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杨云溪确熙和必定这一次是只会吃个闭门羹的。李皇后绝不可能出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兰笙倒是还有些担心:“这——”

“主子既是这样说,那自然是有主子的道理,兰笙你只管照做就是了。”岁梅倒是相信杨云溪。当下收了碗的时候笑吟吟的又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兰笙白了岁梅一眼:“就你嘴甜。”

岁梅笑嘻嘻也不恼,反而是道:“可不是么?那你那一碗酸梅汤,我可帮你喝了。”

兰笙最是怕热。一听有酸梅汤,登时也不和岁梅拌嘴了,忙赔笑道:“好姐姐,给我留着罢。”

杨云溪笑着看两个丫头你来我往的斗嘴,倒是心情陡然就放松了下来。靠在椅子背上,倒是微微有些困倦了起来,便是干脆道:“我先眯一会。不然晚上就该没精神了。”

岁梅和兰笙应了一声,便是都没再多说话,将杨云溪在软榻上安置了便是赶忙退了出去,唯恐扰了杨云溪的休憩。

杨云溪在岁梅她们退出去之前,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来:“话带到可以,银子便是送去给殿下吧。殿下如今应该正缺银子呢。”

朱礼自然是正为了银子发愁的——朝廷素来两处用银子最吓人:一是军饷,二是赈灾。这两处一旦要用银子的时候便是都像个无底洞,怎么也是填不满的,再多银子塞进去也是能消耗掉。

而偏偏这一次的灾情还是特别严重。

现在光是听见“颗粒无收”这四个字,朱礼都是觉得分外的头痛。

银子,最缺的就是银子。

所以杨云溪叫王顺送了那张银票过去的时候,朱礼先是一愣,随即听了事情始末之后便是立刻明白了杨云溪的意思:杨云溪是说,李家有银子,一句话就能给五百两银子,想想便是知道李家到底有多厚实的家底了。

只是这银子毕竟是李家的,就算明知道李家有……

朱礼略微沉吟了一番,盯着那银票倒是忽然就有了主意。

朱礼将那银票用镇纸压了。随后吩咐刘恩:“去请李翌年进宫来,就说我有件事情要与他说。”

李翌年是熙和的父亲,是李皇后的弟弟,不过倒不是嫡亲的。只是李家他那一辈里头,就属他是最能干的,所以如今李家是李翌年当家的。

刘恩倒是不知朱礼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却也不耽误刘恩飞快的去将李翌年请了过来。

李翌年被叫过来的时候,倒是还有点儿糊涂,路上少不得向刘恩打听了起来。

李翌年以为他这样一问,刘恩必定是要告诉他的,可是谁知道……刘恩却是只说不知道。李氏翌年起初以为刘恩是故意卖关子不肯给他脸面,倒是还有点儿恼。

刘恩人精似的,自然是看得出李翌年的心思,当下一再赔笑道:“殿下的心思我是真不清楚,也不敢妄自揣度,就怕说错了到时候误导大人您。就算您大人有大量不在意,可是我这心里如何过得去?不过想来,也许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应是和李良娣或是皇后娘娘有关的事儿。”

这话倒是一下子说得李翌年忍不住多想了几分:要知道朱礼如今马上就要做皇帝了。而朱礼正妻又刚刚没了,会不会朱礼是想要在登基的时候一并册封皇后?

光是想想李家可能一门双后,李翌年的心都是火热了几分。若真是那样,李家便是真真的是风光无限了。

揣着这么一颗火热的心,李翌年踏进了朱礼的书房。

朱礼自是面上什么也瞧不出来,不过却也并不妨碍李翌年笑着请安。

朱礼看着李翌年如此的神色,便是经不住微微一笑:“李大人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心情瞧着倒是不错。”

朱礼一面说着,一面却是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

李翌年自然是瞧不见朱礼桌上的银票,而朱礼的笑容也是只被他当成了和煦。当下他笑道:“却不是微臣遇到了什么好事儿,而是微臣替殿下高兴,替天下百姓苍生高兴。”

李翌年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自然而然,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

不过朱礼却是皱了皱眉头:“这有什么可高兴的?父皇身子虚弱,为了朝政熬干了精力,如今是着实需要静养这才不得已让位与我,我身为儿子,如何能高兴得起来?李大人这话以后还是别再提了。”

693.第693章 难题

朱礼这话倒是让李翌年愣了一下,不过随后李翌年便是又反应过来,收敛了笑容忙改口道:“正是这般,微臣却是想得不周全,光替天下苍生想了。倒是忽略了殿下您的感受。”

