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自己的思量便是好。这事儿我却是不多插嘴,只是阿石马上三岁了,却是也该好好的与他庆贺一番才是。”杨云溪想着阿石身子如今也算是康健了许多,倒是笑容增加几分:“阿石身子越发好了,到底是安经有本事。”

“阿石的生日……”朱礼沉吟思忖之后,却是摇头:“也不好太过大操大办了。毕竟也要顾虑墩儿——”

杨云溪有些不忍心,却也不好过分要求。心头又有几分替墩儿高兴,只是口里却是忍不住道:“皇上如今满心满眼只有太子了,可也别忽略了阿石才是。”

986.第986章 魔怔

阿石生辰的事儿到底还早,眼下最叫人关注的还是安王的事儿。

安王这般一败落,连带着遭殃的世家几乎大小有三四家,更别说一些大小官员。朱礼这一次是打定主意要肃清朝野,所以手上并不曾有半点的绵软。

凡是与安王有旧的,都是一律问斩,子女家眷也充作官奴发卖。要知道,官奴虽通买卖,却是不可赎身的。若非朝廷赦免,别说自身,就是子孙后代也只能是官奴。昔日王侯世家门,锦衣绣户尊荣无限,而如今却是要行那侍奉下贱的事儿,比杀了他们却是更叫他们煎熬。

一时之间朝中哀鸿遍野,人人自危。

自然也有那坚定拥护朱礼的,这一次却是得了天大的好处。

陈归尘得了节度使的官职。这算是武官里官职最高的了。

而薛家,则是得了正儿八经的爵位。虽说只是一个伯爵,可是到底是整儿八经的爵位。比起以前有钱有势,则又不同了。

而朝中最大争议的,则是安王的后事如何处置。

陈归尘人虽离京了,却是上了折子,只替那些死去的僵尸请命,要求将安王鞭尸于烈士墓前,继而挫骨扬灰,后让那些死在这次叛乱之中无辜将士们能够瞑目。

朱礼在朝堂上略略露出了犹豫之色,不过却是没有立刻回绝。

闻弦歌而知雅意,能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又经历三朝动荡的,自然也都不是傻子。见朱礼这般,哪里还有不明白朱礼心思的?

当下附和者不计其数,来回只一个理由:不能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虽说只这么一个理由,可是实际上只这么一个理由,却是胜过万千理由。谁不明白,国之根本都说是民,可是实际上若无雄壮兵力,若无忠心护国的将士们,什么过富力强都不过是笑话罢了。

你纵再富饶,守不了护不住,那又能如何?

朱礼拒绝了两次,第三次到底是默然不语批了个准字。

这个决断下来的时候,杨云溪自然是不意外。昭平公主也不意外,最意外的是李太后和陈氏。

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昭平公主正在侍奉李太后喝汤药,陈氏也在一旁低眉顺目的服侍。

来报信的是李太后的心腹之人,所以昭平公主事先并不知情。待到看到来人面色不好看,心里刚觉得不对,李太后却是已经劈头问出声来:“怎么这般慌张?”

那人飞快将朱礼的意思说了。

李太后登时就变了面色,身上一动竟然是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连撞翻了昭平公主手里的药碗却是都不自知。那滚烫的药汁子洒了她一身也是浑然不觉。

雪白的单衣被褐色的药汁浸染,便是迅速的蔓延开去,成了一种触目惊心的情形。

李太后蓦然抓住昭平公主的手腕,声音又尖锐又凄厉:“昭平,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昭平公主被李太后抓得手腕都是微微疼起来,只是她却也是顾不上。只和李太后对视了一眼,便是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

昭平公主素来不擅撒谎,而且这个事情,撒谎也是无用……

只是她仍是做不到那般无情直接将此事儿说出来,所以到底也只能是沉默罢了。她的沉默,便算是回答。

李太后面色惨白如纸,忽然颤抖起来,仿佛连力气都是被抽空了。只饶是如此,她也仍是颤抖着要下床,口中更是道:“快,扶我去见皇上——”

李太后的面上难掩惊慌和急切。

谁都知道李太后这个时候要去见朱礼是个什么心思。

昭平公主纹丝不动,再也不好沉默下去,当即怅然的叹了一口气:“母后这又是何必?人死如灯灭,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

