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溪知道昭平公主的意思,当下点点头:“自然是不能放任。我也打算管教起来了。就是徐家那头——”

“徐家不过是后起之秀,之前什么模样?这两年给他脸面,他倒是还敢如何了?”昭平公主冷哼一声:“你是嫡母,你管教太子理所应当,他们若敢说什么,自有我替你说话呢。再说不还有胡家——”

杨云溪微微一笑,与昭平公主对视片刻:“你我倒是想到了一块儿去了。”

送走了昭平公主,杨云溪便是又叫人去问墩儿今日过不过来用膳。

墩儿很快便是答应了。

杨云溪仍是叫人去与徐熏说了一声。

徐熏得了这个消息,沉默片刻后才道:“知道了。”神色却是陡然添上了一丝丝细微的阴郁:她本来和墩儿相处的时间就少了,如今却还这般的被人占住了时间,她自是觉得不高兴的。

不过这种事情又能如何?只能说是无可奈何。难不成说不愿意?或者说她嫉妒吃醋了。

杨云溪对于这件事情自也是心知肚明,不过却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墩儿就这么一个,也只有这么多的时间,总归是有人会失望的。

但是她并不打算让自己失望——不管如何,既然墩儿是愿意配合,那么她又何必推拒?她倒是要好好看看,墩儿到底是怎么样。而在背后教唆墩儿的人,又会如何。

至于徐熏,也趁机让徐熏好好想想,好好看看。

于是这晚,朱礼仍是没有接到杨云溪的任何服软。

朱礼次日上朝的时候,便是忍不住训斥了大臣。于是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是明白过来——皇上这是心情不好?

昭平公主就是这个时候又去见了朱礼的。

想当然的这一次,昭平公主和朱礼又吵了一次。

这次昭平公主也在气头上,对于朱礼的怎么也不同意,便是也彻底的失去了耐心,冷哼一声道:“到底皇上是在反对什么呢?是嫌这般堕了咱们朱家的脸面?还是因为觉得对我好?若是真要对我好,便是该好好想想,这件事情对我真的就是坏事么?”

“薛家做了什么事儿?你比我更清楚!”朱礼按着眉心,耐着性子和昭平公主说话:“薛家这是在得寸进尺。若是真就这般答应了,你以后如何在薛家立足?“

昭平公主登时就被气笑了:“若你与我撑腰,如何会?况且我住公主府,又何须担心这个?别忘了我是你姐姐!我做什么,难道自己竟是没想过,还要你与我分析不成?“

朱礼死死皱眉:“不行,这件事情反正是不行!不可如此。阿姐放心,等到你成亲的时候——”

“若要等上三年,那我便是退亲罢。”昭平公主神色冷淡:“若因为我耽误薛治三年,你如何面对薛家?你又如何的面对杨云溪?薛家散尽家财帮你,你真就不觉得这般作法会叫人寒心?大郎,当初皇祖父如何教导你的?莫寒忠臣心,这是最紧要的。再说了,我与薛治的事情,又如何需要外人插手?我与你说一声,不过因为你是我弟弟罢了。我决定的事儿,你以什么身份来反对?若是我弟弟,我弟弟绝不会如此。若是以皇帝的身份来——我自是不敢抗旨不尊。“

顿了顿,昭平公主微微一笑:“我会在最后一日,搬进薛家,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说完这话,昭平公主便是起身离去。

朱礼克制再三,最后还是一脚踹在了桌子上。桌子哐当倒地,上头的东西砸在了地上,然后便是摔得满地都是。听得外头的人登时就是一惊。而后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皇上这火气,似乎更大了?

也有机灵的,试探着道:“要不,咱们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皇后娘娘总归能劝一劝皇上。”

于是这件事情便是传到了杨云溪的耳里。

杨云溪听了这件事情,只不过是笑了一笑,随后就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但是也无可奈何啊……她甚至是不知朱礼这是怎么了。想到朱礼那日的话,她的神色便俱是淡了下去:“皇上不高兴,你们便都是都小心些伺候。另外,我与你们出个主意,将这个消息传给旁人,宫里这么多人,总归是有人有那个本事逗皇上高兴的。”

听了这话的人都是忍不住的面面相觑——皇后娘娘这话的意思是,竟然要将皇上往外推了不成?

