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恰恰是我最奇怪的一点,我问他,你是火化的吗?他说是在眉山火化的。我说那你的帽子怎么会丢。男人出现了那种意识朦胧的语态,他说他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只记得自己进了火炉以后,就什么也看不清了,然后走了很远的路,只能对着有光线的地方走,这路上出现过一些人,但是那些人是谁他就完全不清楚了,好像只是一堆影子,那些影子能够发出那种很奇怪的笑声,并且抢走了他身上的东西,除了寿袋里的钱纸灰,还有自己的帽子。他告诉我,他也在能看清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反复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去找开发商报仇。我知道他所谓的那几天时间,肯定是在头七之内。

中国人说死后四十九,指的是从咽气的那一天开始算起,往后推四十九天,按照传说,这是阴司规定死后灵魂能够留在人世间的最长时间,而这四十九天会按照七天为一个单位进行划分,从头七到尾七,头七天,则是意识最清楚的时间,是留给亡人留恋世间,看望那些还没来得及道别的人,看看自己的亲人朋友是如何在灵前悼念自己,也走走自己生前走过的那些地方。按理说七天之期到了以后,自觉点的人就会选择自行离开,这是唯一不需要借助旁人的力量而往生的时间。七天之后到尾七的那一天,它的意识会越来越模糊,身上人的性子逐渐消失,直到没有,而从头七到尾七的这四十二天时间里,它们是无法自行离开的,而是交给阴司的人来带路,即我们常常说的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这类专门有司职的鬼神。通常这部分的灵魂会比较多,因为没人想死,死后即便时间再多,也会留恋,也会觉得不够用。而四十九天之后,就彻底从灵魂变成了鬼魂,意识也混沌模糊,除了那些个别带着极强怨念的鬼魂,否则一般都处于一个固定重复出现,或者在某种诱因下出现的状态,但是更多的,却是游荡在外,越来越弱,最后变成孤魂野鬼。

我曾问过黄婆婆一些关于她口中阴间的事,虽是佛家人,除了对死后是否转世轮回的看法和我不同以外,于四十九日之期的认识其实和我们差不多。在黄婆婆看来,死后七日内自己离开的,多是豁达之人,能成佛前弟子。头七至尾七之间离开的,由于是被阴司带走,但是并未超过最后时限,所以会被阎罗王问话,阎罗王会根据你的生前所为,决定你是否要下地狱受苦受难。而那种四十九日后还被阴司带走的,等于是逃犯被抓,其下场可想而知。黄婆婆当时还告诉我,所以你知道你们存在的重要性,游荡在外的,多是超过了时间但却还没被抓走的,你们能送它们一程,这是功德一件啊。

这就是为什么我每次都要问个仔细的原因,因为知道原因后,我才能知道我该选择那种方式来送魂。

男人说,他也想去找开发商,但是没法靠近,他们的地方附近有别的东西,不让我进,说我没有帽子,衣冠不整。我一惊,我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事。于是我赶紧问他,那个拦住你的东西是长什么样的。他告诉我说,穿着白色的长衫,看上去和人差不多除了皮肤很白以外,它们的数量有好几个,我一靠近就拦在我身前,手里做着用扫帚扫地的姿势,但是却没拿着扫帚。

我迅速回想了一下这种鬼魂,首先我肯定那是开发商供养的某个东西,类似门丁一类的,是专门用来阻挡上门的讨债鬼,喊冤鬼的,许多开发商都会供养这个东西,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征地的过程中,难免会破坏别人的坟墓,所以才养这样的东西,我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具体称谓是什么,但是应该是某种小鬼的一类。于是我问那个男人,所以你才要不断找帽子是吗?

他说是的,但是不知道怎么找,但是他很快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这身寿衣是这个男人的工厂生产的,这才莫名其妙的上了他的身。

我问他,那你说你要缠着他一辈子,那是什么意思。他不回答了,原本一直木讷的表情出现了变化,他开始咧开嘴,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咬牙切齿,他说,有身体,真舒服…真舒服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案十八】殊途同归

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不止是鬼魂,换做任何一个人,当从一个不舒服的状态换而为一个舒服的状态的时候,即便自己知道不应该,也会内心不大情愿去改变。包括我也是如此,我记得曾经有一次我去帮一个客户处理案子,但是他们家因为害怕而不敢回家,所以那几天的时间里,都是我一个人呆在他们家。他们家是那种装修得非常豪华的那种,连浴缸都是带按摩功能的,所以那三天时间里,我其实只花了半天时间来处理案子,剩余的时间,就假装自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一般,享受去了。

说这些没别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表明我是一个俗人罢了。作为一个俗人来说,我当然懂得这个鬼魂不肯离开的原因,鬼的重量很轻,正因为如此,它们才被戏谑的称之为“阿飘”。而肉体是有重量的,当二者合二为一的时候,就好像是一个缺失的圆圈找到了自己缺失的一角,这一切也都在情理之中了。

我告诉那个男人,你已经死了,死了就该有死后该去的地方,你占据别人的身体这本身是一种错误的做法,你已经错了很久了,不要一错再错。我始终是要先用这种劝慰的方式来改变鬼魂,但是我并不能次次都保证它们会听我的。鬼魂一直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只是一直用那些很让我不解的表情,来让我感觉到它其实也在纠结矛盾。于是我就跟他商量,我说这样吧,我给你找一套同样的寿衣烧给你,你也不用去复仇了,这就送你安心上路好不好?它依旧不回答我,仿佛相比之下,呆在这个男人身体里比复仇还舒服,而起初反复念叨的帮他找帽子这件事,只不过是心里的一个结,可有可无的结罢了。

如此这般的劝慰了很久,但是他依然没有流露出自愿要离开的样子。于是我一时没了办法,就对胡宗仁说,要不咱们先给他烧个衣服,然后再想一下怎么办?胡宗仁摇摇头说,衣服自然是要烧的,但是不能如他所愿烧一套完整的寿衣,他已经错了这么久,必须要扭转过来,给它烧的衣服,咱们得动动手脚。我点点头,因为我知道胡宗仁的意思是让黄婆婆给这个鬼魂制作一套纸衣服。黄婆婆每年都会给很多信徒制作衣服,他们大多都是失去了亲人的人,通常都是做梦梦见自己逝去的亲人给自己托梦了,说冷了,衣服脏了之类的,于是她制作的衣服,基本上可以确保一段时间之内,逝者不会再次以这样的方式来和活人产生交流。同样的道理,烧了这样衣服的逝者,也都会在余下的日子过得非常安稳。

我对胡宗仁,那好,那你就在这儿把这个人守着,我这就到老太婆那儿去拿衣服。胡宗仁点点头。接着我就按下了墙上的按钮,让人来给我开门,我说我待会还要回来,我的同伴还在这里,他也没说什么,就这么顺利的放了我出去,然后我以几乎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黄婆婆家里,途中给她打了电话,说了这个男人的生辰年月,以保证我到了她那儿,立刻就能够拿到衣服。

可是当我马不停蹄的跑去拿了又赶回医院之后,打开门却发现胡宗仁身边除了那个女人以外,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安医生。于是我问他们说,不是说安医生都不愿意在看见这个病人了吗?怎么又来了。安医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没有说话。胡宗仁告诉我说,因为我告诉他,目前这个鬼魂已经被咱们牢牢给制住了,没有办法再吓人了。并且我告诉他许多事情应该有始有终,我们给这个鬼魂烧了衣服后,既然你也曾经试图为他解决疑惑,那么这件事还是让给你来做吧。

我相信安医生也是经过考虑后才赶过来的,所以我对他点点头,虽然我并不确定安医生一定能够解决这个鬼魂的执念,但是试试也终归叫做努力过了,实在搞不定,还有我和胡宗仁呢。

