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清已经很用力的憋着了,憋得肠子打结脸色发紫也不敢笑出声来。

可是笨蛋仁兄真的很可爱啊!

这算是一种才--歪才。

看着这种试卷,凌谨遇却是脸色如常。

他在审卷时,一直不动声色。

无论有多让他想发怒的试卷,或者是多有文采的试卷,他都镇定如常,让下面的考生无法猜测出圣意。

他扫了眼那个人的名字,淡然的将试卷放在审核过的上面,继续批阅。

凌天清憋着笑,转头却看见花解语正在一张白纸上,故意写了个“二”。

花狐狸那家伙,是在故意的吧?

她又忍不住了,伸手轻轻碰了碰端坐在中间的俊秀男人后背,惹得凌谨遇一直淡然的表情微微一沉。

“王上,我要上厕所……不是,我要如厕。”凌天清憋得气都喘了,对凌谨遇小声的说道。

俊朗的眉头微微的拢起,这个死丫头就是事多!

“青玉。”凌谨遇低低的唤了声。

立刻,站在身后的年轻侍卫走上前来。

凌天清跟着青玉从后面溜走,刚走到后堂,就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您没事吧?”这里无人,青玉看见清秀的侍童捂着肚子笑的毫无形象,好心的提醒。

“天朝的读书人真有趣,今天凌谨遇肯定气死了!”凌天清笑得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久才直起腰,“那个……厕所……茅房在哪?”

“那边。”青玉领着凌天清走到一间红瓦白墙的小房子外,他的身边已经多了个小丫鬟,跟着凌天清进去。

凌天清看着这里,知道自己现在逃不出去,只能装模作样的上完厕所,走出来,对外面等候着的青玉笑眯眯的说道:“我能随便走走吗?”

“您最好不要乱走,此处房多路杂,若是流连久了,属下无法对王上交代。”青玉恭敬却不容她拒绝的说道。

靠,这群侍卫和那个暴君一个样,这也不准那也不行!

凌天清心里很不爽,可是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很听话的点头:“说的也是,那我就在院子里看看,马上就出去。”

青玉见她还是想到处走,也不再说话,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这地方好大,是不是里面放着的都是考生的资料?”

凌天清看着一间间房间的门上,用一种罕见的金属刻着不同的名字,像是办公区,好奇的问道。

“是,天朝各地的学子资料,都有存档。”青玉回答。

“这么落后的交通和信息,一定很难取得最新最全的资料。”凌天清有些叹息,“没有电脑,没有公众论坛,没有电子化的信息时代,只靠帝王和臣子,确实看不到很多东西。”

青玉听不懂,但是觉得很深奥。

可能是因为她一脸认真的模样,让别人觉得她说的话虽然荒诞,但都有真实性。

“您想要这个牌子吗?”青玉看见凌天清刚说完话,就站在一扇雕花的木门外,踮着脚,想把门上镶着的金属牌取下来,他立刻问道。

“是,你帮我一下。”凌天清个子太矮,够不到。

青玉一扬手,将上面的非金非玉的牌子取下,双手递给小丫头。

“这是什么做的?”凌天清拿起那块牌子,立刻往嘴里送去,咬了咬,发现有些弹性,却很难咬烂。

“小主子,这是露草所制。”青玉想阻止她的行为,幸好这里没人,要是被人看到未来的小王后捧着一块露草咬来咬去,他作为凌谨遇的贴身侍卫,都会感到丢人。

嗯,八大侍卫都已知道王上的心思,因为其中两人奉命去暗中搜查真正的苏筱筱。

大家都知道,王上就等着真正的苏筱筱回来,然后给这个“疯癫”丫头安个新身份,立为王后。

“露草?这东西不错,可以当橡胶使用。”

凌天清眼眸一亮,喜滋滋的将那块写着“红鲤门”的牌子塞到袖子里,准备回家研究。

“那个……小主,您要是想要,回宫后,属下命人采集露草送入宫中……不必拿这个回去吧?”青玉望天,她是未来的王后娘娘,可不是捡破烂的。

“呃……好吧……”凌天清有些舍不得的把那块牌子拿出来,讪讪的说道,“是不是这里的东西不能随便拿?”