杨云溪看着众人那般的神色,登时就笑了:“去吧。”

众人便是只得先散去。

不多时,众人便是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宫里的反应自然是不同的。

秦沁在禁足,想做些什么也是没法子。最后想了想,便是道:“叫胡蔓来。”

而徐熏听了之后,沉默片刻后道:“这事儿和咱们却是没什么干系。自有皇后娘娘呢。”说完这话,又道:“去问问太子,今晚过来不过来?”对于她来说,朱礼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墩儿如何。一连几日没看见墩儿,她着实是想念墩儿了。

对于宫里的各种变化,以及各人的反应,杨云溪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却并没有丝毫插手的意思。她只是打理着宫中的事物,做着自己本分的事儿。

1116.第1116章 谋策

胡蔓见了秦沁,却是不等秦沁开口,就已是笑道:“德妃娘娘叫我来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儿?一会儿妾身还得去给太子殿下送点心,却是不能够久留了。”

秦沁看着胡蔓,忽然伸出手捏住了胡蔓的下巴。春葱一样的手指,就这么捏着胡蔓的下巴。这个原本有些轻佻的动作在她做来,倒是毫无轻佻,只让人觉得有些风流。

不过胡蔓还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然后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秦沁,最后摸了摸下巴,仿佛如此的话,才能够将她的不适感抹去。

“你的容貌倒是也不算差。“秦沁如此说了一句,唇角一勾:“难道你就不想得了皇上的宠爱?仔细想想,我有阿媛,惠妃有太子,你有什么呢?你比我们可是年轻多了。”

胡蔓一怔,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多年过去,事实上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大不如从前了。年轻漂亮?或许对比秦沁来说是的,毕竟年轻好些岁。可是比起那些鲜嫩的小姑娘……

不过秦沁这样说话,她倒是也猜到了几分,很快便是笑道:“德妃娘娘的意思是——皇上一向就不待见我,只怕我就是长得再怎么花容月貌,却也是不能让德妃娘娘满意了。”

秦沁看着胡蔓,蹙了蹙眉:“你竟是不愿意?这样好的机会——”

“德妃娘娘自己也大可亲自去。”胡蔓微微一笑。

秦沁下意识的反驳:“可我正在禁足之中。”

胡蔓登时就笑得更厉害了,眼底光芒淡淡:“德妃娘娘还怕皇后娘娘?既是这般,缘何又叫我去呢?若是您觉得皇后娘娘不必再忌惮,那还请您自己去罢,我却是不去丢那个丑了。”

胡蔓顿了顿,又道:“虽我是不如娘娘地位高,也不如娘娘聪慧,可我却是知道什么叫人有自知之明的。冷宫那种地方,我却是不打算再去一次了。”

说完这话,胡蔓起身行了个礼,随后便是告辞道:“臣妾还得去送东西给太子,便是不多留了。”

秦沁看着胡蔓的背影,微微的眯了眯眼睛:“烂泥扶不上墙罢了。”

胡蔓听见,却也只当是根本就没听见,慢慢的走了。

只是在秦沁看不见的地方,她却是唇角一勾。

胡蔓没去给墩儿送东西,而是直接去给杨云溪请安了。

杨云溪想了一想,倒是也见了胡蔓。

胡蔓也不废话,直接就将这些事儿说了。

杨云溪听完后默然不语许久,看得胡蔓直有些发憷,这才笑了一笑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可是仔细想想,你这般又是图个什么呢?就算你再怎么位份高了,也一样是没有圣宠,更没有子嗣,究竟图个什么?”