于是胡宗仁和就一起坐在一边,让安医生去和病人谈话。安医生说话的口吻依旧和最初我们在录像里看到的一样,平和温柔。而他说话的内容来看,很明显在我回来之前,胡宗仁都已经把情况告诉了他,在我们看来需要了解的是这个人的死因和执念,而在安医生看来,重点则在于怎么让他释怀。

这大概也是这两个行业唯一一个相同的地方。安医生对这个男人心里铺垫了很长时间,如果说我们和鬼魂的沟通是为了弄清楚情况而一问一答的话,那么安医生的方式,则带有很强的暗示性,他往往会给出两个截然不同的选项,并且诱导对方按照他的选项来。例如当安医生问道,如果说现在你能够自由活动的话,你是愿意安安静静,心中无怨无恨的存在,还是带着满腹的戾气,去寻仇报仇?这样的选择对于鬼魂来说其实原本就是自己面临的选择,不过当安医生用这样的话术说出来以后,他们往往会停下来思考,思考的同时却是相对平静的,所以他的选择是,我要安安静静的。

至此我才真正体会到心理医生催眠的可怕,可以在你浑然不觉的情况下去窥探你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安医生说,在我们天主教里,附身在他人身上的,我们称其为恶魔,魔是一回事,重点在于这个恶字,所以当你第一次附身在这个病人身上的时候,你其实已经注定要为你的所为付出代价了。而他们是宽容的,他们能够容纳你犯下的所有罪行,只要你诚心忏悔,并就此悔过。安医生说话的方式,是先以聊天的方式放松对方,使其对自己不产生抗拒,不出现对立情绪,继而再以这种诱导性的方式,让对方反思自己的做法,说穿了,说服对方打败对方的人,其实就是这个鬼魂自己而已。

我们静静的听着他们聊天,到了最后,这个男人坐在床上,开始掩面哭了起来,安医生伸手摸住了他的头顶对他说,累了吧,那就离开吧。说完他对着我点点头。

于是我走到了男人的身边,摸出罗盘在周围悄悄测了一下,有一种即将冲破牢笼般大力的灵动,但是这种大力,却并非带着怨恨,而是带着自责和释怀,让我明显的察觉到,它其实已经想通了。

我对胡宗仁示意现在是时候把这个鬼魂送走了,于是胡宗仁开始念咒起灵,然后按照这个男人的姓名和生辰,给眉山当地的城隍发了牒文,提醒城隍这个亡魂由我胡宗仁带走,你的阴司就不要来干预了,接着我们非常没道德的在医院的病床边悄悄把黄婆婆糊好的纸衣服烧掉,胡宗仁将灰烬收进了自己的八卦袋。

我问胡宗仁,最后一段路你来还是我来?胡宗仁想了想说,还是他自己来吧。于是我们围在床边,看着胡宗仁用手掌开始反方向把先前他“斩”开的那道口子封合,然后去除了墙上和背上的符咒,只剩下米阵还包围着这个男人。胡宗仁开始用比较缓慢的速度撤掉了米阵,但是还是把收集回来的米粒都丢尽了自己的八卦袋里,其实现在这个鬼魂是完全可以自己移动了,但是它并没有逃走,反而是在这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安医生告诉我,这个笑容和早前自己看到的那种不一样,那种看上去非常诡异,而这次,看上去却让人觉得心里高兴。

送魂一如既往的顺利,而当鬼魂送走的一刹那,原本坐着的男人突然好像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这一下却把男人的老婆给吓坏了,尽管我们一直告诉她,那只是鬼魂离开了身体后,自己的灵魂和身体相互还没能适应造成的,不用担心。于是我们继续等了十多分钟后,男人醒过来了,在干呕了几声之后,恍恍惚惚的看着我们,当他老婆开始喊他的名字的时候,他迟疑了几秒钟,然后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看到他恢复正常后,我们也知道,我们的事情办完了。于是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请这个男人夫妻保重身体,我们就和安医生一起离开了医院。在医院门口,安医生有些感叹的说,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来看待我和胡宗仁这样的职业,也会从此刻开始,重新换一个角度和眼光来看待他自己心理医生的这个职业,最后他说谢谢我们,不止是因为我们帮他解决了这样一件事情。

安医生说酬金过两天就会入账,我们心想反正他是座摊生意,也不担心他赖账了。在安医生离开以后,我也开车带着胡宗仁一起下山了。这一路下山的时候,我才有机会欣赏下这里的风景,这座山算是主城区里少有的未开发地区,植被茂密,除了偶尔路过会有一些农户之外。当时也是临近傍晚,能够一边下山一边看着太阳消失在山林间,也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胡宗仁从一上车开始,就脱了自己的鞋,把脚伸到了窗户上。对于他的一些陋习,我实在是连去纠正都懒得做了,不过他一直没说话,只是有点发愣的看着窗外,而从他的那个角度,其实是看不到窗外的。

于是我摸出两根烟,一起在我嘴里点燃,接着递了一根给胡宗仁。胡宗仁接过之后,我问他,你是时候告诉我了,你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案十九】手腕黑印

胡宗仁起初是没有说话,于是我又再一次追问。胡宗仁才把脚从窗户上拿了下来,然后伸出右手卷起了左手的袖子口,接着把里边衬衣的手腕处的扣子解开,把手伸到了我跟前。由于我是在开车,而且是在下山的路上,所以当胡宗仁的手伸过来的时候我习惯性的用眼镜的余光扫了一眼,这下,却让我大吃一惊。

于是我顾不得我们俩都没扣上安全带,也顾不上这条路本身就很狭窄,慌忙死死踩下了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我必须承认,我很少停车停得如此难看。我拉好手刹以后,一把抓起胡宗仁的手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在胡宗仁的左手手腕上,靠近两个螺帽骨的附近,分别出现了三根细长,顶部有点尖锐的黑色印记。那黑色和早前出现在他身上的八极印非常相似,但比八极印的黑中带红来说,更加黑一些。胡宗仁的手腕内侧,则是大约三指宽的黑印,连成一片,很像是一整块胎记,而手腕背面那左右各三道印记,和多年前我曾经遇到过的一次鬼挠身是一样的,所以我一眼就能够认出,这是被鬼给抓出来的手印。

从手印的大小来看,似乎是个小孩子的手,但是人有5个手指,如果抓握的时候除去大拇指的话,至少应该还有四根,但是胡宗仁手腕上的,却只有三根。看上去很像是一个只有三根手指头的小孩,分别从左右两侧抓住了胡宗仁的手腕,抓出了印记一般。胡宗仁苦笑了一声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就知道那群王八蛋不会这么轻易饶了我。

我问胡宗仁,你这个情况出现了多长时间了,你为什么都没说过?胡宗仁说,从上次咱们办完案子的第三天早上醒来自己就发现了,也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把赵婧在电话里臭骂了一顿,什么脏话都骂尽了,说他们轩辕会不守信用,临近最后几个案子的时候,还来下黑手,不是江湖儿女的作为。胡宗仁对我说,你以为赵婧为什么回他们轩辕会总坛去了?还不是被我骂了,不敢和咱们见面了。

我骂胡宗仁说,这些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你自己都有些什么症状?胡宗仁又开始不耐烦的说,你就别管这么多了,你懂的东西我差不多也都懂,如果咱们能防得住,也就不必此刻伤脑筋了。他告诉我,那天早上醒来自己一开始还没发现,而是洗脸的时候对着镜子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出了情况。不过他看付韵妮的态度似乎对这件事好像还没察觉,于是那几天他一直隐瞒了这件事。胡宗仁说,起初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毕竟是突然出现的,而且很明显就是鬼抓出来的痕迹,而自己头一晚睡觉的时候手上都还好好的,那就只能说明这些印记是一夜之间出现的,也就意味着那一夜当他自以为是的熟睡时,有个鬼魂在自己身边,抓住了自己的手。

