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她的身上有种让人……敬畏的东西。

而刀鬼本在舔自己滴血的刀尖,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多看了一眼凌天清,狰狞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他在刀尖上打滚,见过无数次地狱之门,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

而这个看似毫无武功的普通少年,竟让他感觉到了地狱。

“你……好大的口气!”张玉泉终于冷哼一声,随即挥挥手,“既然你敬酒不吃,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什么账单要是送去张府,他可就彻底失去了父亲的宠爱。

这种破事,张玉泉一向都是自己擦干净屁股,绝不会让张府觉得他是个到处惹是生非的无用少爷。

“铿”!

叶城已拔剑挡在凌天清的面前。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高手,就该有高手的格调,这是凌天清第一次见到叶城时,说的话。

刀鬼看到叶城这种年轻人,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冷笑起来。

看这个年轻人持剑的方式,应该是北山一族的剑道,根本不足为惧。

“保护少爷。”钱老见已经压不住这局面了,只得低声说道。

“这里,不要让我看到活口。”张玉泉丢下这句话,慢悠悠的起身,领着一群走狗往门口走去。

只要华锋一个人,就足够血洗全场。

大厅很大,张玉泉走的很慢,唇边含着笑,听着刀剑相碰的声音,眼底是无尽的冷漠。

这种不识抬举的小蚱蜢,死了活该。

“咦……”突然,华锋咦了一声。

而随即,是刀刃入肉的声音。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华锋的刀明明已经砍到了叶城的前胸,却无法再进一步。

而就在那一瞬间,叶城的剑锋已掠过他的喉咙。

很干脆利落的杀人方式。

让对方连最后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就结束了这一生。

“张公子,如今只剩账单,会派人送去府上。”清亮的声音在张玉泉的身后响起,凌天清淡淡说道。

张玉泉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正看到杀人无数的刀鬼华锋缓缓跪在地上,喉间飙射出一道血雾。

而那个始终不说话的年轻人,胸前衣襟裂开,露出里面的一件金丝软甲,上面只留下淡淡的刀痕。

叶城宝剑入鞘,随手掩了掩胸前的衣襟,没想到里面贴身穿的金丝软甲竟然如此有用。

当初凌天清从绣楼命人送来几件,请各位“保安”们穿上,许多人不以为意,只有他谨遵命令穿上了……

“你……竟……竟然……敢杀本公子的人!”张玉泉的唇微微颤抖着,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清俊小公子……根本不怕权贵。

或者说,她根本不懂权势的力量!

“张公子,因为金额较大,我会在两天后,去张府讨要。”凌天清此刻恢复了以和为贵的商人面目,笑吟吟的体贴说道。

给他两天时间筹钱,对这种挥金如土的大少来说,不算困难吧?

“走!”张玉泉咬咬牙,眼见刀鬼毙命,他身边这群只会仗势欺人的废物也没本事去灭对方,只能先走,等他多带点人,再来报此奇辱。

“少爷,这次……你捅了大篓子了!”钱老见张玉泉领着一帮走狗愤怒离开,长叹了口气,说道。

“把这里清理干净,晚上照常开门营业。”凌天清说完,往后面走去。

血腥味和杀伐之意太重,她并不喜欢。

在这个残忍的世界里,她学到了许多东西。

一个人再好,也会有人指指点点,一个人再对,也会被人说三道四。

而只有当一个人很强大很强大时,才不会被世俗所困扰。

残酷的社会,只要强大,就不必害怕。

***

“王上,要不要派官兵前去……”青玉混在人群中,在万胜赌场外,利用自己敏锐的感官,将里面发生的事听的一清二楚。

直到张公子领着一群人灰头土脸的离开,他才放心回来禀告。

凌谨遇摇摇头:“不必了。”

此时派官兵前去,只会给赌坊造成麻烦。

他虽然未曾亲临现场,但经过青玉的还原,也看到了另一个凌天清。

他不曾看到的小王后。

竟然……变得如此冷硬。

想当年,她尚不会杀人,拿剑的手,还会颤抖……

到如今,血色弥漫,她尚且谈笑风生……

究竟为何,心性竟在短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强韧果决?

