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给老冯以后,我问他待会开不开会,他说要开。我说你能抽空接待我们一会吗?我有急事找你帮忙。他说你有事你就说,干嘛非得接待你啊。我说嘴上说不清楚,我得到你那儿看才行。他可能是听我语气着急,于是也没有继续跟我嬉皮笑脸,他问我说,你什么事这么着急啊,你别慌慢慢说。

我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胡宗仁,胡宗仁对我点点头,意思是你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我又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满脸焦急坐在后座上的王小姐,然后对老冯说:

“我需要你们最近一个月联网收集到的全部认尸照片。”

第五十三章 【案九】真相大白

说完这句话后,我尽量把眼神平视向前方,倒并不是因为我要专心开车,而是我不愿意从后视镜里再看到王小姐的表情。因为车厢就只有这么大,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被她非常清晰的听见,而此刻我知道她是怀疑的,我不想面对的,只是她即将而至的崩溃罢了。

老冯听到我这么说以后,也许是意识到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你先到我这儿来,你是要看电脑资料还是需要我打印给你。我算了算时间,从目前的位置到老冯单位上大概还有20分钟的路程,考虑到后边还有需要老冯帮忙的地方,于是我告诉他,不用打印了,你就把资料调取出来,待会我自己看就行了。

挂上电话后,车里一片安静。我原本以为王小姐在听到我说的这些之后,会多少有点问题想要问我,可是她却一言不发,依旧安静的坐在后座上。到了老冯单位后,我找了个位置停好车,就带着大家走进了派出所的大门。在警民接待大厅给老冯打了电话说我们已经到了,他说等他几分钟,他下来接我们。因为警察局这样的地方,尤其是他这种要员的办公室,我们是不能够想进就进去的。而在等待的过程中,我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王小姐,她显得非常低落,和上车的时候那种焦急的感觉完全不同。于是我断定她是仿佛猜到了什么,只是因为我没有说,她也就一直没问罢了。

很快老冯下来了,他看到胡宗仁的时候,还特别多留意了几眼,大概是胡宗仁长得比较像一个罪犯的关系。虽然他没有开口问我什么,但是看我的表情他也大概猜到一些。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就顺利的进入了他们层层上锁的后楼办公室里。锁上门以后,老冯就抱着自己办公用的笔记本电脑走到我们身边,然后递给我说,在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调取了最近一个月主城区找到的无人认领的尸体,在收尸的时候法医都留存了照片,这是方便如果有家属到警局寻找尸体的话,一个个挨个翻停尸房太费时间了。我接过电脑,本来想要递给王小姐,却有点不忍心,于是就把电脑递给了胡宗仁。胡宗仁揉了揉鼻子,然后把电脑又递给了王小姐。

王小姐接过电脑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但是眼神里已经满是悲伤,而且接过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她开始一张一张的翻阅照片,画面上那些看上去稀奇古怪又阴森的尸体照片并没有让眼前的这个年轻女人感到害怕,她木然的翻阅着,直到几十张照片以后,她停了下来。

照片上,正是我们在王小姐家里照片上看到的那个阿姨,也是后来攻击我和胡宗仁的那位,王小姐的妈妈。

事实上,我在王小姐家里开始用罗盘检查的时候,所察觉的情况和往常多少有些不同。如果说是鬼进屋或是鬼上身的话,那么这个灵动的痕迹应该是相对在某几个点或者区域集中,并且强弱不一,却能够很容易分辨出是来自外部还是内部的。这就好像有人用蓝黑墨水画了一幅画,时隔多年后再有人用同样的蓝黑墨水在这幅画上加上了一笔,即便颜色是一样的,却也能够很容易区分出新旧的不同。王小姐家里的灵动反应就是如此,有鬼的形态,但却透露着人味儿。

但是在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到那么多,而是一度认为自己是遇到个怪异的案子罢了,唯一能够让案子进展下去的,就是打开王小姐母亲的房门,直接从鬼魂的宿主身上寻求答案,之前的好几次我和胡宗仁也都是这么干的。可是在打开房门的时候,胡宗仁让王小姐点亮了走廊的灯,看到那张空荡荡的床的时候,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却什么都明白了。

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王小姐这段日子以来看到的那个变得有点奇怪的“妈妈”,还真的就是她的妈妈。只不过早已死掉,只不过能够看见妈妈的只有她自己罢了。鬼魂算得上是一种非常奇特的存在现象,因为它的出现,能够作为判断依据的并不是它所造成的后果,例如害人了,例如附身了等等,这一切属于“后果”,而我和胡宗仁至少我个人来说,我更看重的是它们的“动机”。当时看到那空荡荡的床,身边还传来王小姐低声的说小声点别吵醒我妈妈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蒙在鼓里的人就只有王小姐一个人而已。

于是这么一来一切就容易解释得通了,包括之前屋子里的灵动反应,那说明这个鬼魂对家里的环境非常熟悉,才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灵动。而我们的到来属于外人,像我们这样的外人又有什么立场在人家自己家里做出一些对她不尊重的事呢。其次就是楼下老太太唱佛机里的佛音,鬼魂应该来说不存在什么听觉,而是一种感觉。它本身是一种磁场和能量,而声音和电波也是一种磁场能量,所以当我们无法感知的时候,它们却是能够的。鬼魂对于佛音有种天生的抗拒,虽然并不是全部的佛音,例如地藏经大悲咒它们就爱听,而且还爱凑到一起听,这也是很多人认为晚上不要听地藏经的一个典故,尽管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明或依据。

再者,那位阿姨突然在我和胡宗仁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现,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这表面它是主动让我和胡宗仁在原本看不见它的情况下亲眼见到它,而这么一来就能够判断出她其实是开始对我们有所防备了,在示威了,想要让我们走,于是才在最早的时候说了一句我们俩很吵的话。我们当然不能走,这才引发了她的突然攻击,但是正当我们要反抗的时候,它却溜走了。

按照我们作为活人的常理来说的话,假如我伤害了一个人,面临跑路的话,那么我绝不会选择跑去一个人人都找得到我的地方,例如我自己的房间。阿姨跑回自己房间后还特意关上了门,就好像认为我们没有办法进入一样,这其实是在说,它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始终还是自己的家。而它之所以攻击我们,按照我之前的猜测,它是在不希望我们说破,不希望我们告诉王小姐真相,事实上在当时回到客厅坐下后,我是真的一度差点就把实情给说出来,尽管我和胡宗仁之前那么卖力的演戏,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准备好怎么来告诉她而已。

王小姐看着那张照片许久,脸上从最初的没有表情,到眉角开始微微抽动,继而再也无法抑制,在老冯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我心里叹息着,然后跟老冯说,你查一下吧,这个死者的尸体现在存放在什么地方,并且给我们个说法,是怎么死的在哪儿发现的。

胡宗仁负责安慰王小姐,对付女孩子他似乎比我有办法得多。只不过他一直在跟王小姐说,你想想,如果你母亲继续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洒脱自在点好呢。虽然我知道他安慰人的方式一向比较另类,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隔了一会,老冯的同事从传真机传来一份法医鉴定报告,报告上说王小姐的母亲的尸体是被江边钓鱼的钓友发现的,身上有明显的伤口,初步判断是在江边散步或是锻炼身体的时候,不慎坠落,撞在退潮后露出来的石头上而死亡的。我们三人一边安抚着王小姐,一边按照老冯同事提供的停尸房的位置而去,路上换了老冯开车,我和胡宗仁在后座上好像哄孩子似的一直安慰王小姐。

见到尸体以后,王小姐悲痛欲绝,她含泪在领尸责任书上,划掉了原本的“无名氏”,写上了自己母亲的名字。我和胡宗仁知道王小姐现在已经是孤身一人了,自己最在意的亲人却在没有留下一句话的情况下意外身亡,这让她在我们看来显得格外可怜。于是我们帮着她一起料理了丧事,期间来了很多人,楼道里的邻居都来了,包括那个私交很好楼下念佛的老太太,还有那些许久没有联络的亲戚朋友,甚至包括王小姐的生父。

