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浅笑道:“恩,我只是把你的痛转移到我身上了。”

罗可眼泪刷刷落得更加厉害。

他失措地上下打量着她,“还有哪里痛?”

她瘪着嘴巴,“心痛!”

“心痛?”虽然不理解为什么撞鼻子会撞到心痛,但海诺尔斯还是尽责地摸向她心脏的方向,“我看看。”

“你身体痛的话,我会心痛。”罗可握住他准备‘袭胸’的手,目光深情地看着他,期待从他蔚蓝的眼眸中看到感动。

蔚蓝的眼眸眨了两眨,“我身体?不痛啊。”

“你不是说把我的鼻子痛转移到你身上了?”

海诺尔斯失笑道:“对我来说,这点痛根本感觉不到。”

…这算是嘲讽她小题大做吗?

罗可十分纠结。

共同学习的前景一片荒凉啊!看来要从基础抓起循序渐进,拔苗助长是不对的。

握着的手被轻轻挣开,海诺尔斯大步走到被八根擎天水晶柱保卫的浅金水晶碎片前面。

“这是光明女神的神格?”罗可好奇地跟在他身后,“真是…很节省材料啊。”大概只有海神那一块的十分,不,二十分之一大小吧。

海诺尔斯伸出手。

水蓝的光芒向浅金水晶碎片探去。

浅金水晶片受惊似的颤抖起来,表面光芒大涨。

两种光芒的交汇处,一片青光。

海诺尔斯嘴唇一抿,手中光芒顿盛。

浅金水晶碎片像是支持不住,光芒节节缩小,最后终于像普通的石头一样失去光彩,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海诺尔斯伸出食指和中指夹起它,表情若有所思。

“那个…虽然这个时候打扰不太好,但我还是想说…”罗可指着他前面的方向,“这个空间好像快要消失了。”

果然四周灰色翻滚,像乌云浓墨,从四面八方向中间包围。

“我们走吧。”海诺尔斯将她搂进怀中,身体发出一道蓝芒,顷刻消失在原地。

纯金顶部浮雕神气活现地叙述着一个又一个大陆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

无数虔诚的教民匍匐在美貌的女神膝前,乞求着她的垂青与怜悯。跪在教民最前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虽然轮廓,但依稀感到是个极英俊的男子。

最中间那副浮雕上,女神的手正搭着他的头顶赐福。

他就是光明神会的创始人,大陆第一任教皇——莱昂斯顿·圣·维安,一个由数不清的荣耀和传奇堆砌起来的英雄。

浮雕顶部被八根巨大的水晶柱支撑着,柱子中间有一个巴掌大的三角鼎,正在一团金芒中缓缓旋转。

教皇维安七世正一脸狰狞地盯着三角鼎,额头滑下的汗水几乎湿透了整个衣领。

突得——

金芒暴涨!

在维安七世反映过来之前,迅速向四周散了出去。

“该死!”维安七世低咒一句,猛地扑倒在地。

金芒像烟雾一样渐渐消弭。

三角鼎啪得一声,裂成两半。

“教父大人。”梅芬尔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目光在他和三角鼎之间晃了晃,迅速低下头。

维安七世缓缓从地上爬起,浑然未觉狼狈地笑道:“你来得正好,我的孩子。我有一件事情正想让你去做。”

梅芬尔眼皮一跳,“是,教父大人。”

“海诺尔斯的危害远比我们想像的要大。你看,连光明女神的神器——明鼎都困不住他。我想现在,是需要神圣骑士团出手的时候了。”他平静地述说着令人震惊的事实。

神器是神的武器,传说上面依附着媲美神罚的力量,若是海诺尔斯能够破坏神器,就意味着他已经掌握了不亚于神的力量。

对于这样的敌人,就算神圣骑士团能怎么样?这种升华到圣阶以上的战斗,绝对不是靠人数就能取胜的。梅芬尔在心底狠狠地冷笑着。不过表面上依然恭敬道:“誓死捍卫女神与光明!我已经将神圣骑士团第一第二团调往极地了。”

“恩,恐怕光是第一第二团还不够,为了彻底将威胁大陆与光明的祸害消除,你把第三第四第五团都调过去吧。”

调集所有神圣骑士团的人马?

加上已经在极地的裁决会,等于汇聚整个光明神会的力量!

梅芬尔心头猛震!