这话却是将胡蔓给问住了。胡蔓愣愣的好半晌也是没说话。

杨云溪看着胡蔓愣愣的样子倒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而后一伸手指:“秦沁说的,倒是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就看你怎么选了。”

胡蔓被这么问着,倒是迷蒙了好一阵子。最后她才讷讷的道:“可是得了圣宠,不也是为了位份?我也不过是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罢了。“

”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杨云溪微微挑眉:“你做的这些事情,可不像是安稳过日子的。”

胡蔓苦笑一声:“最开始进宫的时候,我自是抱着一些期待盼望的。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哪里还会有什么幻想?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罢了。”

“你倒是比旁人更明白些。”杨云溪忍不住的笑了一笑,只是笑容却是有些怅然:“可惜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却是好些人也不明白的。”

胡蔓朝着杨云溪微微一拜:“娘娘的福气,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我有自知之明,不求别的,只求安稳度日。”

“我记着你的话了。”杨云溪微微一笑:“我也累了,你跪安罢。”

胡蔓这头离去,杨云溪那头便是揉了揉眉心,侧过头去与岁梅说话:“徐熏努力努力我倒是还能明白,可是秦沁这是为了什么呢?真真儿倒是叫人想不明白了。”

“利益罢。”岁梅想了一阵子,歪着头如此说了一句。

最后杨云溪垂眸:“没了胡蔓这个可以用的人,下一个秦沁倒是又该利用谁呢?吴晴蕊?这个倒是个不错的人选。美貌有,家中败落,若是此时秦沁伸出援手,必定是能笼络人心的。”

岁梅听着杨云溪的这个意思,她犹豫片刻后便是道:“娘娘的意思是?要不去将宁嫔叫来敲打几句——”

“罢了,我这个失宠的皇后就不跟着参与了。”杨云溪摆摆手,手指上的宝石闪出一抹猩红色的光,却是越发的衬托得她手指白皙娇嫩,如同雨后的春笋。

岁梅有些不解。

“去吧,将皇上一连着几日都是没过来的消息传播出去,叫她们都知道。我倒是要看看,宫里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动。”杨云溪低头转了一转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忽然想起这个戒指还是朱礼与她的。

去岁她生辰的时候,朱礼送她的。一块上乘的红宝石,成色极好,通透纯净,只是小了一些。所以便是做成了这枚戒指。样式倒是朱礼亲自画了个图交给工匠的。不说别的,意义却是极其大的。

杨云溪用指尖婆娑了一下,一瞬间有些恍惚:朱礼这会子在做什么呢?又是如何想的呢?对于那日吵架,他又是怎么打算的呢?这么几日也不曾做过什么,想来是还不打算与她和解吧。

这可真真儿的是……她却也是不打算先服软的。

就这么耗着罢,横竖不管是她,还是朱礼,既都不打算服软,那么便是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不是吗?这样耗着,或许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样的局面,也没什么不好的。

或许这次吵架,不仅可以让他们相互看清楚彼此,更是她的一个机会。一个彻彻底底清理后宫的机会。她是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了。彻彻底底。

1117.第1117章 骑虎难下

秦沁果然还是找到吴晴蕊。

当即二人一拍即合,吴晴蕊当日便是出现在了朱礼要回后宫时的必经之路上。

只是让吴晴蕊没想到的是,朱礼却是……并不曾出现。好像是早就知道有人在等着他似的。接下来一连着好几日,朱礼也是都没有出现。

这样的情况让吴晴蕊铩羽而归我不说,也是成了整个后宫的笑话。如今吴晴蕊走到了哪儿,总有宫人忍不住憋笑。

就是杨云溪,听了这事儿也是忍俊不禁的:“倒是难为她还能这般执着。不过,皇上到底在忙什么呢?竟是连后宫都不来了?”

她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事实上也并不曾想知道什么。不过王顺却是赶着投胎一般的迅速答道:“皇上为了大长公主的婚事头疼呢。”

“他不同意,又有什么可头疼的?”杨云溪只是笑。“不过倒也是真头疼,阿姐认真起来,他怕也是拦不住。”朱礼给薛治施压的事儿她也是知道的。

薛治没理会朱礼的施压,这件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偏偏这件事情,她也的确是不好插手——都吵成那样了,拉下脸面去劝朱礼,她不大情愿不说,她也是怕朱礼火头上,她再去帮着薛家,就好比火上浇油一般,朱礼必然是会更恼怒的。