这期间我一直锁着王小姐母亲房间的门,但却能够让它感觉到其实还是有这么多人来看你,尽管很多人你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青春洋溢,再见时已经阴阳两隔,也满脸皱纹了。在出殡之后,我们陪着王小姐回了家,我看了看发现阿姨的鬼魂已经温和了很多,在死亡之后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而扮成活人的样子,这本来是要受到惩罚的。不过胡宗仁还是念在她对女儿的爱,网开一面,依然很正式地送走了她。临别时胡宗仁让王小姐再跟母亲说最后一句话,王小姐想了很久后对胡宗仁说,不用说了,因为母亲会看到的。我不再是个孩子,我会坚强成熟起来。

连续四天的忙活,却没赚到什么钱,还花费了我们不少精力,看上去好像是个亏本的买卖。在我送胡宗仁回家的路上他跟我说,这个姓王的小妹妹,咱们今后多照顾照顾她吧,一个人生活挺不容易的。我嘲讽他说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看人家长得好看你又色了吧?胡宗仁哈哈大笑着说,你看吧,我就知道我认为是美女的你一定也觉得好看。笑完之后他又安静下来,似笑非笑的说,我也该常给我妈打打电话了,这都挺长时间没回家了,还挺想她的。

我沉默了一会,打开车灯,因为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对他说,既然如此,那就早点结婚,把老太太接过来吧。

第五十四章 【案十】厂房夜魅

大概是我还在上小学或是初中的时候,那个年代,家庭式的VCD机还没有普及,人们的脑海里甚至还没有出现“互联网”这个词,于是在那个年代,人们的娱乐活动方式有限,我奶奶那一辈的人总是喜欢三三两两的坐在院子里织毛线或者闲聊,还有的喜欢凑在一起打麻将或者下象棋。而我父母这一辈的人因为工作繁忙,大多数时间都在单位,回到家顶多看看电视就想睡觉,好不容易遇到个礼拜天,那个时候却还没有双休这个说法,于是他们更希望把这一天用来在家里舒舒服服的睡懒觉,什么娱乐活动,好像也没什么花样。

而我那个时候,正值青春懵懂,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异常强烈的好奇,于是有很多不被父母允许的娱乐方式开始侵害我们这一代人的身心,例如台球室,例如电子游戏厅,例如录像馆。作为我来说,算得上是被侵害得比较严重的一个个体。

我记得在我念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和街上的那些小混混赌台球,几毛钱一局,因此我赢得了“江北一杆”的称号,而因为那个时候电子游戏厅里玩的人最多的就是街头霸王,而我常常能够一个币就通关,期间还能击垮无数不自量力的投币挑衅者,尽管那个时候我个子不高,打个游戏还需要踩在两块砖头上当垫脚石。而我光顾得最多的,当属五里店附近当时林立着的众多各种类型的录像馆。

那时候,还是用的录像带而不是碟片,所以当我的同学在我身边向我吹嘘他家里新买了一台松下牌录像机的时候,总是能赢得我尊敬的目光。在那几年,我在录像馆里认识了很多人,有梅艳芳,有张国荣,有午马,有林正英。虽然他们全都已经不在人世,但却给我的那段青春留下了深深的记忆。而当时录像馆里放的片子大多都是港片,以及在人少的时候偷偷放电三级片,而港片的内容大多又以动作片和鬼片为主,所以其实当我人生中第一次清晰的接触到“鬼”这个概念,也正是从那个年代开始。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其中一部鬼片的桥段,大概讲的是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香港一家公司本来没人的办公室里,突然在漆黑中出现了一道光线,光线是一台影印机发出来的黄色光芒,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响动了一会后,影印机的灯光开始反复的从左扫到右,接着不断吐纸出来,然后镜头拉近,发现那些影印出来的纸上,全都是一个可怕的鬼脸。

这个镜头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对街边的影印店都有种抗拒,因为我始终觉得这个店里有鬼。而事实上在我和胡宗仁经手的第十个案子里,却让我觉得这一切仿佛有所不同,却又似曾相识。

11月底的重庆已经渐渐开始有冬天的味道,虽然这个季节有人穿毛衣也有人穿着长袖T恤,本来有句俗话叫做二四八月乱穿衣,指的是农历的这几个月不冷不热,人们穿衣的风格会比较混乱,但是自从环境污染变得严峻,全球变暖已经不再是秘密的时候,重庆的11月,却跟我们小时候的9月或10月差不多。那天胡宗仁感冒了,但是在给我打电话叫我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告诉我,直到我见到他的时候才发现他鼻头已经因为擤鼻涕而红红的,我穿着一件长袖T恤,他却已经罩上了毛衣,而且那件毛衣还是红色的,走在街上就好像一个鞭炮似的我真像用火把他给点着。而且当他告诉我他重感冒的时候我也不免流露出了悲愤的神色,吃午饭的时候我质问他,你感冒怎么不早说,感冒了还工作什么!他说没办法,他就是闲不住。我很认真的告诉他,下次感冒了一定记得吃药打针,最起码你要提醒我戴个口罩万一我被你传染了怎么办。

他一边擤鼻涕一边抽抽的告诉我,这次的案子可能咱们之前都没有遇到过类似的,说是在重庆江北区位于某法国品牌的超级卖场附近,一条老街巷子里,有一家专门承接广告牌和印刷、包装制作的广告公司,他们的厂房出事了。老板是个易经爱好者,喜欢预测,于是他在遇到这件事后问易该如何化解,却得出了“必有贵人相助”的卦象。

我指着胡宗仁红通通的鼻子说,他说的贵人,该不会就是你吧?胡宗仁揉了揉鼻子,无精打采却又带着得意的说,嘿嘿,好像还真是我。我说那好吧反正你才是贵人那你去好了我回家睡觉去了,他赶紧拉住我说,别啊,你这走了让我一个人怎么做啊?我嘲讽的说你不是贵人吗,我算老几啊。胡宗仁说,我说错了,是贵人们,有“们”,也包括你啦!胡宗仁抓着我的手傻乎乎的笑着。这时候饭馆服务员带着诧异的眼神走过来,在桌上放下两个碗:你…你们的面条…

然后直到我们吃完离开,那个服务员看我们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胡宗仁按照事主发给他的地址,很快我们就找到了这条老街,不过由于街道太窄,我又不熟悉里边的路况,于是选择把车子停在了那个大卖场的停车场里,接着我和胡宗仁就穿过马路步行过去。走了差不多十多分钟,在这条老路靠右边的一条小径下去,就看到了这家广告公司的招牌。我笑着说,这家广告公司藏得可真是隐蔽啊,把公司开在这儿,哪有人会来找他们做生意啊。胡宗仁说,公司应该不在这儿吧,这是他们的工厂呀,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既然是工厂,那就稍微能够说得通一点了。走到工厂门外,里边传来哗啦啦机器轰鸣的声音,虽然并不是很大,但是在这个小巷子里还是能够听得比较清楚。胡宗仁拿出电话给事主打了过去,说我们到了,在你们单位门口,你们办公室怎么走啊这里只有工厂。挂上电话后几分钟,就从工厂大门侧面的一个小楼道里,走下来一个穿着米色休闲西装的男人,看上去个子不高,30多岁,结婚后男人的标准体形,他看到我和胡宗仁以后,很热情的迎上来握手打招呼,自称姓夏,是这家广告公司的负责人。

带着我们上楼以后,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才开始介绍自己,说他是和朋友一起合开的这家公司,朋友是做美术设计的,主要负责揽活儿,他则主要负责配套的制作,主要制作一些画册啊楼书啊礼品盒什么的,逢季节还要做月饼盒粽子盒之类的,此外还要做金属字水晶字什么的,主要业务还是印刷,反正就是你能想到的广告公司的那一套。

