卖掉了自己用来武装家丁的火枪。

我问胡宗仁,那这个仆人为什么死了不肯走呢,这自己人磨刀,怎么会把他给弄死了呢?听胡宗仁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就开始觉得有点奇怪了,因为按照我所了解的那个年代,磨刀火拼,怎么也不会对自己人下手才对啊。胡宗仁说,就怪在这个地方,因为当时单老爷卖枪的时候,就是这个男仆去给找的下家,是同城另一户大户人家,花了廉价的钱从单老爷手里买了过来。而这个男仆,从中还能克扣一点。

我哦了一声,说那就是内鬼嘛,挖自己家的墙角呢。胡宗仁说,还不止这样,买枪的那家人眼线多,收到风声说土匪要下山抢东西,于是就偷偷跟土匪打商量,说要抢的话,别抢他们家,让土匪去抢单老爷家里。因为单老爷的枪都没了,好下手。殊不知单老爷家里因为鸦片的关系当时已经大大比不上从前,即便是遭抢,也抢不到多少值钱的东西了。最气人的是,这个男仆,竟然和买枪支的那户人家串通,专门给土匪带路。半夜带着土匪闯进单老爷家里抢东西。

胡宗仁接着说,这单老爷虽然家道中落,但人家毕竟不是个傻子,有人算计自己,他也是早就收到了风声。但是一直没有表现出了。男仆带着土匪来抢东西的那天晚上,单老爷就趁着男仆出去了,让家丁们提前做好了埋伏,后来抓的抓杀的杀,破坏了这次内鬼引狼入室的奸计。男仆给抓了个正着,在杀了一些土匪以后,活捉了一些,然后就把捉住的那些送官了。而这男仆该当由单老爷的家法来惩治,所以就在水缸上,现磨了刀,杀了头。

我问胡宗仁,所以这个男仆的鬼魂一直留到了今天,是因为他本身死于内疚,对吧?胡宗仁点点头,说不只如此,当时他砍头的血还染红了这口水缸。这石头是沙砾岩的,尽管密闭性是很好,但是血水还是能够渗入石头缝里。以至于冤魂不散。我问胡宗仁,那这么多年来他就只在田小姐家里再次现身了吗?胡宗仁说这个他就不清楚了,没准以前也闹过事,但是我们不知道罢了,毕竟这东西光是在民间流转,只怕是也快100年的时间了。

我问胡宗仁说,可是这解释不通啊,如果这个男仆留下来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在水缸上被杀头的话,那它为什么会反复发出怪声,到最后还现行来吓唬田小姐?胡宗仁说他也问了,那是因为田小姐家里有柳树。我突然想到之前我看到的那个铁雕的柳树。本来作为一个装饰物也没什么,但是就寓意而言的话,柳树是败家,于是我紧接着就想到了我之前对于田小姐的猜测,尽管我觉得不关我的事,但此刻反正胡宗仁都把事情给办完了,我也就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我问田小姐,请你跟我说时候,这房子,是你自己买的,还是别人给你买的?田小姐听我这么一问,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大概是明白我的意思了,于是她的表情再度回到那种漠不关心的样子。她回答我说,是别人以我的名义买下的。我又问她,是你的家人还是你的丈夫?我这句话是故意这么问的,因为我知道肯定不是。田小姐看着我悠悠地说,都不是,是一个很富有的男人给她买的。

我不说话了,等着田小姐接着把话说完,她说,自己从上大学开始就认识了这个男人,并且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男人有家,什么承诺都无法给她。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一直把自己的身体当成是谋生的工具,把那个男人当成是能够给自己丰衣足食的钱包了。随着自己越走越远,她开始发现这样的生活自己虽然不喜欢,但也已经逃不了了。后来狠下心跟男人说了断绝关系,从男人手上,要到了这套自己名下的别墅。田小姐苦笑着说,我那三楼阁楼上的东西,大部分都还是我念书的时候留下的东西,舍不得扔,但那又怎么样,反正也回不去了。家里人因为自己做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也渐渐和自己疏远了,以往的朋友姐妹也随着时间久了得知她的钱来得有些不对劲,慢慢的交往起来也产生了距离感。而自己虽然和那个男人断了来往有很长时间了,但是因为自己没有工作,父母的家庭条件也算不上优越,很多原本追求她的男人也渐渐察觉到她可能之前是被人包养过,否则哪来这么多钱买房子买车子。于是她开始孤僻,开始不喜欢和人接触。

对于个人的生活态度,我没资格去评判什么。田小姐问我,这屋子里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和自己过往的经历有关联,我并没有回答她,因为我也不知道,尽管两件事看上去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但若非当初她不劳而获得到了这套房子,莫名其妙的找人来装修,还自己亲自去买了这么口大水缸和铁柳树,我想这一切也不会发生。起码不会这么快就发生。

胡宗仁解释说,那颗柳树就是风水的原因了。有句古话叫做“前不栽桑,后不种柳”,尽管这柳树是假的,但是却是造成这个鬼一直没离开的原因之一。田小姐问为什么,胡宗仁说,你想想啊,你这房子假设是一个密闭的环境,像一个“口”字,那你在口字里边放上“树”,那成什么了?

“困”。田小姐说到,胡宗仁这么一解释我也明白了,即便那是一颗铁雕的树,看来今后我家里这类东西就要放到能照到阳光的地方了。

我和胡宗仁都不大愿意继续去纠结田小姐以往的生活,说穿了那管我什么事,我无非也就是嘴贱好奇罢了。胡宗仁跟田小姐说,这底楼客厅打上的钉子,是在这个屋子进出口就能直接看到的“阳位”,是正气位,钉子打紧了,就表示牢不可破。二楼的那些鹅卵石,是分别填了鬼位,但留下一个出口,否则封死了也不好。总的来说,这就是在给固有的风水环境里做改动,既然闹鬼的根源是因为风水的问题,那么破了这个风水,也该相安无事了。

田小姐结算了一笔不低的酬劳。我和胡宗仁也该告辞离开了。临走前胡宗仁突然转身对田小姐说,妹妹,你还年轻,好好生活吧。一辈子很长,与其过得糊里糊涂,还不如像我们一样,吃苦了,但活得快乐吧。

田小姐没回答她,我们也就转身走了。

送胡宗仁回去的路上,他依然用手揉着自己的腮帮子,看样子那一跤还摔得真是不轻。我问他你要不要去看个跌打医生啊,他摇摇头不说话。接着他竟然嘿嘿一声淫邪地笑了起来,我问他笑什么,他说他从楼梯摔下的时候,因为地势的原因,他看见了田小姐裙子下的情景。

我呸了一声说你这个色狼人家遇到麻烦了请你帮忙你还偷窥人家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你最好赶紧告诉我她穿什么颜色内裤否则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你家付韵妮。

胡宗仁傻笑着一副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模样对我说,肉色!