胡宗仁还告诉我说,起初的那两天,身上没什么异常,而是到了出现印记的第二天晚上,自己让付韵妮先睡了,打算把这个印记藏好以后再去睡觉,就在这个时候,手腕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他告诉我,也不是很痛的那种,而是一种酸胀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肉里头不断往外膨胀一般,而且还并非持续性的,而是一阵一阵的,每阵痛一次,自己手上的那股筋,就跟着抽动一次。胡宗仁苦笑着说,你也知道左手的筋和血管都是可以连通心脏的,这每一下疼痛,自己的心就跟着抽痛一次。而且这情况还越来越严重,没几天的时间,每次当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自己心情就难免跟着紧张,但是却又不希望被身边的人发现,于是一直自己强忍着。而且最可怕的是,他的手开始发抖。

我曾经接触过一些手会发抖的人,但他们要么是做了坏事被抓了现行,要么就是罹患了帕金森综合症一类的病症,鬼挠人的情况虽然我们也遇到过不少次,但那大多只是淤青或是红肿,人本身并不会出现这一类的胀痛感,甚至包括我几年前遇到的那次一样,仅仅只是个印记,并没有什么非常痛苦的感觉。

胡宗仁告诉我,那天他臭骂赵婧的时候,听上去赵婧似乎是并不知道这件事,并且赵婧告诉胡宗仁,她自己会回去轩辕会里边把这件事了解一下,看看是不是他们的人干的。但是胡宗仁这爆脾气,几句话说得不对路就要胡乱骂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胡宗仁才懒得管那么多,他一口咬定是轩辕会的人干的,至于赵婧是否知情似乎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胡宗仁还告诉我,你以为咱们这次的案子真的是赵婧转给咱们的吗?自从赵婧去了成都以后,没几天这次的案子就交到我手里了,是事主直接打电话到我这里来的。我问胡宗仁,你是说从那天以后开始,你和赵婧就没了联系了对吗?胡宗仁点点头,并且他跟我说,你还记得今天早些时候咱们碰头,你问我赵婧为什么没来,我说她去了成都,你说八成又是在合计怎么对付我们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心里好悲哀啊。胡宗仁顿了顿说,所以我才告诉你,如果真是要继续对付咱们的话,我也只能跟他们拼命了。

我问胡宗仁,那你的手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一直不管吧,万一越来越严重了怎么办?胡宗仁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然后叹了口气。我和胡宗仁认识了很长时间了,这期间他成天疯疯癫癫的,似乎很多事情都不用记挂在心上一样,所以我看到他叹气的次数,可谓少之又少。于是我对胡宗仁说,要不这样吧,你这印记具体怎么回事估计咱们谁也说不清楚,先想个法子把你手腕里的那股子胀痛感抑制住吧。胡宗仁问我,怎么抑制?我说,咱们没办法,就得求助那些有办法的人。胡宗仁说,你说去找黄婆婆,不行,她是付韵妮的干妈,这件事早晚也会被付韵妮给知道的。我说,咱们去找司徒。

于是当天我们赶到司徒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司徒见多识广,但是对于胡宗仁手腕上的这个东西,却看上去表情有些纠结。他问了胡宗仁几乎和我一样的问题,于是简单的跟司徒说了说情况之后,司徒告诉我们,要彻底拔除这个东西,恐怕暂时还没办法找准根源,但是我能够传你一道法子,你可以配合你自己的道术修为,每天进行压制,至于这具体是什么,你要多给我一些时间来了解调查才行。眼下看来,这貌似是最可行的方法了。于是司徒师傅传授了胡宗仁一道口诀,要求他每天早晚各三次的念诵,以压制体内的东西。因为很显然,现在看来那个鬼魂留下的东西,根本就已经在胡宗仁的身体内了。司徒还告诉胡宗仁,每隔三天时间,就自己在黑色印记的地方扎破一个小针眼,放几滴血出来,仔细观察血是黑色还是红色,司徒断言,如果哪一天你的黑血不止,则说明你就还被人制着。

在胡宗仁熟记以后,他苦笑着对司徒说,老爷子,这回我可真是衰到了家了,你这一辈子走南闯北,树敌可比我多啊,我就恨自己没有你这么高深的本事,才会次次都被人欺负。在一边久不做声的铁松子师傅这时候走到胡宗仁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孩子你不要怕,你们俩的事就是我们俩的事,一年前咱们就是战友,现在依然还是。

铁松子师傅的话让胡宗仁很感动,再三道谢下,我们离开了司徒家,临走前司徒叮嘱我们,这段日子,你们该干什么就还干什么,千万别躲躲藏藏的,你们越是迎难而上,越会给要害你们的人施加压力,也能够给咱们自己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当晚我送了胡宗仁回家,在下车前他告诉我,这件事不要让彩姐知道,她和付韵妮是闺蜜,保不准那天一哧溜就说出来了。我答应了他,并告诉他一定要按照司徒的法子加以克制。

随后的几天时间,我常常给胡宗仁发信息了解情况,胡宗仁说司徒的法子很有效,自己似乎是抑制住了,但是并未根除。而过了几天后,他又给我打来电话,说新的案子找来了,依然不是赵婧通知我的,我就说了她有猫腻了吧。我问胡宗仁是什么案子,胡宗仁说,那地方离我不远,你就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打个车过去就是了,过个桥就到了。我当然知道他说的地方在哪里,出于对雇主的隐私保护,这里我就不公开说是哪儿了,甚至不会说是哪个区。

我问胡宗仁对方电话里都没跟你说咱们是要去干什么对付什么吗?胡宗仁又开始一如既往二逼的大笑起来说,具体事情到时候当面和人聊得了,我只知道,这回咱们可以看免费电影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案十九】午夜电影

免费电影?你不是要办案子吗?看什么电影啊,再说了,我看电影我干嘛要跟你一块儿去看啊?我在电话里这么告诉胡宗仁,胡宗仁却笑了笑说,这次的案子,是一个电影院的负责人打来的,说他们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开门迎客了,对外宣称是在装修观影厅,其实里边什么都没有,说是闹鬼,请咱们去调查调查。我问胡宗仁,价钱谈好了吗?胡宗仁说当然谈好了,这些人有钱,够咱们花一阵子了。我说好吧,你约个时间吧。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和胡宗仁在那个步行街碰了头,由于以前曾经在这一带卧底过一个学生,所以我对这附近的好吃的可谓是随口就来,于是我和胡宗仁并没有赶早跟雇主联系,而是在那之前,偷偷跑到那边的地下商场里,美滋滋的来了一碗酸菜肉丝米线。这家店没有店名,却生意爆好,除了那些凑热闹的人以外,大多都是以前来这里吃过的回头客。老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她们家的酸菜据说是自己买的新鲜菜来腌制的,肉丝也是用高压锅压过,入口即融,却肉香满口,配上大骨汤熬制的佐料,米线煮得大约7分硬,淋上耗油,撒上葱花,刚端到面前就能够赚我一地的口水。

这个地方是一条商业步行街的地下商场,大多集中在贩卖一些比较廉价的服装,因为在地下的关系,所以店租要稍微比临街门面要便宜不少,这个地方很有90年代时期朝天门的热闹场景,除了那手扶电梯从来都让人当成楼梯使用了以外。如果说闹鬼,这里倒更像是个闹鬼的地方。不过这里却应该不会,因为在最底下的一层,有一个大池塘,池塘里养了几只绿毛龟,是很老的乌龟了,大概这个商场当初在修建的时候,选择在这里养乌龟,本身也是出于了一定风水上的考虑的。

吃碗米线我们走到平街层,一边抽烟一边消化消化,丢掉烟头后,胡宗仁才给这次的雇主打了电话。我们告诉了他们位置之后,等了十多分钟,就有一个穿着黑色休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到我们身边,一脸笑容的跟我们握手,然后说你们二位就是这次请来的师傅吧,这边请这边请。