夏先生说,这次找我们来,是因为连续两个星期以来,自己的厂里接连出现一些有迹象或是没迹象的怪事。最早发现的是他们值夜班的工人,在厂房里工作的时候,突然机器就出现了奇怪的现象。

胡宗仁笑着说,这大晚上还工作,在你们这儿上班还真是够命苦的啊。夏先生笑了笑说,你们二位有所不知了,印刷厂都是这样,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上班,有时候白天堆积的制作业务完不成,就只能连夜印刷了,反正现在的机器都是一体化的,简单操作一下就能制作出成品来。他接着说,他们的厂房里印刷机是选用的当下市面上比较高端的设备,据说是什么什么四个颜色套印之类的,我也听不懂。不过发生怪事的那天晚上,工人只开了其中的一台机器,那台机器在印刷的时候,个人就一边看着厂房一边自己在电脑上看看电影什么的打发时间。可是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另一台稍微老旧一点的机器突然自己启动了,并且开始把卷纸的那个轴乌拉乌拉的旋转着。

夏先生说,当时工人就觉得很奇怪,因为厂房是在老居民区里,电路什么的难免出现老化的现象,为了避免短路造成火灾,一般只要机器稍微停歇一下的时候,他们都会人工手动断电。当时那位工人听到哗啦啦的声音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白天交接班的同事下班的时候忘记了拔掉电源,然后引起的这个问题。结果他绕到机器后边一看,发现那个电源只接上了一半,剩下一般卡在外边。

胡宗仁问,是不是就好像插头没有插稳,但是却是放在了插孔里,接触不良造成的。夏先生说,当时那个工人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就拔掉了电源,继续回到电脑前打发时间,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始下雨了。原本这下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个季节本来就比较多雨,但是这雨越下越大,那个工人说外头的雨声都已经掩盖了屋里的机器声了。而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停电了。

夏先生说,因为是制作商,常常要用到很多设计软件,所以为了防止突然停电来不及保存,他们公司甚至还配备了一种称之为UPS的高档产品,为的就是在断电后还能靠这个装置给电脑供电几分钟,好让你能够及时保存。于是当那个工人保存好文件之后,就关掉了电脑,开始玩自己的手机。

夏先生接着说,厂房很老旧了没有应急照明灯,又是一个密闭的环境,所以这个时候从我们那个工人坐着的位置看过去,户外比屋里还亮堂些,就在他站起身来想看看这雨到底下到什么时候时,突然看到厂房的门口下方正中央站着一个人影。

那个位置是淋不到雨的,但那个人影身上看上去却是湿漉漉的。

第五十五章 【案十】怪事连连

胡宗仁打断了夏先生的话说,湿漉漉的人影?是男的还是女的?你们这个社区比较老旧了,有没有可能是附近的流浪人员之类的。夏先生苦笑一声说,是个女人的身影,但如果那是流浪人员就好了,是的话,我还犯得着找你们二位来吗?我觉得很丢脸,不明白为什么胡宗仁会突然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人家找到我们肯定是因为鬼事,否则请我来干嘛,来喝茶啊?

夏先生接着说,当时我们那个工人就给吓坏了,一下子退到一边抄起我们平日里打扫卫生的扫把,然后大声问门口的那个人影说你是谁,对方始终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由于太黑了,所以也看不清到底是正面朝着屋内还是背对着屋内。连续喊了几声之后,始终得不到回应,那个工人就有点着急了,抓起桌子上的一个我们打印机里换下来的墨盒子,就朝着那个人影砸了过去,可能是心想如果那是个活人的话,大不了道个歉就行了。结果墨盒是直接透过了那个人影就掉到了门外的地上。

夏先生说,说来很奇怪,打从一开始我们那个工人看到这个人影的时候,就直接没觉得那是个活人,要不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呢。而且当他看见墨盒穿过人影的时候,吓得缩到了我们厂房的角落里,奇怪的是那个人影并没有跟着追进来或者怎么样,而是一直站着。许久之后,靠近厂房门口的那台机器就突然自己又响了起来。按理说工人不久前才亲自拔掉了电源,加上现在又停电了,没有任何理由这机器会自己突然启动起来,当机器扫描灯突然亮起来,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我们那个工人才看清了,是一个短头发的女人面朝着屋里站着,光线扫过的时候,还看到一双没有黑眼仁的眼睛盯着他。

夏先生说,他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觉得反正打也打不过,就开始闭着双眼一直双手合十大念阿弥陀佛,几分钟以后,闭上眼睛也察觉到周围好像光线亮了起来,鼓起勇气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原来电力恢复了,厂房里的灯也亮了起来,他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门口那个人影也不见了,只是那台原本拔掉电源的印刷机,还在呜呜呜的做着预热。

夏先生继续说,这大半夜的,值班的就只有他一个人,我们这个社区也没有24小时巡逻的人,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也不敢继续呆在厂里了,于是就给我打了电话,我让他别急等我来了他再走,但是他说什么都不肯,还说宁可不要这份工作了也要马上离开这里,打电话给我只是要告诉我一声。而事实上当时我压根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好说歹说才说服他把厂房的门给关了,然后跑到路口有灯光有人的地方等着我。

观音桥也算是个不夜城了,每天夜里即便时间再晚,也总会有各种身份三三两两的人经过,所以呆在大路边路灯下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夏先生说,当时他觉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工人半夜打电话情绪这么激动,但由于自己平日里是个对员工比较友善的老板,知道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这么做,于是立刻起身下床就开车出门了。

夏先生告诉我们说,在路灯下他才听那个工人讲述了先前发生的一切,尽管这一切听上去觉得有些荒唐,但是夏先生自己本身是个学易经的人,所以对于玄学他多少还是有一些理解,并且懂得去尊重。于是他很人性化的先开车送了那个工人回家,然后从工人手上拿回钥匙,说让他在家里先休息几天,不扣工资,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回来,接着自己又开车回了工厂。

夏先生说,没办法啊,客户的业务单堆积着,如果不继续连夜开工的话,可就耽误工期了,于是自己接替先前那个工人继续工作。胡宗仁问夏先生说,按你检查那台奇怪的机器了吗?之前莫名其妙的通电了,你看的时候电源是插好了的吗?夏先生说怪就怪在这个地方,电源的接头是开口式的,而且有一个用于保证电压稳定的镇流器,所以一般来说插好就会比较紧,不容易扯下来,早前安全培训的时候自己也反复交代过,电源要么不接通,要么就一定要接稳,这毕竟是设备的关系,一台机器都是接近百万的价格,短路了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但是自己检查那台机器的时候,却发现电源和之前那个工人形容的一样,只插上了一半,这个情况下机器一般来说属于接触不良,会自动出发机器本身的安全保护系统,无法通电并且在镇流器里对电源接头形成绝缘以防止漏电,而这插了一半的电源却非但没有绝缘,机器还乌拉乌拉的工作着,好像在印刷什么东西,但是纸筒上是空的,却在旋转,换句话说,如果上边有纸的话,可能会印刷出一点什么东西来,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内容会是什么罢了。

胡宗仁想了想说,那当时你有没有换纸上去检查看看?夏先生说,那到是没有了,因为纸是很重的一卷,一个人本身有点难以放上去,加上自己听闻了这些事情以后,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虚,于是就断掉了这台机器的电源,然后他一边用另一台机器接着完成先前那个工人的工作,一边面朝着工厂门口,随时紧张的打量着,就这么熬了一夜。