第二十四章 发疯的女儿

我想可能很多人都遇到过下面这种情况。走在街上,突然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朴素甚至有点破破烂烂的外地口音的中老年人,有些甚至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他们会先跟你问路,然后一副非常为难的模样,对你说其实他的钱包掉了,自己都饿了很多天了,求你给个几块钱,买个饼吃。

起码这样的情况我是遇到过,还不止一回。鉴于我本人是个有比较丰富行骗经验的人,所以对于这些人骗钱的伎俩,我往往会用眼神告诉他,我已经识破你了,你还不赶紧去逃命?但是如果对你说这些话的人,不是路上的陌生人,而是你自己的血肉至亲,突然用外地口音说出这样的话,你又会怎么想呢?

2010年的7月底,我记得那是观音菩萨生日的第二天。胡宗仁打电话给我,声音听上去很不情愿的感觉,他说你下午有没有事啊?我说没有啊我闲着呢。他说那你到干妈这儿来一趟吧。

胡宗仁口中的干妈,就是黄婆婆。这家伙倒是一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态势,跟着付韵妮叫了。我和黄婆婆虽然熟,但除了逢年过节或者遇到她身体不好,我大多数情况下是给她打电话问候关心,而一般找上门,通常都是需要帮忙或者自己遇到点解决不了的麻烦事。尽管我算是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但胡宗仁一副很不开心的语气叫我过去的时候,我还是难免紧张了一把。

因为我也担心,黄婆婆毕竟岁数大了,又有糖尿病,这老年人的事可说不准。于是我有点紧张问胡宗仁,发生什么事了,是黄婆婆身体不好了吗?胡宗仁说,不是,今天早上付韵妮死个舅子都要把我拉到干妈这儿来,说干妈有事要拜托。我来了以后觉得这件事我亲自去办就行了,谁知道干妈非得要你也跟着一起过来,要我们俩一起去做这件事。我问胡宗仁,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难道是你们那个轩辕会找到黄婆婆了?胡宗仁说不是,哎呀!你来了自己问他嘛!电话费贵得很!

还没等我回话呢,这家伙就啪的一声挂上了电话。听得出来,他此番是有点不爽。因为论实力而言,我未必能赢得过胡宗仁,和他相比之下,我可能理论上的知识更多一些而已。黄婆婆非要我跟着一起去,无意中好像是觉得胡宗仁不行一样。胡宗仁这个人虽然仗义耿直,毛病虽然一大堆,但始终是个值得信赖的小伙伴。而他最弱的地方,就是很容易被人猜出他的心思,尤其是我。于是吃过中午饭以后,我就带着彩姐一块去了黄婆婆家里。

以往彩姐和付韵妮一见面,两人就叽叽喳喳聊个不停,好像两只麻雀。但是那天,付韵妮却一直阴沉着脸,看上去很不快乐的感觉。我本来想逗逗胡宗仁是不是你家庭作业没交齐之类的,但是有长辈在,我也就不好意思开玩笑。黄婆婆看我来了以后,就拉着付韵妮的手,对付韵妮说,干女儿,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大家吧。

付韵妮说,昨天是观音生日,所以她陪着黄婆婆一起去庙里烧香做法事。就好像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一样。来烧香的人很多,个个看上去都很虔诚的样子。但是有一个中年男人,买了一把很粗的香,然后恭恭敬敬跪下,一边默念许愿,一边竟然鼻孔微张,哭了起来。付韵妮说,起初那个男人还只是忍着忍着在哭,但是很快他就顾不得旁人的眼光,放肆地哭起来。

胡宗仁显然还在对黄婆婆硬要我来感到不爽,他插嘴跟我说,就是哭奔放了的那种。我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这泼猴老婆说话男人不要插嘴的道理你不知道吗真是不懂事。果然付韵妮也瞪了他一眼,然后接着跟我说,由于那个男人哭得很大声,简直就收不住的感觉,本来菩萨过生日,大家是来朝贺的,即便有苦也在心里默默说了,所以这个男人的哭喊声很快就引起了身边许多人的注意。付韵妮说,因为每当这种有法事的时候,她都会呆在黄婆婆身边,帮着她分发一些黄婆婆自己做好的“神水”给那些善信的百姓,男人这一哭,自然也引起了黄婆婆和付韵妮的注意。

付韵妮说,她和黄婆婆不一样,黄婆婆一来岁数大,尽管本领高,但早已满心慈悲。而自己学佛没有多少年,在刚认识我们的时候,还能时不时抓个鬼来吓唬人,所以付韵妮对黄婆婆说她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她走到那个男人身边,先是问他,大叔你在哭什么。那男人看她是个年轻女孩,也就没理她。付韵妮指着坐在不远处庙堂里的黄婆婆说,那是她的干妈,也是捐庙子的人,让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周围已经因为男人的痛哭而聚集了一些老百姓,他们当中有的觉得不该在菩萨面前撒泼,但是更多人应该只是在看热闹。男人听到付韵妮这么说,一下子就精神了。因为黄婆婆捐的这个庙子,是那一带远近闻名的灵验,但灵验的前提是你必须心诚。于是付韵妮扶起那个男人,让他先拜完插好香,再跟着自己过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付韵妮对我说,这一切其实都是黄婆婆的意思。黄婆婆平日里大多数不在庙里的时间,也是属于开门做生意,拿钱办事的。但她那收的都是些小钱,百来块钱就搞定。但是在庙上,又是自己捐的庙,黄婆婆觉得这件事她必须得替菩萨管管了。付韵妮说,等到那个男人走到里边,黄婆婆就暂时把庙堂的小木门给关了,不让外人听见,让那个男人说说自己发生的事。

正如我一开头所讲的,这次中招的,就是这个男人的女儿。付韵妮说,男人的女儿估计岁数和付韵妮差不多大,这男人自己是企业的,有点资本。而通常这种私人企业,往往都会传给下一辈人继续经营。男人的女儿是个精明人,做生意很快就上手,年纪轻轻,就在公司里成了董事会的一员。

我惊讶的说,董事会?那得是多大的企业啊!胡宗仁说,是挺大的,年产值都上亿了能不大吗?付韵妮接着说,男人的女儿是从十几岁开始就在国外念书,最近几年才回国,因为思想先进,理念超前,于是就被委以重任。而这个男人觉得也是时候慢慢把企业交给自己女儿的时候,女儿却突然不对劲了。男人说,女儿没成家,虽然也有自己买的房子,但是大多数时间还是在父母家里住。而他自己比较忙,有时候应酬多,回家就会比较晚。但是半个月以前,回家后发现女儿还没睡,在客厅看电视。

付韵妮说,说是看电视,也不完全是,因为电视里已经是那种没有节目的信号球状物。他起初还以为女儿是不是看电视看着看着睡着了,就去拍女儿的肩膀说,薇薇,这么晚了进屋去睡吧。结果他女儿并没睡着,而是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电视,双脚并拢,脚尖点地,身子坐得直挺挺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男人见女儿这样,起初以为是走神了,于是就手上稍微用力了一点,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呢,他女儿就一边蹬腿,一边挥舞着双手,撕心裂肺的喊着:

“我不认识你!你不要过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付韵妮接着说,这个男人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给吓坏了,还没回过神来呢,他女儿就像一滩泥一样,瘫软在沙发上了。男人的老婆听到女儿的惨叫后,立刻从房间里出来,见男人回来了就问他发生什么事了,男人也是一头雾水,就没回答老婆。他反而问他老婆,今天晚上是不是女儿出去喝酒了?怎么突然之间就疯疯癫癫了呢。他老婆说没有啊,自己吃完晚饭一直跟女儿在一起看电视啊,期间还笑笑呵呵的,她自己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先回房睡了,睡前还叮嘱女儿别玩得太晚明天还要上班之类的。