“也不是……”青玉一脸黑线,她怎么就喜欢收集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呢?

准王后娘娘想要什么没有?

别说一块牌子,就算是她要这整个国子院,只要王上点头,她也能拿走。

“那我还是拿着吧,我想看看露草怎么压制成这么有韧性的东西。”凌天清听见青玉这么一说,立刻又把牌子塞进袖子里,不过想了想,把它递给青玉,“你帮我拿着,谢谢。”

“不……不用谢……”青玉彻底无语,他还是赶紧把她领到凌谨遇身边,这个小主子,他可招架不住。

凌天清又东看西看,这边拿几样怪模怪样的东西,那边取几个宫里从来都看不上的废铜烂铁,全都让青玉拿着。

不多时,英俊潇洒的御前带刀侍卫,成了一个垃圾收容所,袖口里鼓鼓囊囊装着他们认为无用、可王后娘娘却视若珍宝的东西。

感觉真窝囊……

青玉觉得自己快成了丐帮的人,他看见凌天清还在东看西看,终于忍不住想求她:“主子,不早了,我们回吧。”

“再看一会,行吗?”

偏生娃娃脸的小丫头永远的那么礼貌和善,对他们说话还带着恳请的语气。

青玉默默的闭上了嘴,抬起眼,看见长廊那边一个身影,立刻像看见救星一样:“蓝逸,是不是王上着急了?”

“还以为你被拐卖。”蓝逸开玩笑的话说的极为轻声,随即对凌天清说道,“主子,您回吧,王上等着您呢。”

“好吧……”凌天清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往回走。

蓝逸这才又看向青玉,忍着笑,用传音问道:“小玉儿,你这是偷了什么?袖子快撑破了。”

青玉狠狠的瞪他一眼,唇微微一动,回道:“这是咱们未来娘娘的宝贝,一会分点给你,别给我溜了。”

“哎呀,我恰巧今日领了命,要去接换蓝枫的班,一会就先走了……”

凌天清突然收住脚步,身后两个互相用密音调侃的兄弟也急忙站定,换了个眼色。

“凌谨遇在发火。”凌天清已经走到后堂,隔着屏风,听见暴君正在用很淡然的口吻,要处决一批考生。

她停下脚步,侧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地站了半分钟后,凌天清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突然扭头对青玉说道:“我的宝贝拜托你帮我收着,带回去送到天青宫……”

青玉一头雾水,听着她突然冒出来的话,好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娘娘放心。”

“谢谢啦。”凌天清对他微微鞠躬,让青玉和蓝逸差点就跪下了,他们可受不起。

凌天清谢完,立刻从屏风后跑到殿堂前:“王上且慢。”

那群考生约莫有二十余人,全都被兵士押着准备推去斩首,凌天清匆匆忙忙的跑出来,跪在凌谨遇的面前:“王上开恩,饶了他们吧。”

“清儿,下去!”凌谨遇低低的咬牙说道。

他应该在来这里之前,把她哑穴给点了。

因为这个丫头,疯病说犯就犯了。

上一秒还一副知书达理惊采绝艳的样子,下一秒立刻无法无天,忘了身份。

这种时候,女子怎能议政?

就算不是女子,一个小小的侍童,怎敢开口求情?

她没长眼睛吗?看不出他正要杀一儆百吗?

还是想跟着他们一起推出去斩了?