男人走在前头我和胡宗仁跟在后边,胡宗仁跟我嘟嚷着,这家伙真小气,来接人都不派个车。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这是步行街啊,哪他妈准你开车。大概是我声音稍微大了一点,那个男人转身对我们说,不用开车不用开车,这里离我们办公的地方很近的,走几分钟就到了。于是我只能尴尬的笑笑,顺便对胡宗仁这种二逼逻辑稍微鄙视了一下。

很快我们就到了他的办公室,也是位于步行街上的一栋楼,但是这栋楼相对来说显得有点老旧,底楼是个商场,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拆掉新修吧。坐下以后,这个男人关上了门,把烟灰缸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挪到了我们面前的小茶几上,然后给我和胡宗仁递烟。我一看那烟,不便宜哦,要卖到50多一包呢,于是此刻我更加深信了这个单位有钱的说法。

点上烟以后,那个男人开始介绍起自己来,说他姓李,和我一个姓,大概是希望我能够对他有个好印象。他说他是这家电影院的营业部经理。胡宗仁问李先生什么叫做营业部经理的时候,他就说,就是去购买放映权,谈版权费,以及一些外语片引进的渠道疏通工作,说白了,就是电影从上档到下档,在这个电影院的范围内,都需要自己来决定。

李先生说,他们电影院早期其实是职工电影院,规模并不大,但是最近十几年来,这个区的发展速度非常迅猛,很快这里就形成了重庆人气最高的几个商业步行街之一,由于商业机会的关系,许多大型的商家和知名品牌都入驻了这里,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一些名号响当当的大型电影院。李先生告诉我们,就是因为这么一挤,电影院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通常来看电影的都是附近学校的一些学生和退休的大爷大妈等,即便是我们的票价比别人便宜一倍,依然也客流量不大。李先生强调说,但是即便如此,咱们多年来还是没有做垮,完全就是因为这些人流量的关系。要是换了别的地方,我们早就关门大吉了。

我问李先生,你说是职工电影院,是那个厂呢?李先生说,就是以前的某某厂,那个年代,这家职工电影院算是重庆那么多职工电影院里设备最好的,放映厅最多的,也最豪华的一家了,不过由于这家企业最后开始市场化经营,而且成为了股份制的有限公司,所以许多厂里的配套设施都当作上市和股权的资本转让出来了,我们就是因此而接手了这家电影院。李先生说,他们原本属于中国南方地区一个较大的影业集团,这个集团的业务除了拍摄电影电视剧以外,还有不少下属的放映机构,其中有一部分就和他们一样,是从别的地方承接过来的,但是被纳入到那个影业集团的编织内,统一营业,然后业务分成。

胡宗仁对李先生说,你说了这么多,就是说你们只是这个影业集团的承包商之一嘛,对不对?李先生笑笑说,大致上可以这么理解,应该算是分销商,利润大部分是自己的,只需要缴纳管理费就行了。胡宗仁说,那你们这一带人流量这么大,阳气够足啊,而且据我们所知道,就连当初修建这个步行街的地产商,都是在国内出名的注重风水呀,这电影院又不是主流的消费对象,怎么会闹鬼呢。

李先生说,这不请你们二位来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件事吗,你想想,我们的管理费是按季度缴纳的,这都一个多月,季度都过了一半了,没有营业额,我们拿什么来缴费。而且我们总不能把这件事跟上头直接说,到头来他们觉得我们不是一个良好的合作伙伴,取消了这层关系,咱们损失可就大了。胡宗仁没说话了,大概也是这个李先生说得够诚恳,烟也抽的挺好的。于是胡宗仁对他说,那这样吧,你先大致上跟我们说一下你们遇到的具体情况吧。

李先生说,事情是这样的,大约在一个月以前,他们影院推出了一个优惠套餐,除了赠送爆米花和可乐之外,还能够以一场电影的票价,连续看三部电影,期间还是无缝连接的。只不过时间定在了午夜,于是称之为“午夜场”,为的是吸引那些谈恋爱的情侣,让他们能够来感受下我们电影院的实惠。

午夜场,在我小时候那个年代,和放小黄片儿基本上是一个意思。李先生还说,而且他们的午夜场电影,还根据放映厅的不同而不一样,更增加了客户的选择权利,这个活动吸引了比平时更多的看电影的人,通常白天一整天加起来的人数,还不如晚上一个午夜场的人数多,如此说来,公司对于这件事的促销策略,其实是非常成功的。

李先生说,可是就在大家为这件事觉得高兴的时候,第二天的我们就遭遇了投诉,有些客人显得非常激动,说我们是不是为了赚钱什么人都给放进来,看电影一点素质都没有之类的。当时还和我们值班的一个经理发生了冲突。后来我们在了解情况的时候才知道,这群客人之所以要投诉,是因为他们在看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就会有人很不礼貌的在一边大笑或者大哭,大声说话,甚至还有人跑到荧幕跟前从一头跑到另一头。当时影院内的观众都很气愤,于是就骂了几句说谁这么没素质之类的话,但是那个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而且还常常会有人在荧幕前走来走去,弄得许多看电影的人都非常生气,于是找到放映厅的小弟投诉,才出现了之后的冲突。

胡宗仁问李先生,说你们电影院难道就没事先在电影开始之前,放个什么观影须知之类的片子吗?例如把手机调成振动,不要大声喧哗不要抽烟和挡住别人之类的。李先生说,这是国家电影院严格要求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放,但是放归放,总有人不听,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啊。胡宗仁问李先生,那这件事最后是怎么收场的,李先生摇摇头说,还能怎么收场,问了全部看电影的人,没有一个人承认是自己,电影院又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所以根本查不到是谁啊。

我突然打断了李先生说的话,我说你们的放映机是背投式的,还是原先那种播放机式的?李先生说,是放映式的,只不过机器设备都比较新,应付现在大部分电影,根本就不在话下。我又问他,那你说当时在银幕跟前有人跑来跑去,那些人看到的是个人影,还是具体的人?李先生说,这个当时他并不在场,所以无法确凿的回答,不过在那之后还发生过几件事,这让他们员工开始怀疑,那天因此而引发冲突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人。

或者说,根本不曾存在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案十九】放映厅内

我记得在我上中学那会儿,刚好算是普及了彩色电视机。而随之而产生的,就是一些录像机设备。例如早期的那种录影带,我就是在这种带子里见识了我人生中第一个裸体的女人。而到后来,出现了VCD,那时候谁家要是有这样一台机器的话,那绝对算得上是土豪了,因为在当时那个年代,售价却非常高。而到我上了高中以后,开始流行DVD,并且在我家附近很多小门面里,都出现了租售光碟的小店,我算是比较喜欢光顾这些小店的人,一张碟,一块钱,租一天,那时候网络还不如现在这么发达,所以当你知道某部片子正在上演,但是却有不愿意去电影院看的话,选择租个碟回家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但是当时我却常常因为轻信了碟片封面上的那些宣传画,导致我租回家的,竟然是一张盗版碟。所谓的盗版,还并非只是复刻版这种画质的,而是真的有人拿了摄像机或是其他东西,在电影院里偷偷拍摄的。我记得很清楚,我看过的第一张盗版光碟,就是张艺谋导演当年拍摄的《英雄》,整部片子里,我伴随着电影院里那浓重的回音当作混响,以及歪歪斜斜有重影的画面,还时不时因为焦距的关系模糊一下,周围传来人们看到某个精彩的地方发出的笑声,以及突然有人站起来,从屏幕面前走过的样子。

所以当李先生说起的他们电影院的时候,我想我是能够想象到当时的那种场景的。而我之所以要问他,我比较在意的点是,那些看电影的人看见的,究竟是一个人走了过去,还是仅仅只看到了一个影子。

