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沁如今倒是有些没规矩了。”朱礼这般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杨云溪点了点头:“的确是如此。我寻思着,倒是该叫这些妃嫔们都重新学学规矩,之前都过得太松散了。”

朱礼也不多说,只道:“你心里有主意便好。”

第二日杨云溪是亲自送了小虫儿去见夫子的。虽说小虫儿是公主,可是拜师的仪式却也是不能少的。尤其是莫夫子,按照她的意思,是要一直留着教导公主们的,并不只是一日两日的短工夫,所以更不能马虎了。

小虫儿一路上都兴奋异常,又强忍着动作,一举一动都是规矩严谨,倒是看得人发笑。

待到到了学堂,杨云溪发现阿媛还没来,便是随口问道:“怎么还不来?时辰可是要耽误了。”

1100.第1100章 心硬

杨云溪不过是随口一问,却也没想要让人回答的。

谁知守在那儿的女官倒是面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犹豫了一下竟是跪下了,头也不敢抬的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今日德妃娘娘派人来说,静佩公主病了,所以……所以今日便是不来了。”

说完这话,那女官便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了。一时之间,这周遭的气氛都是有些冷凝起来,几乎是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杨云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众人都是低下头去,不约而同的屏气凝神。

小虫儿有些迟疑的摇了摇杨云溪的手:“先生来了吗?”

杨云溪便是又将周身的怒气瞬间都收敛了回来。而后她低下头去看了一眼小虫儿,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来:“那咱们先进去看看先生来了没。”至于秦沁和阿媛的事儿——现在她再怎么恼怒也是无用,秦沁不将阿媛送来,她现在就是将传话的人打一顿,那又如何?

不过在进屋的时候,她却是又侧头看了一眼兰笙:“兰笙,你去将阿媛带过来。若是德妃敢拦,就告诉她,让她去我翔鸾宫那儿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若是她还是要拦,那就问问她,她是不是打算让阿媛提前搬进公主所了?“

说完这话,杨云溪便是带着小虫儿进了屋子。

莫夫子已是到了,端坐在桌前,桌上放着文房四宝,戒尺镇纸,还有一只香炉。莫夫子一身素淡又庄重的墨青色衣裙,看上去整个人倒像是一支青竹,清瘦却又有风骨。

杨云溪只觉得是有些无脸见莫夫子,不过到底还是扯出了一个笑容来,而后笑道:“莫夫子。”一面笑,一面又将小虫儿往前推了推。

小虫儿一时紧张,倒是忘了之前教导的,直接就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夫子。”

这下不只是杨云溪,就是莫夫子也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不过莫夫子只笑了一下,随后眼底的喜爱倒是真诚了些,伸手将小虫儿扶起来后她便是笑道:“长公主不必多礼。”

“莫夫子叫她名字即可,不必如此多礼。也显得太过生疏。在您这里,她只是学生,并非是什么长公主。”杨云溪害怕长公主的这个身份让莫夫子对小虫儿不敢严厉,所以便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作为小虫儿的夫子,莫夫子也是应该直呼名讳的。

不大片刻吉时已经到,而阿媛还是没来。莫夫子便是看了杨云溪一眼。

杨云溪面上不动的摆摆手:“只怕一时半会的却也是过来不了,便是也不必再等了,咱们先行拜师礼罢。”

拜师礼因了小虫儿太小,所以也并不曾弄得太复杂。也不过是让小虫儿她们奉茶一杯,叩拜三次罢了。所以倒是很快就结束了。拜师礼成,莫夫子便是爱怜的拉住小虫儿,第一个教她如何使用笔墨纸砚。

看着小虫儿认真又乖巧的样子,杨云溪便是悄然的退了出来。只是又舍不得走,便是在窗边悄悄的站着,然后默默的看了一阵子。

不过她也没停留太久,很快便是又离去了。走得远了,她的脸色便是一下子的难看起来。都过去了这么久了,阿媛还没能带过来,可想而知秦沁是个什么态度了。她知道秦沁宠溺阿媛,可是却没想到秦沁在朱礼和她将态度都摆得如此分明了,可秦沁还是做了这般的事儿。

杨云溪恼了一阵,最后又松缓下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句实话,她是真真儿的对秦沁彻底没了半点耐心。以前还觉得秦沁聪明,可是这会子再看,又哪里还有什么聪明的?