男人说,他老婆本来也是公司里的高官,但是自从女儿回国以后,就提前退休了,在家里清闲生活,说自己女儿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国外,自己一辈子没怎么照顾她,想要乘着现在一家团聚,好好补偿一下。男人接着说,正当夫妻俩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女儿又慢吞吞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因为先前的咆哮挣扎,头发都乱了。她依旧没有回头看着他们夫妻俩,而是继续呆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连姿势都和起初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之前坐姿很端正,而现在,却斜斜地歪着脖子,依旧眼睛直勾勾看着已经没有节目的电视。

男人说,当时他给老婆递了个眼神,让老婆试一下能不能把女儿弄回房去休息。他老婆轻手轻脚的走到女儿身边,正打算温言细语地扶起她的时候,他女儿突然转过头看着她妈妈,然后用那种充满童真的语气,并且是外地口音对她妈妈说:

“阿姨,我家住在某某路某某号,你送我回家好吗?”

第二十五章 帮忙

虽然是从付韵妮这么熟的人嘴里说出这些,我还是忍不住联想到当时的情形,还真是挺可怕的。我对黄婆婆说,老太婆,这很显然就是鬼上身啊!胡宗仁一个人就能搞定了啊!我们都知道,鬼上身有一种固定的状态,那就是在一个身体里装着两个灵魂。相互角力下,鬼魂占据了上风,从而支配了身体。从而造成的一些不合常理,性情大变,甚至近乎癫狂的状态。

胡宗仁说,最开始我也是这么跟她们娘俩说的,因为这鬼上身算得上是鬼事里边比较常见的一种,就好像是一只袖子,本来只能伸进去一只手,现在两只手同时进去就会非常挤,甚至会把袖子给弄破。如果鬼魂占据了上风,也要分个时间,时间长了会造成对本身灵魂的损耗,损耗大了,自然就回不来了。胡宗仁对我说,我当时还特别告诉她们娘俩,很多精神分裂的人,突然之间性情变成另外的人,有时候就是因为鬼上身而被误诊。这种鬼上身的事情根本就犯不着两个去做。

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竟然扭过头去,一脸受委屈的小媳妇的模样。付韵妮没理他,只是接着说。当时夫妻俩听到女儿这种腔调语气,都被吓坏了。做了一辈子生意,夫妻俩都是敬神佛的,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判断出,自己女儿一定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住了。男人的老婆赶紧顺着女儿,百依百顺,男人则立刻打电话四处寻找道士先生来驱邪做法。结果来了好几批道士,有的自然是冒牌货,骗点钱也就算了,还有些正经道士走到家里一看这女孩,转身就走了,任凭这个男人开出多高的价钱,都不肯帮忙。说不是不帮,而是实在帮不下。

我和胡宗仁都不是特殊体质,所以我们探知灵魂是否存在,需要借助一些物件或仪式。但有些老道士开悟了多年,走到有鬼的地方,会敏锐的感觉到,这又有别于阴阳眼,而是一种特殊的感应,类似我们常常说但有从未证实的第六感。付韵妮说,眼看这么几批人都没能救回自己的女儿,他也就没别的办法了,只能一边花钱请人四处找师傅,一边就只好上山烧香求佛。就这么着,遇到了黄婆婆和付韵妮。

我依旧没明白她们的意思,于是试探着问黄婆婆,您的意思是,要我和胡宗仁一起去办,然后这回多赚点钱?付韵妮再也忍不住了,她有点着急地对我说,不是这个意思,黄婆婆找你来,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有多简单多困难,而是那个附身在姑娘身上的鬼魂说的那句话!

我想起来了,那个鬼魂说,它想回家。于是我问黄婆婆,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解决这件事的时候,顺带把这个鬼魂带回家?黄婆婆手里捻着佛珠,微微点头,但是并没有说话。

我算是明白了,黄婆婆心怀慈悲,平日里虽然好一口酒,但从不沾荤。我认识的很多学佛的人,都是每逢初一十五才吃素,而黄婆婆却吃了一辈子。虽然没有出家,但比很多出家人守规矩。男人碰到他们的那天,恰好是观音菩萨的生日。黄婆婆也是个日行一善的人,所以她决定帮忙,但又不能自己亲自出手,因为她不自己驱邪已经很多年了,付韵妮是个女孩,一直被黄婆婆视为自己的接班人,而胡宗仁和我却还身在此行,所以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让我们替她完成这件事,化解一段冤孽,也把这份福报积到我和胡宗仁自己身上。

这么说,就是不收钱嘛…

难得有个可以发财的机会,对方可是个有钱人,却偏偏不让我们收钱,于是我开始有点后悔来了这一趟了。但是前辈的嘱托肯定不能不管,于是我把黄婆婆的本意告诉了胡宗仁,胡宗仁虽然也理解了,但是他还在故意耍脾气,说什么付韵妮昨天回家都没告诉他,瞒了他一个晚上,肯定不爱他了。听得彩姐在一边忍不住笑,我也觉得他挺丢人的,所以就没再理他,就让付韵妮告诉了我们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付韵妮头一天就按照黄婆婆的吩咐留了号码,说好今天之内给人家回话过去。

我当着大家的面给对方打了电话过去。我说我是白居寺黄婆婆的晚辈,她跟我们说了你家里发生的事,我们想要帮帮你,但是不敢给你保证我们一定帮得到,反正尽力而为吧。我依旧不敢事先跟客户把话给说满了,因为考虑到付韵妮说的,好几个道家师傅都没能办下来,我和胡宗仁何德何能,不过就是多了个人而已,不敢承诺啊。

那个男人听到我说的这些,他急忙跟我说,让我不要有顾虑,我们能帮忙已经是他们家的福气了。做生意的人就是不一样,几句话就说得我心里舒服极了。他在电话里问我,你们在什么位置,我这就派车接你们去。我说不用了你告诉我你的地址就行了,我们自己开车过来,回头你们帮我把汽油给加一加就行了。

我是个俗人,所以不能免俗的希望占点便宜。大概黄婆婆不能理解,在她看来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在我和胡宗仁看来,我们的横加插手,原本就是师出无名。费力不讨好,要是办成了还另说,要是办砸了,可是在给自己徒增因果啊。所以就算是不收取酬金,一些礼节性的感谢还是必须的,否则我们可叫做多管闲事。

当时差不多是下午2点多,那个男人住的地方离黄婆婆的地方不算很远,但是需要走一段高速公路。那个小区可是绝对的富人区,富到什么程度呢,小区开发商为了方便自己的业主进出,硬是在路政管辖的高速路上修了一条匝道,让他们可以直接从小区里上下高速路。这恐怕不止在重庆,在全国都算是罕见的吧。按照男人提供的地址,我们很快就把车停到了他们楼下。