朱启人都死了,再计较这些却也是怪没意思的。

“你懂什么?!”谁知李太后却是如此的猛然呵斥了一句,眼睛都几是赤红,刹那之间看昭平公主的眸光倒不似看亲生女儿,仿佛是看仇人一般。

昭平公主被李太后这般的态度吓了一跳,更是整个人都是怔住了。她还从来没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待过,却不曾想第一次遇到,对方竟然是她的母后。

一时之间,昭平公主心头复杂非凡。

李太后却是没有那个心思去再多看昭平公主,她只是挣扎着下了床,连衣裳也没想起来换,只是一叠声的要宫人扶着她去见朱礼。

李太后整个人仿佛魔障了一般,整个儿就完全是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这会子,仿佛其他的事儿全然都入不得她的心她的眼,只剩下了去见朱礼这么一件事情。

屋子里闹哄哄的乱成了一片。李太后态度如此坚决,语气也是如此凄厉,宫人饶是拿不定主意不知到底听话好还是不听话好,最后也是只能唯唯诺诺的依着李太后——

昭平公主冷眼看了一阵子,到底是看不下去了,断然开口冷声道:“母后又何必如此?既是给了他毒药让他去了,这会子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李太后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都是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是又厉声的道:“你懂什么?!你纵是帮不上忙,便是趁早离我跟前得好!”

李太后这番话,简直又冷有厉。比那冻刀子更加的伤人,戳得人心窝子又冷又疼。

昭平公主疼得几乎连脸色都是彻底的白了。好半晌,她才缓过劲儿来,压下心头情绪,捂着几乎是冷得都要冻住的心窝子冷冷道:“好。既母后如此厌我,那我便是这就离了母后眼前得好。”

说完这话,昭平公主也真的是半点不迟疑的猛然转身冲出了屋子。只有寥寥几人一晃而过,仿佛看见昭平公主眼眶都是红了。

李太后却似是置若罔闻,也更没看见,更是丝毫不觉得自己伤了昭平公主,只是一味的厉声吩咐:“快,扶我去见皇上。”

陈氏看着李太后这般形状,讥诮的隐蔽一挑唇角,而后却又是温声提醒:“太后娘娘纵是要见皇上,也该先换身衣裳,不然这般恐怕是有些不妥。”

987.第987章 避祸

陈氏的话一出口,倒是宫人也是跟着迟疑提醒了。

李太后纵然心急如焚,却也是只能命人赶快给自己换衣裳。

待到李太后心急如焚的换过了衣裳,却是也过去了一刻钟了。李太后面上的焦急之色,却是几乎已经是要化作实质一般。

陈氏冷眼看着李太后这般,倒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起来——就像是昭平公主说的那话一样,人都死了,还在意这个做什么?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

而这头李太后急匆匆叫人抬着自己去见朱礼。那头,昭平公主却是委屈难以自制,一路冲进了马厩,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随意挑了一匹马翻身骑上便是一甩鞭子。

马儿吃疼,登时不管不顾的冲将出去。

昭平公主就这么一路在宫人的惊呼声中,直接冲出了宫门。倒是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昭平公主却是不在意,她只是咬牙抓着缰绳,感觉马儿慢下来便是狠狠的又是一鞭子。感受着风从耳畔呼啸而去,她这才觉得自己翻滚的情绪都似乎是平复了许多。

昭平公主引起这般大的骚动,朱礼自然不可能不知。这头昭平公主刚闹腾起来,便是立刻有人去禀告他了。

得了消息之后,朱礼有些吃惊:“阿姐这是怎么了?竟是这般不管不顾起来。”随后略一思量,却又是猜到了几分,遂问:“阿姐在母后那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以至于她心情竟是这般差?”

