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啸东回英国的前一天,付沂南臂弯里的人总算是换了新面孔。关好好惊诧,几乎忍不住揪着他的衣领质问,却被当事人抢先一步。

人方才到齐,闹意正气,包间门被用力推了。期末在即,关好好许久没有跟着官闻西出来,又因为付沂南的关系,两姐妹碰头屈指可数,今天一见才发现,关优优面色苍白,瘦了很多。

“优优。”关好好迎上去。关优优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步一步走到付沂南面前。他正美人在怀,对关优优的到来也不诧异,只是瞧着她走近。

“沂南,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关优优垂下浓黑的睫毛,楚楚可怜的单薄身型让女人都忍不住同情。嗓音低哑,较于关好好的磁性,关优优的声音糯了很多。“关优优,你连接吻都推推搡搡,更别提睡觉,我能陪你玩这么久,已经足够给你面子。”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尽,关好好抓起矮几上的红酒泼过去,殃及他怀里的美人。付沂南勃然大怒,蹭地站起身,红酒在他胸口晕开一大片,他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咬牙切齿:“关好好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

26隐瞒,请你不要生气

关好好不甘示弱:“你才没脑子,**熏心的混蛋!”付沂南本是红着一双眸子,突然就冷静下来,睨了一眼关优优,抬脚向包间外走去,在关好好身侧停留片刻:“东郭先生,当心被狼咬。”充斥着讽刺,说完便摔门离开。

“优优,你没事吧?”关好好鼓着腮帮子,狠狠地吐出一口气,转身见关优优低着头,下巴上挂着一串晶莹。

“没事。”关优优用小手揩掉面上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多。“我们走。”关好好拉住关优优的手,本想和主人家唐啸东道别,也算是礼貌,却见他与云菡白说话,姿态亲密,暗咒一句有妇之夫,便往外走。

官闻西买了小吃回来,却见关好好怒气冲冲地拉着关优优,杀气腾腾的模样。关好好不喜欢碧色的点心,华而不实,中看不中吃,官闻西便出去为她张罗,不过离开半个小时。

“好好。”关好好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官闻西及时伸手拦住她,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关优优身上一扫而过。“沂南来了?”

“你都知道?”关好好那一瞬间眼里的失望掩饰不住,伸手想要推开官闻西,他半步不移:“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里面还有大把的美人等着你。”关好好愤愤地指了指身后包间的大门。其实她早就有些不满,不过是借了今天的事情发泄出来而已。

每次几人聚会,包间里必定是女多男少,左拥右抱也绰绰有余。美人们对官闻西虎视眈眈,好像关好好离开一会儿她们就能逮着机会。那种露骨的挑衅关好好实在受不了,也越发不喜欢和他出来。

“好好。”官闻西笑得颇为无奈,想要安抚她。“你那双座跑车能送吗?打算把优优塞后备箱是不是?”关好好见他还笑得出来,更是压不住火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走开!”

“好好,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和啸东拿钥匙。”见她真的发火迁怒,官闻西终于紧张起来,腾出手拉住关好好,语气温柔,也颇为郑重。

关好好还想反驳,几番转念,生硬地点点头:“好。”官闻西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待他拿了车钥匙出来,关好好果然不在原地,追出大门也不见两人的身影。

不知是这一对双胞胎太过漂亮,还是两人一悲一怒的表情诱人好奇,在司机通过后视镜频频关注后,关优优羞涩地止住了哭声。

“姐姐。”她软软的声音带上几分沙哑,有些蛊惑。关好好侧头,她小声地问,“你清明节回家吗?”