胡宗仁问他,那这一夜还发生什么事没有?夏先生说,这就完全没有了,不过由于自己精神紧张,那时候雨也停了,导致户外的任何一点小动静自己都能够清晰的听到,期间曾有过野猫追耗子的声响,但那始终都是虚惊一场。第二天自己为了不影响同事们的工作,这件事就一直瞒着,谁也没说,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不得不引起重视,加上在工人们当中造成了很多不好的影响,传闻四起,也有胆子大的曾经来和他求证,这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胡宗仁问夏先生说,后来还发生什么事了。夏先生说,当天白天由于自己忘记了告诉工人,那台出了问题的印刷机暂时先不要动,于是被不知情的人打开了机器,并且套上了纸开始印刷。他说这批印刷品是重庆某建筑单位用来给市政规划科提案用的画册,当官的嘛,你知道对于印刷品的要求也比较刁钻,本来自己以为可以顺顺利利,但是在工人们装订印刷品的时候,却发现那些画册的几乎每一本的封面上,都有一个奇怪的形状,于是就打开源文件进行检查,却完全没有发现问题。

夏先生说,当时就有工人来汇报了这个情况,按理说如果是机器本身有套色出现问题的话,那么经过这台机器印刷出来的每一页都会有同样的印记才对,不过这次却怪在只有封面上有。胡宗仁问他那是个什么形状,他说是一个看上去像是圆角的三角形,三角形最平的一侧不远处还有个小圆点。本来这个问题直接用肉眼检查是很难发现的,是他们在对封面包膜的时候,那个图案范围里,说什么都粘贴不上膜。于是没有办法,只能换了一台机器重新印刷了封面,为此还耽误了一天的时间,搞得人家现在都还没跟自己结算尾款。

夏先生的一番话说得我糊里糊涂的,首先因为我对印刷制品完全是一窍不通,他说的那些专业术语在我听起来就好像是在听天书一样,不过我大致上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简单点说,就是封面在覆膜的时候出现了原本不该出现的东西,而且他怀疑这和头一晚那台机器莫名其妙接上电源有关,并且意思就是那个诡异的人影出现和这台机器可能有某种意义上的关联,想要我们来求证。

夏先生继续说,还不只是这样,因为那次只有一个工人目击了,但是由于没有证人所以只能是一场单方面的说法,不过在那天之后的第三天,又是一个值夜班的工人,在操作打孔机的时候,手却受伤了。夏先生说,本来印刷厂有时候也会出现切割或是操作失误的情况下,造成操作员受伤的事情,在所难免,不过在当天夜里自己接到这个工人电话说受伤了以后,就立刻让他去医院检查一下,自己第二天去医院探望这个工人的时候,却得知了另一件奇怪的事,就是那个工人在操作打孔机的时候,明明是把印刷品固定在了有尺寸的模板里,然后再推到机器里,再才打开电源,这是为了安全着想,但是明明断电的机器却在他刚刚把板子推进去固定好的时候,突然启动,一下子就把这个工人的手从手背到手心钻了个对穿。

我摸着自己的手,光是想想我都觉得疼。夏先生说,那个受伤的工人告诉我,当时他放好板子的时候,正准备把手给抽出来,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让他挣脱不了,自己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却就是动不了,衣服也没被什么给夹住。工人还告诉夏先生,当时的感觉他自己记得非常清楚,就好像有人伸手扣住了自己的手腕,不让他动,他说肯定是有一只手,但是自己却看不见。

第五十六章 【案十】短发女人

为了息事宁人,夏先生支付了这个工人所有的医疗费,并且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暗暗对这件事情是真的挂在欣赏了。他说,当天他回厂里以后,就翻看了自己目前堆积的全部业务,然后给自己的那个朋友打电话说机器要检修,这段时间的业务都会被转交到别的印刷单位去,请朋友接单子的速度稍微慢一点,或者跟客户解释解释。剩下的几天时间里,他一边亲自到厂里严格规范工人们的操作,一边敦促印刷进度,几天以后堆积的业务也都完成了,新来的业务都转手给了自己熟悉的别的印刷公司来代工,那几天,就在他准备到厂里跟工人们宣布大家可以放假几天,咱们的设备要检修一下的时候,一个女员工慌慌张张的跑上楼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一下子抓住他说,夏总,这下不好了,出事了,印刷机怎么都关不了,还不断的吐纸出来,那上边印了个奇怪的东西,你快下来看看吧!

夏先生这才想到之前印刷机上的纸筒还挂着,如果真如这个女员工讲的那样的话,这八成就是和第一晚出现的怪事一样了。于是他赶紧跟着女员工下楼到了厂房里,一群工人正在围着早前那台一直说出了故障的印刷机,然后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夏先生走进一看,发现正在从机器里出来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印满了同一个画面,画面上是一个穿着黑色裙子和丝袜的女人,翘着二郎腿,脚上穿着一双赤红色的高跟鞋。从画面上看,好像是一个女人坐在办公桌之前,有人开了闪光灯照下来的一样。但是如果说那是照片,夏先生却说又不是特别像,因为自己仔细看了画面后发现更像是有人用晕墨的方式给画出来的一样。而且宽幅比较大纸张上,呈并行排列的印刷着,就跟在电脑桌面上设置一张很小的照片当墙纸看上去一样。

这个时候,有员工就说,这台机器出现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但是从来没看到过画面这么清楚,以前有时候会出现一个手印,或者是别的东西。既然大家都当着面说出这样的话了,于是很快就有人把这一切跟鬼怪扯上了关系,有个女员工说自己好几次夜班的时候都听见这个机器背后有女人的哭声,当时还以为是外头的野猫在叫春,没想到这里真的有问题。又有人说前几天夜班的时候顶上的日光灯总是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碰到了一样,来回晃悠,还开始滋滋滋的响着忽明忽暗的。当时一起值班的还有其他一个同事也看见了,接着就看到工厂门口小径通道那儿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几条狗,冲着我们大声叫唤,却又不敢下来。这个员工说完后边上另一个也开始说,对啊,那天晚上可奇怪了。

有了旁人的佐证,大家讨论得也就越发的兴致勃勃。夏先生说那几天自己本来已经够烦,但是事情却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集中发生,自己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胡宗仁问夏先生说,你的那些工人说的那些怪现象,都是在第一晚有人目击到那个人影之后才发生的吗?夏先生说是啊,于是自己当天就给大家放了假,但是也不敢放的时间太长,害怕拖久了自己也担负不起这样的损失,于是通知大家三天后再来上班。

这三天时间里,他找来了不少人,有道士,有风水师,都来厂房里做过点手脚,听风水先生说这里厂房门口的朝向不好,面朝一个斜上坡,人和能够根据惯性移动的东西都有可能会聚集到这里来,所以他分析这是那一晚厂房门口站着一个人影的主要原因,于是就在进入小巷的口子上用水泥修起一个大约手掌那么宽的小坎来,说是为了挡住那些想要从这条路下来的脏东西。而自己也在这几天时间里找来了印刷机的售后单位,让他们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番,并更换了新的色板,毕竟还是要考虑到一些常规的故障。第三天工人们都回来工作了,自己也心惊胆战的,生怕再出什么问题。

我问夏先生,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夏先生说,就是上个礼拜,而让他下定决心要找到一个真正能够抓鬼打鬼的人来,还是因为他自己在办公室里忙,耽误了挺长时间的工期,新的业务又堆积起来了。他告诉我们,你们可能注意到了,咱们现在办公室所在的这栋楼,本身是老房子了,上楼的楼梯是预制板的,所以上下楼声音会比较大,那天自己本来还在忙,到了晚上9点多都还在算账,却在那个时候,伴随着楼下厂房里印刷机的声音,他很清晰的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脚步声。但是按照我们走路的幅度来说的话,脚步声的节奏应该还会比较正常才对,但是自己听到的那个脚步声,声音很重,而且速度很慢,他形容说,就好像一个人用每上一个台阶都很慢的速度,正在一步一步的跳着上来似的。

哇靠,僵尸啊!胡宗仁激动的说道,他也为他的激动付出了代价,因为突然这么大声的说话,造成他喷了一些鼻涕出来。夏先生尴尬的笑笑,还细心的递过来一张纸。僵尸我确实是没见过的,除了小时候在林正英叔叔电影里看到的那些清朝服装的跳跳们之外,就是最近这些年看的生化危机一类的僵尸片,但是那严格说算是丧尸,不算僵尸。对于我未曾见过的东西,我一向是抱有怀疑的,由于没有理论知识和依据,我也就不会多嘴去妄加猜测。夏先生说,那个脚步声越来越大,一直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却突然停下了。经历了前几天的事情以后,夏先生早已是草木皆兵神经紧张,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些道士和先生们做的手脚没用啊,这不又出现了。于是他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迅速反锁上了门。