宫人也不知情,只说立刻去打探。又问朱礼该如何处置骚动——

“叫人追上去,小心护着长公主。另外,也叫人将消息压下去,不许传出去了。”这件事情纵是事出有因,可是传出去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能瞒着,自然还是得瞒着。

于此同时,朱礼更是在心头苦笑,更是祈祷只盼着昭平公主别再闹出更大的事端来才好。不然的话,他就是有心想瞒着,也是没有那样遮天的本事。

这头朱礼还尚为昭平公主担心呢,那头李太后却是已经杀到了。

听见刘恩说李太后到了门外,朱礼心头便是一凛。他不用多想,便是能猜到李太后的心思。在他看来,能叫李太后如此激动的,自然是只有朱启的事儿。

当下朱礼略一沉吟,便是决心还是避开得好,于是只道:“朕却是不在。”

刘恩诧异看了朱礼一眼,随后便是苦笑提醒:“皇上,太后若是强闯,臣等只怕是拦不住。到时候……真要躲,不如悄悄的避开?”

朱礼听了觉得十分在理,便是略一颔首:“既是如此,那就避一避。”末了自己倒是也觉得有些尴尬,咳嗽一声不甚自然的辩解:“朕只是不想多生事端。待到事情成了定局,朕再亲自过去请罪。”

刘恩心头暗笑,又觉得朱礼这个皇帝做得真真是为难。当下却是正色道:“皇上心中烦闷,去东苑看风景舒心去了。所以不在。”

朱礼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刘恩便是赶忙出去拦着李太后,而朱礼则是悄悄的从暗门出去了。

李太后的确是一路强闯过来的,刘恩先得了动静,这才能提前通知朱礼避开。

因朱礼也并不在屋中,所以刘恩假意拦了一次,倒是也没太狠拦着。只说朱礼的确不在,而后便任由李太后闯了进去。

屋子里自然是空无一人。

李太后扫了一眼,当下眼前一黑,几乎是腿软站不住。好不容易靠在了宫人身上站住了,只一味颤声问:“皇上呢?皇上到底在哪儿?”

李太后眼底又是绝望又是愤怒,交织在一处简直是神色狰狞,倒是颇有些吓人。

几个年纪小的刚提上来的宫人被李太后吓得倒是有些发颤。不过刘恩哪里又会怕?当下只是赔笑:“皇上去了东苑散心,因心情烦闷,却是没让任何人跟着。”

李太后初时还信了,正要嘱咐人抬着自己去找,只是随后却是目光落在了岸上砚台中还新鲜的墨汁,当下便是勃然大怒,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是伸手将案上的物件悉数扫落,几是厉声嘶吼:“他若是不肯出来见我,我便是一头碰死在这里,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要避而不见!”

砚台跌落,连同那些批阅了和没批阅的奏折一并摔成了一团。墨汁四溅,污了奏折不说,更是在地毯上晕出了一大团污渍。

刘恩当时也是着实离得远,所以不曾来得及阻拦,此时见了这般狼藉之情,登时面上的神色也不大好看了。

只是他到底不过是宦官,纵然朱礼给他体面,他还是不可能直接的去指责刘恩。所以当下便是只竭力忍耐了,仍是轻言细语的劝解:“太后又何必如此?皇上也的确是刚走不久,不过并不是故意避开太后。太后纵然要发脾气,也该让臣等先去将皇上找回来才是。”

“打量我真是老糊涂了不成?”李太后只是一声冷笑。冷冷的看着刘恩:“很好,很好。那我与你一刻钟,若是皇上不来,到时候——我自然有好事儿。”

刘恩无奈,也着实不想看见撒泼的李太后。当下只得应承下来,却也不敢说死了:“微臣必是尽全力,只是具体找得到找不到却是着实不敢保证。”

顿了顿,他又道:“此处乃是皇上批阅奏折的地方,太后却是不好久留,不知太后能否挪动尊驾?”

李太后气怒非凡。却也是无可奈何。

刘恩命人好好守着李太后,眼底也是闪过一丝狠戾来:“若是太后真有什么过激举动,便是直接将人弄昏过去再说。”

这话是吩咐御前侍卫的,这些人手底下功夫了得,做这点事情自然是不在话下。

刘恩也是被逼急了——朱礼既是避开了,就没有找回来的道理,而且一看就知道没有好事儿。所以何必呢?李太后既是不讲理,那也无需和她讲理不是?