“不回去了。”关好好愣了片刻,嘴唇微微发白,细看还有些颤抖。“那…”关优优问得愈是小心翼翼。

“我参加了建筑手绘比赛,要突击一下。爸爸妈妈那里我会和他们说的。”关好好尽量笑起来。

“还有他那里…你帮我去吧。”声音飘渺,关优优看过去,关好好手肘抵着车窗,目光流连在车水马龙的灯光里,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他不喜欢菊花,他喜欢风铃草。”

将关优优送回寝室,这是两人在清明假期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关好好突然觉得无家可归,在官闻西家里一住便是小半年,甚至新年回来也没有再回寝室,而是被官闻西直接从车站接回家里。

她的态度半推半就,官闻西很规矩,偶尔两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时候,官闻西会抱一抱她,便没有了更进一步的亲密。吃穿用度上他又照顾得很周全,关好好也的确贪恋两人的同居生活。

今天夜里却堵着一口气回了寝室。几个月没睡的床,几个月没盖的被,想着就让她毛骨悚然,动摇间,人已经站在寝室楼下。

官闻西靠在车上一直摆弄着手机,关好好关机,看来气得不轻。他甚至连罪行都没有听清,就被连诛带罚,冤枉得要命。

关好好不认得唐啸东的车,等走到面前,看清官闻西的轮廓,想掉头已经来不及了,官闻西动作极快地抓住她。

“好好。”他无可奈何,却还是软言细语,“沂南的事情我确实瞒着你,如果你生气,我向你道歉,好不好?”这一路过来,关好好的气也消了七八分,想想莫名其妙地让官闻西连坐也是过分了一点,当下却还是梗着脖子将姿态摆足了。

“那些女人呢?”小嘴一撅,“上次我还见她们对你动手动脚。”官闻西听出她言语间酸溜溜的味道,心情愉悦:“下次不让她们进包间,好不好?”

关好好也是故意找茬,其实在关好好妻管严的阴影下,官闻西已经很少同异性说话,连母猫母狗都不搭理。

“我们回家。”白色的运动外套罩在关好好的肩上,又帮她拉上拉链,关好好心念一动,反手拉住他,攫取他身上的温暖。“回家…”慢慢地吐出两个字,带着几分怀疑和不坚定,却是轻得官闻西都没有听清。

清明假期很短,关好好没有回去,关妈妈每日一通电话的抱怨,又让关优优捎来不少吃的,关优优回家时不过一个瘪瘪的挎包,现在却真是大包小包拿不下,其实又有一大半是带给关好好的。

“优优,辛苦你了,为了表示感谢,我和官闻西请你吃饭。”关好好双手合拢做感谢状。官闻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她忍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他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她。

“堂姐和堂姐夫也回来了,小外甥已经会走了,还把我当成是你。”关好好问起家里的情况,关优优笑着和她讲。

“不是我最惯着他么,不然小东西也不会记得我。”关好好笑起来,“你有帮我给爷爷上香吗?”

“我是想给你上,连香都没有点着,妈妈,大伯母,二姑姑和小姑姑都已经给你上过一遍,哪还轮得到我。”关优优轻笑着垂下眼睑。

关好好从小聪明乖巧,成绩出众,哥哥姐姐都被她超越,弟弟妹妹又都以她为榜样。除了带大关优优的外公外婆,长辈小辈她几乎通吃。

“官闻西,我人缘可好着呢,每年过年,我拿的红包都比别人多,从前爷爷还在的时候,都会给我额外塞一个。其他长辈也会偷偷多放一两百。”关好好又得意了,“去年我拿的红包比小外甥很多呢。”

“现在还拿红包?”官闻西有些不可思议。“我们家的传统,还在上学的孩子都能一直拿红包,直到毕业。”关好好笑眯眯的谋划着,“为了能一直拿下去,我决定继续读研读博,一直到没有书可读为止。”

“不用那么辛苦,如果想要,我可以给你包。”官闻西忍俊不禁,第一次听说深造是为了这样的理由。

“那不一样,长辈的红包灵一点。”关好好撇嘴,又贼呼呼地笑起来,“不过同辈的红包我还没收过,也许也灵呢。”

“姐姐,妈妈要我提醒你一句,要记得吃药。”关优优打断对面两人你来我往的亲昵。关好好面上的笑突然僵住,不过瞬间,便又自然起来。

“吃药?好好,你生病了?”官闻西伸手盖上关好好的额头。“最近几天胃疼,本来想和妈妈撒娇的,结果她非逼着我吃药。”关好好闷闷地开口,“最讨厌吃药了,现在还派了人来催我。”

关好好的胃病一直是官闻西的心病,犯得最厉害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自他知道之后,便着手为她调理,隔三差五炖个养胃的汤,本已经好得差不多,现在又反弹了吗?