这话其实依旧是在吹捧朱礼。而且更加隐蔽更加的体贴。

朱礼自是听出来了,当下便是又笑了一笑。不过心头却是对李翌年有些不喜起来——这般太会吹捧的人放在身边,不亚于是随时蒙蔽自己罢了。

不过朱礼这个笑容落在李翌年的眼底,却是让李翌年一下子就误会了。李翌年只当是自己的吹捧让年轻的朱礼十分受用,当下心头倒又是一阵得意。

朱礼也懒得和李翌年废话,当即便是言归正传:“今儿叫李大人过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跟李大人商量。”

李翌年听见“商量”这两个字的时候,倒是还愣了一下神。心里有点儿吃不准朱礼这是客套呢,还是怎么的。不过想想李皇后想想熙和,又想了想此番这件事情对朱礼的帮助,倒是一下子就彻底的又有了信心。

所以李翌年倒是还没将这事儿当一回事儿,只是笑道:“殿下有什么事儿只管说。”

朱礼叹了一口气,先是三言两语的将熙和对墩儿做的事情说了:“这是谋害皇室的罪过,纵然我想看在母后和李家的面上从宽处罚,可是……”

李翌年已经是在心头将熙和骂了个千万遍。在李翌年看来,这件事情真真儿也熙和做了蠢事儿了——既要下手,也不该是挑这个时候,更不该叫人发现了。

李翌年自然是慌忙的就跪下了:“微臣在这里替小女请罪了。这件事情……微臣无话可说,只能任凭殿下处罚!”

李翌年的确是聪明人。他这么一说,朱礼若是再抓着说要严惩什么的,反倒是不好说出口了。

朱礼看着李翌年,良久才过去笑着将李翌年扶了起来。朱礼这般算给足了李翌年面子。

李翌年看着朱礼这般态度,倒是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心头暗想:既然是这般,想来也是不会再追究了吧?朱礼说起这件事情,只怕也不是为了追究什么,而是为了让李家感激朱礼罢?

说白了,就是变相的拉拢。

李翌年这头还在想着,朱礼便是已经开口言道:“我打算将熙和送去避暑山庄。”

朱礼这么淡淡的一句话倒是让李翌年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替熙和求情?之前朱礼将话说得那般……可若是不求情,毕竟李家投入在熙和身上这么多,熙和又是他的亲生女儿……

朱礼看着李翌年:“此事儿看在李家的份上已是从轻发落。这件事情已是定了下来,今日要和李大人说的事儿,其实却也并不是这件事情。”

李翌年听了这话,最后便是忙道:“殿下只管说。”

朱礼便是让李翌年凑过来,而后将那一张银票递给了李翌年。

李翌年看着那张五百两的银票,一时之间倒是有点儿不明白朱礼这是什么意思:赏赐?那只给五百两倒是有些少,而且从来宫中给赏赐也没见过直接给银票的啊?还是说,这张银票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李翌年倒是猜中了一部分,不过却是也没往自己身上想。所以想来想去,到底还是一头雾水。

而朱礼则是叹了一口气,悠悠的将事情始末说了:“这银子,是熙和让人帮她传话给的打赏。”

朱礼点到为止,也没再多说,只是含笑看着李翌年。不过他唇角虽然带着笑,眼底却是毫无笑意,反倒是最后颇有点儿意味深长的意思。

李翌年被朱礼这么盯着瞧,倒是有点儿慎得慌。

朱礼就这么等着。

李翌年也就这心慌意乱的小心翼翼的揣摩朱礼的意思。只是良久李翌年也没猜出朱礼的意思来,只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李翌年猜不出来,朱礼只能是轻叹了一声。用手指点了点桌面,盯着李翌年道:“熙和出手这样大方想来李家的底子也是十分雄厚的。算起来,李家是我的外家,和我最是亲近不过,所以我想着,如今朝廷正是为难的时候,不知李家师傅有银子,可以借给朝廷一些,到时候先将这一关度过去,我再还给李家就是。”

李翌年怎么也没想到朱礼会说出这话来:朱礼这个口气,倒是和普通的结账的人没什么两样。

不一样的是,朱礼是替朝廷借钱,而普通人都是为了自己。除此之外,也就是身份不一样了。以朱礼的身份说出这话来,其实李翌年是有点儿不大好回答的。

怎么答?说好?说愿意将银子借给朱礼?那朱礼该怎么想?以后李家还要不要在朝廷上行走了?