刘恩吩咐完了,也不管底下人如何为难,自己倒是自顾自去躲清静去了——惹不起,只能躲不是?李太后纵然恼怒起来拿小太监们撒火,也不过是打一顿,事后好好奖赏就是了。

988.第988章 绝情

朱礼自然也是没走多远的,刘恩没费什么事儿便是找到了朱礼。

朱礼也没开口问,正是挑眉露出一个询问的神情来。

刘恩便是将情况说了。

朱礼思忖片刻,忽然皱眉如此问了一句:“安王的尸身呢?可送出宫去了不曾?”

眼下天还热着,再放下去只怕是要有味儿了,所以既是决定要那般处置,这事儿他便是让刘恩早些办了。虽说他深恨朱启,可总也不愿意真就让朱启这般烂了臭了不是?

刘恩也是明白朱礼顾虑的,当下便是点头:“这会子想来已是差不多点上火了。”挫骨扬灰也就是这般一说,总不可能真将骨头剔出。所以便是直接用火烧成灰也就罢了。

既是处理尸身,所以少不得还是叫钦天监算过吉时的。

“嗯,那咱们便是去见太后罢。”朱礼说这话的时候,眉头一直皱着,却是始终未曾松开过。

刘恩看得纳闷,却也没多想,只当是朱礼觉得心头不痛快——李太后那样的做派,只怕也是没人能觉得痛快。

而且,以他对李太后的了解,只怕这一次李太后却也是不会轻易的就将事情过去了,恐是要大闹一场。

“皇上要不再等等?”刘恩到底觉得还是头疼,便是又这般劝了一句。“回头等事情尘埃落定了,皇上再见太后也不算什么,这头只说没找着您。”

“迟早都是要闹,既是如此,早些闹完了也就罢了。”朱礼的语气平静又淡然。而后又是一笑:“再则,晚膳要陪贵妃,朕可舍不得耽误了。”

杨云溪如今肚子大得很,行动都不方便,他看着心忧,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放在眼前才好。而且他昏睡这么久,还没来得及好好跟杨云溪肚子里那一对孩子好好相处呢,自是要抓紧时间才是。毕竟总不能被小虫儿比下去不是?

而且朱礼清楚,若是真按照刘恩说的那样去办,只怕事后闹得更加厉害,他也再多几桩不是。所以何必来?倒不如早早面对了。

朱礼心底却也是算着时辰赶回去的。

见了李太后,他尚来不及问安,便是听见李太后劈头如此吩咐一句:“皇上立刻下旨将之前的旨意撤销!而后再将四郎好好安葬!”

朱礼几乎是被气笑了。且不说他是君王,朝令夕改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只说这件事情到了如今,也不过是朱启咎由自取,他又凭什么要宽容?

李太后不必面对天下将士,可是他朱礼却是看重!他只盼着天下安平,好让百姓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朱礼垂眸不言。

李太后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朱礼的意思。

朱礼这是不愿意。

李太后便是登时如同之前对昭平公主一般:“你竟是如此无情?纵我不是你亲生母亲,可是我也养育你这么多年,我也不求你别的,只这一件事情,你却是不肯答应。”

朱礼叹了一口气,“母后何必说这些。只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如何再更改?不瞒母后说,尸身已是送出宫去了。就是朕反悔,也未必赶得上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李太后几乎立刻便是一声尖叫。

朱礼被李太后那副惊恐的样子弄得微微一怔。随后一蹙眉,垂眸道:“已是有些时候了。”

“四郎……”李太后目疵欲裂,而后便是脚下一软,整个人都是仆了下去。不是惊怒,而是恐惧。

朱礼被李太后这般的态度弄得微微一怔。而后心里闪过了一丝疑惑来——不过是一具臭皮囊罢了。为何如此在意?

“朕却是不明白为何母后如此在意。”朱礼蹙眉看着李太后,坦言将心底疑惑问出口。而且还顺带逼了一逼李太后:“这件事情母后若是不能够给朕一个合适的理由。朕自是不可能改变主意。”

言下之意,便是若有合适的理由,那自是不同了。

李太后只定定看住朱礼:“难道我万般恳求,都还不够?”