秦沁在阿媛的事儿上,怕是半点理智也没有。

不过是进学,阿媛说起来也都四岁多快要五岁了。本来也是差不多该启蒙了,就算平日里自己也是乐意学写字什么的了。如今送去让先生教导,哪里不好?不过是启蒙,哪里至于就累着了?又不叫她们跟墩儿似的学什么文韬武略,也不叫她们当那惊采绝艳的,所以又何至于如此?

至今她还是想不明白,到底秦沁是为何非要如此反对此事儿。

阿媛只是娇气,身子又不差,哪里至于如此舍不得?除非里头另外有猫腻。可是……这里头又能有什么猫腻?难不成她还会害阿媛?

就算她真有这样的手笔,那也必然只会是冲着墩儿去的,哪里可能是对着阿媛?

杨云溪这头心思百转千回,却是怎么也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缘故。而略等了一等,阿媛总算是姗姗来迟了——说是姗姗来迟,那真的是半点也不为过的。而且看着阿媛哭红的眼睛,她便是再明白不过,阿媛这是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阿媛。”杨云溪揉了揉眉心,到底还是挤出了一个笑脸来,然后柔声的唤了一声。

阿媛看了杨云溪一眼,却是有些恹恹的。半晌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来,又怯怯的唤了一声:“皇后娘娘。”

杨云溪看着阿媛这样,倒是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这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就是说两句重话都得小心翼翼的,可不是得堵得慌么?若不是她是皇后,而阿媛是她的庶女,又关乎皇家的教导孩子的脸面,她又何必管阿媛到底是什么性情?更不必如此操心。

所以最后她的脸色便是淡了下来,淡淡的看了阿媛一眼,她一句话也没多说,只是语气不容反驳的道:“阿媛乖乖去跟着夫子念书,若是乖了,回头便是给你吃好吃的点心。”

阿媛拿眼睛看杨云溪,似乎在衡量到底应该不应该拒绝。

杨云溪却是不给阿媛这个机会,语气又淡了几分:“若是阿媛不乖,以后旁人都不喜欢阿媛了,也不和你玩了。”说完这话,她便是给宫人打了个眼色。

宫人也就不敢再耽误半点,忙抱着阿媛匆匆进去了。

阿媛被杨云溪冷着脸的样子吓到,瘪了嘴想哭却又不敢,倒是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不过杨云溪却已是硬着心肠转过头去,问兰笙道:“德妃呢?”

1101.第1101章 战争

杨云溪侧头问兰笙:“德妃呢?”

兰笙嘻嘻一笑:“在咱们宫门口跪着呢。”

杨云溪挑了挑眉,手指轻轻的将手腕上的镯子转了一转,而后才慢吞吞的问:“在咱们宫门口跪着?”

兰笙点点头:“可不是在咱们宫门口跪着的吗?德妃娘娘是什么意思,咱们也都明白。不过我想着,既然德妃娘娘要跪着,咱们也不必拦着。所以我便是将德妃娘娘领到了门口旁边的路上。”

杨云溪先是觉得兰笙这是话里有话,便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门口路边上到底是什么路。等到想明白了,登时便是看着兰笙又好气又好笑:“你倒是个心黑的。”

不过这心黑的法子,却是深得她的心意。

大门口路的两边,还有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别看鹅卵石一个个油光水滑的,可是实际上真跪在上头,那滋味绝对是不好受的。兰笙将秦沁放在那儿跪着,纯粹就是为了故意折磨秦沁罢了。