“又开始疼了?”他的手自觉抚在关好好的肚子上。“一点点疼。”关好好嘻嘻一笑,“如果你担心,回去给我炖山药排骨汤吧。”

中途官闻西出去接电话,两姐妹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动着筷子。“他不知道你在吃药?”关优优仔细地观察关好好的神色。

“不知道。”关好好含着筷子,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我不是很正常吗?告诉他,反而让他担心。”

“可是…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不会介意?”关优优的声音很小,仿佛注定是要说一句错话。

“不如我们问问他?”关好好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空中划过几个弧度,有些炫目,嘴角的笑容里藏着阴谋。

官闻西走到桌子边,便发现关好好目光盈盈地望着自己,或是太过灼热,她的目光从没有这样明亮过,突然有那么一点不适应。

“还想吃什么?”官闻西对关好好的了解,自然将她的表情划入贪图美食一列。“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饭桶的形象么!”关好好本就又圆又亮的眼霍地瞪起。

“那为什么盯着我?”官闻西猛地凑近了关好好的脸,一瞬间呼吸触到她面上细软的茸毛,呼吸可闻。

关好好慌忙后仰了脑袋,面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咳嗽一声,调整了心态,才再次转头盯着官闻西的脸,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笑模样。

“官闻西,我问你,如果我有病,很严重,治不好,你会不会不要我?”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抓着官闻西的手臂,水眸闪动,瞬间勾了官闻西的三魂七魄。

“当然不会。”官闻西笑得温柔。“那要是我残疾呢?瞎的聋的哑的,跛腿断手神经病呢?”关好好锲而不舍,晃着头的手继续发问。

官闻西终是被她的话逗笑了,伸出三根手指在关好好面前晃了晃:“这是几?”“我不跟你开玩笑!”关好好拍掉他的手,语气也急躁起来。

“不会,我不会不要你。”官闻西见她又急了,收起笑脸,语气坦然,继而勾起嘴角,似开玩笑地加了一句,“只怕你不要我。”

27回家,请和我见爷爷

“洗衣做饭样样精通,你这样的田螺先生我怎么舍得不要。”关好好极快地眨了眨眼,笑得没心没肺,伸手圈住官闻西的腰,眼神似有若无地瞟向关优优,嘴角的笑藏着几分意味不明。

春末夏初,天气还有些凉。关好好有踢被子的习惯,以至于官闻西也养出了半夜准时起来替她盖被子的习惯。

连着几日,关好好每天晚上都做噩梦,连累官闻西也睡不好,时不时就往她的房间跑。他动作很轻,进了关好好的房间,被子掀开,床上却不见她娇小的身影。

匆忙下了一楼,按开墙上的灯,关好好捧着牛奶杯在沙发上窝成一团,头发披散下来盖住半张脸,白色的睡衣睡裤衬着褐色的沙发背,显得突兀。

“好好。”官闻西松了一口气,“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他挨着关好好身侧坐下,伸手圈过她瘦弱的肩头。

他从不迷信,只是最近,他没来由地觉得不安,总有几分不祥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像方才好好不见了片刻,他便控制不住地慌张。

“我…睡不着,就起来热一杯牛奶。”她额头甚至还有没擦干的汗渍,晶莹地折射着灯光,几缕刘海湿哒哒地黏在额角,手里的牛奶也已经凉了。

“又做噩梦了?”官闻西见她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心疼地抚着她的脸颊。“官闻西,我害怕。”她扑进官闻西的怀里,连声音都在发抖。动作太大,牛奶洒出不少。

“有我在。”他的手掌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动作温柔而细腻,五指在漆黑的发丝间穿梭,指尖余下一星半点的发香。

关好好醒过来,不是自己的房间,黑色的窗帘拉得密实,她跳下床用力将窗帘两边分开,阳光扑面而来,她眯起眼又禁不住伸手挡去大半。

昨天她死皮赖脸扒着官闻西,最后被他抱回房间,他替她盖好被子正要离开,她却却抓着他不防。官闻西望着关好好澄澈的眼神,实在不敢亵渎,挣扎半晌才伸手拉开被子钻进去。

只是最单纯的躺在一起,关好好并不是真的想要抱着他睡,双手搂着被子,望着对面的官闻西,总算是心满意足地睡过去,官闻西几乎是被她抢去整一床被子,面前抓着一个被角,熬着一室凉意,终是抵不过瞌睡。