我转过头去看了看办公室的门,门栓是那种球形螺旋状的,那些年装修,不管新房子老房子,都挺流行这种门锁的。夏先生说他锁好门以后就背靠着门,用身体抵住门,因为他不确定门外有什么,害怕被那玩意给闯进来。就在这个时候,位于他身体一侧的门栓开始非常缓慢的扭动着,但是因为上锁的关系是扭不开的,夏先生当时非常紧张,于是伸手去抓住门内侧的门栓,和外边的那个力量对抗着。扭了一会,对方就撒手了,当夏先生正在歇气的时候,从他的后脑勺处传来一阵用指甲挠门的声音。

夏先生说,那声音本来是不大的,只是因为自己背靠着门的关系,加上又是晚上,所以才听得特别清楚。不过那声音也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从方位上判断,挠门的声音从一开始靠近门栓这一侧出现,然后消失在另一侧,就好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用指甲在挖门一样,与之伴随的,还有先前那咚咚咚幅度很奇怪的脚步声。

隔了好久那声音才完全消失了,夏先生才缓过劲来回到座位上坐着压惊,好一会之后才站起身来打开门,警惕的张望着,还拿出手电筒照了照,发现没什么异常,才心想要不明天再来忙,今天就先回家算了。于是自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又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夏先生当时很害怕,没有答应,直到外边喊了一声夏总你在不在里边啊,他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己的员工。

他打开门问什么事,原来是员工要让他确认签字,他签字以后就跟着那个员工一起下了楼,他承认说自己也开始有点害怕单独下楼了,生怕在转过楼梯的时候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到了楼下以后,他心想还是去跟夜班的工人们打个招呼,让他们晚上都精神点的时候,却在路过靠近自己办公室这栋楼和厂房之间夹角处那个窗户的时候,看到一个东西,然后就吓坏了。

胡宗仁问他,你看到什么了。他说他在窗户里看见一个身穿黑色职业女装的人,短头发,看不清五官但能看出她没有笑容,面朝着他。夏先生说,他很快意识到从窗户里看,人的比例是不对的,到了晚上只要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再透明的玻璃也会变成反光性很好的镜子,于是他察觉到那个女人并没在窗户里,而是在窗户的倒影里,他赶紧转过头去寻找,窗户正对着的就是早前他修筑了个坎的那条小径口子,那儿有路灯的灯光,他却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当他再度转过头来的时候,那个短发女人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了玻璃的反光中。

夏先生看得出来说到此处的时候明显害怕了起来,他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后装出镇定的暮烟揉了揉眼睛,然后双手紧紧互握在一起对我们说,不过这次我看到那个女人的距离比先前更近了一点,而且好像是在笑。

第五十七章 【案十】下楼探秘

夏先生说他当时非常害怕,于是再次迅速回头,小径口子上依旧如最初看到的那样,空空如也。当他再转头回来看窗户的时候,发现那个短发女人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了。

夏先生长舒一口气,但是中途伴随着颤抖的感觉,他说这回看清那个女人的面貌了,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短头发,黑色职业装,很干练的样子,像个女白领。脖子上从锁骨开始到胸膛有一条斜斜的看上去像是伤口的痕迹,在微笑,如果不是知道她不是人的话,会觉得她看上去挺和善的。夏先生说他不敢再回头了,生怕再转头过来的时候发现这个女人又不知道换到哪个位置上去了,于是就死死透过窗户的倒影看着自己身后的这个女人,那个女人先是就这么站着,到后来开始身体前倾,把嘴巴凑到夏先生的耳朵边上,他下意识的微微躲开了一下,接着就听见一个声音说道:“你挡住我啦…”

夏先生说,如果一定要说这个声音是自己听到的,其实也不怎么准确,那个声音更像是从自己心里发出来的,有一点点回音,但却清晰无比。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就立刻吓得朝着一侧退开,接着没命地逃走了。

他接着说,当天回家以后,第二天就没来公司,而是自己在家里反复思考这件事,还卜卦给自己算了一算,算出有贵人相助,说明这件事肯定不是他自己解决的,于是就开始四处打听真正有能力的师傅,这样就找到了我们俩。听完夏先生说的一切后,胡宗仁问他说,那之前你们印刷机里印出来的那个奇怪照片,你这里有吗?夏先生说有,于是弯腰从自己办公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从那不整齐的边缘不难看出,这张照片根本就是从当初那些吐出来的纸上剪下来的。胡宗仁问他,那剩下的那些呢?夏先生说,当天自己是强行把整个厂都断了电,然后把纸取下来,把已经印出来的这部分都给烧掉了。胡宗仁点点头,示意他这么做是对的,如果一样东西和逝者本身有关联的话,最好的方式就是烧掉,除了特意留作纪念的物品,例如生前的一些衣服,或是遗照等等。但是例如指甲、头发、血液一类的东西如果不用火烧掉的话,就很有可能形成让逝者留下的理由,前提是逝者本身如果非常在乎这些东西的话。

我从夏先生手上接过那张印刷出来的照片,内容的确和先前夏先生描述的一样,只是画面比较不清晰,就好像电视台信号不好,造成的模糊感一般。胡宗仁也看了看照片说,那咱们还是先从这间办公室开始检查吧。夏先生说那你们等我一会,我打个电话告诉工人们让他们先回避一下,这里巷子深,又是老社区,一般不会有人来的。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给下头值班的工人打了过去,让他们先离开,机器什么的别关。我们继续在办公室里等着,直到最后一个工人也离开以后,我们才出门。出门之后我就摸出自己的罗盘,从夏先生的办公室门开始找起,尽管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但是如果能够控制机器,能够抓住人的手让其受伤,这样的鬼魂能力应该不小才对,所以我还是有可能在门上找到一点踪迹。果然,我在门外的把手上察觉到了一些灵动,可能是因为时间的关系,显得并不算很强,接着从门开始我们一边下楼一边检查着,发现门上有几道痕迹,就好像是被指甲抓过一样,楼梯上每个台阶上也都找到了,只不过楼梯上的很奇怪,每一阶的台阶上灵动出现的位置都差不多,按理说如果当初夏先生听到的那个脚步声来自这个短发女鬼的话,那么正常人上下楼梯都应该是一左一右才对,也就是说即便在同一个位置找到灵动,至少应该相隔一个阶梯才能说得通,而另一侧却丝毫没有反应,我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胡宗仁,胡宗仁满不在乎的说,刚才人家不说了吗,是僵尸啊,僵尸是用跳的嘛!

我当然不会理会胡宗仁这种白痴的说法,我甚至觉得我咨询他都是一种自取其辱的行为。于是我暗暗分析,要么就是这个女鬼是侧身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上,但是那姿势实在太怪异,加上又没有监控证明,很难说服我,要么就是这个女人是用跳的,一步步跳上了楼梯,这似乎能够解释为什么当初夏先生听到的那个脚步声会比较大,而我甚至觉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个女人翘起一只脚,单脚跳着上了楼梯。

我分析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应该说更多是我的直觉。从之前夏先生给我们的那张照片上看,那个女人的脚是翘着二郎腿的,这等于说只有一只脚着地,而如果这张照片是这个女鬼在传递某种信息的话,我就不得不考虑这种可能性了。尽管有点牵强,但我还是把这一点暗暗记了下来,我转身问身边的夏先生,说你当时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的那个短发女人,能看到她的脚吗?夏先生仔细回忆了一下说,还真是看不到,第一眼的时候因为站在小径的入口处,隔得太远,自己又完全没有准备,有点记不清了,第二次自己则是恐惧占了大部分,也没注意看,第三次在自己身后的时候,窗户下边边缘的地方已经挡住了腿,连自己的腿都看不见,怎么能看清那个女人的腿呢?

