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的传奇。

而天青宫内,一个神色略带憔悴的男子,一遍遍的扫视着原封不动的卧室。

“王上,查出来了。”另一个神态更为憔悴的侍卫,匆匆走进房中,说道。

凌天清一直不离身的那个暖玉炉,因为玉质奇特,在爆炸中残留了大半残躯,被墨阳细心的收回。

而绿影几日没睡,终于分析出里面的药物残留。

“暖炉内的熏香用了蓝雪之光作为药引,又加入雪心莲诸多安神镇定的药物,会使人放松助眠。”绿影在八大侍卫中还算最清闲的,每天抱着香炉和从绣楼里搜出来的日常药品研究。

而红缨和青玉,还留在苍穹山搜寻。

墨阳与蓝枫蓝逸则是跟回王城,忙着“抄”凌天清下面的所有家业,顺便一个个排查搜寻线索。

紫元和白衣陪同轩辕侯和闻人莫笑监督考生……

总之,乱糟糟的一片,整个帝都像是一夜之间萧条凋零,如同天上的那颗凰星,暗沉的肉眼几乎看不到了。

凌谨遇闭上眼,只是寻常助眠,并不能说明什么。

“王上,还有个消息……”花解语简直不想踏入这里。

但是他也被安排了活--对青楼的各处人员进行审讯。

花解语对青楼各处太熟悉,也算专业对口……

所以终于不辱圣命,得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禀。”凌谨遇睁开眼睛,脸色虽有憔悴,但勉强维持平和。

让他睡的那么香,如果是为了错过亲自盯着她检查军火的时机……

虽然胖老头的实力毋庸置疑,但那个老头一喝酒就大意,而且,绝不会像他这样熟悉凌天清的举动和心思……

“这次带去的两个青楼女子,名为荷风的那位,身患绝症,这是从她屋子里搜出的东西。”花解语取出一幅绢画,全白一片,只有正中站着一个女子背影。

第366章 灰飞烟灭

“全画留白的风格……有些奇怪。”绿影看了眼,忍不住说道。

“那不是留白,是……雪。”凌谨遇盯着那幅古怪的画,哑声说道。

没错,那白色,正是白茫茫的大雪,将天地变得格外洁净,让画面正中的女子,有种……献祭的感觉。

“王上圣明。”花解语赶紧拍马屁,“据青楼老鸨透露,荷风虽为风尘女子,但心内清高,常说雪山圣洁干净,若能死在白雪之上,也不枉了此生肮脏遭遇。”

“所以,荷风是真死,而小雨是假死?只是为了蒙骗老夫的眼睛?”

花解语的话音刚落,一个胖老头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抱着酒壶,圆滚滚的肥脸上难得消减了几分,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终于略有存在感。

“不可能……不可能做到!”随即,胖老头不信的摇摇头。

那场爆炸的威力实在太大,他亲眼目睹,摧毁天地般的力量,将周围的几个山头都夷平,连他都无法进入爆破圈,更何况凌天清还是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

“更何况……地点虽是她定的,但事先已派人探查清楚,怎能做手脚?”胖老头当然希望凌天清没死,但理智告诉他,那种情况,无人能逃脱生天。

花解语手里的那幅画,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只是巧合而已。

“那个洪七,可有消息?”凌谨遇拧了拧眉头,问向花解语。

他宁可这一切都是她布的局,也不希望……真的尸骨无存。

虽然,他后来才看到,肉眼所见之处,也知那爆炸的威力,可依旧不肯相信。

他如今只记得,凌天清最后问他“诺不轻许”“这是承诺”时的表情。

他曾经许她一场天荒地老,却让她受伤而逃,而她也许了一次月圆花好,亦让他整个江山颠倒……

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

这招走的真妙,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他也尝到了被负的感觉。

“洪七……听说丐帮有人眼红,内斗中,被抛尸护城河内,臣派人打捞了几日,捞上来不少‘新鲜’尸体,但被水浸泡的面目全非,实在难认。”花解语尽力了。

那群叫花子听风就是雨,各种传言和真实情况谁也说不清,人数又多,背景还混乱,排查起来难度太高。

“天衣无缝啊……”凌谨遇咬紧牙。

“不可能,老夫亲眼所见……不可能活着。”胖老头拍拍凌谨遇的肩膀,示意其他人先退下。

“本王绝不相信。”凌谨遇攥着桌角,眼神蓦然变得凶戾起来,“不信她死。”

即使是事实,他此生也不信。

若是信了……那余生……怎堪煎熬?