官闻西早已经起来,外面似乎有动静,关好好随意地捋了捋长发,揉着一双睡眼打开门,从二楼的围栏居高临下,客厅里站着一男一女,男人自然是官闻西,而女人…

一身紫色的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无框的眼睛映着晨光看不清她的眼神。模样端庄优雅,与官闻西至少有五分像。

两人好像也听到了楼上的声响,抬头望向关好好。关好好低头看了眼皱巴巴的棉睡衣和乱糟糟的头发,转身跑回房间里。

后背抵着门,小手抚着胸口顺着气,嘴里自言自语,看年纪看样貌,大抵是官闻西的长辈,母亲的可能性尤为高。

“好好?起来了?”门口响起敲门声,是官闻西的声音,“出来吃早饭。”关好好震了一下,勉强回应:“我还没洗脸呢。”

“那你快一点。”官闻西笑,转身下了楼。关好好根本不想出去,初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尴尬。

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地弄完,开门却见女人还在,坐在沙发上,姿态端正,后辈挺得毕直,有些像是军姿。

“好好,这是我母亲。”官闻西上前拉住关好好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凉,用力捏了捏,像是要传递给她力量。

“阿姨…好。”关好好尽量装出平日里的乖巧,谦卑地微微弯了腰。“十点起床,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作息吗?”女人的声音透着易察的强势,出口便是质问。

关好好被梗了一下,低了头,往官闻西身后躲了躲。“周末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官闻西解围,将关好好从背后推倒身前,“妈,这是关好好,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要不是你姑姑说见到你和一个女孩子手拉手走在街上,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走进了才看清官母是典型的丹凤眼,细长而微挑的眼角一动,威严立现,“大学里就住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关好好脖子缩得更加厉害,她见惯了自己母亲那样嘴硬心软亲近温和的,第一次见这么摆谱的家长,很不适应。

“您不是还有要事吗?在我这里也留了好一会儿了。”官闻西语气几乎不变,细辨却能觉察出丝丝怒气,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

官母目光再一次扫过关好好的脸,转身走出大门,背脊依旧是挺得毕直。“好好。”官闻西拉了她一下,唤回她的视线。

“你妈妈挺漂亮的。”关好好绞尽脑汁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词可以形容官闻西的母亲,勉勉强强挤出一句。

“好好,对不起。”官闻西也觉得母亲的话过分了一些,害怕她有想法,主动同她道歉,“我母亲是军人,在部队里呆久了,比较保守固执。她说的话,你不要介意。”

关好好惊诧,本来看那架势她不过随便一猜,竟然真的是当兵的。“很有范儿。”关好好嘿嘿地笑,对官母是彻底留了阴影。

“好好。”自上一次在官闻西的床上寻找到入睡点,最近她已经彻底取而代之,将床铺霸占。本来不过是让出了床,官闻西当然不会有意见,只是关好好得寸进尺,有了床还非要寻个陪睡的!

官闻西每日睡在她身侧,规规矩矩,就像是饿死鬼搂着热馒头不能吃,冻死鬼抱着大棉袄不能穿,真真是煎熬!

关好好玩着PSP,随口附和一下,连头也不抬一下。“后天我爷爷八十大寿。你和我一起去吧。”不像是询问,只是用最温柔的语气告知一声。

“哦。”最后一关,关好好聚精会神,话都没有听清,连忙答应下来。“那明天我们去选礼物?”官闻西大喜,还以为按着关好好的脾气,必定是不会同意的,哪里想到这样轻易就应允了。

“Yes!”通关成功,关好好大喊一声,扭头问道,“什么礼物?”“送给爷爷八十大寿的礼物。”官闻西突然笑起来,很是欣喜,“其实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我把你带回去,就是给爷爷最好的礼物。”