与其这般,她倒是不如装作仍是在生气,只让朱礼自己纠结去。横竖他总是拗不过昭平公主的,毕竟这是昭平公主自己的婚事不是么?而且朱礼还是弟弟,更不可能压制得住昭平公主。

朱礼的确是烦忧此事儿——昭平公主回去之后便是开始收拾库房,一副不管举行不举行婚礼,她都要搬过去和薛治一处住的架势。这副样子,自然是让他心头烦躁不已的。

可是烦躁归烦躁,这件事情哪里又是他拦得住的?于是朱礼他现在的心情便是:一面是对昭平公主的怒其不争,一面是对薛家得寸进尺的反感恼怒,还有一面则是……被架在上头下不来了。

可不是有些骑虎难下了么?此时就算他想送一松口风,可如今昭平公主也不进宫了,杨云溪也不露出半点服软示弱的苗头,就是连群臣也没有提起这个事情的,可不是就叫他有些架在上头下不来了么?

烦闷之下,朱礼倒是也更有了火气,索性也不往后宫去了。只是私底下到底还是吩咐人准备婚礼,却也不跟薛家商量,只存心让薛家手忙脚乱,到时候他再让他的人一手安置妥帖了。如此一来,自然便是更可拿着此事儿去嘲讽薛家了。

朱礼有心出一口恶气,不过杨云溪这头却是多少猜到了朱礼的心思,所以这日便是悄悄的叫王顺送了几匹料子过去。都是大红等鲜艳的颜色。

王顺顺口问了一句:“若是舅太太问起来,却是又该怎么说呢?”

杨云溪一笑:“就说这眼看就要出了孝期,薛家也该喜庆喜庆,横竖这些料子我留着也是没用,不如就给他们能用得着的人用,倒是省得压在箱子底下发霉。”

杨云溪这般笑盈盈的说完,王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也是忍不住笑了。随后应道:“主子只管放心,这事儿奴婢一定办妥了。”

“去吧。另外,将你的驴车寄放在薛家罢。”杨云溪这话说完,自己再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王顺还有些纳闷:“驴?好好的怎的说起驴来——“

杨云溪摆摆手让王顺去办事儿:“胡家必定是有人会明白的,放心罢。”

王顺走后,杨云溪心情大好,便是侧头吩咐:“对了,今儿让厨房做个素锅子过来罢。用山珍熬上一锅鲜美的素汤,再用这时节的新鲜菜蔬来烫着吃。”

虽说守孝的时候不能吃荤腥,可是也并不妨碍她享受美食不是?

“再叫厨房做些素排骨什么的,也是极好。”杨云溪笑着嘱咐,又想了想:“还是给阿石做个狮子头。”

阿石毕竟矮了一辈,所以守孝倒也不是那么严格,再则他身子不好,长期不见荤腥,如何受得了?所以纵然守孝,阿石却也是半点没敢亏的。这也算是她做皇后的一点特权?

自然,既是为阿石破了例,那么另外几个孩子都是如此。

不过墩儿却是拒绝了——不管是真想尽孝,还是如何,反正看起来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用膳的时候,小虫儿倒是忽然歪头问了一句:“太子哥哥说,守孝时不能食荤腥。”

杨云溪点点头:“的确是如此。不过阿石身子不好,你也在长身子,所以便是不必如此严苛。只要你心中守孝,吃与不吃,都是一样的。“

小虫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后却是又有些失落:“让阿石吃,我不吃。”

这一刻,小虫儿那双黑得如同上好玉石的眸子,仿佛是盛满了复杂的情绪,复杂得不像是个天真无邪孩子该有的情绪。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却也不知该如何说,最后只能是轻轻的拍了拍小虫儿的头。随后笑着夸道:“不知不觉中,小虫儿竟是长大了。都知道想这些了。”

小虫儿抬头与杨云溪对视,然后咧嘴一笑,再认真不过道:“我会更乖的。”

杨云溪摇头:“娘只要你高高兴兴的,快快乐乐的就好了。别的不用担心。知道吗?“

小虫儿点点头,又看一眼乖乖吃饭的阿石:“阿石也乖的。“

杨云溪点头,又问起小虫儿阿媛的情况:“阿媛听夫子的话么?乖不乖?有没有哭?”