兰笙“嘿嘿”的笑出声来。摸了摸鼻尖儿却是不辩解。不过却也是料定了自家主子并不会责罚自己。

事实上兰笙是真了解杨云溪的脾气的,当下虽然笑骂了这么一句,但是却是半点追究的意思也没有。反倒是这般说了一句:“走,我倒是要回去看看。”

说完这话,杨云溪便是心情不错的慢慢往回溜达着走。

说是溜达,倒是半点没夸张。真是慢慢悠悠的走,偶尔瞧着什么花好看也要过去看上一眼。所以等到回去之后,倒是已经过了几乎快大半个时辰了。

秦沁的脸色很是难看。一面是恼的,一面却是难受的。

杨云溪看着秦沁那一头密密的汗,登时便是微微一笑,而后就这么居高临下的在秦沁面前站定,淡淡道:“阿媛已是读书去了,并不曾哭。德妃,你可以放心了。”

秦沁抬头看了一眼杨云溪,而后深深拜下去:“臣妾给娘娘请安。”

杨云溪任由秦沁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而后才又叹了一口气:“德妃,你故意跪在这里,又是什么心思呢?”

杨云溪的话轻飘飘的,乍然一听倒像是在闲聊一般,也没甚威力。不过秦沁听着这话,却是身子都是微微的颤了一下。随后她轻声道:“臣妾并没有什么心思,不过是遵循娘娘的吩咐罢了。臣妾心疼阿媛,所以不想勉强阿媛。娘娘觉得臣妾是错了,那么臣妾便是认了。既然娘娘要罚臣妾,臣妾自是没有半句怨言,也不敢有怨言。”

杨云溪听着秦沁这话,秀眉微微一敛,而后又骤然松开。再开口,声音却是彻底的冷淡下来:“既然德妃你并无怨言,那就继续这样的跪着罢。午膳时候再起罢。”

都到了这个地步,秦沁竟还是这般的态度,那么她又何必跟秦沁客气,更不必心软什么。

说完这话,杨云溪便是直接进了大门,一眼也没看秦沁。

秦沁咬咬牙,只觉得膝盖针扎一样的难受,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眼眸微微一眯,目光竟是有些说不出的锐利。

杨云溪进了屋子,先是慢慢喝了一杯茶,又吃了一块点心,这才开了口:“一会儿德妃若是受不住了,便是送她回去。若是她受得住咬牙挺着,你们也就在旁边看着就是。”

宫人轻声应了,轻手轻脚的退出去,有些怕自己不小心触怒了杨云溪——在她看来,杨云溪此时应是不怎么高兴的。

不过众人却是都猜错了。杨云溪此时还真不恼怒,相反的,她正在想另外一件事情:秦沁这般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思?难不成还真是赌气上了?

虽然这事儿瞧着就是这样,但是她心里却是很清楚,并不可能是这样。

杨云溪想了许久,倒是也有了一点猜测。

而她的这点猜测,倒是很快就印证了。

徐熏过来了。

杨云溪在听见宫人这句禀告的时候,当时便是挑眉慢慢的拉出了了一个笑容来。而后一合手掌:“果然是来了。”说完这话,她便是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不过到底是徐熏不是真要来寻她的,所以等她出去的时候,徐熏已是将秦沁扶了起来。

秦沁却是已经完全站不稳了。整个人都是在不住颤抖,腿像是没有半点力气一般的绵软。秦沁的衣领上一圈儿的湿痕,也不知是出了多少汗。显然跪的这么一会儿,秦沁是半点也不好受的。

秦沁靠在徐熏身上,徐熏的眉头皱着,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杨云溪蓦然出声:“惠妃这是在做什么?”