夏先生这么说,我也只好就此作罢。这种奇怪的灵动反应一直从办公室持续到底楼,我继续寻找着,灵动却在此刻消失了,就好像那个短发女人的出发点就是目前我所站的位置一般。夏先生指着一侧的那个窗户说,当时我就是在这面窗户的玻璃上看到那个女人的。我看了一下,其实就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厂房窗户,可以朝着户外的方向打开,里边装有铁栅栏。接着我和胡宗仁走到厂房里面,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台贴上了一张纸,上边写着“故障”二字的印刷机,这机器比我想想的要大不少,我最初还以为是那种写真机大小的呢。机器边上我就没检查了,反正靠近就一定会乱转,到不是因为有灵动,而是因为机器会对罗盘造成干扰。

我和胡宗仁站在厂房的中央,地上铺满了各种各样堆在一起的杂志或画册等等,胡宗仁对其中一本名为《女性健康》的小杂志产生了兴趣,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街边某某医院自己私印的非法出版物。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厂房的环境,楼板的高度比我之前预想的要高出来许多,每间隔一段距离就吊着一个长长的日光灯,由于线比较长,所以当时那个工人描述的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灯管我觉得是不太现实的,即便是老鼠也没有办法爬到天花板上倒挂着吧。

接着我又站到了位于厂房一个角落里的电脑桌前,我猜想第一晚那个见鬼的夜班工人就是在这个地方转身看到了门口的人影。电脑桌的位置和厂房大门口呈一个斜四十五度角的对角,相距大概有接近二十米,如果要我从这个位置扔一个墨盒到门口的话,落点将会是非常准确的。但是我注意到,这个地方是看不到那台故障机器的背后的,也就是说,电源接通的位置,对于我当下站的地方来说,是一个视线的盲区。

于是我问夏先生,当时第一晚就只有一个工人对吧?他说是的。我又问他,打孔机是哪一台?夏先生指了指那台故障机器边上的一台小机器说这个就是,同样距离电脑桌的位置较远,如此一来,我得到一个结论,那个女鬼进过这个厂房,但是基于某种原因它始终没有靠近电脑桌的这一角,即便是让人察觉到它也只是远远的站着,这和之后几次工人们遇到的怪事不一样。于是我开始检查这个角落里摆放的东西,很快我就在墙上找到了一副已经掉色的年华,画上不是别人,正是捉鬼界的行业精英,形象代言人,钟馗老师。

尽管我不拜钟馗,甚至还常常和钟馗比较容貌,但我对他始终还是尊重的,尽管他的一切更多只是一种传说,但是传说传得久了,听的人多了,就会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效力,例如很显然这次出现的这个短发女鬼死亡的时间距离现在不会很远,钟馗师傅早在她之前不知道多少年,所以她生前一定是听说过“钟馗抓鬼”这样的说法的,于是自然而然的畏惧。

这个时候传来一声呜的怪声,吓得我紧张地伸手摸出了红绳,转头一看才发现是胡宗仁打开了故障机器边的那台打孔机,然后他好像按了一个什么键,打孔机上的撞针就开始有节奏的上上下下。

胡宗仁摸了摸自己的手说,这钻在人手上那得多疼啊,我提醒他,你站远点,待会万一你也被抓住了手怎么办。胡宗仁大声说,那怎么行,我的手多珍贵啊,可以做好多事情呢!说完他很猥亵的做了一个大家都懂的动作,然后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打孔机,突然哈哈大笑着说,你别说,还真是挺像的啊!

我白了他一眼说,是挺像的,你也只能打打孔而已,注意,是孔。

第五十八章 【案十】招魂失败

我问胡宗仁,你觉得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胡宗仁关闭掉打孔机,想了想说,等会工人们就要回来继续开工,如果咱们要做事的话,估计得等到晚上了。我看了看手表说这才下午,离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呢,这段时间你让咱们上哪儿混时间去?再说了,这晚上工厂里也要通宵施工的。夏先生赶紧说,如果晚上能够把事情解决掉,他是可以停工一个晚上的,但是下午恐怕就不行了,因为事情做到一半,再接下去就困难了。

胡宗仁思考了一会儿说,那这样吧,咱们先问问,看看这个女鬼究竟大致上是恶意的还是非恶意的,不过考虑到之前它害得一个工人手受伤了,恐怕也没怀揣着多大的好意,但是害人又没害死,这是为什么我就想不通了。我点了点头,心想恐怕现在也只能暂时先问问了。于是胡宗仁走到工厂的门口,在头一晚那个工人见到短发女鬼的地方蹲下,拿出三叠纸钱,就是那种黄色草纸的纸钱,西南地区对于祭拜死人的纸钱和北方不大一样,北方可能更多会选择那种类似铜钱的小圆片,而西南地区则分为长钱短钱。

长钱是三折叠的,短钱却只有单独的一页,这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意思。长钱意味着子孙后代附则延绵,算是一种美好的愿景,而短钱则是在告诉逝者你英年早逝,短命,活的时间太少。虽然很多鬼魂死掉的时候可能并不满足这个条件,但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旧规矩了。如果要按照传承来说的话,恰恰是这中土草纸做成的纸钱和那些叠好的金锭银锭,才是烧成灰烬后逝者们可以收到的东西,而那些印着美元人民币的,则大多只是一个新奇物件,未必收得到。

由于无法得知那个短发女鬼的身份,所以胡宗仁只能连同周围所有的大鬼小鬼一起敬了,因为这里的建筑大多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以前住在这附近的很多人可能都已经不在人世,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也和这个短发女鬼一样留存在人世间不肯离开,但既然没有作怪为祸,我和胡宗仁就算本事比现在大出10倍,也是找不到它们的。

胡宗仁的三叠钱纸里,有两叠是长钱一叠短钱,短钱在中间,长钱分放在两侧,三叠钱纸好像一个汉字的“川”排列着。然后胡宗仁取出一根三吊钱,与其说是三吊,其实只有三个铜钱而已,铜钱之间彼此用红色绳子拴好连接。胡宗仁把这三枚钱币分别压在三叠钱纸上,接着就点香烛,把香烛朝着钱纸的方向倾斜,是为了让滴下来的蜡油和香灰都能够落在钱纸上。胡宗仁告诉我,这么做是因为除了香烛是指定给死者的以外,钱纸和铜钱都必须借由这些东西和死者建立一种联系,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招魂了。

在第一滴蜡油滴下的时候,胡宗仁就开始闭目念咒,此刻其中一根蜡烛和那一侧的香就开始燃烧得比另一侧的更加快,通常这种情况就表明,是它来了。我手上捏着红绳,让夏先生站到钟馗像的边上别过来,另一只手还端着罗盘,由于我站的位置是在许多机器之间,所以罗盘会有一些干扰,但是很快罗盘上出现了一个明显不一样的反应,我是站在屋里的,这说明有东西进来了,而且就在我附近。

这段时间以来,接连不断的新案子,并且每一次都会出现一些我未曾预料的情况,和胡宗仁一起和轩辕会杠上以来,感觉和我之前单独办案子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同,以前会觉得这活干着轻松,就是心里会备受摧残,因为你将会不断的把自己置换到别人的种种悲惨当中去。和胡宗仁一起的时候,这种感觉明显弱了许多,因为说到底,这些案子都是因为胡宗仁才有的,他才是和那些事主们真正的有缘人,我说得好听点算是个帮手,说难听点那就是在多管闲事。不过这段日子以来,事情的怪异程度却是我们之前没有预料到的,二十四奇案,总得有个堪称“奇”的地方才对。所以当我看到手上罗盘突然晃动的时候,换成以前我可能会明显的紧张起来,而现在却相对比较平淡,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斗不过这个鬼,那么无论我准备得多充分我也始终是斗不过,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我这种级别的小混混,那些厉害的猛的,也轮不到我有机会见识见识。