“那张玉泉是心狠手辣之人,今日受此奇耻大辱,定会再找麻烦,王上……”青玉有些担心的说道。

“很有趣。”凌谨遇突然说道。

“王上……”青玉不明白。

“王后娘娘……变得很有趣……”凌谨遇低低说道。

曾经骂他以杀止杀,以武证位的单纯少女,竟也学会了以杀止杀……

他要袖手旁观,看她如何应对三朝元老,关系网错综复杂的老臣之孙。

第317章 活的漂亮

他要窥见小王后内心究竟是何模样……

“但……此刻也很危险。”青玉小心的说道。

“她既敢招惹,就必然已做好了准备。”凌谨遇细细一想,发现凌天清非但迅速成熟,还变成了一个……很令人尊敬的对手呢。

“王上,您的意思是……”青玉一向谨慎,不敢让王后娘娘陷入半点危机中。

“静观其变。”凌谨遇看着桌上放着的那张人皮面具,低声说道,“本王想看看,真正的王后娘娘。”

而且, 他前段时间只顾温寒的叛乱,对王城这些小蛀虫们根本懒得理会,如今王后娘娘出面,他乐得看好戏。

这些官官相卫的人,遇到一个毫无“背景”的任性小少爷,会怎么做?

“将花解语带来。”凌谨遇看到那张人皮面具,就想起最窝火的事。

他不想去地牢,不想看到温寒的脸。

而且每次去,都看见花狐狸在蹂 躏温寒,见狐狸那股狐骚样,他就觉得人生很不好。

“是。”

“还有,将王后娘娘身边的人都查清楚。”凌谨遇想到那个扶腰男,就更觉得,要找花狐狸泄泄火气。

“是。”青玉觉得很奇怪,王后娘娘身边的人,他们查过无数次了啊!

为什么王上又突然要重新摸底?

***

赌坊后的一间贵客休息室里,凌天清脱下被喷溅上几点鲜血的素白外袍,取来一件红色的外套披上,淡淡道:“早知有血,就穿红衣了。”

叶城抱剑站在屏风外守着,一言不发。

“我不喜欢血。”凌天清换好了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看了眼叶城,“你也换套衣服吧。”

这是花解语以前的休息间,里面极尽奢华,因为花解语常带小倌花魁前来作乐,所以准备了各式各样各种大小的衣服,以防他兴致上来上演撕衣戏码……

凌天清从衣柜中找出一件衣服,对着叶城比划了一下,丢了过去:“要不要洗个澡?”

花解语的房间内,还引入了温泉活水,方便他沐浴嘻戏。

如果凌天清知道此刻花解语和温寒关在一起,每日骚扰温寒,一定会让叶城去剁了那狐狸……

叶城摇摇头,接过衣服,转入屏风后。

凌天清让他贴身相陪前来换衣,只是因为防止张玉泉恼怒之下,立刻派人前来暗杀。

她的命,可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丢了。

“叶城,你不怕死吗?”凌天清坐在软榻边,拨弄着香炉里的香料,想将那股血腥味冲淡一些。

叶城没有回答。

“为什么要用两败俱伤的方式?”凌天清似乎知道他的尿性,也不等他的回答,又问道。

叶城的实力明明高于那刀鬼几分,只要慢慢寻找破绽就可击败对方,何必冒险以命搏命?

“我只想结束的快一点。”叶城摸了摸贴身穿的那件薄软轻柔泛着金属光芒的衣服,上面的刀痕尚在。

这种不知用什么金属编织而成的衣服,竟能扛得住刀鬼狠辣的一刀……

“我以前的也喜欢速战速决。”凌天清继续拨弄着小香炉,抱在怀中把自己熏个够,“但后来发现,很多时候,欲速则不达。”

尤其是感情……

她越想靠近,就越被伤害。

叶城又沉默了。

他不太喜欢说话,更不擅长聊天。

“以后跟着我,不准轻视自己的性命。”凌天清见叶城换了一身紫衣走出来,笑着打量着他,说道。

叶城二十出头,有些瘦削,不苟言笑,唇角和眼底,有着令人忌惮的冷酷。

很有万胜“打手王”的逼格。

“是。”叶城终于又说道。

“唔,不管给谁卖命,首先要做的,就是珍惜自己的生命。”凌天清对叶城勾勾手,示意他凑过来一点,“等你死了,就知道……这个世上,真正爱惜你的人,只有自己。”

叶城眼底微有波动,走到凌天清面前。

这个小公子……年轻的让人怀疑他尚未涉世。

可她却经常说出连饱经沧桑的老人,都说不出的话来。

而她做的事,更非常人能做出来的……

这么年轻的少年,到底……经历过什么?