“朕不只是母后的儿子,更是这天下的君主。难道那些无辜将士的性命,就不是命了?在母后眼里,就是草芥木偶不成?”朱礼的声音也不再一味的平淡,反而是拔高了些许。气势十足,倒是让李太后忽然就心虚一怔。

但是就这么放弃显然却也是不可能。

李太后抿紧了唇,倏地却是调整了姿势,给朱礼跪下了:“他毕竟是你弟弟。你就饶了他这一命罢!”

朱礼猛然看住了李太后,面上神色渐渐变了。

李太后这话初时一听倒是没什么,如今再听,却是有些不对劲儿。初时只有朱礼听出来,而后刘恩等人也都是听出了其中的玄奥之处,最终都是惊异非常的看着李太后。

李太后却是仿若不曾看见的样子。只是对着朱礼重重叩首,满目哀求。

朱礼狠狠的避了一避眼睛,而后便是避开了李太后的磕头,也不多说什么,只道:“人既是死了,自是不可能再死而复生。此事儿,母后不必再多说。”

说完这话,朱礼甚至笑了笑:“母后若是想随四弟去,朕也不是不能成全。”

朱礼说出这般狠绝的话,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是刘恩也是诧异的看了朱礼一眼,不过心头倒是反而有些快意:皇上就是该拿出这样的态度来才好,不然的话,总叫太后这般掣肘,真真儿是叫人满心的不痛快。

最为诧异的还是李太后。

这几年她处处以孝道压制朱礼,无非也是知道朱礼的脾性,所以肆无忌惮罢了。她知道朱礼素来看重孝道,也是始终将她当成母后的,所以她倒是不曾担心过朱礼有朝一日真的是绝情决意。

可今日朱礼却是说得如此狠绝,语气冰冷如同冬日里凛冽之风,呼啸着吹过来,直吹得人都是心底冰凉。

李太后怔怔的看着朱礼的身影,面上的错愕诧异之色好半晌也是没退去。直到朱礼的脚即将跨出屋子,她这才反应过来,登时又悲又怒的凄厉出声:“皇上果真如此绝情?!”

989.第989章 逝去

朱礼闻声,脚下微微一顿,却也并不曾回头,只是那么背对着李太后叹息了一声,声音亦是不如往日平和温柔,反而透着一股子失望:“不是朕绝情,而是母后和四郎逼人太甚罢了。”

说完这话,朱礼果真是无半点留恋的踏出了屋子。

李太后失去最后一点支撑,整个人都是软倒了下去。

朱礼这头刚出屋子,那头便是看见一个小宦官急匆匆的奔了过来。他心情不好,语气难免也就更冷淡和威严些:“发生什么事儿了?这般慌慌张张的作甚?”

小宦官跪在地上,声音都是吓得有些发颤,好在口齿还算清晰:“回禀皇上的话,宫外出了点事儿。安王活过来了!”

朱礼霎时便是抿紧了唇,脸色亦是十分难看。

小宦官越发吓得不轻,频频看刘恩。只盼着刘恩替他解围求情才好。

刘恩微微摇头,示意小宦官别怕,好歹冷静些——朱礼一向是厚道温和,从不会无缘无故打杀宫人,纵然迁怒之下斥责几句,也到底无关紧要。

朱礼好半晌才将自己的情绪压下,而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宦官出声吩咐道:“你将详细的情况说一说。”

小宦官纵然心头害怕,却也还是强撑着将是事情详细的描述了一遍。

却原来事情是如此:这头朱启的尸身送出宫去,那头负责办这个差事的官员却也是怕夜长梦多,所以当即便是找来柴火,直接寻了一处宽敞的院子,便是搭了一个焚烧尸体的柴堆。而后将那些柴上泼了桐油便是直接将朱启的尸身放了上去,一把火将柴堆点燃了。

那柴堆自然也就是猛然烧了起来。

正所谓干柴烈火,一时之间火势几乎无法形容,直烧得火舌熊熊,摇曳不止。朱礼尸身在其中,自然也是很快就烧着了。

而就在此时,便是听见蓦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众目睽睽之下,朱启猛然便是挣扎起来,更甚至是直接蹦了起来!