但是李先生说他们后来甚至他们投诉的那个人甚至不曾存在,于是我就问他,后来还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李先生告诉我说,当初接到投诉后,由于找不到人,也没人主动承认,作为院线方也只能给那些看电影的观众赔礼道歉,极个别实在小气,要计较的就退了票钱,这事也算是不了了之了。为了这件事,他们还专门把员工聚拢开了一个会,说要怎么才能够尽可能的避免这样的情况。于是就有人提出,每个放映厅在电影播放的时候,配备一个专业的工作人员,以便维持现场的秩序,并且对一些不当的行为提出纠正,就算是纠正不了,咱们至少能知道是谁干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通过。试行了几天之后,觉得效果还不错,但是正当他们觉得应该就此维持下去的时候,那天晚上,同样是午夜场电影,同样是那个放映厅,又出现了问题。

李先生告诉我们说,这次在厅内是有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的,是个女孩儿,他就一直守在放映结束后大家要离开的通道边上,可能这些电影她都看过无数回了,但是反正也不累就在那儿玩手机。李先生说,三部电影,到了第二部快结尾的时候,观众里发出了一阵嘘声,有人在说:“搞撒子哦,晃来晃去的。”又有人再说,那个放映员在打瞌睡吗?总之有人开了头,大家就开始跟着起哄。于是我们那个工作人员就想看看出了什么事,这个时候才发现,大银幕上的画面,已经发生了大约30度左右的倾斜,以至于有一侧根本就不在银幕布的范围之内。

我笑着跟李先生说,我觉得观众们的抱怨非常正常啊,换了是我的话,可能什么难听的话这个时候就说出来了。李先生点点头,象征性的附和了我一下,接着说,可是问题就出在,那一场午夜场的电影,根本就没有放映员啊!

胡宗仁问李先生说,没有放映员,那你们电影是怎么播出来的。李先生说,是这样的,因为午夜场的电影算是电影院面向那些夜猫子们开设的一个优惠福利,也算是一个促销策略,但是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在大晚上的。你说要我们本来一个厅留下一个工作人员就已经算是在让人家加班了,还留下放映员的话,恐怕是没这么命苦吧。李先生告诉我们说,放映机这回事,其实并不需要多么繁琐的操作,程序都是设定好了的,而且现在早就已经过了胶片的年代了,电脑屏幕上双击一下片子的播放这谁不会呀,所以他们电影院的放映员,顶多就是对放映机透过窗口时候的距离做出最佳调整就行了。

李先生跟我们解释说,现在有些电影片子,制式有些不同。例如印度的片子和美国的就不同,中国韩国的和俄罗斯的又不同,但是银幕的大小是固定的,这个时候,就需要进行一些距离上的调正。而那天晚上放映厅里都是在放映员调正好以后就回家了,只需要到了电影开始的时间,由我们的工作人员去播放一下就行了。那天晚上,放映室里根本就没有人在。

我以前跟人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总是喜欢挑选到最后一排,因为最后一排往往位置比较高,而且人比较少。我特别偏爱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因为那个地方恰好能够最佳角度看电影,而同时我也能够看到我头顶的电影放映机透过那个小窗口射出的光芒。小时候调皮不懂事,如果电影院人少的话,我就会装作不小心似的把手伸到那些光幕上,继而在银幕上留下一个我巨大的手印。而每当我这么做的时候,也总是会从那个小孔里听到一个人骂我的声音。

所以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那个小房间里是有人的,并且必须有人。

李先生接着说,当时那个工作人员看到荧幕歪了以后,正在想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巨大的人脑袋的样子,一晃而过,几乎霸占了整个银幕。胡宗仁问他说,会不会是最后那几排的观众一时悲愤站了起来呀?李先生却摇摇头说,肯定不是,因为大家都看到了,那个头是倒着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为了掩盖我的惊慌我赶紧对李先生说,那么多人在影院里,这种怪异的样子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你们又被投诉了是吧?李先生说,说来很奇怪,大家当时肯定是不少人都看到了那个人脑袋的黑影,但是似乎却没几个注意到那个人头是倒着的,或许也有注意到的,大概也认为是自己眼花了吧。李先生接着说,就连我们当时的那个工作人员也没有细致的去想这些,而是立刻跑到了放映室,打算检查一下机器是不是歪了,跑到后边一看,果真是歪了一点。

李先生说,我们的放映机是用脚架固定的,并且拧好了螺帽的,除非是很激烈的碰撞,或许能够歪一下。当我们那个工作人员看到歪了以后,还以为是有老鼠之类的,结果手忙脚乱的打算把机器重新固定一下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观影厅里的观众开始大声喧哗起来,有人在骂道:“搞撒子哦!整个现在黑屏了所!”“黑黢黢的,还是开个灯撒!”于是我们那个工作人员想透过那个口子看看外边到底发生什么了,可是当她从那个小口子张望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胡宗仁说,电影院里原本就是黑漆漆的啊,这又什么好奇怪的。李先生说,就算再黑,墙上的应急出口的指示牌还是会发出微弱灯光的。而我们那个工作人员却什么都没看到,于是她试着凑近一点看。说完这句,李先生大概是为了让我们身临其境一点,于是把身子微微凑向了我和胡宗仁一点。接着他说,结果她发现那根本就不是黑漆漆的,而是被黑色的东西给挡住了。那黑色的东西,就是一个女人的长头发。

我试想了一下当时那个画面,要是换成我的话,估计也要吓个半死才对。李先生说,而那些头发就是一个人披散着头发的背,当我们那个工作人员刚刚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之后,那个身子突然就转了过来,并且下降了几寸,于是整个小方孔里,就是一张女人的脸。

李先生说,这些话我也是听那个工作人员事后自己说的,我并没有亲见,她就告诉我们手,那张脸看上去很白,白的有点病态。双颊很瘦,有些微微的凹陷。嘴巴是半张着的,但却是嘴角朝下,看上去有些苦恼,眼睛也很空洞,眼圈很黑,有刘海所以看不见头发,那个表情在当时的情况下看上去非常吓人,由于那个女人半张着嘴巴,嘴唇还微微动着,不知道是想要说什么一样。

李先生说,那个工作人员一下子被吓得摔到在了地上,双手捂住眼睛开始尖叫起来,企图用尖叫声引来别的同事,但是本来晚上就人少,放映厅里电影的声音又很大,谁也没听见,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自己捂住眼睛的手指,好像被一个冰凉的东西碰到了一下,然后那个东西开始用力地掰开了自己的指缝。

李先生说,那个工作人员形容,当时那个冰凉的东西的触感,很像是死掉而且放到户外很久的鸡皮一样。

第一百四十六章 【案十九】行家道场

我告诉李先生,那不是鸡皮,那只是死人的触感而已。因为人死之后和是之前的接缝处,就是死亡的一瞬间,死亡的同时有些身体机能并未丧失,所以当时隔很久后鬼魂重现的时候,它能够把自己具象化的其中一种手段,就是让自己具有触感,而这种触感,就是你说的那种冰凉的类似鸡皮的感觉。冰凉是因为死亡,而且鬼魂本身就是阴气聚集而成的,而之所以是鸡皮,只不过是因为多少和人皮有点差异罢了。

李先生问我,你说死后时隔很久,那是说已经死了很多年的意思了吗?我说是的,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如果出现了这种具体的触感,且触感就如同你形容的那样的话,那就是死了挺长时间了。我补充道说,不过前提是,这真的是闹鬼的话,目前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我其实还算说得够委婉了,我并没有直接告诉李先生,那个冰凉的东西,其实就是鬼魂的手指而已。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类似的案例,一个租房子住的姑娘被一个小女孩的鬼魂在被窝里伸手拨开眼皮,就是问了让姑娘能够看到自己,所以按照李先生的说法的话,那个鬼魂既然出现在一个原本不该出现的地方,甚至让人看见了,必然是有一定的目的,那个目的到并不一定只是为了让对方看见然后吓一跳。