野心

由于每任皇帝和国王的继承必须要受到教皇的认可和祝福,否则就被认为无冕,所以,光明神会虽然获得了大陆最高的神权和地位,但同时也成为所有有野心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其中,尤其以大陆第一军事经济强国——卡兰帝国为最。如果不是忌惮神圣骑士团的战斗力与教皇的影响力,恐怕他们早就展开大陆至高权力的争斗。即使如此,默特尼二世与维安七世在暗处燃烧的硝烟依然将整个大陆熏得够呛。

维安七世现在把裁决会、神圣骑士团都调离的做法,等于孤注一掷,把自己的后背让给敌人!他相信默特尼二世决不是一个看到对方露出破绽还乖乖保持风度的绅士。

不过他太清楚眼前这个面目慈祥的老人的真面目。

在那双温和的眼皮下所隐藏的,决不是什么济世为怀的仁爱,而是对权力的渴望与阴谋!他既然肯冒这么大的险,就说明海诺尔斯身上有着不能想像的巨大利益!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词——

十一阶。

难道海诺尔斯真的强大到连这个拥有大陆最大权力的教皇都心动的地步了吗?

“听从您的旨意,教父大人。”这是他多年练就的习惯,无论心里转过多少复杂的念头,在表面上,他都能装得毫不犹豫。

“用神会的空间转移魔法阵运送过去,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赶到那里。”他暗自计算着长老会那群老家伙还能拖海诺尔斯多久。

反正他想除掉长老会很久了,这倒是个好机会。恩,最好他们赶到的时候,正遇到长老会和海诺尔斯拼得两败俱伤。

梅芬尔不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大抵在想什么。“是,教父大人。”

维安七世满意地点点头,低头看着手指上代表教皇身份与地位的红宝石戒指,淡然道:“我记得耶鲁还关在水牢里吧?”

“是的。”

那个白痴!尽管是朋友,但梅芬尔仍忍不住嘲弄地想:出卖完神会,又眼巴巴跑回来请罪的家伙恐怕只有独此一家了。

“虽然他背叛了女神,但毕竟…遵守了骑士守则。”维安七世面露不忍,“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次的围剿行动,你带他一起去吧,无论如何,他总是女神的子民。”

想利用他与海诺尔斯的关系当挡箭牌吗?梅芬尔‘感恩’道:“感谢女神的慈悲与仁慈。”

“你和耶鲁不是朋友吗?应该很高兴吧?”他探究地看着梅芬尔,似乎想从这张漂亮的脸蛋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在我成为女神信徒的那一刻,就已经将全部的感情献给了教会!”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对信仰的无限狂热。

维安七世欣慰地笑了笑,“女神会感受到你的虔诚之心的,我的孩子。”

梅芬尔‘羞涩’地低下头去。

“昨天,我在祈祷的时候,女神传来了法旨。”维安七世手指徐徐地摩挲戒指,“她说,海诺尔斯将会给这片宁静的大陆带来灾难,我们必须将他彻底消灭!”

“是!”

“那么,你先去吧。”

梅芬尔在离开前,向往地望了眼矗立在大殿深处的女神神像,他脸上的热情显然触动了正在一旁的教皇,以至于他低头祈祷起来。

垂目等梅芬尔完全离开神殿范围,维安七世才慢慢抬起头,慈蔼的目光渐渐流露出勃勃野心。

“女神?哼,天知道这个臭婆娘有没有活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本被翻得皱巴巴的日记本,“神格,神格…难道所谓的神格就藏在神器里?我终于找到了!”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静静摔在地上的明鼎,“拥有神格就能成神…哈哈,我真的要谢谢你呢,莱昂斯顿。你为我乏味的人生带来了希望和生机。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你没有完成的梦想。”

“海诺尔斯…你真是没让我失望。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神格的,但它是我的!我一定会抢到它!我一定要成为让人膜拜的神!”他狠狠攥紧拳头在半空挥舞,“不惜一切代价!”

从光明到黑暗再到光明只是一刹那。

罗可睁开眼,发现自己和海诺尔斯一起包裹在浅蓝的光束里飘在半空。

脚下是闪闪发亮的魔法阵。

空空用身体半围住光束,闭着眼睛躺在地上,鼓起的眼皮微微颤动,庞大的身躯习惯性得缩成山丘状,看上去像是睡觉又像昏迷。

但是眼皮会动就说明它还活着,罗可略微放心,“海诺尔斯,空空没事吧?”

“战斗正在激发它的潜能,当它从沉睡中清醒,将会更加强大。”

“海诺尔斯,难道你到现在还不觉悟吗?”苍老低沉的喝声从暴风崖的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任何邪恶的力量在光明的沐浴下都是无所遁形的。就算你今天能逃出这里,也绝对逃不出光明女神的神罚!”

海诺尔斯微微皱起修长的双眉,“光明女神只是四大主神之一,她并没有支配整个世界的力量和权柄。”

脚下的魔法阵突然大亮了下。

苍老的声音饱含愤怒道:“光明是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光明女神的地位至高无上!”

罗可悄悄扯了扯海诺尔斯,“和猴子讨论香蕉好不好吃是没有用的。”整个大陆对信仰最虔诚执著的就是光明神会。幸好她是水系魔法师,信奉的是水神,所以对于光明女神的地位并不太在意。

“无知少女!你鲁莽的言行和粗鄙的语言已经侮辱了光明和女神!你必须马上用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过错!不然你的灵魂将受到地狱烈焰的永世煎熬!”