从罗盘上看,有一个东西在我身边游荡了几秒钟后就离开了,至于离开的方向我却不知道,但是我能肯定不会是夏先生站着的那个角落。很快我耳朵边传来一针呜呜的轰鸣声,声音不大,很像是以前看电影,那些科幻片里机器人伸缩手臂时候发出的声音。顺着声音找过去,才察觉到原来是先前那台出过故障的印刷机自己再次启动了。

在工人们离开之前,夏先生是确保这台机器是贴上了“故障”的标签的,也就是说,肯定也是拔掉了电源。于是我立刻绕到机器背后寻找着,顺着线找到了电源,如同夏先生起初的描述一样,电源只插上了一半。其实我一直都没弄明白为什么每次都是只插了一半的电源,直到看到插孔的时候我才明白,插座是带漏电保护装置的,既然有这个装置,那就证明这样大功率的机器在使用这类电源的时候,是有可能发生漏电的现象的。我虽然不懂英文但是从插座盖板上的图案来看,是在提醒操作者要捏住线身上那一段完全绝缘的部分或是戴上电工手套之类的,只插上了一般,说明这个鬼是害怕自己触电的,既然它知道害怕,就证明它还没完全恍惚。如果没完全混沌的话,要么就是这个短发女人刚死去没多少时间,要么就是带着极强的怨念。

我当然不希望是后边一种,因为每解开一段怨念,我就已经在怨念之中了。很快印刷机开始把纸筒上的纸卷了起来,大概是自己在调正位置,然后开始左右来回滑动,纸张也跟着一点一点的吐出来,上边出现了一幅画,画的内容和先前在办公室里夏先生给我们看的那张几乎一样,但是仔细辨认却又是有区别的。这么说来,这幅画和先前的那幅应该不是照片,而是脑子里的一个片断,是那个女鬼操控了机器,把自己的这个片断给印刷了出来,它这么做就只能有一个目的,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画面只印刷出来了几排,机器就自己停止了。我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我虽然喜欢美腿但是你要我看着这么一幅只有下半身还翘着二郎腿的画面我实在是猜不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厂房里突然别的机器都安静了下来,这种突然的安静让人觉得非常不安,紧接着我耳边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在厂房里形成回声,看胡宗仁和夏先生的表情,他们也是听见了这个声响的。

夏先生慌张的说,没…没错,就是这个声音,当天晚上我在办公室里听到的上楼的声音,就和这个一模一样。由于有回声,所以我分辨不出声音具体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正当我四处寻找的时候,厂房一角窗户上的玻璃突然碎掉垮了下来,正是之前夏先生在反光中看到短发女鬼的那扇窗户。

这是一个非常不妙的信号,因为我和胡宗仁深知如果一个鬼魂想要让你看见它,一般来说都是有恃无恐的,那意味着它虽然斗不过我们,但是它却不见得是在害怕我们。而如果一个鬼魂既没有现身,又不断给你一些莫名其妙的讯息碎片让你来拼凑,甚至在这期间弄碎玻璃发出挺大的动静,这往往意味着它有点不高兴了,具体不爽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清。

我赶紧低头看罗盘,旋转的速度比先前稍微强烈了一点,这佐证了我的猜测,为了安全起见我对胡宗仁和夏先生说,我觉得咱们还是暂时不要呆在这里了,胡宗仁画道符贴在那台机器的背后吧,咱们先离开,等晚上再来。晚上,鬼魂比较容易被逼得现身,也因为大家都休息了,我们在这个角落里做事也不引人耳目。

胡宗仁大骂一句脏话后,一脚就把他跟前的香烛纸钱给踢到了一边,一副老子不伺候了的样子,然后画符贴符,接着转身跟着我们一起出了厂房,路上我告诉夏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让你的工人今天都别回来了,这也要不了多久就到下班时间了,耽误就耽误一点吧,总比让工人受伤强啊。夏先生同意了我的说法,于是一边走一边挨个跟那些工人打电话说让他们不用回来了,接着我们就在附近找了个只要点杯可乐就能坐一整天的美国快餐店,一边商议对策,一边等着天黑。

到了大约晚上9点多的时候我们离开了餐厅,又找了个路边摊吃烤鱼,就这么挥霍着时间,只为了再晚一点路上的行人开始变少,老街上的人更少的时候,我们再动手。就这么一直混到了临近11点半,夏先生始终陪着我们,当然钱也都是他付的。随后我们就朝着工厂走过去。小路上晚上的灯光是白色的,这种原本最明亮的颜色此刻却显得那么昏暗。站在小径口子上我们四下张望了一会,看到几乎没什么人路过,于是就走了下去。

从小径口子到工厂大门口几乎虽然有点倾斜但几乎是个直线的距离,大约有接近50多米,在走到距离厂房一半的距离后,胡宗仁突然伸手拦住了我,眼睛盯着厂房的方向,那意思是你们俩都别动。我看他严肃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虽然厂房外墙上有一盏挂在墙壁上的白色路灯,但距离远了依旧昏暗,我只隐隐约约看到先前夏先生看见反光时候站的那个位置上,蹲着一个黑黑的影子。窸窣窸窣,鬼鬼祟祟的。

“你挡住我啦…”我当时立刻想到了夏先生告诉我的当初那个女鬼的一句话。

第五十九章 【案十】黑衣黑影

看到那个人影,想到那句话,我开始变得莫名的紧张起来,眼前这个黑影会不会就是夏先生口中说的那个短发女鬼?胡宗仁回头对夏先生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手掌朝下按了几下,意思是你先站在这儿别动,接着对我又做了个缓缓向前的手势,于是我跟着他一起,缓步靠近,在这途中,我伸手从我的包里摸出了坟土。

这次没摸红绳,因为我觉得既然此刻我和胡宗仁都看见这家伙了,那必然会有点不好对付。红绳是用来缚灵的,一般情况下我觉得还能顶住的时候才用,而坟土不一样,它对鬼魂有伤害作用,这招一出来,就是要斗个你输我赢的阵仗了。

走到距离那个黑影不到10米的时候,胡宗仁突然停下了脚步,大吼一声,谁在那儿!

由于他这一声喊得很突然,所以我也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把手上的一把坟土给丢了过去,但是发现眼前那个黑影在听到胡宗仁这一声大吼之后,竟然好像被吓了一跳似的,抖动了一下身子,而我的坟土打在身上,也哗啦啦全掉在地上了,那个黑影站起身来开始朝着工厂大门一侧闪开,看样子是想要逃跑,胡宗仁大概是早就料到了,他一下子扑了过去,死死的抱住了那个黑影,当我正在奇怪他为什么会赤手空拳连麻袋符咒都不用就冲上去的时候,翻身在地上胡宗仁把那个黑影扳着反了个方向,正面朝着我,我冲上去打算帮忙,但这时候才看清,那个黑影并非我们想象中的那个短发女鬼,而是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卫衣的帽子,脸上有些惊讶,也有些愤怒表情的女人。

这个女人看上去二十多岁,可能和付韵妮的岁数差不多大,长得还算好看,除了她的表情实在是有点奇怪以外。她吃惊大概是因为刚才被胡宗仁这么没来头的吓唬了一下,又扑到在地上了,她愤怒我想大概是因为胡宗仁的手,嗯…正以一个非常符合国际标准的姿势抓住了她的胸部。

看到这是个女孩子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帮忙却一时不知所措了,这个小巷子本来就比较幽深,房子又都是老房子,莫名其妙蹦出个年轻女孩出来,这好像不大合理,难道她刚才蹲在那儿是因为四下无人,尿急了想偷偷小便?那也不该挑个头顶就有灯的地方呀。胡宗仁看我愣着,大声冲着我喊道,你傻着干毛啊,还不快来帮我把她给抓住!我说胡宗仁这是个女孩子啊不是鬼,而且你不是正在抓吗?没等胡宗仁回答,我上去抓住这个姑娘的手腕,把她从胡宗仁怀里给扯了起来,在拉动她的过程中,我明显察觉到了胡宗仁撒手时的依依不舍。