提起阿媛,小虫儿就摇摇头:“总是哭,夫子也摇头。”

杨云溪便是忍不住有些发笑:“她还小呢,太娇气了些也是有的。再说了,她本来就从小不比你皮糙肉厚的什么也不怕。”

小虫儿嘟嘴,气鼓鼓的不理杨云溪了,不过没过多久,她又忍不住问道:“爹爹什么时候过来啊?”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都是眨巴眨巴的,期待几乎都是要溢满出来。

杨云溪忍不住捏了一把小虫儿的脸颊。

1118.第1118章 霸气

面对小虫儿眼巴巴的“质问”,杨云溪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过在小虫儿露出了任何失望的神色之前,到底还是心底一软笑道:“很快就会了。小孩子家家操心这些事儿干什么?”

小虫儿嘟着嘴不再多说话。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阿石已是乖乖的将一碗饭都吃完了。杨云溪表扬了几句,又陪着孩子们玩了一阵子,这才让孩子们都是去歇着了。

“主子还是快些和皇上服个软吧。”兰笙便是趁着杨云溪有些恍神的时候这般低声的劝了一句,见杨云溪并没有反感之色,这才又继续的悄悄说下去:“您看公主都着急了,继续这般和皇上怄气却又是何必呢?不如让公主替主子您出面,与皇上服个软,皇上与您这么多年的恩爱,必不会再怄气。”

杨云溪垂眸一笑:“可不是我一个人在怄气,我又为何非要这般的委屈求全呢?再说了,小孩子又懂什么呢?不过你这话也对,虽然还小不懂这些,可是总也是担心害怕。我心里有数,不会一直如此的。”

兰笙只得叹了一口气退了下去。

杨云溪又叫住了兰笙,而后笑道:“明日叫吴晴蕊来一趟罢。”

兰笙有些诧异——因为杨家的缘故,杨云溪一向不喜欢吴晴蕊,若以也从不让吴晴蕊过来请安。如今破天荒的叫吴晴蕊过来……难道是为了敲打?

不过保护管为了什么,既然杨云溪开了这个口,那么明日吴晴蕊自是必须出现的。

只是让兰笙没料到的是,吴晴蕊竟是选择了拒绝——倒也不是生硬的那种不愿意来,而是用了更委婉的方法。

吴晴蕊说自己病了。是吴晴蕊自己亲口与兰笙说的。而说这话的时候,吴晴蕊面色红润,丝毫没有生病的迹象。所以这也就是个借口,虽说比直接拒绝要更为委婉一些,可是这样的法子,却也是直白得叫人不喜。

得了兰笙得回报,杨云溪一个字也是不肯多说,而后才叹了一口气:“看来她这是已经觉得我这个皇后并无威慑力了。觉得失去了宠爱的我,已经不足为据,更不必对我有任何的尊敬了。”

不过说着说着,却是又不由得笑了:“这才几日功夫?竟是这样迫不及待起来。”

兰笙还有些义愤填膺:“难道咱们就看着她这般嚣张下去?”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而后又笑了:“自然如此。皇后之威,谁能挑战?再去传唤一次。若她仍是不来,便是告诉她,这般冒犯与本宫,本宫决定剥去她的位份,将她贬为宫人。既是宫人,那便是要去服侍主子。嗯——让她去德妃身边服侍罢。”

兰笙愣住,被杨云溪这般有魄力的样子给震得半晌都没能说出来一句话。好半晌,她才嗫嚅道:“主子真的打算这么做?这般会不会太过了些——到时候……”

“无妨。一个吴晴蕊,能翻出什么大浪来?”杨云溪微微笑了:“吴家早已没落,我就算这般,谁又能为他说一句话呢?秦沁会保着吴晴蕊吗?显然不会。若吴晴蕊得了宠还好,可是偏偏吴晴蕊什么也没得有——”

对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根本就没有用的人,秦沁会在意么?显然不在意。

而就算秦沁帮着吴晴蕊,那又如何?杨云溪微微一笑:“秦沁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个德妃罢了,她不能动摇我的地位,而我却可以剥去她的妃位。”

兰笙不由得一下子张大了嘴。心里有些纳闷,同时又有些狂喜,最后都化成了忠心:主子这是终于开窍了?