这个小区是那种复式的花园洋房,远离市区,但交通便利,周围环境非常好,老远就能看见城区里大大小小的建筑,可真别说,这小区挺有世外桃源的感觉。每栋楼都差不多只有三四层高,但一栋楼里大概也只住了两三家人。那个男人自从我们停车开始,就带着另一个腋下夹着皮包的人站在楼下等着,见我们从车里走出来,他赶紧迎上来自我介绍说,他姓刘,因为女儿的事情,已经好多天都没去过公司了,公司的事情一律都交给其他董事在打理。说完他就对身边那个夹着包包的人说,你赶紧去给这小兄弟把油加满了。然后他又对我和胡宗仁说,二位请跟着我来,这件事不管你们能不能帮忙做好,我都自有感谢。

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老实说,这种诱惑还是挺大的。但是既然答应了黄婆婆,就自然不该食言,于是我对刘总说,我们也是受人之托才来的,金钱这些东西就不谈了,帮得到是我们的缘分,帮不到,就是你女儿的造化了。

听我这么一说,他又皱起眉头了,一脸焦虑,他大概在想我是不是想要坐地要价之类的。刘总看上去50多岁,作为一个董事长,他有别于很多发胶把头发喷的好像擦过鞋油那么亮的老总,虽然也穿着西装衬衣,但头发却稀稀拉拉的,有点秃顶。看上去面容也比较憔悴,不难想象,为了他女儿,他一定费心了不少。上楼走到他们家以后,客厅里坐了不少人,看样子多数是刘总自己家里的亲戚。只是我和胡宗仁来之前,想必刘总是告诉过这里的人,会有两个能看事的师傅来家里看看,所以当我们走进屋子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的聚集在我们身上了。

这样带着怀疑又带着希望的眼神我这辈子领教过很多次了,所以我一如既往地礼貌的点点头,然后就把目光给避开了。而我避开他人目光的方式,往往都是看向胡宗仁,谁知道这厮竟然还跟屋里的人挥手微笑,一副我是牛逼人物大驾光临你们寒舍的感觉。于是我很快找了个话题对刘总说,来这里之前,我们的长辈把大致的情况都跟我们说了,我想请问在那天以后,您女儿还有过什么值得注意异常的举动吗?

刘总嘴巴微微张开,正打算回答我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是坐在沙发上一个烫着时髦发型的中年女人,她眼睛微肿,手里捏着纸巾,看样子是一直都在哭泣。从年龄和表情上来看,这应该就是刘总的老婆。她老婆说,有啊,白天基本上没什么大动静,只是呆呆傻傻的,也不吃饭,不喝水,傻坐着也不说话。连屎尿都不知道自己去厕所。但一到晚上,也就是晚上11点到第二天凌晨4点之间,她就会变得活跃一点。因为24小时不敢离人照顾,白天又很累,晚上我就常常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却经常被她叫醒,要我陪她跳橡皮筋,玩拍手游戏,有时候又哭又闹说要回家,发起脾气来力气大得吓人,我们只能由着她哄着她,每天都期盼第二天能有专业点的师傅来看看我们的女儿。她说到这里,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相框,走到我和胡宗仁跟前,带着哭腔说,你看吧,本来这么漂亮聪明的女孩,不晓得是中了啥子邪,啷个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嘛。

情到深处,她呜呜的哭了起来。一切都好像电视里的剧情一样。

我接过她手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带着学士还是博士帽子的姑娘,蹲在草坪上,很灿烂地笑着,环抱着身边一只看上去傻乎乎咧嘴吐着舌头的金毛犬。我把照片递给胡宗仁,然后深表同情地对刘总太太说,我们也只能尽力试试看,这类事情我们也做过不少次了,只要你们信任,我们就一定全力以赴。

说完我用手偷偷碰了碰胡宗仁,意思是要他跟着我一起说点让这家人安心的话。可他一张嘴巴,第一句话就是,阿姨,你女儿长得好乖啊!

我赶紧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不要不分场合的说蠢话。他懂我意思了,立刻结结巴巴的说,我是说,那个,一般长得好看才会鬼上身,鬼也喜欢漂亮的。我斜眼瞪着他,我已经放弃了再给他递点子了。他看我脸色大概不好看了,长叹一口气,把照片还给了刘总夫人,然后垂头丧气的说,刘总你们家厕所在哪,我要屙尿。

在…就在那边。刘总朝着屋里一指。胡宗仁一蹭一蹭地去了,我舒出一口气,心里天人交战了很久,决定等忙完了再跟胡宗仁算账。

第二十六章 密室结阵

趁着胡宗仁去上厕所的时间里,我就继续和刘总的老婆聊了一会。从她的话里,我感觉出她女儿的症状和绝大多数鬼上身的人差不多,而最大的区别在于,她有了自己的要求,就是要回家。于是等到胡宗仁上完厕所出来,我就对刘总说,希望他能够现在带我们去看一看他的女儿。

刘总带着我们去了,女儿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房间外靠近窗口的地方,站着两个正在聊天的中年女人,刘总介绍说,这两位是女儿的姨妈。当她们知道我和胡宗仁是专门来退鬼的时候,还专门给我们让开了一条路。刘总扭开女儿房间的门,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但是有一扇窗户。窗户上拉着白色纱质地的窗帘,所以房间里虽然不明亮,但还是能分辨的清楚位置。刘总在我耳边轻声对我说,不敢开灯,一开灯他女儿就要生气,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顺着刘总指的方向,我看到一张大床,大床离我们较远的那一侧的床沿上,背对着我们坐着一个女孩。女孩是长头发,头发长到了差不多背心的位置。从背影看,也许是穿着清凉睡衣的关系,看上去女孩的身材是很苗条的。而先前看照片,女孩子的确长得算是漂亮,这样的姑娘要是鬼上身可真是一件划不来的事情。于是我碰了碰胡宗仁,低声对他说,你心里念点你们瑶山的道咒,然后轻手轻脚绕到这姑娘正面去,看看她能注意到你不。

胡宗仁应声去了,他先是绕到床边,装着没事一般,手插在裤兜里,然后眼睛斜着望着床沿上的女孩,接着一副吊儿郎当地走过去。从我的角度看,胡宗仁已经走到了女孩的正面,嘴里应该是念着咒,但女孩依然一动不动。我看不见女孩的表情,所以我只能猜测当时的她面无表情。于是我对胡宗仁比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说,你念咒的声音稍微大点,大到让她能听到。胡宗仁会意,冲我点点头,念咒的声音大了起来,大得连我站在房间的另一侧都能听见。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的姑娘突然颤栗了一下,她开始耸着肩膀,就好像猫儿突然戒备起来的样子一样。胡宗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给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手扶着墙壁,然后眼神看着我。我对胡宗仁说,你继续念,看看她能进一步做什么。这回我的声音就有些大了,如果那位姑娘不是被鬼上身的话,她也能听见我说的话。

于是胡宗仁继续念着,声音也比之前大了不少,而这个时候,本来耸着肩膀,姿势怪异的那个姑娘,突然从床上一蹦而起,朝着胡宗仁扑了过去,胡宗仁猝不及防,一下就被按倒在地,一声“咚”的闷响,我就知道他肯定脑袋撞到地上了。见到这个情形,我赶紧跑了过去,用力抓起扑倒在胡宗仁身上正在嘶吼的那位姑娘,她的力气很大,我都是费了很大劲才把她死死抓住胡宗仁的手给扯开,而与此同时,我也第一次看见了这位姑娘的表情。