那姑娘被我抓住手腕后起初先挣扎了几下但是她很快发现不是我的对手,于是对着我和胡宗仁怒目而视,却没有说话,胡宗仁以一个难看的姿势蹲在地上,冲着那女孩问道,你是谁啊,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干嘛?装鬼吓人啊你?当我正想斥责胡宗仁对女孩子说话客气点,别用你那拉屎便秘一样的口气的时候,这个姑娘突然伸出一只脚,朝着胡宗仁裆下踢了一脚。随着胡宗仁的一身惨叫,我也觉得有点隐隐作痛,情不自禁的把双腿微微夹紧,不过看见胡宗仁蹲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时,我忍不住对他说,你叫几声就行了啊,目标那么小,踢不准。

胡宗仁呻吟了一阵后,站起身来冲到姑娘身边,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想殴打这个姑娘似的,胡宗仁的拳头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是领教过的,我还真担心他几下子就把这姑娘给打死了。于是我没来得及多想就把姑娘往我身边一拉,然后对胡宗仁说,你别着急发火,有事咱们问清楚再说。于是我转头问那个姑娘,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知道那个姑娘被我这么一问,竟然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悲伤起来,她有些悲愤的跟我说,你们几个坏事的家伙,你们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成功了!我不解的问她,什么成功了,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她轻蔑的看着我,然后看了看最初她蹲着的那个地方,地上还有我砸向她的那些坟土,她冷笑一声说,哟,坟土都用上了,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你还有胆子跟我嚷嚷。

她这话一出口,我就更吃惊了。既然她认得坟土,也知道我为什么朝着她砸坟土,那说明她是懂行的人。于是我问她,你也是我们这行的吗?她说,废话,那要不然我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嘛?胡宗仁大骂道,谁知道你是来干嘛的,鬼鬼祟祟的蹲在那儿,一看就不是好人,鬼晓得你是不是来偷窨井盖的。怎么了,盖子没偷成让我们发现了,差一点就成功了是吧。

其实胡宗仁是听到起初姑娘那句话的,他也一定想到了这个姑娘是个行里人,他这么故意歪曲事实,肯定是因为姑娘刚才那难度极大又异常精准的一脚。既然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职业身份,于是我也不好意思继续无礼,我把抓住她的两只手稍微往上抬了抬,然后冲着她做了个我即将放手你可别跑的眼神,接着我就松开了手。姑娘揉着自己的手腕说,你们也是冲着姚婷来的吗?

姚婷是谁?胡宗仁问道,其实我也想这么问,但是这么没脑子的问题还是交给胡宗仁吧。胡宗仁很快醒悟过来,对那个姑娘说,是不是就是那个穿黑色职业装,短头发的女鬼?那姑娘哼了一声后说,你连人家叫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好意思来抓鬼,你们两个家伙能活到今天还真是不容易啊。她顿了顿说,没错,就是她,你们知不知道她的亡魂已经在这附近游荡了大半年了,最近我才接手这件事,暗中调查后找到了问题的根源,也知道她为什么始终在这印刷厂附近,正当我要接近真相的时候,这倒好,你们两个蠢货冒出来了,错过了时辰,你知不知道我又要多等一天,多等一天就意味着我明天的业务就要推迟一天?

果然是个猎鬼人,我们这行里的女人原本就不多,年轻的就更少,既年轻长得还挺好看的简直就是国宝了。听这个姑娘这么说,我倒是觉得她肯定知道得比我和胡宗仁多,出于尊敬,于是我对她说,刚才冒犯你了真不好意思,我们也是没料到有人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而且我们是受雇于这位夏先生的,实在不知道这也是你的业务。说完我朝着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呆呆傻傻的夏先生。

那姑娘看了我一眼,似乎眼神没先前那么生气了。她说,你受雇于谁跟我没关系,人家愿意给你多少钱那我也管不着,我来这里处理姚婷的事儿,我该赚的钱那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生意跟谁做都是做,谁有本事谁拿下。说完她朝着胡宗仁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这个家伙真下流,你扑鬼都照着人家胸部扑啊?你变态啊?

胡宗仁突然双手叉腰,样子很像电影里的包租婆,他自知理亏却又扬着下巴说,是啊,我就变态了,你还踢我的害羞之处呢!你下不下流?你变不变态?我的小蝌蚪要是找不到妈妈了怎么办?

姑娘摇摇头懒得理他,只是朝着胡宗仁比出了一根中指。然后转身就想要离开,那可不行,事情没说清楚之前,谁也别想走,于是我一个侧身就跑到她的面前,伸出双手摆出一个耶稣的姿势,然后对她说你别急着走啊,事情都没弄清呢。姑娘站在我跟前,歪着脑袋瞪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要害。她看我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要是硬闯的话也肯定不是我的对手,于是她回过身去,拉下自己头上的卫衣帽子,露出一头绑了发髻的头发出来。从这个发型判断,这妹子是个道家人。

她走到之前我们发现她的地方,然后转身,双手揣在衣服兜里,问我们俩说,你们跟进这个案子多久了?我说今天才刚刚跟进。她又问我,那你们都查到了一些什么?我看了一眼胡宗仁,觉得这事情还是不要因为业务的冲突而有所隐瞒,毕竟深受其害的还是夏先生这样活生生的人。于是我挑了重点告诉了这个姑娘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包括最初那个工人在厂房门口看见一个湿漉漉的人影,以及打孔机伤人,夏先生听见挠门和印刷机莫名其妙出现的奇怪图像等等。虽说是在挑重点说,但是这一番话说下来,还是花了我大概十多分钟。听我说完以后,那姑娘很轻蔑的笑了笑说,这么大半天时间,你们就掌握了这么点儿线索?还是两个人?

我没有回答,虽然这姑娘句句带刺,但是她确实没说假话,我和胡宗仁还真是只找到这么点线索,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是一头雾水。

那姑娘走到工厂门口,最初那个工人看见人影的地方,眼睛望着我和胡宗仁,然后右手从兜里伸出来,以一个非常帅非常屌的姿势朝着地上一指,然后问我们:

“你们难道就一直没发现这个东西吗?”

第六十章 【案十】一个女孩

顺着这个女人指着的方向,借助着昏暗的灯光,我却没觉得地上有什么值得发现的地方。胡宗仁也问,这地上什么都没有啊。那姑娘伸出脚朝着地上晃了晃说,你们俩是不是瞎了?这么大个下水口也看不见?

是这样的,在工厂大门这一侧的墙体外边,墙根朝外延伸大约二十公分的位置,有一条长长的和墙体并行的下水口,水平面是那种小铁网做成的,是为了防止人踩到上边把脚卡住,却又因为有缝隙的关系,能够渗水下去,宽度大约有两个手掌那么宽。说实在的,起初一直都留意这附近去了,我虽然知道这里有个长长的下水口,却一直没有留心。直到这个姑娘一说,我才认真的观察起这个设施起来。

由于从小径口子到工厂门口的这一段距离是一个长长的下坡,加上顶上的老路上,坑坑洼洼起伏不平,路面上有很多路面都已经破损露出了底下路基的部分,加上重庆的地形原本就是依山而建,所以上坡下坡非常寻常,这也就导致了一旦突然下雨,排水功能不够完善的话,就容易在低处产生积水。这几年重庆不少地下车库都因此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天天630但凡大雨过后,就一定会报道某某车库被积水淹没导致车库内的私家车损失惨重之类的新闻。于是我就立刻联想到,这个工厂门口的下水口应当也是用来排放污水的,毕竟如果一旦下雨,积水就必然会顺着小径一直往下流,这里是厂房,又是印刷厂,所以里边堆积了很多纸张还有贵重的机器,绝对无法承受被水淹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