李先生点了点头,但是我注意到他已经皱起了眉。显然我的这一番话几乎就是肯定了闹鬼的事情,而又是个死了多年的鬼。李先生喝了口水之后,继续对我们说,当时那个工作人员被拨开了手指之后,从指缝中看到一只瞪得巨大的眼睛,眼睛的水平面比自己的眼睛要高一些,所以那个鬼魂就把眼仁使劲朝下的看着她,距离大概就贴着自己的手,近在咫尺。于是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呼天抢地的一阵扑腾,蹬腿挥拳,反正怎么乱就怎么来,打了一阵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打到什么东西,于是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除了刚才被自己蹬翻的凳子和垃圾篓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这个工作人员不敢继续待下去了,于是心里一边念叨这阿弥陀佛,一边拔腿就跑,丢下那一整个放映厅的人,离开了影院。李先生说,这件事自己还是第二天才知道,因为第二天上班后发现这个放映厅的门大大开着,机器音箱都开着,放映室里地上一片狼藉,废纸垃圾散落一地,还以为是遭贼了,但是却又没有丢失什么东西。李先生做出一个神秘的姿势对我们说,最奇怪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就是那地上乱七八糟的,固定放映机的那个脚架,却放得整整齐齐的。

我有点纳闷的问道,不是说头一晚就是因为歪了那工作人员才去检查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放正了。李先生说,当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嘛,于是就问别的工作人员说昨晚这个厅是谁在负责,那个工作人员说是谁谁谁,但是却没来上班。因为夜班的人一般都不会在白天来上班,但是李先生认为那个工作人员这是对工作不负责的态度,于是就打电话给那个姑娘,这才在电话里听那个姑娘哭哭啼啼地说完了整件事的经过,也就是刚刚我们听到的那一切。

李先生说当时他也觉得奇怪,因为这事情工作人员没有结尾就自己先离开了,那剩下的一部电影是谁给继续放下去的?如果说真如这个姑娘说的那样,自己离开的时候放映机是歪着的,放映厅里的观众一个个又在骂娘,那为什么她逃走之后,公司却没有接到任何投诉?自己也在挂了电话之后询问了当天晚上一起当班的另外几个厅的工作人员,都说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下班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个姑娘而已。胡宗仁说,嗯,我知道,是那个鬼魂觉得这样对客户不好,所以帮你们当了一晚的放映员,把电影放完了。

胡宗仁的话虽然听上去有点不正经,但是除此之外我也确实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我问李先生,那在那天以后,你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李先生说,当然觉得不对劲了,他们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相信这些的,于是并没有把这个消息跟其他工作人员说,害怕引起恐慌,只是自己私下跟领导汇报了一下。领导也是相信这些的人,于是就说那你就花点钱让懂这个的人来看看吧。胡宗仁接嘴说道,于是你就找到我们了是吗?

李先生摇摇头说,那其实并不是,而是自己当时托人打听了一下可以做道场的师傅,秘密的请来了放映厅,里里外外检查了一次。那位师傅说,这里有怨气,是女人,而且是个年轻女人,结怨未了,冤魂不散啊。李先生说,在这个师傅说这些话之前,自己其实只是简单的请人来看看,并没有把情况据实相告,也以此可以试探一下这个师傅究竟是骗子还是真有本身,谁知道那师傅一语道出天机,还说得斩钉截铁的,这让他一下子就视为救命稻草了,赶紧问那个师傅应该怎么办。那个师傅在电影院的两个入口和一个安全通道的顶上都贴上了符咒,并且把通往放映室的那个门给贴上了封条,在此之前还在那个放映机的小口子上用银色的纸画了符文,并把放映机拆了下来,在脚架上固定了一个八卦镜,并且把镜口,朝向了那个小口子,直接面对着电影院里的银幕。还在八卦镜的前边一点的地方,安装了一个长明灯,灯光其实并不算很亮,但是师傅叮嘱说要照足整整七天七夜才能够放人进来。李先生补充说,对了,在装上那面八卦镜之前,师傅还用小字在镜子上歪歪斜斜的写了一些小字,大多是些不认识的字,但是从字形上来看,却是相反的。我接过李先生的话说,当然要写反字,这样的话,八卦镜折射的灯光投射在银幕上,银幕上才会有那段正体的咒文。

李先生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果然我请来的师傅不是骗子是吗?

我不由得暗暗点头,心想这一处理方式,看上去绝对是个行家啊,正打算问问李先生那个师傅姓什么的时候,李先生却抢在前头说,在处理完这些事情以后,那位师傅在我们的银幕跟前铺设了道场,又是舞剑又是烧香的,折腾了很久后,才拿了钱走人,临走前再一次跟我强调说,七天之内,可能会听到一些动静,但是不要放人进来,切记切记。

李先生告诉我们说,于是当天在师傅走了以后,他亲自锁上了放映厅的门,放映室要经过放映厅才能够到达,所以他临走前还特别检查了门上的封条。由于少了一个厅,这件事需要跟别的同事找个理由说一下才行,于是他说,那个厅设备坏了,送去修去了,过几天机器送回来后再开放。原本大家都被当回事,但是对李先生来说,感觉却又不一样。每天经过那个放映厅门口的时候,他总是有点提心吊胆的,但是他告诉我们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还是有几次听见了里边传来那种有人把椅子按下来又弹回去的声音。

李先生笑着说,因为电影院毕竟是从别的单位手里接来的,换的设备也都基本上是放映用的,所以椅子这种东西就暂时没换,加上本来也新崭崭,是那种人一坐下就是椅子,一起身就弹回去的那种。李先生还说,还有一次,自己大着胆子把耳朵贴在锁好的门上,想听听里边是不是有什么动静的时候,突然感觉好像从一门之隔的门内,就在自己耳朵的位置,传来一身吸东西的声音。

胡宗仁皱了皱眉毛问他,什么叫吸东西的声音。李先生一拍大腿说,胡师傅你喝过可乐吧?胡宗仁说当然喝过怎么了我看上去像一个没喝过可乐的人吗?李先生说,那你知道电影院的可乐大多都加了冰块的吧?胡宗仁我当然知道怎么了我看上去像一个没喝过加冰的可乐的人吗?李先生说,那种吸东西的声音,就很像是可乐喝完了,剩下冰块,然后在里边吸的声音。

我和胡宗仁都没有说话了,李先生接着说,别的都还可以说是自己想多了,但是那个声音太真切了,印象太清晰了,所以他非常确定那个时候,里头有人,或者说并不是人。

胡宗仁对李先生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恰恰你耳朵贴上去的时候,那声音就响了起来?而且就在门背后你耳朵的位置?李先生摇摇头,说不知道。胡宗仁笑了笑说,因为那是对方想让你听见,它想要让你知道,尽管你隔着一道门,但是我也知道你在干什么,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已经察觉到你了。

我皱了皱眉,胡宗仁说得有点偏激了。但是转头看李先生的时候,他一脸惊恐,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案十九】深夜情侣

隔了好一会儿,李先生才从刚才胡宗仁刻意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他接着说,后来他就再也不敢好奇靠近那扇门了,原本打算过几天等那个道场先生说的时间到了,再进去看看,可是这一切,却被一个毫不知情的同事给破坏了。

李先生说,那个毫不知情的同事,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放映员。在封好门大约三四天后,一天夜里,其他厅的工作人员因为放完了午夜场电影,相安无事,也就各自回家了,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那个放映员却回到了电影院里,擅自打开了放映厅的门。我问李先生,不是你自己亲自锁好的吗?为什么那个人还能够回去?李先生说,放映员相当于电影院的技术员,有时候设备的日常维护也都是他在做,所以他是有钥匙的,也在这里工作很多年了。我又问李先生,那他大半夜回到电影院里去干什么。李先生摇摇头有点无奈的说,这就是我们管理上出现的问题了,这个放映员知道晚上到了那个时间电影院是没人的,就带了自己女朋友回来电影院,打算放电影给她看,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硬是鬼使神差的就偏偏选了被我们封掉的那个放映厅。

胡宗仁接过话去说,大概是因为知道那个厅这几天是没人的,所以为了不让你们发现,也是最安全的吧。李先生点点头说,大概是这样,不过他进了放映室以后,还特别把之前那位师傅做好的东西给挪到了一边,开始给自己的女朋友放电影,接着自己也回到放映厅里和女朋友一起看。