“我不去!”关好好嚷嚷一句,自从官母上次来了一趟,关好好自觉窥豹一斑,官家两个字便让她望而生畏。

“你刚刚已经答应我了。”官闻西蹙眉,表情除了失望还有几分委屈,像是被关好好欺负了去。

“我都没有听清!你这不是乘人之危嘛!”关好好不甘示弱。“没有听清你为什么要回答我?”官闻西仿佛上当受骗,表情很受伤。关好好张了张嘴,辩驳的话吐不出来,只能一味地强调:“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无赖功底之深厚,无人能及。

关好好虽无赖,却真的抵不过官闻西,软磨硬泡曲词夺意,最后还是让关好好拜倒在他那一副铁齿铜牙之下。

官闻西的车子停在院子外,门口的警卫兵认得他的车牌,敬了礼便离开放行。关好好支着下巴,眼里粉红一片,感叹道:“都说当兵的男人最帅,真有道理。”

官闻西单手将她的脑袋掰回来:“喜欢当兵的?”语气酸溜溜的。“帅!”关好好用力地点点头,又转头去看。

“我也当过兵。”官闻西转过视线,眉头挑了挑,那眼神,那表情,少有这样嚣张的举动。

“你就吹吧。”关好好仿佛为了表现自己的不屑,笑得夸张而大声。“待会儿给你看照片。”官闻西一本正经地接着道,“比他们帅多了。”关好好越加乐不可支,笑得东倒西歪。

一路开来清清静静,让关好好忘了官家是个大族,一个转弯,车子驶进院子,里面几乎已经停满车子,关好好的心跳猛地快起来,她几乎已经嗅到里面鼎沸的味道。

官闻西牵着她往里走,当大厅里人来人往跃入眼帘,关好好险些扭头拔腿就跑。里面多是熟面孔,不是她熟人的那种熟,而是常常见诸报纸杂志电视新闻的那种熟。

“闻西,来晚了啊。”男人拍着官闻西的肩膀,语气倒不像是责备,带着几分慈爱。“我姑父。”官闻西向关好好介绍。关好好当然认识,新闻里出镜率极高…

“叔叔好。”关好好颤抖着声音,激动得不能自持。想起上一次马哲课,马哲老师特别得意地炫耀他在市人代会议上见过是这一位,远远的一面就拿出来吹了不下二十次。而现在,关好好竟然和他打了招呼。

“带了女朋友回来?”男人表情依旧很亲切,话语里却有几分试探的味道。“带来见见爷爷。”官闻西笑着点头。

男人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角,一带而过。“爸爸在楼上,你们去吧。”他对关好好友好地点点头,便走开去招呼别的客人。

结果官老爷子不在楼上,官闻西将她领进左转最靠里的房间。红棕色的大门普普通通,细看才能辨清上面的花纹,雕刻得极为繁复。

“这是我的房间。”官闻西推开门,房间不算太大,简简单单的布置。除了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便是一张床。

“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去找爷爷。”官闻西本是走出几步,突然退回来,笑得神秘兮兮,“可以随意参观,桌子上有我很帅的照片。”

关好好冲他摆了鬼脸,等他走出去,便迫不及待地拿起书桌上的相框。

28离开,请不要找到我

照片里的四个人清一色的迷彩服,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十五六岁的年纪,脸晒得漆黑,几乎辨不清五官。

关好好笑着摇头,从前无法想象付沂南穿上军装该是什么样子,现在见了才信,世上真有一种人是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军装丝毫盖不住他一身的流氓气质。

倒是官闻西,关好好从未见过这样黑溜溜的官闻西,可脸再黑,平日里的白面温文却是半点不少,活面容稚嫩,仿佛小了几号,笑容依旧是淡而温柔。

官闻西半句假话也没有说,他穿军装的样子,虽然年纪小了一点,却果然比门口那几个警卫兵帅气得多。

关好好没有在别人房里动手动脚的习惯,只偶尔拿起相框看一看,或是他书架上用子弹壳拼起来的飞机坦克,很大也很重,她拿不起,只能好奇地瞅几眼。

“关小姐?”门上几声叩响,关好好回头,门外的女人衣着简单干净,恭恭敬敬地站立,带着笑:“小少爷在后花园等你,让我领你过去。”关好好不疑有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后花园里回廊九曲,立在湖面上,荷叶正青葱,没到开花的季节,绿油油的一片。关好好算是大开眼界,这样的美景总以为没有眼见的福气,如今身在其中,竟忘了时间地点,自顾自地往前走。