说不好?说李家没这么多银子?可是这五百两的银票还在眼前摆着呢。熙和都这般大方了,李家再说没有银子,那不就是打脸了?又让朱礼怎么想?

所以李翌年想着这个,便是整个人都是有点儿着急上火了起来——说实话,他现在真真儿也是有些两难了。

不管怎么选,都得顾虑着朱礼的感受不说,还得考虑一些别的东西。

至于朱礼么,丢下了这个难题给李翌年以后,便是一直含笑看着李翌年,一句废话也不说。当然他面上不说话,心头却也是有一些思量的。

其实这个银子,他既然是开了这个口,他就真不相信李翌年不拿。或多或少李翌年都会表示一番的。哪怕就是为了平息熙和的事儿。

毕竟,李家知道了熙和做的事儿之后,心头必定是再忐忑不过。肯定会想法子弥补。而如今他都开口说缺银子了,李家自然会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弥补。

不过拿是会拿,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李家要拿多少银子出来。

拿少了,朱礼不满意,拿多了,只怕李家就该不愿意了。

朱礼思量的,便是这么一个度。他心里觉得最合适的数目,是李家整个库存的四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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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4.第694章 筹谋

面对朱礼丢出来的这个难题,最后李翌年便是只能道:“殿下又何必这样说?如今朝廷正是危难的时候,正是如此,所以更是匹夫有责。一点银子罢了,殿下说这话却是见外了。这事儿微臣先应承下来,到时候等到回去与族人商议之后,微臣再来告诉殿下具体数额。殿下您看——”

朱礼点点头,随后一笑:“果然李家是忠善之家。得了李大人这话,我这心头便像是一块大石落了地。我是知道李家的,想来是绝不会心疼这一点银子的。”

朱礼这话乍然一听像是在夸赞李家,可是细细想来却也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有了这么一句话,李家的银子给少了,那么显然就是心疼银子了。

李家纵然为了这么一句话,也必然是不可能“心疼”银子的。

李翌年从朱礼那儿退出来之后,便是只觉得心头都是在滴血。朱礼这么轻飘飘一句话,不说让李家元气大伤,可是至少也是要让李家被刮掉一层血皮的。

而朱礼这头却是一笑,看向刘恩:“瞧瞧,这不是银子就来了?回头李翌年送了银子来,咱们可得好好的赞一赞他们李家才是。到时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我好好赏他一回,给李家长长脸,你说旁人会不会觉得我偏心重用外戚?”

刘恩听着朱礼这样一说,登时就笑了起来:“主子这话说得,李家出了银子,多夸几句又怎么了?说不定一夸李家,别人也坐不住了,到时候银子可不就是滚滚来了?”

到底是服侍朱礼多年的,刘恩这么一开口,便是说到了点子上。正中了朱礼的心思。

朱礼“哈哈”大笑,只觉得如今颇有一种一扫多日阴郁之感,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起来。比起逼着皇帝退位,其实赈灾这个事情更让朱礼挂心——有那一枚印章在,退位一事儿不可能不成。可是赈灾这个,纵然有皇商们的支持,可是毕竟那些银子总也有用光的时候,此番能这般再筹措一些银子出来,那便是再好不过了,不说解了燃眉之急,总能救下更多的百姓,撑得更久。

“我记得今年供上来的珍珠里,有一串金色的珍珠,便是送去给侧妃罢,就跟她说,此番她却是帮了我一回,这珍珠且让她赏玩。”朱礼看着桌上那一张银票,想着杨云溪叫人送来的心思,便是想着做些什么。虽说一串珍珠不值什么,不过也就是意思罢了。

刘恩瞧着朱礼高兴,便是笑着替杨云溪说了一句话道:”怕是东西侧妃都不在意,侧妃倒是宁可让殿下回去用膳的。“

朱礼扫了一眼折子,最后唇角含笑:“既是这般,那就晚膳过去罢。珍珠送过来,我亲自带过去。”

刘恩忙应下:“得嘞。我这就去传话去。“

朱礼笑骂一句:”这是赶着去领赏不成?“

而杨云溪这头得了刘恩的话,自然也是忍不住笑:”殿下真跟李大人那样说的?真真儿也是豁出去脸面了。“

刘恩一声轻叹:”为了天下百姓,殿下只怕早就不在意那点脸面了。不过这些大家族也是真真儿的没心没肺的,如今百姓都这吃不起粥了,他们成日里锦衣玉食的,却是连点银子都是舍不得拿出来。“