李先生说,后来的这些内容,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因为在那天以后的第二天早上,我们来上班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放映厅的锁被人打开了,于是我当时很着急,就冲到里边看,起初我还以为是头一晚有小偷之类的,但是我走到里边却发现,放映厅中间稍靠后的位置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那个男的就是我们的放映员,屏幕的灯光还开着,只是电影播放完了而已,边上围了好几个我们另外的同事。而这个时候我们那个放映员和他的女朋友就张着嘴巴翻着白眼,仰着头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我问李先生,所以人是死掉了对吗?李先生摇摇头说,人是好好的,没有死,只是好像是抽风了一样,类似于昏迷吧。

他告诉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里,就只有自己知道这大概是因为什么,但是当下还是救人要紧,于是就立刻跟同事一起打了120把两个人送到了医院,经过急救以后,两人都苏醒了过来,只不过我们那个放映员好像精神有点恍惚了,而他的那个女朋友,更是有些崩溃,胡言乱语,但又不像是精神病。

胡宗仁说,那大概是被吓到了,如果精神没有问题的话,过段日子就自然会好的。李先生点点头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那个男的毕竟是我们的工作人员,而且他这种半夜回去电影院因为私事的关系占用公家的器材,这个我们还是需要调查清楚的,加上我本来也知道他会变成那个样子根本就是被吓的。于是那天我去医院探望他,他起初见到我的时候还有点尴尬,知道毕竟是自己自找的这一切。而我也并没有一开始就直接跟他说那放映厅闹鬼之类的,而是很关心的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们俩会变成那个样子。

最早的时候这个放映员还有点支支吾吾,好像记忆断层一样,说不清楚,大概是因为那一晚发生的一切连自己都感到很吃惊,不可思议吧。后来我才再三劝慰他,并且答应他不会因为这件事追究他的时候,他才慢慢把那天晚上遇到的事情讲给了我听。

他说他当时放好电影以后就坐到了女朋友身边,俩人本来甜甜蜜蜜的看电影的时候,却在电影里一个比较感人的桥段出现时候,自己身后左侧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女人好似呜咽的哭声。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电影里的声音,因为电影院本身音量比较大,通常这种声音是不会被听到的,所以也没在意,但没过多久,他就又听到了一阵类似小孩子的哭声,他说并不是那种婴儿般的啼哭声,而是好像一两岁左右的小孩,比较清晰的哭声。那种声音一开始的时候非常小,但是越来越大,却也并没有大到超过影院音响的地步,只是这个时候,他和自己的女朋友都察觉到那个声音和剧情严重错位,根本就不是电影里的声音。

那个放映员说,当时他还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半夜偷偷他回来看电影的事情被同事或领导给知道了,但是他很快也想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两三点钟了,就算是有人来,怎么会把孩子也带来?而且自己在进入放映厅以后,明明就是关好了门的,如果门被人打开的话,自己坐的位置是能够看到打开门后外边透进来的光线才对。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开始觉得有些害怕了,因为声音传来的位置是在自己的后侧,而那个地方是并没有通道的,也就是说如果若非发出那个声音的人一早就在那里的话,根本不可能在自己毫不察觉的情况下去到那个地方。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开始转头过去看,却发现身后的范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电影在银幕上的光线反射到观影区,其实就算依旧是黑漆漆的也能够看清四周的轮廓,但是他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正在觉得奇怪,于是问自己的女朋友,刚才是自己幻听吗,怎么会听见一个小孩子在哭喊的声音。结果女朋友的回答更是让他觉得害怕,她说是有哭喊的声音啊,我还以为是电影里的声音呢。于是他开始恐惧起来了,站起身来再次看向自己的身后,这回他却看到一个女人,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他们俩身后的那个位置上,手里抱着一个小孩儿,大概两岁左右,头发凌乱,正在看电影。

这一下就把他给吓坏了,他直觉判断出这个女人和小孩根本就不是人,于是大叫一声拉起自己的女朋友就打算跑,但是却无论朝着哪个方向,那个女鬼就牵着那个小孩出现在他的面前,女朋友也看到那个女鬼了,吓得尖叫起来,而几次都没办法逃走后,他就被那个女鬼给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个劲的念着阿弥陀佛。

胡宗仁打断李先生说,先前那个道场先生不是说的是个女鬼吗?怎么这会儿又多出一个小孩儿来了。李先生摇摇头说这个他就不知道了,然后他接着说,后来那个放映员和他女朋友一直闭着眼睛在念经,和先前那个女工作人员一样,他们闭着的眼睛皮上,被什么东西拂过了一般,然后自己睁开了眼一看,后边的事情就再也不记得了,印象里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那个女人和小孩儿都在距离自己鼻尖很近的位置,和他面对面的站着,并且非常用力的张开了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像很痛苦,但是却不出声,而且嘴巴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李先生说道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了,于是就给了我和胡宗仁足够的时间去设身处地的想象当时的场景,这让我觉得非常可怕。我知道鬼通常会吓到人,不过那是因为人本身就害怕鬼而已。像李先生说的那个放映员遇到的这些,在我看来都显得有点不正常,因为若说那个鬼魂本身并不是为了吓人的话,这显然不是,种种方式是连我这样的人都感到害怕的。但是如果说就是为了吓人的话,那动机也太单纯了,甚至还有点无聊,加上我考虑到在未够7天的时间里被人闯入,挪开了之前那位先生的阵法,而且还没关上门,会不会导致这个鬼魂从此逃掉了呢。

于是我赶紧问李先生,这件事之后,你们电影院还发生过别的怪事没有?因为我害怕那个鬼魂跑了出来。李先生摇摇头说,那倒是没有了,不过这件事发生以后,许多同事都来医院探望了这个放映员,有些我忘记叮嘱他的话,他就口无遮拦的跟其他同事说了,于是这件事在很短的时间里,不但我们的工作人员人人皆知,就连这栋楼的其他商家,也都有不少知道了。每次我路过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别人在背后的窃窃私议,这让我们的名声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李先生说,作为危急处理的方式,我们公司先是对于这件事进行了一次辟谣,并且解释说是房屋设备的老化,造成了一些非人为的情况,这才在外边竖立了牌子,说我们在装修,打算过一阵子大家把这件事稍微淡忘一点,并且我们也彻底处理好了这件事以后,再重新开张营业。这期间,除了几个管理人员外,别的同事都回家先休息去了。

胡宗仁说,怪不得我们进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看见,我想要个爆米花吃都没办法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案十九】二号大厅

李先生摊开手对我们说,你们看,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自打那天以后,我们再次锁上了那个放映厅的门,从此就再也没人进去过了,而我也不怎么敢经常到公司,但是这件事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本来生意就比别的电影院差很多,再这么拖下去,恐怕是要把咱们自己给拖垮了。所以这才找你们二位来帮忙办办。

胡宗仁问李先生说,那这件事出了以后,你们就没去找找当初那个道场先生吗?他的阵法被人为破坏了,他应该有办法补救才对啊。李先生说,找过了,但是那个师傅说,这个阵法只管7天,7日内如果遭到改变破坏,那则是命中注定,说明这件事不该他来管,即便是强行管了,也未必是件好事,只是答应会推荐人过来,他自己就不会来了。胡宗仁问他说,所以他给了你一个电话,你打过去是一个成都口音的人接的,接着就找到了我们是吗?

李先生说是的,起初听见成都口音还挺奇怪的,心想这事情怎么会拜托外地的师傅来办了。胡宗仁苦笑着说,对,那些外地的师傅就是我的联络人,我这段日子办的所有案子,都是他们转过来的。李先生赶紧奉承说,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就该这样嘛,业务共享,资源共享嘛!