凌天清放下香炉,将叶城的腰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忽而笑了起来:“生活是很残忍无趣,不过既然活着,就要活得漂亮一点,别那么急着把自己的命送走。”

珍惜自己的生命,凌天清如今深切懂得活着的意义。

活着……就是祭奠,就是埋葬,就是绽放和凋谢。

就是……希望。

“叶城,别辜负了自己。”凌天清顺便拍拍他的腹肌,啧,习武之人的体格真是强健,好羡慕啊。

叶城被她最后亲昵的动作弄得眉头微微一皱,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

胖老头今天走到门口,就觉得气味有点不对。

果然推开门,看见桌子边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哟,你今天怎么有空陪爷爷了?”胖老头喝的七八分醉意,打着酒嗝问道。

还是孙女好啊,又聪明又有本事,开了家酒楼在旁边,让他每天在酒窖里喝的天昏地暗。

“大师父,少喝点。”凌谨遇依旧带着蜡黄的人皮面具,淡淡说道,“我一会就走。”

他只是回来早了,凌天清还没与回来,所以才来此等爷爷。

“咦,今天怎没跟着我那乖孙女了?”胖老头打着酒嗝,抱着葫芦就想上床。

“她有事去了。”凌谨遇掩住一脸被抛弃的酸味,依旧淡淡说道,“大师父,可知叶城是何人?”

“什么叶城?”胖老头一脸迷糊的问道。

“万胜赌坊的平安将,叶城,据说在下九流中小有名气,您没听说过?”凌谨遇又问道。

“你是说我和下九流的人混的比较熟?”胖老头不高兴了,他可是皇亲国戚啊,谁知道那些下九流的事?

不过叶城……他还真听说过。

据说是冷面修罗,出剑必伤。

“他与小清儿走的那么近,大师父就不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小清儿财大气粗,身边保镖护卫数不甚数,我有什么担心的?”胖老头笑嘻嘻的看着凌谨遇,“明明是你在担心吧?”

“还有那个鸡鸣狗盗之徒洪七,这种人……大师父怎放心让小清儿接触?”凌谨遇忍了忍,又问道。

俨然将怪爷爷当监护人了。

“我很放心啊……乖孙女那么会赚钱,养几个小白脸又没什么……反正不用我出钱……”胖老头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

“啪”!

凌谨遇狠狠一掌拍在桌上,真的怒了。

他最怕最怕的就是凌天清给他戴绿帽子……

要知道,以前那小妮子就经常不怕死的说,要给他戴一万顶绿帽子,把江山搞乱……

“喂,你不高兴就对她说,冲我发脾气算什么好汉?”胖老头才不怕他呢,瞪着眼睛就把酒壶扔了过去。

“您是长辈……不能说说她吗?”凌谨遇拂袖避过酒壶,忍耐着问道。

现在……他的身份不好说啊。

而且也不敢恢复原本的身份……怕将凌天清再逼入绝境。

“来来来,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说?”胖老头见孙子真的要怒了,冷笑一声,问道。

“男女授受不亲,女儿家家要矜持点,与男子同处一室还关门密谈太有伤风化!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凌谨遇越想越生气。

“唔,给我两瓶宫廷秘制的清尊酒。”老头子想了想,伸手说道。

“墨阳,命人送酒。”凌谨遇立刻对外低低说道。

“好吧,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她听,不过……有没有效果,我可不管。”老头子很不负责任的说道。

“多谢大师父。”

“娘娘回来了,去了倚翠楼。”有人传音入密,低声禀告。

凌谨遇立刻起身,身边被他拍碎的桌子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他也不看一眼:“大师父,今夜就要说。”

“瞧你急得……快走快走,别妨碍我喝酒。”老头子恨不得快点把他撵走。

屋外,小四看到胖老头的房门打开,一个面色蜡黄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立刻笑着打招呼:“荀公子,睡了一下午,舒服点了吗?”

他一直盯着这个病容满面的公子,凌天清走后,这位公子就回房休息了,到老头子回来,才被“熏”出来。

“嗯……”凌谨遇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小四,礼貌的问道,“小雨公子在哪?”

“啊,她在倚翠楼。”小四一脸机灵的笑,“我带公子过去吧。”

***

这绣楼与青楼中间隔了一条约莫十米宽的河,若是绕行,得走很远才到。

而凌天清为了方便,中间建了个空中花园,可从后门直接走过去。

“鲜衣怒马少年郎,不醉千秋醉千帐,红尘似血绘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