杨云溪听着刘恩这般感叹,便是也多了几分感触。最后她一声叹息:”是啊,不然怎么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呢。多少人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跨过这一道门槛,鱼跃龙门改变命运?“

顿了顿,杨云溪又道:”不过你这话倒是说得好。这个时候他们成日里锦衣玉食的,倒不如让他们拿出银子来为朝廷为百姓做些贡献。“

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真真儿艰难的。

不过杨云溪倒是已经有了主意:”我这里有许多宝石和东珠,刘恩你帮我个忙如何?“

刘恩一怔:”侧妃只管说。“

”想来你也是有不少人脉的,替我散个消息出去。就说为了筹措赈灾的银子,我想将这些都变卖了。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那些贵夫人们想来也是十分喜欢的。“杨云溪笑道,”她们手里大把的私房,此时拿出来想来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刘恩微微有些挑眉,仔细琢磨了一回之后便是禁不住笑了一声:”侧妃这般,只怕那些贵夫人真真儿是要抢破了脑袋了。“

”除了那些宝石东珠,我还有成套的头面呢。“杨云溪低头饮了一口茶水,浅浅一笑却是眉梢眼角都是精明:”宝石和珍珠什么的也没有内务府的标记,那些头面却是有的。“

宫里这些东西,宫外不说眼红,可是总归是稀少的。这些贵夫人们成日里无所事事,无非就是想要找些可以炫耀的东西罢了。这个消息一放出去,不管是为了炫耀,还是为了名声,这些贵妇人总归是坐不住的。就算真坐得住,只要有一个人先掏了银子,其他人眼睁睁看着,还能坐得住?

杨云溪笑着看着刘恩:“这些银子卖出来,也算是我为这些灾民做了一些事儿了。若是能为殿下再解了一解如今的燃眉之急,那就更好了。”

刘恩连连点头:“还是侧妃明事理。”

杨云溪摇头苦笑:”这算什么?不过是逼急了罢了。就跟穷人家似的,逼急了也只能想方设法的去弄银子,典当也好,贩卖也好。总先将这个难关度过去再说。再说了,殿下都能这般,我如何不能呢?”

而且这么做,她也是有私心的。这事儿若是真能成,不管最后得了多少银子,她的好名声总归是跑不了的。如今的名声对她来说自然也是十分重要的。

而且,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旁人也会知道她是谁了。不说别的,只说阿石在她名下养着呢,光是这一点就会让别人多想许多了。

而这样的结果,正是她想要的。

毕竟,若是为了日后来说,她不管怎么着都是必须要尽早筹谋的。

695.第695章 受宠若惊

不过不管杨云溪是如何的筹谋,这件事情始终对于朱礼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儿。毕竟真筹出了银子,也是给朱礼赈灾用的。

这个事儿自然刘恩不会瞒着朱礼。朱礼听了倒是也没说什么,良久轻叹一声:“阿梓那儿拿了什么出来,你悄悄记着,回头我再贴补回去。只当是给她换了一批首饰。“

刘恩见朱礼神色,也没敢多说话,应了一声之后,便是退了出去。

其实作为男人,遇到杨云溪这种作法,总归是觉得心里会不那么痛快的。毕竟,素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外头再艰难,朱礼也是不愿意波及到杨云溪那儿去的。

更不想要杨云溪拿了自己的首饰去换银子帮他。

不过杨云溪的这份心思,要说不让朱礼动容却也是假的。

杨云溪倒是没想这么多,这头叫了岁梅来将不戴的首饰收拾了出来。这么一收拾,倒是收拾出了不少朱礼送过来的首饰。

这些首饰自然是不能拿出去换银子的。杨云溪挨个儿的看了一遍,最后倒是生出了许多感慨来。朱礼其实在她身上用的心思也的确是不少。只从这些首饰便是能看出来。

杨云溪将一根莲花宝石簪在头上比了一下,最后一声轻叹:”不知不觉,进宫都这么多年了。这些东西都攒了这么多了,满满的一匣子,我倒是没怎么戴过。以后还是多拿出来戴戴,别叫明珠蒙尘了才好。”

以前不戴,倒不是不想,而是总担心引起了旁人的嫉妒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如今么——杨云溪自然也是不在意了。现在谁还会因为这个和她生事非?