几棵扬花柳树为了靠近湖面,长得很歪,枝条垂下,密密的一片,横梗在回廊上,几乎挡去了大半条路。

“爷爷的生日,你怎么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这个声音有一点熟悉,仔细回忆,记起是官闻西的母亲。

关好好瞬间被她从仙境梦幻中拉回现实,回头,刚刚领她来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她踮起脚也看不见前面,弯下腰勉强瞅见两双脚隔着一米的距离。

“好好是我的女朋友,不是你嘴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官闻西一改往日温和的口气,语气强硬,“如果真要说有不三不四的女人,那也应该是你请来的那几位不懂脸色,不分场合的千金。”

关好好嘴圆成一个O型,官闻西竟然这样的…刻薄里带着泼辣。“认识一年就同居,这样随便的女孩子,绝对进不了我们官家的门。”官母疾言厉色。

“我们之间再清白不过。”官闻西不愿意母亲这样诋毁关好好,“好好聪明善良,活泼开朗,配我绰绰有余。”关好好小诧,原来在官闻西心里她这么好。

“闻西,你到底有多了解关好好?”官母冷笑一声,“身高年龄?还是姓名籍贯?是不是只有这些?”

官闻西一愣,他想反驳,他还了解关好好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却都是最浅显的东西,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仿佛没有与关好好深交过,又不甘母亲轻蔑两人的感情,反问道:“我还需要知道什么?”

“如果关好好是一个健康正常的女孩子,也许爷爷真的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只可惜…”眼里的语气突然一转,略显遗憾,“关好好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就算爷爷,也不会同意。”

官闻西一震,眉头三折,随即反驳:“不可能。”“关好好是重度抑郁症患者,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官母甚为得意,“怎么,你不知道吗?”

“关好好高考之后受了刺激,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几度轻生,你是不是也不知道?”官母见儿子的面色渐渐苍白,终于展露几分慈母的样子,“闻西,关好好这个女孩子不正常…”

“她很正常,而您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官闻西的口气可谓森然,用手挥开柳条发出哗哗的声响。

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关好好就站在他几步外,面上的表情出乎意料地镇定,嘴角甚至挂着浅浅的笑。

“我们走。”他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握得很紧,有几分疼,她却没有挣扎,而是反手握紧。

官闻西的走得很快,脚步也大,关好好突然发现平时官闻西都只是为了配合她的小脚步而一慢再慢了速度。这是第一次,官闻西没有顾忌到关好好,走得这样快,像是要愤怒,更像是逃离。

大厅里众人纷纷侧目,关好好霎时变成焦点,努力回避左右人投来探究的目光。有人与官闻西打招呼,他全然不理,拉着关好好一直往前走,最后消失在大门口。官家最小的公子向来是谦谦君子,温和有礼,而今日的表现大相径庭,一室哗然。

“官闻西,我们去哪儿?”关好好见官闻西没有开车,而是拉着她往外走,一直走了很久,这附近她几乎没有来过,条条道道都是陌生得很。她不知道官闻西要去哪里,走得又太快,她累得跟不上。

很轻的一句,唤回了官闻西的神智,他停下脚步,抬头四顾,最后极轻极慢地叹了一口气:“饿吗?我们回家。”

厨房里开着油烟机,依旧有淡淡的油烟味,官闻西的背影挺拔,腰间系着粉色的围裙带,蝴蝶结歪歪扭扭,官闻西教过她好几次,她却总说学不会如何打出一个漂亮的。

平时官闻西烧菜,她总会凑近厨房里,闻闻这个尝尝那个,而今天,她只是隔着玻璃磨砂的拉门,看着官闻西模糊的轮廓。

“官闻西。”关好好用筷子挡住他给她夹的菜。“不喜欢丝瓜,那吃点西兰花。”官闻西将丝瓜夹回自己的碗里,又要去夹西兰花。

“官闻西。”她索性用筷子压住他的,又唤了一声,加重了语气。“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先吃饭。”他温和地笑,用食指点了点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