嗯,要不是凤身,他还真有这打算。

“王上,那群弄虚作假的书生虽然有错,但是罪不至死……”

“住口,还不带她下去。”凌谨遇微微皱眉,说道。

他就是要杀一儆百,把这群滥竽充数、靠银子和关系选到国子院的学子全都斩杀,看看日后还有谁敢装着草包来这里。

花解语掩嘴偷笑。

这女娃懂什么,只会妇人之见,而且后宫不得参政,她竟然无视规则条文冲上来,看来又要挨板子了。

“王上,您杀了他们没用,根源不在这群人身上……”凌天清被青玉和蓝逸拉住,她急急的说道,“要杀也该先杀那些受贿官员,上梁不正下梁当然歪……别拽我!”

青玉和蓝逸很为难,因为她不是普通的侍童,而是未来的王后娘娘,所以拉也不是,拽也不是,尴尬极了。

“那些人自会整顿,你以为本王会放过?”凌谨遇微微抬手,青玉和蓝逸如释重负,急忙退下。

右边座位上的花解语,依旧饶有兴致的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小丫头给那群书生求情,一脸期待的看好戏。

而左边位置上的温寒,面若冰霜,看着跪在凌谨遇面前的清秀少女,冰寒的眸中闪过一丝少见的忧虑。

果然还是小孩子,这种时候怎么能冲动?

而且圣上已开口了,难不成要收回成命?

真是找死的笨蛋!

第99章 杀鸡儆猴的鸡

“只要风气一正,就算是这些书生有银子也无处送,自然也会收敛心思好好读书,那时才是真正的清明,您现在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

凌天清还在据理力争。

这些人虽然和自己无关,但是活生生的二十多条人命,作为新社会长大的凌天清,当然无法看着他们送死。

又不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贿赂是很可恶,但是小惩大诫一番就得了,至于要他们的命吗?

“那么,你觉得本王要这种草包有何用处?”凌谨遇伸手将一张试卷扔到凌天清的面前,眯起了双眸,“若是你能解释这首狗屁不通的诗,本王就考虑将斩首换成杖责。”

他果然非常生气,否则不会说出“狗屁不通”这样粗俗的字眼。

不过美男说粗话,也别有一番风味……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尤其是那些哭爹喊娘求饶命的草包们,战战兢兢的等着一个小侍童来拯救。

温寒的眸子轻轻一闪。

没想到……凌谨遇竟然会松口。

他竟然会因凌天清的求情,而网开一面。

这不是凌谨遇斩立决不容逆的风格。

看来……凌谨遇对小丫头的感情……不一般……否则,不会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凌天清急忙收起开始漫游的心神,低下头,看见那首诗,脸上的表情立刻抽搐起来,搞什么,他给她的……是那首极品的诗!

那位叫章本旦的仁兄,果然是笨蛋啊!

“若是你解释的没有让本王满意,那么,你也要受罚,杖责三十。”凌谨遇看见小丫头看着那首绝品的诗,石化僵硬的模样,重重的哼了声。

花解语看着凌天清的脸色,都快笑出声了。

看来,王兄不是因为她的求情而心软,而是想连带她一起责罚啊!

论辣手摧花,他花侯可比不上凌谨遇一丁半点。

杖责三十,小命难保呐。

“其实……这个……说的是……一个哲理。”

凌天清揉揉脸,不行,她看见这首诗,也想去踩那个章本旦的人两脚。

人边站着二,二个才成仁,若是倒着念,就是两个人。

什么鬼诗,她好想撕了试卷。

“王上你看,第一句说的没错,仁字分开,确实人边站个二,开篇便是点睛之笔……”

凌天清觉得自己编的都恶心,但她为了保住这二十多条人命,也保住自己的屁股,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扯蛋”。

“第二句……其实用浅显的话语,说了一个道理,两个才成仁,无论是仁义仁德还是仁政,总要有施与者与被施与者,这个二,是虚数,宇宙万物虽然为一体,可是又有着对立面,就如太极两仪,有阴便有阳,仁亦是如此,一个人若是没有施与对象,怎么成仁……”

那位写诗的章本旦,张大嘴,口水流出来都忘了吞。

哎呀,经过这小丫头一解释,他觉得自己好有水平。

果然,他是才子呀!