姑娘的表情很狰狞,两根眉毛和鼻梁之间已经紧紧纠结在一起,眼睛里很多血丝,有很深的黑眼圈,嘴唇发白,这种原本很憔悴的样子本应该给人一种无力的感觉,但偏偏她又显得非常凶狠,这在我看来是非常矛盾的,而我心里也清楚,但凡遇到鬼上身的人,通常都会有这样几种情况,这种和本人性格反差很大的,恰恰是最显性的一个特征。

我好不容易把姑娘给抓了起来,刘总看见这一幕,也来跟着帮忙,他和我合力把姑娘给按到在了床上,胡宗仁才咳嗽了几声挣扎着站起来。我开始把嘴巴凑到姑娘的耳朵边,然后低声念着安抚的咒文。这是早年师傅教过我的,他说当遇到一些心中戾气很重的鬼魂,如果它能够因为我们的一段安抚咒而放松不少的话,说明她的执念并非无法解决。而幸运的是,我虽然手上用力压着她,但很快她也因为念咒的关系,安静了下来,挣扎的反应越来越弱,到最后,竟然翻着白眼,整个静止了下来。

刘总见自己女儿翻白眼了,可能他觉得翻白眼几乎和快死了是差不多的意思,他很着急地问我,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我对他说,不要担心,她这么长时间没好好休息了,只是睡过去了而已。我看刘总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于是说,好吧,也不能算睡过去,更多是晕过去了。

我把手从姑娘身上挪开,让刘总给她盖好了被子,我就转头对胡宗仁说,你看见那姑娘的眼睛了吗?他说看见了,这回这个肯定是有点凶的,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能收拾。我之所以问胡宗仁看没看见她的眼睛,是因为我注意到,当我拉起她的时候,这个姑娘的眼仁里,尤其是原本该黑色有瞳孔的部分,却一片雾蒙蒙的。样子很像是老年人白内障,有一层类似鸡蛋清一样的东西遮住了眼睛。这说明这个姑娘被鬼上身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自己体质的关系而中招,是因为她曾经亲眼见到了那个上身的鬼魂,也许是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已经被附身了。

在我们行内流传着一条定理,不管是佛家还是道家或者巫家,甚至还包括更多散落在民间和鬼打交道的门派,我们都知道,绝不能跟鬼四目相对。鬼魂影响活人的最终目的,都是附身。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这条道理是不变的。因为当你和它对望的时候,很有可能会被“鬼换眼”,就是能够借你的眼睛来看东西,直到能够借用你的手脚来做自己的事的时候,那就是已经被上身了。而姑娘眼睛里那层白蒙蒙的东西,可以说是她被鬼换眼的铁证,因为那团白色的东西,是属于这只鬼魂身体的一部分。

我问胡宗仁,现在你觉得该怎么办?胡宗仁和对待鬼上身的方式是不同的,我是用吓的方法把鬼给吓出来,但也要份情况,有些固执的,压根就不会理我。而胡宗仁道家则是直接驱鬼,不但姑娘在这个过程中要配合胡宗仁,她也会因此遭受不轻的痛苦,再加上我和胡宗仁是答应了黄婆婆,要把这个鬼魂送回家,所以不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想了一会,胡宗仁对我说,要不这样吧,趁着现在她睡着了,你先检查一下屋里,看看那个鬼魂此刻是在她身体里还是在外边。如果还在体内的话,就把这间屋子结个阵,想法子把鬼魂给从身体里逼出来。听到胡宗仁说这些,我才开始四下打量这屋里的环境。天花板上有个圆盘形的吸顶灯,白色的灯罩。先前胡宗仁被扑到的地方,背后就是窗户。我走到窗户跟前,试着计算角度,发现如果当灯打开以后,我在床头的位置,是可以通过窗户玻璃的折射而直接看到吸顶灯的。窗户的旁边是一扇门,先前刘总告诉我,这扇门外边是女儿房间的生活阳台,空调机箱和杂物什么的也都放在里边。而正对着床脚一侧,则是一个实木的写字台,这个写字台挺长的,墙上是背挂式的电视机,写字台上放着一个橄榄型的可以转动的镜子。也就是说,如果我躺平在床上的话,我也能够通过调正那面镜子的角度,看见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姑娘的床是属于落地式的,也就是说人不能直接钻到床底下,这就意味着一点,当我打开屋里的灯以后,这满屋子唯一无法被灯光直接照到的,除了生活阳台之外,就只有那写字台底下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这件事能办了,但是还是会冒着一些风险,尽管此刻我们安抚了这个鬼魂,但要如何不折损它的情况下抓住它,而且它是否愿意束手就擒,这谁都保证不了。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你现在就帮忙画点符吧,雷符就行,但是不要特别大力的那种,我可不想你一下就把它给劈个魂飞魄散的。胡宗仁问我说,是不是稍稍电一下就行的那种?我说是的。他问我要几道?我手指着房间来回比划了几次,算了算,我说7道差不多了。

说完我看了看时间,时间还挺早,距离天黑,还有2个多小时,而我想到的法子,虽然未必只能在天黑才能做,但的确是天黑效果会更好。在那之前,我开始做准备,我对刘总他们说,请退出房间外面去等着,因为待会我要想法子把你女儿体内的那个鬼魂给逼出来。刘总点点头,站到了门外。我和胡宗仁并没有关上门,而是故意让刘总看到我们在做什么。

我从包里拿出坟土,关上了生活阳台的门,然后在门缝的地方,均匀地撒了坟土,算是挡住了逃到生活阳台的路。然后我拉开窗帘,两扇窗户上,分别画下了敷。然后我踩在凳子上,取下吸顶灯的灯罩,用黑色笔在灯罩的内侧,也画上了一个敷,再把桌子上的镜子调正了方向,使得灯光可以透过镜子直接照到当下床上枕头的位置。这是为了让等一下开灯后,灯光可以覆盖整个屋子,除了写字台底下。

当我这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胡宗仁的符也差不多画完了。道家画符消耗较大,所以如果你在某电商那儿看到什么开光加持符咒月销量很多的话,请记住,没几个道士能这么批量的整,逗你玩呢。接着我问刘总要来了透明胶带,将身上的全部红绳平铺在地上,在房间的几个对角,横七竖八地拉上了红线。这并不是一个阵,而是统统越过了床的上方,也就是说如果在灯的位置俯视着床,是可以看到这些红线将整个房间分割为许多小部分了。

这回我选用的红绳是用作缚灵的,比日常做的威力大不少。我让胡宗仁把符咒贴在这些线上,每根线上都有一张。最后,我取出最后一根绳子,拴在了生活阳台门的把手上,另一头则伸到了目前刘总所站的位置,门外。

我请刘总取来了一只碗,将碗悬空一半但又没有跌落,放在写字台下的凳子上。然后让胡宗仁把他的八卦袋张开口子平放在碗口。我等屋里都忙活好以后,最后一步,就是在门口也撒上坟土,就跟生活阳台门口一样,这样就能够造成这间屋子对于鬼魂来说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