胡宗仁就没再理他了,和我开始商量起来。结合这个李先生口述的三次事件,加上他自己遇到的那一次,我们察觉到第一次是由于观影的人比较多,而且现场并没有工作人员,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也不能够完全确定就一定是闹鬼,我们把这次分析为,是一开始大家都没有准备,所以是在全凭猜测。而第二次是有了直接的目击者,但是观影的客人们除了抱怨了几句以后,也没有过多去追究,甚至还毫不知情的继续看电影,一切顺利,唯一的目击者,就是当时那个工作人员小妹。李先生自己凑到门边去听那个时间是随机的,而这么随机的情况下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则表明起码在那个时候,那位道场先生的阵法对于这个鬼魂来说是没起到什么作用的,所以不纳入考虑的范围内。而最后一次有目击的见鬼,却是同时有两个人,并且也是目击者遭受的打击最大的一次,两人都吓得晕了过去。

而我和胡宗仁一合计,发现了其中的几个共同点。首先被目击的两次,第一次只看到了一个女鬼,而第二次却看到了除了女鬼之外的一个小孩子。加上先前那个道场先生也铁口直断说这里有一个女鬼,看样子,女鬼是肯定错不了了。第二个,这几个怪事都发生在午夜的时候,并且是电影院里在播放电影的时候,这就是说,这个女鬼或那个小鬼,在某些地方和电影是有关联的,至于是什么关联,这个还需要进一步查实。这个时候胡宗仁提醒我,你别忘了,最后一次目击鬼魂的时间,其实已经不是他们电影院午夜场的正式时间,而是在散场之后,那个放映员自己带人回来的时间,这个时间就显得随机性很高了,所以借此我们判断,这个鬼魂出现让人目击的时间,必然是在电影院内有电影在播放的时间。

不过胡宗仁问我,那之前第一次又怎么解释呢,没有目击者啊。我摇摇头说,当时在场的观众听到了声音,还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跑过,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那是鬼魂,但是也算是目击了吧。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对李先生说,你能不能把那段时间内你们的电影排片表给我们看看?

李先生说那到没问题,于是很快他打开电脑开始查阅当初的排片表。拿到以后,我发现一共是三部电影,《梅兰芳》,《海角七号》,《超速绯闻》。其实这三部电影我都是看过的,而且是好几年前的电影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来放。李先生解释说,因为他们电影院的片子资源比较少,而这几部电影也都算是挺好看的,所以当初决定推出午夜场的时候,就打算用这三部电影来吸引观众。可能很多观众都看过,但是一张票价买三部电影,这还是非常诱人的。我问李先生说,第二次第三次目击,时间上是不是都在同一部电影上?李先生想了想说是的,不止是有目击的两次,连第一次遭到投诉的时候,也是在那部电影的地方,就是海角七号。

《海角七号》是我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台湾电影之一,由魏德胜导演制作的,是一部让人非常舒服的爱情电影,同样也非常励志,尤其是当我看到田中千绘小姐那修长的大腿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默默的激动了一把。而魏德胜导演在后来的几年里拍摄了一部名为《赛德克巴莱》的电影,也是我目前见到过华语片里,最能够让我动容的史诗片了。于是我很快就联想到《海角七号》这部电影里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桥段,其中似乎是没有多少让人能够呜咽哭泣的,除了最后的时候男女主角在沙滩上相拥,然后男主角说了句,你留下来,或者我跟你走。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第三个目击者,也就是电影院的放映员,曾经提到过这样一点,就是当电影进行到某个桥段的时候,传来了呜咽的声音。

线索是有了,但是并不完整。我们需要亲临一次现场,一方面是全面的检查一番,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目前的线索还不足以推断我们要的真相。于是我跟胡宗仁商量了一下后对李先生说,这样吧李先生,我们今晚在你们午夜场的时候,我们也来看这场电影,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的线索。李先生犹豫了一下,我想他的犹豫是因为他可能不大愿意在大半夜陪着我们呆在一个闹鬼的电影院里,我还是算善解人意,于是我补充对他说,没关系,如果你不能留下来一起的话,到时候你教一下我们怎么放映电影就行了。

显然我的话让李先生觉得对了路子,于是他说,那二位请这边来,我先带你们去放映厅看看吧。于是我们起身跟着李先生一起走了出去。

李先生带着我们七弯八拐的,走到一整片有数字编号的放映厅跟前,这里的放映厅其实并不多,就那么几个而已。李先生打开了其中一个放映厅的锁,带着我们从入场通道走了进去,然后在总控的位置打开了放映厅里的灯,灯光是黄色的,虽然能够照明但是并不十分明亮,坐在这样的灯光下,我觉得我是会打瞌睡的。银幕看上去也没有很大,勉强满足了所谓“电影院”的需求。作为分为上中下三个区,而每个区又被上下的走道隔开,把这些座位总共形成了九个部分。椅子是棕红色的,料子有点像是抓绒布的感觉,扶手上有专门用来放置可乐的小口子。

我抬头看了看最末的一排,因为我个人是最喜欢那一排的,距离地面大概两米的地方,有三个小口子,其中两个是被黑色的不知道是布还是窗户给封住了。我问李先生,你不是说只有一个口子吗,这里怎么有三个。李先生笑着说,你们见笑了,这个厅是我们电影院唯一一个可以播放3D电影的厅,因为对设备要求更高,那两个口子只在放3D电影的时候才会使用。我又问李先生,你们当时找到那个放映员和他女朋友的时候,他们坐在什么地方?

李先生带着我走到大约中间比较靠后的位置,说就是差不多这附近,具体哪儿也实在记不清楚了。我和胡宗仁走到那个位置,找了个中间正对银幕的地方坐下,然后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我们是从我坐下后左侧的入口处进来的,而入口处和我们走下去的地方中间有护栏,护栏是包了木料板的,所以如果我坐着,有人走进来的话,在他走到转角之前,我是看不到这个人的。而右手侧,靠近银幕看台下方大约几米的地方,则是一个消防通道,消防门是关闭的,门上有个绿色的小人在逃生的样子。于是我问李先生,这个通道如果打开的话通向什么地方,李先生说,这外边就是这个厅的外墙,在每两个放映厅之间有一个小走道,就是那里。我又问他,那几次事发的时候,这个门其实都是关闭了的对吗?因为我从我的角度来看的话,如果当时门是打开的,有人猫着身子走进来,借助椅子的遮挡,我其实是看不到这个人的。李先生说,那当然是关闭了的,否则大家都从消防通道走的话,我们才真的要担心呢。我又问他,那什么人能够打开这个消防门?李先生告诉我们,除了当班的工作人员以外,就没别人了,钥匙是需要每次轮班的时候根据不同的厅来轮换的。

我又站起来,仔细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指着我身后的几排位置说,当时你们那个放映员说的,他看到第一眼看到女鬼,其实就是在他的身后对吗?也就是这一带对吗?李先生点点头说应该是的。于是我摸出罗盘来测,转来转去转了很久,却始终什么都没发现。

胡宗仁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告诉他,这里干干净净的,别说有鬼了,连有鬼来过的痕迹都没有。这个时候李先生说,你们误会了,闹鬼不是这个厅,我只是带你们来看看,几个厅的布局都差不多,做个参考嘛。说完他摸出一把钥匙丢给我说,这才是那个厅的钥匙,二号厅。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忙活。李先生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害怕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案十九】二人一鬼

说完我看了看时间,还挺早。不过对于电影院这样本身无光的环境来说,早与晚其实几乎是没有差别的。于是我对李先生说,既然你害怕,那我也不让你跟着掺合了,你这就教教我们怎么才能放影片吧,待会我们就去二号厅,然后你就觉得哪儿安全就呆哪儿等我们吧。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李先生带着我们在放映室内熟悉机器。其实没什么好熟悉的,无非就是一台电脑,有个专用的授权文件,然后把电影拖放进去后按个播放即可,最困难的,就是调整放映机的位置和角度,以确保它的光线能够透过那个小孔布满整个银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