比起秦沁和徐熏的狼狈,杨云溪的声音则是显得悠然很多。如同闲庭信步。

杨云溪的问题让徐熏倒是微微一个僵硬。随后徐熏到底还是开了口:“皇后娘娘又何必如此呢?德妃好歹也是四妃之一,总该给她些脸面,这般叫她没脸,总归是不妥——”

“原来惠妃竟是来说教的。”杨云溪含笑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秦沁:“惠妃觉得是本宫的不是?觉得是本宫不给德妃脸面?”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然后无声的又放大了笑容:“本宫不给德妃脸面又如何?本宫说她错了,她就是错了!她是四妃之一身份尊贵体面不假,可本宫是皇后!别说德妃,就是惠妃你,开口之前也该想想这尊卑的问题!“

徐熏还是第一次面对杨云溪这般摸样,当即便是有些怔愣。

杨云溪如此不给徐熏脸面,也是出乎了秦沁的意料。秦沁看了一眼杨云溪,又看一眼徐熏。唇角动了动,最后却是到底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秦沁以为,凭借以前的交情,杨云溪再怎么也是不会对徐熏太过冷酷的。毕竟这么久冷眼看着,杨云溪的性子……然而今日却仿佛是在打脸一般,她对杨云溪的估量却是屡屡被打破了。

徐熏好半晌才抿紧了唇,微微眯起眼睛来:“娘娘纵是皇后,却也是要服众才好。德妃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娘娘竟是这般的容不下她?”

这话一出,便是等于彻底的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1102.第1102章 惩罚

杨云溪一听这话,倒是忍不住的笑了一声:“这话倒是有意思得很。什么叫我容不下德妃?“

容不下德妃,这话可真真儿的是有些叫人忍不住想笑了。何曾是她容不下秦沁?分明是她们逼着她一步步的这般狠下心来罢了。她何尝不想大家和平共处?她何尝不愿意什么事端都不生出来?

可是她们却是不给她机会罢了。

其实面上她在笑,可是实际上她心里却是难过得有些想哭出来——这一刻她对徐熏的失望已是达到了顶点。

或许,她始终心底还是抱着一丝丝的期望,觉得徐熏到底还是只在墩儿的事上变了罢了,徐熏到底还是记着昔日的情分的。

可是实际上……

就这么扬着笑容,她眼底的温度就这么褪去,半点也不曾残留。而后她才又道:“惠妃,且不说别的,你这般的不知尊卑,却是到底凭借了什么?是太子吗?”

杨云溪这话敲在徐熏耳朵里,倒是让徐熏微微的顿了一顿。不过很快徐熏却是又从容的行礼告罪:“还请娘娘恕罪,原谅臣妾的不知尊卑。只是,皇后娘娘纵是国母,却也是要讲道理的罢?德妃到底犯了什么错?娘娘要这般罚她?“

“德妃,你自己说,本宫罚你罚得有道理没有?”杨云溪却是不理会徐熏,只是这般的看着秦沁问了一句。既然徐熏要打这个抱不平,她就好好让徐熏明白,这到底是不是不公平。

秦沁被这么一问,眼底的光都是微微的闪了一闪。而后她犹豫了一番,最后只虚弱道:“娘娘要罚臣妾,自然是不需要道理。臣妾并没有任何怨言。”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长幼尊卑,这个哪里需要什么道理?本宫要罚你,还真不需要找什么借口。只是,本宫到底不是那等蛮不讲理的人罢了。罚你,是因你虽担负着教养阿媛的责任,可却是根本担当起这个责任来!”杨云溪也不看徐熏一眼,只厉声的训斥了秦沁这么一番。

秦沁却是有些不服——或许说别的她倒是也就忍了,可是偏偏说起这个,她如何能服气?旁人不知她如何对阿媛的,可是她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当即秦沁便是沉声道:“娘娘说臣妾别的也就罢了,可是娘娘说臣妾这个,臣妾却是不敢承认。”一面说着,一面却是挣开了徐熏的搀扶,就这么又硬生生的跪了下去。

秦沁这般不承认,杨云溪倒是也半点都不意外。

徐熏张了张口,倒是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杨云溪扫了一眼徐熏,而后看住了秦沁:“看来跪了这么半天,到底还是没想明白。既是你不明白,那本宫今日便是问你,读书明理,到底有什么不好?你就这般的不肯叫她去?若是阿媛真病了也就罢了,可是这般你却是又想搪塞谁?你纵是再舍不得,也不该拿着这个事儿儿戏。“

杨云溪斜睨一眼徐熏,“惠妃对此事儿怎么看?”