至少不信,他尚能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寻她的路上,尚有信念可支撑……

他不能沦落到……胖老头这种地步。

绝不允许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别再浪费精力搜寻了,即使未死,她有心避你,你何苦再去找?”老头子叹了口气,当年自己喜欢的那位,为了躲开他,与……另一人成婚,更是残忍。

而那个人,就是齐帝,他的亲兄弟。

宁可与后宫争宠,也不肯做他的专宠。

从某方面来说,争夺女人的心,比争夺江山还要辛苦。

江山永远不动不躲,只要有本事,便可做它的主人。

而女人的心,今日与昨日不同,明日又变了另一种,即使武力滔天强横无匹的男人,也驾驭不了她们的心。

“如今,你收了那些店铺,又抓了那么多人,弄得那些考生们也心慌意乱,还得重新找住处,折腾来折腾去,最终折腾的是你自己的江山。”胖老头继续劝到。

“你想让本王就此收手?”凌谨遇一挥手,那面书架轰然倒塌,背后竟露出一个暗道来。

便是以前的密道。

“否则你想怎样?”胖老头也有点恼了,把酒壶狠狠往墙上一惯,砸出个大洞来。

“你把天下兵马都用去找一个消失的女人,将朝廷精英都调去给你追已经不存在的媳妇?”胖老头习惯了凌天清常说的地球话,一时也改不过来,冷着脸问到。

“即使找到,她也绝不会再回来。”胖老头狠狠的踩踏在凌谨遇渺茫的希望上,“因为,她不会爱你了。”

“凌天清早就不爱你了,即使活着,也不可能再爱你!”胖老头高声重复这句话,看见凌谨遇的脸色惨白,也狠心说道。

凌谨遇双唇微颤,却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人的感情是什么?像你这天青宫的水?想开就开想关就关?”

胖老头扭头看到天青宫安的那个引水的东西,一掌飞了过去,水花四溅。

凌谨遇看着失控的流水往外流淌,脸色愈来愈难看。

他想到当初凌天清趴在他的膝上,完善“自来水工程”的时光。

果然昨日种种,如褪色的绢画,凋谢的花,永远再无法重新润色成最初原样,也无法再让那一朵花重回枝头。

“她恨本王……”良久,凌谨遇才轻声说道。

“别傻了,她对你,没有爱,连恨,都没有!”胖老头残忍的打断凌谨遇的幻想。

“她恨本王!若不恨,为何要一一设局,消失之前,还要对本王依顺乖甜,承诺会回宫?”凌谨遇暴怒起来,盯着胖老头,“你并不了解她……”

承诺这种东西,最是伤人。

给与了美好希翼,却有无情碾碎,和失去一样残忍。

“你曾是她的枕边人,当然比我了解她。”胖老头冷哼一声,“可你为何不敢承认,你如今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凌谨遇听到最后一句话,就像被看不见的一记重拳打中,身形晃了晃,脸色惨白。

“想必她在最后应承你的时候,也只是将你当成了一块绊脚石,只等着合适的时候踹开而已……若是她没有出意外死了的话。”胖老头毫不留情的继续说道。

“她不可能死!”凌谨遇扶住身边的柱子,厉声说道。

“若是没有朱颜丹,只怕,她宁愿去死,也不想与你再斡旋。”胖老头看见凌谨遇都快被他刺激的神志疯癫了,他也依旧要把话说完。

长痛不如短痛。

若真是意外,小清儿已经死了,那再念着只能自己痛苦。

若不是意外,是小清儿设下的局,那更不必去想了。

将苍穹山炸平,来逃避凌谨遇,费尽周折,只为了重新开始生活,凌谨遇若是再念念不忘,只会让两人谁也过不好。

凌谨遇听到朱颜丹,脸色已不能再难看。

是的,若是没有喂她这颗药,只怕她早就自尽。

“为何众人畏果,菩萨畏因?”胖老头终于放缓了声音,“当年种下的恶果,你能指望结出欢喜的果子?”

“若你真的还有情,听我一句……就当凌天清,死了。”胖老头说完,叹了口气,随手一招,那只靠在窗台晒太阳的兔子化为尘末。

连同里面的日记。

凌谨遇竟未阻止。

就此,灰飞烟灭。

只当她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但……怎能做到?

胖老头见凌谨遇失魂落魄的神态,又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爷爷替你去寻新的凤身。”

难得老头子这时自称爷爷,带着几许温情。

可惜,凌谨遇推开胖老头,惨白的脸色中带着死一般决然:“不必了。”

无论外人如何劝说,他心意已决。

这一生,只放不下那一人,他怎会轻易放弃?

“你还要一意孤行?”胖老头微微一愣,他都说到这种程度,还放不下吗?

帝王本该无情,任那后宫三千争宠献媚,也不会心系一人。

“她就是死了,本王也要从阎罗殿里把她抓回来。”凌谨遇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我不管你了!”胖老头对这种倔强小子也没办法,跺了跺脚,也闪身离开。

这臭小子没继承他父亲的仁厚宽慈,倒是隔代遗传了他爷爷的古怪专制的脾气。

***

而此刻南方的青城,阳春三月,已如浅夏般温暖。

一家装潢别致的茶馆内,客满为患。

听说这种茶馆是从帝都流行过来的,十分受人欢迎。

而茶馆内的某间上房,一个白面无须的高大年轻人,正郁闷的舔着一支毛笔。

“面谈的谈怎么写的来着?”年轻人想破了脑门,也没想到。

真后悔没带一本字典。

“七爷,言炎,为谈。”对面坐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一脸谄媚的说道。

“什么言?”年轻人还是想不到。

Yan这个读音的字,他只记得一个--阎。

阎王爷的阎,就是他心里给凌天清起的绰号!