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静等着天黑。

第二十七章 狗

接下来等待的时间里,胡宗仁突然问刘总,刚才进屋的时候,看到了姑娘的照片,照片上那只金毛狗,是你们家自己养的吗?刘总说是的,这狗是女儿回国的时候自己专门去买给女儿的,因为刚回国那会,需要适应下国内的环境,也需要逐渐来熟悉家族企业的模式,而自己平日里生意很忙,陪女儿的时间很少,所以就买只狗做个伴。胡宗仁皱眉对刘总说,可是如果你们家里养了狗的话,按理说就算是闹鬼也会很快发现啊,而且严重到能够被上身的地步,这确实很罕见。

刘总大概是没明白胡宗仁在说什么,于是胡宗仁跟他解释说,咱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狗眼看人低”,这句话虽然后来被发展成一句看不起别人的贬义的话,但是事实上本意里,所谓的“低”并非指的是“低人一等”,而是眼界低的意思。胡宗仁接着说,狗和人类之间关系密切,和猫不同,狗天生就比较活泼,比较亲近人。狗也是动物界里,能够对鬼魂造成伤害的为数不多的动物之一。例如狗牙是辟邪的,狗血是能烧伤甚至灭了鬼魂的,而狗为了保护主人,也往往是不顾危险的。胡宗仁对刘总说,“狗胆包天”这个词你应该知道吧,就是说狗虽然平日里憨呼呼的,但谁都不能低估它的忠诚,它也可以大胆到做很多它本来不敢做的事。

胡宗仁看刘总还是没太明白,于是说,因为你们家养了狗,原本你女儿出现这些症状的时候,狗儿应该是会察觉的。肯定是有些迹象,但是你们没放在心上罢了。这么一说,刘总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拍着大腿说,难怪啊,就在女儿出事的前一天,他难得回家陪老婆孩子一起吃饭。平日里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那只金毛犬就会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底下,然后把下巴放在女儿的脚背上。这期间任凭大伙怎么在它的身上用脚揉来揉去,这只狗总是安安静静的。但那天晚上狗却没在,所以吃饭的时候刘总还问了一句,狗到哪儿去了。刘总说,当时问完以后,女儿就一脸不高兴的说,那只死狗儿,点都不乖了,主人家都敢下口咬。

刘总这才知道,原来当天女儿回家后,本来按照习惯,喜欢在洗手之前先逗逗狗玩,但那天狗不爱理她,她一靠近狗,狗就自己跑得远远的了。于是她就一直追着狗,还以为是闹着玩,结果在追到的时候,平日里非常温顺的金毛犬,突然转身很凶地叫了一声,然后张嘴朝着女儿咬去。刘总赶紧问他女儿,有没有被咬到咬到了要打狂犬疫苗之类的,女儿说自己缩手快,没咬到,但那已经让她心情不好了,就不逗狗儿玩了。但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只金毛犬就一直呆在他们家的户外,说什么都不肯进屋,只是隔着落地玻璃窗,一边鼻子里发出那种呜呜的声音,一边一直盯着自己的女儿。

刘总说,因为是只母狗,他当时还以为是狗儿发情了,因为发情期的动物情绪往往都比较不稳定。而且女儿也没受伤,所以这件事自己也没放在心上。胡宗仁说,那从你女儿发病的那天开始,狗儿还有没有别的反应,刘总说,自己哪里还顾得上来啊,女儿都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还留心注意得到狗的动静。胡宗仁说,这样吧,老李你在这儿守着,刘总你带我去看看那条狗吧。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李搞得我一把岁数了似的我明明是个90后。我心里正在咒骂的时候,刘总已经带着胡宗仁下楼去了。具体时间我记不清过了多久,反正我抽了大约两根烟吧,这还不算上我中途思考的时间。刘总女儿的房间门一直看着,我就站在房门外,以防房间里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也能及时做出反应。过了一会,我听到一阵上楼的脚步声,是胡宗仁和刘总回来了,但是胡宗仁手上,还牵着那条金毛犬。

我有点不懂他的意思,我说尽管爱护动物很重要因为我们只有一个地球,但你也不该选这个时间来玩狗吧。胡宗仁则笑嘻嘻的问我,你说待会我们把这只狗放进房间里去,会发生什么?于是我很快明白了胡宗仁的意思。

因为此番我原本的目的,是等到天黑,然后点亮屋子里的灯。灯罩上是被我画了敷的,所以整个灯光能覆盖的范围内,其实都是被这个敷笼罩着,这个原理就有点像我们小时候老师教玩放大镜是一个道理。然后我在窗户上也画了敷,还画了两个,因为敷必须是一个完整的,不能被隔断,隔断了就等于是破了,丝毫作用也没有。这白天透明的玻璃,到了天黑的时候,作用比镜子实际上差不了多少。灯光透过窗户玻璃的折射能够将窗户上的敷直接压在床上。桌子上的那面镜子也是同样的原理,虽然并没有多大必要,但是这是双保险,以确保就算姑娘体内这个鬼魂再猛,也会因为被敷压着我关系,四散而逃。

而胡宗仁说放狗进去,其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因为敷说到底是一个迷宫,其目的在于让鬼魂走进去之后就迷路,出不来。它本身并不具备什么攻击性,只是阻拦的一个手段。敷的传承已经好几千年了,佛家和道家某些符或者咒上,都有敷一样的东西存在,这并不是什么独家的秘术,而是很大同化的,区别只在于,于佛道两家,喊法和称谓有所不同罢了。但是正因为没有攻击性,那只姑娘体内的鬼甚至可以不挣扎,但未必肯束手就擒。而放狗进去,则可以达到逼着它离开姑娘的身体,然后找路躲着狗,最后它一定会发现,这间屋子里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写字台底下不被灯光照射的地方,而那个地方,我和胡宗仁已经在碗口上摆上了八卦袋。

“请君入瓮!”胡宗仁笑哈哈的说道,他一定以为自己是个文化人。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这招肯定是非常有效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被狗咬坏八卦袋。我把我的担心说了出来,胡宗仁显然还是比较稀罕自己的宝贝的。但是他想了想,咬咬牙说,等会咱们只要一听到碗摔到地上的声音,就立刻进屋去,把狗给拉住。

想来想去,也只能有这么个办法了。于是我和胡宗仁跟刘总商量,虽然金毛本身很温顺,但是毕竟是一条大型狗,咬一口也挺疼的。所以等下我们开门进去的时候,抓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吧。刘总答应了,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基本上明白我们如此做的理由了,于是我们就一边观察着屋里的动静,一边看着时间,一边静静等着。

自打我认识胡宗仁开始,这人就不是个安静的人。没乐子的时候,他也会自娱自乐。我本来心里还是挺紧张的,因为尽管做了这么多年,每次即将要面对鬼魂的时候我还是会有些压迫感。可能压迫我的并不是直面鬼魂的那种灵异的感觉,而是这期间等待的焦急,等待的过程中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得不防备着随时都有可能突发的情况。