徐熏叹了一口气,而后才道:“德妃虽是做得不好,可是毕竟却也是心疼阿媛罢了。阿媛到底还小,她自己又不愿意——”

“不管是为何,这件事情上,都不该如此儿戏。”杨云溪冷淡的看着徐熏:“惠妃又何必找借口?若是换成是墩儿,你怕就不是这么说了。阿媛是还小些,可是也是该启蒙的年纪了,并不算太早。而且阿媛是什么模样,你难道不清楚?就是因为阿媛太过娇气,所以才会让阿媛如此早的进学罢了。”

杨云溪揉了揉眉心,又看秦沁:“你疼阿媛是不假。可是养孩子不是一味的宠溺就是可以的。越是宠溺,越是容易养歪了。你们也都是大家族出来的,难道不知慈母多败儿的道理?难道不知孟母如何非要三迁的缘故?你们也都是千金小姐过来的,可纵是身份尊贵,你们家中又是如何教养的?”

“还是说,德妃你就想将阿媛养歪了不成?!”杨云溪叹了一口气,近乎是讥诮的看住秦沁:“还是德妃你为了置一口气,便是故意不在意这些,只为了和本宫作对?”

秦沁被说得脸色发白,却偏偏又连一个字的反驳之言也是说不出口。

徐熏同样也是一个字也是说不出口。

“惠妃可还觉得本宫是不公平,是故意针对德妃?”杨云溪还记着之前徐熏问的话,此时便是淡淡的问了徐熏这么一句。

徐熏沉默片刻,却还是开了口:“这件事情,的确是臣妾想差了。只是,纵是要惩罚德妃,又何必用这样的方式?却是真真有些过了。德妃如今这般摸样,难道就是皇后娘娘您想要的么?”

杨云溪挑眉:“跪一跪,就算是过了?再说了,若不是德妃为让人看看本宫是多狠心,她有怎么会跪在这里?哪怕跪在平地上,也不可能如此。”

徐熏被噎了一噎,不过仍是道:“可是若皇后娘娘没有想要责难的意思,也大可让德妃换个地方不是?”

杨云溪平静和徐熏对视,直到将徐熏看得别开头去,她这才叹道:“看来今日惠妃不让本宫承认,本宫就是存心刁难德妃,便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其实徐熏也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不过却是没这么直白罢了。此时杨云溪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倒是一下子仿佛扯掉了徐熏最后的一层遮羞布一般,登时让徐熏就脸上有些热辣辣的。

杨云溪却是不肯就这么算了,一直盯着徐熏,等着徐熏的回答。

徐熏却是如何能开口?半晌才讪讪道:“臣妾不敢。”

杨云溪听到了这话,便是微微一笑,只是眼底却是冰冷一片:“既然是不敢,那么惠妃回去之后,便是抄个五十篇的宫规给我罢。”

顿了顿,又看向秦沁:“德妃也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若是觉得本宫错了,你也大可让其他人来评理。若是你觉得自己错了,便是好好反省反省,时间就以一个月为准。”

这样的惩罚,其实说来有些不疼不痒。不过却并不是要真罚,不过是让宫中众人明白,到底是谁才是这做主之人罢了。

1103.第1103章 深沉

杨云溪这么一手,倒是顿时就让宫里多了不少的话题。一时之间,宫里茶余饭后说的都是这个事儿。

有站在徐熏他们那边的,但也有站在杨云溪这边的。不过都是私底下议论议论,倒是也没闹出什么花样来。

真正的再起事端,是在墩儿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

墩儿毕竟是徐熏养大的,所以倒是半点不意外就在杨云溪跟前提前了这个事情。

这日请了安之后,墩儿便是问起了这个事情:“听宫人说,皇后娘娘惩罚了母妃?”