这可是洪七……现在应该叫七爷每天画小人在小本本上写上阎罗王的名字,整日诅咒……

“你写给我看。”七爷有点不耐烦了,将面前的纸笔推到对面男子的面前。

“哦……这个字很眼熟……就是那个字吧?”七爷看到那个字,摸摸下巴,一转头,看见墙壁上挂着的那个匾,上面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云谈阁。

“咳……爷,那是淡。”在座的几个人都不好意思指点下去。

真不懂,这大字不识的人,是怎么想出无息放贷的方式,一点点吞掉周围的钱庄。

第367章 三月之期

“什么蛋?”七爷有些不高兴,“文明点……”

“云淡阁,淡淡的淡。”就连七爷身边的亲信也看不下去了,附耳低声说道。

“说了别说粗话!”七爷一巴掌呼了过去,“生意人要有素质!”

众人都不敢再搭话,默默喝茶。

七爷伸手拿过那封信,在落款处豪气的打了个圈--Q。

随后密封好,交与另一人,吩咐刚才没说完的事:“让兄弟们暗中打听,务必要找到这个人。”

“可七爷,只听您的描述,大家怎么去找?”被打脸的小弟委委屈屈的问道。

“你们这群笨蛋……”

“七爷,注意文明……”身边的小弟赶紧提醒。

“你们这群俗人,总之,那个人极为风骚,简直忘俗!”七爷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

“是风雅,见之忘俗。”小弟偷偷纠正。

“我此生见人无数,这人……如横空出世,你们一见那双眼睛,便知,一定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七爷努力想找点新鲜的刚学的风雅词汇出来,可惜,大白脸憋得通红,也找不出来。

“哦……”众人纷纷点头,但一脸茫然。

七爷究竟要找谁?

不惜动用丐帮的力量,让他这样的吝啬鬼花费无数金钱,来寻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

“总之,只要遇到看似疯疯癫癫,说话奇特,举止怪异,却又看似身份高贵,个头不高,却又令人觉得此人如玉树芝兰,绝非凡物……的人,统统盯好了回报。”七爷终于说了几句风雅的词来,不觉有些得意。

他想过去寻小四小五,但是……这两个小滑头实在太没特点,而且,小四小五若是还活着,找到当地丐帮透露下名号,他的人也会知道。

可惜……始终没有任何音讯。

“是是是。”众人继续点头。

“对了,刚才你说万利财庄后头是周氏钱庄控制?”七爷喝了一口茶,问道。

“是,周氏是江南首富,在下正想问,爷要不要去拜访,家父可以牵线搭桥……”对面那个中年男子急忙说道。

“呸!”七爷见中年男人对周氏的敬畏模样,忍不住吐了一口茶,狂妄的反问,“为何不是他来给爷请安?”

“爷,您初来乍到,可能有所不知,周氏之女深得王上宠爱,听说……还被封为西宫娘娘,这周氏本就是雄霸一方,再加上王恩浩荡……”中年人有些为难的说道。

“册立西宫,为何没有诏告天下?也没有册封之礼,谁知是不是周氏吹牛?”一个小弟忍不住说道。

这倒也是,当初凌谨遇册立西宫,并未诏告天下,只在后宫走了走形式,并不是真心册立,只是为了某个人而已。

对宫外的普通人来说,后宫女人们,只要不是爬到最高位置,被诏告天下为后的那个人,其他人谁记得谁又知道?

也只有娘家人才会将后宫雨露当成一种武器。

“这种事……若是乱说,会被杀头的。”中年人急忙说道。

“得了得了,我只知道,周氏自从搭上了王船,可是不停的在往国库里塞银子。”七爷冷笑起来,王上那条船,可不是好坐的。

“无论如何,周氏毕竟是皇亲国戚,又富甲一方,爷您还是小心为上。”中年人无奈的说道。

能以无息放利这样天才的方式,迅速在民众中扩大影响力,短短数月就吞了几家财庄,如此碉堡的年轻人,怎会如此不识时务?

即使周氏之女不是西宫娘娘,这周氏一族也盘根错节,实力雄厚,外来之人怎能撼动其地位?

“说的也是。”七爷竟点了点头,随即说道,“那就……多带点兄弟去万利银庄。”

那人说过,谈不拢就打。

这个世界总有人不爱吃敬酒爱吃罚酒。

“带多少?”一边的小弟兴奋的问道。

“三五十足够了。”七爷挺喜欢拉风出场,都是当初做什么主持人留下的后遗症。

不过,他很高兴。

因为能将青少爷的这一招--引蛇出洞,活灵活现的运用起来,也算是……人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