我伸手去摸香烟,却发现已经抽完了。于是我转身正打算开口问胡宗仁要烟抽的时候,我发现他正蹲在地上,而那只贱狗正四脚朝天,尾巴一直狂摇,一副陶醉至极的蠢样子,因为胡宗仁正在捏着金毛犬的乳头玩。

我被眼前这变态的一幕震惊了。张大嘴巴看着胡宗仁,很想骂他但又不知道怎么骂起。旁边的刘总也是一脸无奈和尴尬,冲着我笑笑。顿时,我觉得丢脸极了。我没好气的对胡宗仁说,你口味还真是挺重的啊,连畜生都不放过了。他依旧觉得没事似的哈哈大笑,然后开心地问我,你说这狗怎么有这么多个咪咪啊,为什么人只有两个啊?他问得我哑口无言,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问出这种低级的问题,这就好像他曾经问我,米饭是白色,但是为什么大便是黄色一样。当我还没来得及惨叫出来的时候,胡宗仁有继续笑呵呵的说,这狗喜欢我玩它,它高兴着呢!我嘲笑胡宗仁说,那你要不要趁热来一下啊?我不告诉你家付韵妮。胡宗仁哈哈笑着说那还是不用了…对了你叫我做什么?我说我要烟。于是他伸手到包里拿了一支给我,就是他先前捏狗咪咪的那两个手指头,还捏着香烟的过滤嘴。我绝望的叹了口气,说我不抽了。

终于等到了天黑,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对胡宗仁说咱们准备吧。然后我让胡宗仁别玩狗了,把狗给我。他依依不舍的把狗抱起来递给我。金毛还是挺重的,好在母狗个子比较小,我还能抱得动。我一只手抱着狗,一只手捏着最后那段没拴上,另一头拴在了生活阳台的门把手上、中间贴了胡宗仁雷符的绳子,轻手轻脚地跨过地上的坟土,走进了屋里。

然后我缓慢的撩开了窗帘,窗外已经是黑成一片了。就在我撩开的时候,我怀里的狗突然好像受惊了似的开始挣扎起来。顾不得多想,我一把撩开剩余的窗帘,耳朵边除了狗鼻子里那呜呜的声音外,我还听到了从床上刘总女儿方向传来的一种类似打嗝的女声。

我知道,她要醒过来了,于是我赶紧抱着狗朝门口跑去,顾不得动静大了,到了门口的时候,我把狗转身抛到了姑娘的床上,然后立刻打开灯的开关,迅速闪出门外,关门,把手里那段没拴上的绳子,牢牢栓在了房间门的把手上。

我觉得我自己明显心跳加速,我死死拉住门,虽然我知道它出不来,但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做。接着,我听见门背后传来一阵好像狗被踩到尾巴似的叫声,然后听到另一种奇怪的叫声,如果大家听过动物世界里豹子的叫声的话,那一声就好像是有人在模仿豹子叫。

只不过,那是两个声音重叠的感觉,一个是成熟的女声,一个却是稚嫩的女声。

第二十八章 中阴身

在那之前,我听过不少次鬼叫。如果一定要让我做个区分的话,大致能够分为这么几类。第一种就是纯粹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例如哀叹,笑,或者叫名字之类的。第二种是那种毫无前兆地突然发出尖利可怕的声音,这种声音往往都是不怀好意的。第三种,就是受到伤害或者刺激后,发出的惨叫。

我觉得当下那个重叠的女声,应该属于第三种。在我把金毛犬抱进去的时候,狗就一度出现了很明显也很突然的抗拒感,动物的情感是比较直接的,所以它的反应几乎是在给我传递这么一个信息,它已经发现了床上的小主人身体里的那个鬼。而且它是在害怕,这种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开始惊慌,丢下狗就跑的原因。

那声鬼叫持续的时间差不多能有十多二十秒,期间我隔着门还听见了狗儿因为惊慌而哇哇叫唤,刨门的声音。隔了好一会,我们大家都听见了哐当一声响,是碗摔落到地上的声音。胡宗仁冲着我喊道,好像是进去了!我心想唯一能够证实的办法就是亲自打开门去看,于是我对刘总说,我马上就开门,开门的时候你就直接抓住你们家的狗,别的什么都不用你管,记住,进屋的时候千万不要弄到地上的坟土灰了。刘总赶紧点点头,我看了看胡宗仁,胡宗仁也示意他准备好了,于是我深呼吸一口,打开了门。

嗷的一声惨叫,应该是由于我开门用力过大,一下子撞到了正躲在门背后的那只金毛犬。看样子本来让它去帮忙赶鬼,这贱狗在被胡宗仁调戏了以后竟然老老实实躲起来了。不得不说,我对胡宗仁的新欢简直是太失望了。我刚打开门,金毛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于是我对刘总说,快去把狗抓住,待会我弄完还得检查下狗。因为我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害怕,那个鬼魂离开了刘总女儿的身体,而附身在了狗的身上。虽然这种可能算得上是微乎其微,但也始终得防备。

胡宗仁第一时间就冲到自己的八卦袋那儿,我看到地上有个摔碎的瓷碗,凳子也给撞翻了,空中横七竖八被我拉满的红绳上,也好像是刚刚瓜果一场风似的,轻轻摆动着。写字台上的那面可以旋转的小镜子已经被推到了,窗户玻璃上有几道手指的痕迹,看得出之前是有人试图把我的敷给破坏掉,但始终未能得逞。刘总的女儿正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势躺在先前她扑到胡宗仁的位置上,头侧向一边,头发也乱糟糟的散在脸上,她的手还是呈现爪状,脚也是呈踮脚的姿势,只不过脚尖没有着地,而是像个跳芭蕾的,突然抽筋摔到的感觉。就在我慌忙检查屋里之前我列下的阵里有没有明显的破损的地方的时候,胡宗仁突然在我耳边大叫到,抓到了!

有他这句话,我的心才算是整个放下来。因为胡宗仁的八卦袋如果没有胡宗仁自己的手法的话,对于鬼魂而言更像是一个单行道,进去了就别想出来,除非是遇到罗刹这种鬼王级别的。胡宗仁手捏着八卦袋的口子,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然后笑起来。我依然有些心有余悸的说,还好你的新欢害怕了一直躲在门后,否则要是刚才我们听到的碎碗的声音是狗把凳子撞翻了的话,我俩现在非但没抓着这个家伙,保不齐自己都中招呢。

我没撒谎,我们这行,的确需要很大的运气。

胡宗仁把房间里的那些红绳统统扯了下来,然后直接在袋子里烧掉,再把袋子口给拴好,别在腰上。这时候才跟我一起把地上的刘总的女儿给抬起来,放到床上。可能是因为被上身很久的关系,加上光是我和胡宗仁呆在这里都已经挺长时间了,我们把她抬起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尿了一地。这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发生在鬼上身的事件上,这就好像身体里的东西突然给腾出了位置,自己活动的空间大了些,于是就放松了而已。这种突然的放松其实就很容易造成大小便失禁。抬到床上以后,胡宗仁还细心地给姑娘盖上了被子,然后他翻起姑娘的眼皮检查了一下,然后对我说,姑娘的眼睛变得透亮了,这说明她身体里已经没了鬼魂的痕迹。我问胡宗仁,那为什么脚还是呈踮脚尖的姿势?胡宗仁说,可能是刚才开灯后,挣扎的时候就把鬼给逼出来了,姑娘是晕倒的,所以动作僵直了吧。