杨云溪闻言便是一挑眉,而后将点心盘子放在了墩儿跟前,招手让墩儿坐在旁边了之后,才微微一笑:“原来墩儿知道了这事儿。怎么,墩儿觉得我做得不妥?”

墩儿垂着脑袋,手端端正正的放在腿上,看着却是再正经不过的。好半晌,墩儿便是开了口:“母妃这几日抄书抄得手腕都肿了。”

杨云溪被墩儿这模棱两可却又充满了试探的话给逗笑了。笑了许久,她才又问墩儿:“墩儿你说这话,到底是想如何呢?是替你母妃求情,还是在说我太过狠辣?”

墩儿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儿臣不敢。”

“口里说着不敢,可是却偏偏又这样做了。”杨云溪看住墩儿,神色一点点肃穆起来。想了一想,她到底没再将墩儿当成是小孩子对待,而是如同对着大人一般:“我知道墩儿你如今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你若是有什么话,也大可将这些话都说出来。毕竟,我也不是你的生母,作为嫡母也不曾养育过你,你护着你的母妃,也是情理之中,并无什么不该的。”

墩儿如今的确是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而且行事也着实不像是个小孩子了,早熟得有些过分。

杨云溪看着墩儿稚嫩的脸,可是却丝毫生不出怜惜的感觉来了。如今墩儿的行事……让她再无法觉得墩儿是个孩子,所以自然也是不能再像是对待孩子那样心生爱怜。

墩儿却是到底露出一丝别样的情绪来——一丝丝的慌乱出现在他的面上,而后才低声道:“皇后娘娘若是不痛快,就惩罚我罢,我愿意替母妃受过。”

杨云溪静静得看着墩儿,心头却是有些复杂。墩儿这般,真真的叫她却是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了——之前因为了一个小事儿,他便是对徐熏那般。而如今,他却又如此的护着徐熏。

“墩儿你如今是不是觉得我就是那心狠毒辣诡计多端的人?”轻笑一声,杨云溪如此问了一句。或许有些突兀,不过她态度倒是平和。

墩儿却是彻底慌了神,无措的看着杨云溪,努力的想绷住神色,可殊不知他自己的表情却已是早已经回答了墩儿的话。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墩儿的头,而后才道:“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相信你也是知道的。到底谁对谁错,或许大了你便是能明白了。只是我现在要跟你说一句,这件且不说并不是我的吩咐,就算是我的吩咐,可我作为皇后,你母后做出那般的事儿,却是让我的威严何处摆放?就好比你是太子,可是旁人却是偏要夺你的光芒,你又会如何?”

墩儿显然是明白这话的意思的。所以墩儿沉默了良久。

杨云溪看着墩儿沉默,也不出声,只是心头暗叹了一声:果真不再是个孩子了。“

“你可还想替你母后说情?”杨云溪轻叹一声,又问这么一句话。

墩儿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再开口,只绷着脸站起身来:“这件事情终归是母妃的不是,儿臣只是心疼母妃,母后不必在意当真。”

杨云溪摆摆手:“去罢。”

待到墩儿出去,她便是不由得又轻叹了一声。墩儿如今这般摸样,真真儿却也是叫人有些不寒而栗。这选择看似是被她说服才做出这般抉择,可是仔细想想呢?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墩儿现在尚且稚嫩,可是却有如此心思,又如此的选择,真真是叫人心寒。”

墩儿选择了最应该选的,可却是抛舍开了对徐熏的心疼和维护。他如此的选择,如何能不叫人心寒?

徐熏一心护着的,全心为之谋算的,竟是这么一个心思深沉的,真的值得吗?