岁梅看着杨云溪笑:”正是这话,主子正是应该多戴这些首饰。不然白白叫明珠蒙了尘。而且看着主子戴这些首饰,想来殿下也是高兴的。”

杨云溪笑笑:“好了别说了,还是快去准备晚膳罢。晚上殿下过来用膳,今儿不管是怎么说总归是好日子。是该庆贺一番的。回头我亲自去做两个菜。”

岁梅自然也不会拦着,当即倒是积极的帮着杨云溪去选了做什么菜。

晚上朱礼过来的时候却也是十分晚的,一过来看着杨云溪还在等着,倒是脸上露出了几分歉然来:”怎么还等着?说起赈灾的事儿倒是有点儿收不住,便是耽搁到了现在。”

杨云溪笑了笑,起身帮着朱礼除了外衣,最后才笑道:”我想着也是如此。本想叫人送过去,不过想着又觉得不妥当,便是干脆等了一等。大郎你用了不曾?“

如今时辰已经是有些太晚了,朱礼先用了膳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朱礼摇摇头:”这倒是没有。叫人将饭菜热一热,咱们快用膳罢。倒是真饿了。“

杨云溪抿唇一笑,将朱礼的外衣交给宫女去放着,”都是热的,既然是等着你用膳,也不能真都是冷菜残羹不是?“

朱礼显然也是真饿了,当下便是也没再多说直接就坐下在了桌子边上。接着又拿了汤勺盛汤,杨云溪见了便是要将活儿接过来。不过朱礼却是坚持自己盛了。只是盛了一碗汤却是先放在了杨云溪面前:”先喝一碗汤罢。“

杨云溪看着那一碗汤,倒是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有点暖,又有点受宠若惊,不过最后却是又恢复了平静,笑着看了一眼朱礼:”大郎这般这是要做什么?“

朱礼笑了笑:”喝汤罢,不过是一碗汤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杨云溪这般帮他,他做这点又算什么?

杨云溪应了一声,低头喝了一口汤。

两人用了膳,杨云溪便是提起了李皇后:“皇后娘娘今儿的意思是让熙和跟着我一起管宫。我便是将熙和这个事情跟皇后娘娘说了。”

朱礼愣了一下:“说了就说了罢。如此也好,如此母后便是应该也就不会再提起这个事情。”

杨云溪应了一声:“最后皇后娘娘便是提了徐熏来帮着我管宫。“

朱礼随口一应:”如此也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最后杨云溪便是也没去曾贵妃那儿。

因了头天夜里没能去了曾贵妃那儿,杨云溪第二日送了朱礼出门之后便是去见了曾贵妃。

不过刚到了门口就被拦住了:皇帝在曾贵妃那儿呢。

既然是皇帝在,杨云溪便是只得打道回府。不过走之前,曾贵妃的贴身宫女却是低声言道:”皇上昨儿过来脾气便是不好,一直咒骂太子殿下,贵妃娘娘不过是替殿下说了一句话,就挨了一巴掌。如今贵妃娘娘却是不敢见您的,不过贵妃娘娘托我给您带一句话,就说不管是怎么着,娘娘她都是相信侧妃您的。“

杨云溪听这话,便是叹了一口气。曾贵妃其实说这话,倒是有点儿全权将自身命运都托付出来的意思——其实曾贵妃这个身份也是尴尬。上头有李皇后压着,朱礼名义上又是李皇后的儿子,而且朱礼也不知情,所以朱礼必然是会偏向李皇后绝不会委屈了李皇后的。

所以曾贵妃或多或少总会有些委屈。

曾贵妃这般信任她,她自然也是觉得有些压力:怎么做才能让朱礼不那么去委屈曾贵妃呢?

杨云溪看着曾贵妃贴身宫女一直不肯走的样子,便是知道对方这是等着自己的回答呢,当即便是笑了一笑:“贵妃信任我,我自当努力。尽力不辜负了贵妃的嘱托。”

这句话听着好听,不过实际上倒是也没有任何的保证意思。

从曾贵妃那儿出来,杨云溪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来:皇帝既然是做太上皇了,那么皇帝这些尚且没成年的儿子……又该怎么安置?那肯定也是不可能就这般送出宫去封王建府的。

所以光是想想,杨云溪便是觉得头大了几分:这些可都是小祖宗,不能亏待了,更不能马虎了。

杨云溪这头回了蔷薇院,刚坐下岁梅就皱眉进来匆匆道:”不好了,胡贵人人没了。“

杨云溪一怔,下意识的便是道:”胡萼?“

696.第696章 晦气

杨云溪下意识的便是问道:”胡萼?“

岁梅应了一声:”正是胡贵人。“

”胡萼怎么会没了——“杨云溪怔了一下子,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胡萼怎么就会在这个时候没了呢?