才你妈的头!

凌天清看着那首万恶的诗,继续痛苦的忽悠:“第三句……转折,其实为了引出最后一句真理……就是仁……是怎么写的……”

去他娘的傻诗,凌天清快抓狂了,她怎么感觉自己免不了要挨顿打了?

“总的来看,至少稍微有点押韵,作者的创作才华,虽然不能登大雅之堂,回去种种黄瓜卖卖菜,还是绰绰有余,又能给朝廷增点赋税……杀了多可惜,还无法体现王上的仁政,您出的那个字,不是白写了吗?”

凌天清一直没有底气,直到最后一句反问才稍稍提高声音。

“啪”!凌谨遇伸手拍在案桌上,吓得凌天清立刻跪的端端正正,头也不敢抬。

“一派胡言!”凌谨遇冷哼。

“王上,您放过他们吧,自古以来,有枪有奶才是娘,您若是只有铁血手段,是远远不够,那些百姓更愿意跟着奶水充足的帝王……”

凌天清心脏一颤,说话的声音也颤了起来。

在地球上,如果出现二十多人死亡,那可是大新闻,要默哀的。

可这个男人嘴巴一张,就是二十多条人命,而且还是罪不至死的人命,她看不下去!

有本事去杀贪官,取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性命算什么明君!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清儿,本王看你是活腻了,来人,拉下去重责!”

凌谨遇可不会被她忽悠了,这种朝政之事,他自有主断,这女娃懂什么!

还奶水!

她以为他是奶妈啊!

把他堂堂一国之君说的奶汁四溅算什么东西?

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不责罚都不行!

“王上,饶过他们吧,大老远的跑来考试不容易,白花了银子还要丢脑袋,您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凌天清自身难保,可还是挣扎的喊道。

凌谨遇冷着脸,毫不留情的说道:“把他们押下去,明日行刑。”

“王上,我……我求……”凌天清情急之下,话都说不完整了。

而凌谨遇又是一拍桌子,站起身打断她的话:“来人,杖刑。”

不打她几板子,她还学不会这里的规矩。

不过,三十杖确实能杖杀了她,但是侍卫们会给她挑个会打的杖责手,不会让她吃太多苦。

凌天清傻了。

当场杖刑,这也太丢人了吧?

呜,暴君真是善变可怕,早上还对她温温柔柔的,这一会又变成纣王了!

“王上息怒,这……小清儿年纪尚幼,只是不懂规矩而已,杖责就免了吧,看她身体单薄,五十棍下来,怎么受得住?”

花解语果然站起身,走到凌天清的身边,笑眯眯的给她求情。

“受不受得住,都是她改得的,花侯不必多语。”凌谨遇眯起眼睛,仿佛对花解语的求情更加不悦。

“王上若是责罚,温寒愿代受。”一边一直默默相看的温寒,突然站起身,说道。

别人不知道这个小侍童是凌天清,可两个侯爷心里清楚着,不管凌谨遇是要真打还是假打,他们都要装装样子,哪能让王上杖责了未来的王后娘娘。

毕竟……凤身这件事,别人不知,侯爷和八大侍卫都清楚着呢。

“一个小侍童而已,不值得两位侯爷求情。”凌谨遇眯起了眼眸,冷酷无情的说道。

“王上息怒,这小侍童年纪尚小,经不起杖责,不如扣去半年俸禄……”花解语听见王上这么一说,低下头,颇为怜悯的看了眼小丫头,他可不是故意惹龙颜大怒,不过要是真罚,他也会为她默哀下。

最好王上一怒之下把她罚死,这样他会每年去给她烧纸的。

温寒抿紧唇,与花解语幸灾乐祸的眼神不同,他依旧是冰寒如水,可是多了几丝真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