杨云溪看着兰笙这般神态,先前的霸道一下子就被破了功,而后她忍不住的发笑,伸手弹了弹兰笙的额头,而后她便是道:“好了,你们准备好吉服。再过几日兴许是用得上的。”

兰笙听了这话,倒是一头雾水,不过既然杨云溪吩咐了,她自然也是就照办了。

只不过直到出去了,兰笙还依旧处在那种对杨云溪的震撼中。她总觉得,自家主子这是有哪里不一样了。出去之后,她忍不住的便是将这事儿与岁梅说了。

岁梅便是白了兰笙一眼:“主子既是能一路从宫女做到皇后,难道还真是什么绵软的人不成?以前不过是不愿意和那些人计较罢了,毕竟计较这些,便是没得堕了身份。主子是什么人?她们又是什么人?你可见过老虎和猫咪较劲儿的?如今主子这是不想再纵容了,所以便是干脆让这些小猫咪瞧瞧,她们折腾来折腾去,主子不过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她们。”

兰笙敬仰的看着岁梅,倒是打心底的佩服:“你这话倒是该去跟主子说才是,主子听了必是赏你。”

岁梅听兰笙打趣自己,便是笑着要去掐兰笙,被兰笙躲开了之后,只得道:“回头我再去算账!”说罢,她便是撩了帘子进去服侍了。而兰笙则是去吴晴蕊那儿传话。

吴晴蕊起初见了兰笙的时候,便下意识的知道了兰笙的来意。

兰笙按照杨云溪的意思将话又请了一次吴晴蕊。

吴晴蕊登时笑了,随后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用帕子掩住嘴唇,而后笑道:“刚才我不是说了么?我的确是病了。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是请太医来看看。”

“皇后娘娘相请,别说你是病了,就是病得快死了,爬你也该爬着去!”兰笙神色冷冷的看了一眼吴晴蕊:“宁嫔,你只说去还是不去也就罢了,不必多说什么。”

吴晴蕊“呵呵”一笑,眼波流转中露出了几许妩媚来:“可是我已是病了,怎么去啊?还请转告皇后娘娘,待我好了,自是会亲自去给娘娘请安的。娘娘大度,想来定是不会与我计较什么。”

兰笙看着吴晴蕊这般不知尊重为何物的样子,便是再度冷笑了一声:“真真是不知好歹。”说完这句话,也不与吴晴蕊解释,只是做了个动作。

跟着兰笙一起来的宫人便是蜂拥而上,直接就将吴晴蕊按住了,接着剥去吴晴蕊头上钗环,再剥去精美的衣裳。最后就让吴晴蕊那般披头散发,素衣素服的跪在那儿。

1119.第1119章 和谐

吴晴蕊自是不服气的,当即气得便是怒骂起来:“你做什么?纵你是皇后的人又如何?也不过是宫女罢了,你这是犯上!”

兰笙笑盈盈的看着吴晴蕊,而后看着吴晴蕊气急败坏的样子,这才缓缓开了口:“犯上?你方才那般才叫犯上呢。我这般,却不是犯上,而是领命行事罢了。宁嫔——不,现在却是该叫你吴氏了。从今儿起,你便是去德妃跟前当差罢。没有将你逐出宫去,却已是皇后娘娘仁慈了。”

“她凭什么?!”吴晴蕊奋力挣扎,只是她娇生惯养的,如何挣扎得出来?最后仍是只能出声。满脸的怒气却也是再显眼不过。

兰笙脸色一沉,不客气的道:“就凭主子她是皇后娘娘!”

“皇后又如何——”吴晴蕊气上头来,自是什么话也都敢说出口了。

不过兰笙却是冷笑一声,直接不客气的下令:“掌嘴!”