想了许久,杨云溪才算是想起来很早之前胡蔓之所以被送去胡萼身边,理由还是因为胡萼身子不好。至于胡萼身子不好——她记得胡蔓说是熙和的手段。

杨云溪垂眸,”我去瞧瞧。“

这个时候胡萼没了,后事自然是她负责筹备的。所以于情于理,她都得去瞧一瞧才可。

胡萼住的那个地方却是离太子宫颇远。即便是坐轿子,也是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杨云溪一路都忍不住琢磨着该如何处置这件事请:胡萼被朱礼不喜,自然也不可能将丧事办得隆重。可是胡萼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作为墩儿的生母,若是真让胡萼太寒酸了,将来墩儿知道了心头想来是十分难过的。

所以这个事情倒是有些难办了。

杨云溪这么想着,一路便是到了胡萼住的地方。一下了轿子她又是一愣。这边的皇宫建成也不过是几年的功夫罢了,按说是绝不该有如此简陋荒凉的地方的。可是这地方看着……却是着实寒酸。没什么树也就罢了,连唯一的一些花木都是看着无精打采的,像是被太阳晒得失了活力,连颜色都是颓靡起来。

花木尚且如此,屋宇便是更给人破败之感。

杨云溪登时便是皱了皱眉:”怎么的破旧成了这样?宫中不是每年都有专门拨款子修缮和翻新?“

岁梅低声回道:”纵然是修缮和翻新,也都是挑着紧要的宫殿,挑那些容易叫人看见的宫殿。哪里能轮到这种主子十年八年也不会来一回的地方?“

岁梅这话杨云溪自然也是明白,所以当下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提起裙子跨过了门槛进了屋子。

屋子里没有用熏香,闻起来便是有一股子淡淡的说不出来味道,不怎么好闻,不过也不算太厉害。

杨云溪也不是那般娇气的,自然也就没嫌弃,还是进了屋子。

胡蔓迎了出来,瞧着瘦了许多,颇有些骨瘦如柴的味道了。也不知是在这里的日子太难熬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胡蔓抬头飞快看了杨云溪一眼,随后便是恭恭敬敬的低头请安:”给侧妃请安。“

杨云溪看了一眼胡蔓,随后便是问起了胡萼来:“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没了?之前不是也让太医定期过来看了吗?”

胡蔓一直低着头,听了这话便是苦笑了一声:”之前有太医看着还好,虽说身子差可是也能勉强熬得住。不过这两个月也不知怎么了,忽然我姐姐她就恶化了起来,太医也是无能为力。“

杨云溪应了一声,也没多想便是道:“我进去看看罢。”

胡蔓一怔:”我姐姐他久病不愈,屋里怕是有些……侧妃身子贵重,哪里能……“

“不妨事儿。”杨云溪摆摆手:“进去看看罢。”

进了内室,那股子若有若无的味道便是浓厚了几分。杨云溪第一眼就往床上看去,果然就看见了胡蔓躺在上头。胡蔓应该也是收拾过了,看着穿戴也算整齐,只是……却是有点儿让人认不出来了。

原本杨云溪还犹豫着要不要让墩儿来见一件胡蔓,让墩儿好歹算是见一见胡蔓最后一面,将来也不至于有遗憾。不过看着胡蔓这般样子,最终杨云溪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胡蔓如今完全已经看不出昔日风华了,浑身浮肿发青,只看一眼倒是一下子就让人生出了一股子心惊肉跳之感来。说实话,这般看着是有些可怖的。

杨云溪也没敢多看,匆匆移开了眼睛:“已经收拾好了罢?”

胡蔓始终低垂着头:“已经是收拾妥帖了,就是停灵——”

“眼下天热,也容不得停太久。”杨云溪一声轻叹:“而且如今宫里的局势——就停三天吧。”

胡蔓应了一声:“是。”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那墩儿——”

“胡萼这般样子,墩儿若是看了只怕也是要吓到。如今墩儿身子刚好,也不适合再折腾了。到时候就让他看一眼灵柩吧。”杨云溪直接便是如此言道,断了胡蔓的心思。

胡蔓也没多说,只是点了头:“如此也好。”

杨云溪也没久留,又嘱咐了几句之后便是匆匆离开了。出了那地方后,杨云溪便是看了一眼岁梅:“找人去给殿下报信罢。看看殿下是个什么意思,到底……”

到底一夜夫妻百日恩,而且那是墩儿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