杨云溪心中有些难过,却更多的是失望。墩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变成这样,她如何不失望?而甚至这样的变化,仔细回想却是连痕迹都找不到,如今想来,却是怅然。

兰笙瞧着杨云溪皱着眉头,到底是忍不住出声劝道:“主子这是做什么?不管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横竖和咱们没什么干系——”

“怎么就没有干系?”杨云溪摇头,揉了揉眉心,轻叹了一声:“他是太子,他成了什么摸样,对咱们的影响如何不大?他的心思深沉,只怕将来……”也同样会对他们用上这些深沉的心思。别忘了,她这里还有阿石和阿木呢。

杨云溪这么一说,兰笙倒是有点儿慌乱:“那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总不可能让朱礼废除了墩儿不是?所以并不能怎么办,只能先这般的什么也不做。所以她摇摇头:“就这么先看着吧。第一个吃亏的,总归也不是咱们。”

兰笙只能沉郁的下去了。

这件事情转头就叫朱礼知道了。却是杨云溪亲自说的。

朱礼知道此事儿之后,倒是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叹了一声:“墩儿这是长大了,所以有了自己的心思了。”

杨云溪也是点头:“你心里有数也就罢了,而后想法子尽力让人纠正纠正才是。毕竟他还小呢。”

朱礼点头,伸手揽住了杨云溪的肩,“我若是疏忽了,你便是替我多留心着。这些事情,也不必瞒着我。毕竟是太子是国之根本,若是……”

朱礼没说出这个若是后头的话,只是轻叹了一声。可是这个意思,却是已经明白了。

杨云溪心头明白,朱礼这话的意思,就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墩儿实在不合适,他便是也不会迟疑。

1104.第1104章 深沉

杨云溪没将这件事情透露给徐熏知道,不过第二日却是叫人送了去淤消肿的药膏过去给徐熏。只说是太子心疼徐熏,特意在这里求了药。

随后,她便是又亲自在这日墩儿过来的时候,将这事儿与墩儿说了。而后道:“你母妃很是欢喜。”

墩儿显然也明白这般的作法是为了什么,当下倒是脸上有些发红。然后他起身行礼道谢,却是半点不敢看杨云溪。

杨云溪却是不看墩儿一眼,只是摆摆手让墩儿先下去了。

墩儿走后,岁梅便是看着杨云溪:“主子就是心软。何必如此呢?”

“只是不想让旁人觉得我对墩儿不好罢了。再说了,这般也显得我不心狠手辣罢了。”杨云溪笑着抿了一口茶水:“毕竟人要脸树要皮,我还是要名声的。宫里如今都在议论呢,我这般也没什么不好。倒不是心软。”

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并不心软,也只有杨云溪自己知道罢了。

只说徐熏这头得了药膏,倒是十分的欢喜。又是欣慰又是觉得有些不妥,不过到底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待到墩儿过来的时候,她便是轻叹了一声:“以后却是不必如此了。”

墩儿摇摇头,而后叹一口气:“母妃以后莫要这般了。惹怒了皇后,对咱们没好处。”

徐熏微微一愣,随后有看了墩儿一眼,却是只觉得墩儿似乎整个人都有些陌生了。不过墩儿却是一脸平静,什么异样也没有。

最后徐熏只得匆匆应了一声:“好,以后母妃不会如此了。”那日也是秦沁……

“母妃不必担心,将来有我。”墩儿又这般的说了一句,脸上却是再平淡不过的。

徐熏愕然的看着墩儿,有点儿不明白墩儿这是什么意思。

墩儿却是再平静不过的问:“母妃不是想当皇后吗?”

这话就仿佛是平地起了一声惊雷。徐熏整个人都是懵了。她或许这么想过,可是她绝对没想过要让墩儿这般直白的说出口来。而墩儿那神色……更是让人说不出来的一种违和感。

徐熏几乎是立刻就厉声道:“谁这么跟你说的?墩儿?”

墩儿仍是平静:“难道母妃不是这么想的?“

徐熏被这么一问,整个人都是呆了一呆,好半晌才是用力摇头,蹙眉厉声反驳:“胡说什么!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若是再说,便是不必再来见我了!”

墩儿垂下头去,一声不吭了。

徐熏便是没来由的心虚了一下。想了一想,她便是又放柔了声音:“墩儿,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若是让旁人听见,咱们都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