我觉得他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你给她的手腕稍微捏捏,我给她捏脚腕吧,于是我俩就开始给姑娘做一些按摩,却在这个时候,刘总抱着狗回来了。

大概是我和胡宗仁的动作让刘总有点误会,尽管我和胡宗仁再怎么不算正人君子,也绝不会干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的。为了不让我的解释变得苍白,我赶紧对刘总说,你来得正好,你女儿身上已经干净了,你快让你家里的亲戚来帮你女儿肩膀和脚腕这些关节的地方做做按摩,活动下血脉,毕竟被鬼魂占据身体都那么长时间了。

我提醒刘总,最好是找家里的女性来帮忙,因为这姑娘家的,始终是不方便。刘总很快就从楼下把人给叫了上来,接替了我和胡宗仁。我起身后把窗户玻璃上的敷给擦掉,然后打开窗透气,但吸顶灯上的敷我没动,只是告诉刘总,49天以后,才能换洗灯罩。

由于已经是入夏,忙活折腾了半天我和胡宗仁都是一身臭汗。既然这里已经由他们家人接管了,也就没我和胡宗仁什么事了。闹事的鬼魂装在了胡宗仁的袋子里,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临别前胡宗仁告诉刘总,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还是要不离人地让人守在你们家女儿身边,因为接下来的几天她可能会反复出现发烧呕吐头疼的现象,这些都是正常的,只要她说话和神志恢复了,人就不会有事了。我接过胡宗仁的话告诉刘总,你女儿醒过来以后,有可能记得这期间发生的事,也有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作为你们来说,别死追着问,被鬼上身的人不是你,所以你们无法体会那种痛苦。

刘总问我和胡宗仁,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鬼上身的,不就查不出来了吗?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然后拍拍自己的袋子说,没事,我们会问出来的。这次让我们俩来帮忙的黄婆婆,就是问事最厉害的老婆婆了。

刘总一直送我们到楼下,天色已经很晚了。我的映着小区里很有情调的灯光,刘总的一个随行的人把我的车钥匙还给了我,我才发现原来他不但给我加满了油,还给我把车洗了个干净。刘总问我们,难道就真不打算收点报酬吗?

我敢打赌,如果我是个心黑的人的话,那天我可能问刘总要的酬金将可以多到让我几年内都不必再继续抓鬼。但是事先已经答应了黄婆婆,这种偷偷摸摸收钱就太没品了。于是我告诉刘总,我们真不要钱,我收了你的钱你估计还更不放心呢。他尴尬地微笑着,可能平时花钱求人的事太多了,遇到我们这种反而不知所措。为了减缓他内心的不安,我对胡宗仁说,你身上还有烟吗给我一根抽抽。一边问他我一边冲他狂使眼色,胡宗仁很快明白我的意思了,说我身上的也抽完了啊,这刘总啊你们小区有小卖店吗?我们去买盒烟。

刘总是个聪明人,赶紧吩咐身边另一个男人,跑到楼上,拿了两条很好的烟下来,如果按零售的话,这一包烟都得100块呢。递给我们的时候,刘总笑呵呵的说,我们这小区还如果要买东西要走挺远的,小地方就是不方便,两位小兄弟要是不嫌弃,就将就抽抽这烟好了。

我一副非常为难地推辞,一边推辞一边把烟递给了胡宗仁,并迅速拆开了一包。当着刘总的面我给黄婆婆打了电话,付韵妮和彩姐都还在那儿,我告诉她我们很快就先去一趟她那儿,剩下的事情,看她的吩咐再说吧。

由于略施小计就赚了两条烟,而且我们也确实没收酬金啊,这只不过是刘总看我们忙活半天,送的一点礼品罢了,礼物就是情义了,这跟钱没关系。总之回去的一路上我和胡宗仁都是以这样的理由相互勉励着对方。到了黄婆婆家里的时候,我和胡宗仁具体的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黄婆婆和付韵妮,我们并且提到这个姑娘被附身,是因为被鬼换眼了。这并非是说这个姑娘可以直接看见鬼,而是指她不知道自己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其实是个鬼。

在胡宗仁和黄婆婆看来,人死之后,有些会因为心存遗憾,导致自己不肯面对自己死亡的事实,继续以人的形态生活,甚至会让身边的人看见自己,在彼此都完全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这种情况,称之为“中阴身”。

而被中阴身以达到目的的方式附身的情况,也是数量最多的。现在的情况很显然,附身在姑娘身上的就是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执念是不能回家,她此刻应该是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但是死得不甘心,不肯面对事实而已。对它自己而言,虽然是在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但对于咱们活生生的人来说,它却形成了伤害。

我问黄婆婆,接下来该怎么处理?黄婆婆说,别着急,等我下去问一问,看看小女孩是因为什么回不了家,你们再帮我送她回去吧。

第二十九章 草人

当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这个时间段黄婆婆走阴,根据以往我的观测,是成功率最高的。具体是因为什么我说不上来。胡宗仁给画了道符,把袋子里的鬼魂关联到符上,因为当时不知道那个鬼魂的生辰八字,更没有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东西,所以除了那道符以外,胡宗仁还得把自己的袋子给留下,等于说,是让黄婆婆自己亲自问那个鬼魂了。黄婆婆依旧问卦后,就阴了过去。忙活了很久我和胡宗仁都没吃饭,于是就拜托付韵妮和彩姐在边上守着黄婆婆,毕竟她一把岁数了。我则跟胡宗仁到外边找东西吃。等到我们吃完回来的时候,黄婆婆也正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喝茶。付韵妮在一边给黄婆婆按着肩膀替她放松。

见我们回来了,黄婆婆冲我们招招手,说这回你们要出一趟远门哦。我其实早在那个男人口述说是外地口音的时候,心里就知道估计这趟腿儿看来是不得不跑了。于是我问黄婆婆,是哪儿啊?黄婆婆说,是陕西的。

黄婆婆说,这个鬼魂是个7岁的小姑娘,死了之后一直走不成,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她是横穿铁路的时候被撞死的,首先不是死得其所,其次是死于非命,再者年纪太小,这叫夭折。夭折的孩子是要修炼的,在她看来,这种孩子是属于前世投胎的时候,还没准备好,所以才长不大。其二一个原因就比较关键了。黄婆婆说,因为这个小女孩,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妈是谁。

我问黄婆婆那是什么意思?黄婆婆说,每个人都是有父母的,但这个孩子有父母但却不知道是谁,也就是说活着的时候是个孤儿,死后也是个野鬼。这种就特别不利于超度了。胡宗仁也插嘴说,可是不对呀,这个小女孩当时附身在别人身上的时候,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家住在哪儿哪儿,要人送她回家呀,怎么会还是个孤儿?黄婆婆说,这个孩子是让人从陕西给带过来的,跟着一对陕西老人一起生活。从小到大,都一直流窜在川陕鄂等地,老人把这小姑娘,当成是一个骗钱的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