这一下,倒是让吴晴蕊剩下的话都顿时被封在了口中。

两个巴掌过去之后,吴晴蕊唇角都是破裂,嘴里全是铁锈味,脑子里更是嗡嗡嗡的响,人都是有些发晕。宫人松了手,她都没什么力气再站起来,也就那般的匍匐在地上,极其狼狈。

兰笙轻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吴晴蕊:“时至今日,你若是还看不清楚局势,小心连命也丢了!你也不必觉得冤屈,我家主子可没冤枉了你!你自己如何落到这一步,你心里清楚!“

“我要见德妃娘娘。”吴晴蕊不肯再吃亏,所以张口便是如此要求。

“自是要让你见的。”兰笙收敛了神色,微微一笑,语气却是冷冽:“横竖你马上就要去德妃娘娘跟前服侍了。到时候你有什么话想跟德妃娘娘说,大可慢慢说,一次性说个够。”

兰笙笑容加深,露出几分邪气来,那一副神色,却是叫人只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最后她就这么邪气的笑着,紧紧盯着吴晴蕊,轻声道:“只是我却是怀疑德妃娘娘到底会不会听你的这些话呢?又或者,听了会有什么反应呢?吴氏,你说德妃娘娘会理你呢还是不理你呢?“

吴晴蕊在兰笙这样的目光下生生的打了个寒噤。

兰笙也没再多说什么话,只是带着吴晴蕊去见了一见秦沁。

秦沁那时候正叫人在替她的指甲上染色。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阳光穿过了廊下的屋檐,在秦沁的裙摆上洒下了一片耀眼的光斑。只这么猛然一看,倒像是一副再美不过的画卷,美得叫人甚至不忍心上前去打破了。

不过兰笙却是没有这样的情趣,更没有什么不忍心,只是扬起笑容走上前去,不卑不亢的朝着行了一礼,而后便是平静的知会了秦沁吴晴蕊已是被剥夺了位份贬为宫人,从今以后要在她跟前当差的事儿。

这个事情太过突然,以至于秦沁愕然了好一会儿,才收敛了怔愣的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表明自己知道了。

至始至终,秦沁都没看兰笙一眼,也没多问一句。

吴晴蕊将这一切看在眼底,随后便是只觉得自己的心倏地就像是被浸入了寒冬腊月里的水缸里,登时就凉透了。又仿佛是被人绑上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坠在心口,扯得整个人都是忍不住的有点儿想往下滑。

吴晴蕊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沁,这个姿势维持了许久。而此时,仿佛是中了什么魔咒一般,兰笙之前问她的话便是一遍遍的在她耳边诘问起来。直问得她整个人都是绝望。

兰笙含笑看了一眼吴晴蕊,悠悠然的告辞回去复命了。

杨云溪听兰笙绘声绘色的讲完了当时的情形,便是一挑眉:“这下吴晴蕊可是要恨死我了。”

兰笙却是不这么看,笑盈盈的说起自己的意见:“我要是吴氏,肯定最恨德妃娘娘。”

“未必,毕竟我可是让吴晴蕊连半点体面也没了。”杨云溪将手里的账本重新翻了一篇,一面又笑着解释:“所以她肯定也是恨我的。至于秦沁,必然也逃不过。可万一秦沁会忽悠呢?”

吴晴蕊****都在秦沁的眼皮子底下,若是秦沁用花言巧语说服了吴晴蕊呢?吴晴蕊的脑子那般不够用,能被秦沁忽悠一次,自然也会被秦沁忽悠第二次。

所以,她才会说这样的话,才觉得吴晴蕊说不得更恨她一些。

杨云溪摆摆手,“这事儿咱们也不用多说了,且看后头吧。如今这宫里,倒像是那戏台子似的。倒了一个吴晴蕊,我看下一个又是谁。”

胡蔓比吴晴蕊聪明多了,所以即便是胡蔓做的那些腌臜事情那般多,可是她也更愿意留着胡蔓些。因为胡蔓至少很识趣,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胡蔓以前和秦沁可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不管是兴味相投,还是利益驱使,但是在这个时候,胡蔓却是做出了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不是吗?

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就是不知这吴晴蕊经历此番之后,到底会是如何。不过不管如何,吴晴蕊都是再无翻身的余地了。这件事情,她并不会再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