这样的情形自然是吓得众人俱是心头狂跳不止。许多胆子小的,也是跟着尖叫了一声,更是蹬蹬蹬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朱启一直都在惨叫,不住的蹦跳挣扎。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莫不是安王还阳了?”

自然也有喊是尸变的。不过还阳一说,却似乎是更容易叫人接受一些。所以便是有人看向那负责此事儿的官员,战战兢兢的问:“兴许说不定是真的还阳了,大人,咱们是救还是不救?”

当时那官员愣了一下,面上也有犹豫之色,好半晌才道:“你等去隔壁院子打水来!”

其实院子里是有水缸的,可是那官员却也不知是没想起,还是故意如此,竟是吩咐人去隔壁院子找井打水。

不过隔壁院子离得也不远,很快便是打了水过来,然后便是劈头盖脸的往朱启身上泼。

火倒是也很快灭了,可是却是完全也看不出朱启的摸样了——饶是在场的都是男子,而且也都不是什么无知的平民,可是还是一个个被吓得不住后退。

朱启倒是也没死,尚有一口气在。不过仅仅也只是有一口气在罢了。

负责此事儿的官员也是一面命人去请太医,一面是忙让人进宫来禀告朱礼,顺带请示朱礼到底这件事情该如何做。

小宦官说得战战兢兢,一眼也不敢多看。

朱礼面色沉沉,神色亦是难看。

一时之间除了风声,却是再安静不过了。

好半晌,朱礼听见背后一声哭声。

朱礼盯着地上一片青石砖:“母后和四郎,倒是演了一出好戏。好一出还阳计。”顿了顿,他仿若没听见李太后的哭声,只淡淡继续说下去:“怪道母后让阿姐尽快将四郎下葬,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不知母后是否想着,这头下葬了,夜里便是直接去将坟掏了,从此之后,四郎虽然没了安王这个身份,可好歹还活着,还可继续他的大业和雄心?”

“那药,只怕也不是毒药,而是让人假死的药罢?”朱礼讥诮一笑,怎么也是遮掩不住那情绪:“却是不知那药效果有几日?三日?五日?”

李太后除了哭之外,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朱礼也是一直不曾转身。

好半晌,众人便是听见朱礼平静冷淡的言道:“朕之四弟,早就服毒自尽了。朕虽然深恨他的谋逆,可是也是佩服他的果断和勇气,也念在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上,只惩处他自身,并不祸及他妻儿血脉。陈氏为他所喜,便是领安王妃之衔。遗腹子若为男胎,便是册封世子,若为女胎,便是封郡主。”

朱礼说完这话,便是摆摆手:“你就这般去回话罢。”

小宦官哪里有不明白朱礼意思的?当下心头颤了一颤,而后便是飞快的去报信了。

李太后早在朱礼说出“朕之四弟早就服毒自尽了”这句话的时候猛然眼睛一翻,便是昏死了过去。一时之间看着倒是进气少出气多了的样子。

朱礼犹豫片刻,却是到底不曾回头,只嘱咐刘恩:“命太医好好医治。”他是真心灰意冷了。

事到如今,他竟是生出了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信什么时候不该信之感来。他觉得,大约他心里敬重的那个母妃,果真很久之前便是已经死了。

朱礼走时,抬脚只觉得重逾千金。几乎是有些挪不动。

杨云溪这头也是知道了这个事儿——刚得了消息,便是看见朱礼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杨云溪吓了一跳,却也是知道其中缘故,自也是理解朱礼这种心情。当下便是忍不住苦笑了:李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

昭平公主之前策马出宫闹得已是十分厉害,如今又闹了这么一出……这宫里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安宁下来?

朱礼看着杨云溪,忽的黑得如同幽潭的眸子里便是有了清冽的水光,他几乎是有些哽咽:“阿梓,我竟然是后悔了。”

杨云溪却是猜不到朱礼后悔什么,微微一怔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道:“大郎别怕,还有我们呢。”

(老规矩哦~明日四更~)

990.第990章 怪谁

朱礼到底在后悔什么,他没再提起,杨云溪也就始终不知。不过她猜想,无非要么就是对李太后的一再纵容忍让,或者是此番对朱启如此无情罢了。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也好,此时再提起这个也是没有任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