罗可被他突然高亢的吼声吓了一跳,踌躇道:“地狱不是归死神管吗?光明女神这么闲?死神的事情都要插一脚?”

“你!你会后悔的!你这个无知愚昧的女孩!”就算躲在暗处,依然能想像出他气得跳脚的情形。

海诺尔斯眉头一挑,眼中怒色如冰蓝火焰。

包裹着他们的水蓝光束随着他波动的情绪猛然涨起,向四周铺开,瞬间笼罩整个暴风崖!

“海后之尊,岂容尔等轻辱!今吾以海神之名,判尔盲哑之刑!”

雪崩

用避光术隐藏身形的长老会齐齐抬头看着被蓝色水光骤然遮住的天空——

象征光明的太阳在漫天的水蓝后,像只普通的滚圆大饼,没有光辉,没有热度,贴在天边一角,无能为力地俯视着大地,仿佛下面发生的一切都与它无关。

这就是东海裂剑台海诺尔斯的真正实力?

在光明面前,依然好不退让。不需要大型的魔法阵,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靠一己之力就将偌大的暴风崖囚禁在自己的结界。

自从信奉光明女神之后便习惯享受人们高高在上的敬仰和崇拜的长老会头一回感到恐惧在心头打颤。

平时挂在嘴上,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光明女神是否能拯救他们?答案竟然在他们的脑中犹豫怀疑。

不过此刻最犹豫这个答案的,并不是他们,而是刚才对罗可出言不逊的古特拉。

由于长老会为了启动魔法阵分开站在暴风崖的各处,彼此的视野被冰雪挡住,因此都没有看到绝望跪倒在地的古特拉。不然他们的惊恐恐怕还要加倍。

此刻的古特拉正疯狂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像吐掉的葡萄皮一样松弛的眼皮被揉得通红,但无论它们如何张开闭拢,那对混浊的眼珠子所看到的,始终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咯咯…”

他的喉咙里发出类似于老旧门轴转动的声音,但传递到的范围只有他一个人的耳朵。

——今吾以海神之名,判尔盲哑之刑!

匍匐在地不停哆嗦的苍老身躯猛地一震,静止。

盲哑之刑…

难道这就是盲哑之刑?!

海诺尔斯竟然拥有随意惩戒别人身体的力量?

这怎么可能!

这种力量不是只掌握在万能的光明女神手中吗?!

他在内心,向他最尊崇信仰的神诋发出无声的呐喊。

魔法阵断断续续亮着微弱的金光,吟唱声像死亡前最后的绝望悲鸣,在水蓝的光芒中挣扎翻腾。

罗可看着身边将她紧紧护住的英挺身影,心中似乎有什么正从溪流变成喷泉,停不住地涌出,汇聚成一片浩瀚。

海诺尔斯…

她闭了闭眼,勉强压下心头的震动,轻轻拉了下海诺尔斯的手,“我想下去看看空空。”虽然海诺尔斯说它从沉睡中清醒时会更加强大,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海诺尔斯轻点了下头。

水泡抖了抖,缓缓从中间分成两个小水泡。

她和海诺尔斯各自一个。

罗可好奇地伸手一摸。水泡被触碰的地方凸了一块出去,等手离开后,又恢复原状。只是指尖上没有任何触感。

水泡徐徐落在地上,然后像水晶一样倏地碎裂,化作水汽,消弭在眼前。

罗可走到空空躺着的地方,半蹲下身,忍不住抚摸那一片片灿金的鳞片。

一想到空空将会成为龙中强者黄金战龙,心中就涌现出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不过——

她瞪着手上的金黄。

这是什么东西?

难道空空的鳞片还会褪色?

她好奇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块抹布,选中它其中一片鳞片,猛擦起来。

金黄好像擦不光似的,她连换了六块抹布,还能从上面擦下一大堆。

难道空空不是什么黄金战龙,而是什么颜料龙之类的怪品种?罗可充分地发挥着自己的想像。会不会这层金黄就是它的鳞片?空空根本就是一条由颜料组成的龙。说不定颜料擦完了,空空的鳞片和皮也就没有了?

她越想越惊心。

空间戒指里所有能擦的东西被摊了一地。她挑中最大的毛毯覆盖住鳞片,正准备好好地还原空空真面目,却发现一堆布旁边有一双巨大的眼睛正好奇地望着她。

“你要大扫除吗?”

罗可看看它,又看看鳞片,决定用问的比较快,“你知不知道你的鳞片会褪色?”她担忧地看着它,希望它能接受这个打击。

空空平静地点点头,“知道。”

她松了口气,顺手用毛毯擦了擦沾在自己衣服上的金黄。“那你平时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