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礼这下倒是真有些莫名了,不由得也是挑眉:“哦?我还有好处?这可真真是不赔本的买卖了。”

“可不是么?”杨云溪抿唇直笑:“那你是做不做这桩买卖呢?”

朱礼就算不冲着别的,只看着杨云溪这架势,便是舍不得拒绝了,当下只是轻笑:“只全听你的。说吧,要我怎么做?但凡我能做到的,必是不敢留半点余力。”

“你只需当着众人的面儿给我个恩典就成。别的却是不能先告诉你。”杨云溪笑出声来,扭头去抱孩子了,却也不跟朱礼说了。

朱礼婆娑了一下自己下巴上的胡茬,越发好奇了。

1196.第1196章 出奇

朱礼倒是半点没有食言,早上说的事儿,中午便是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儿笑道:“皇后只说要个恩典,朕便是准了皇后这个要求。”

这事儿又掀起了个风波来——说句实话,其实既是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众人自然都能想到这个事儿必是不简单。既求了这么个恩典,会只提个小小的要求?

自然是不会。

面对众人一片“皇上三思慎行”的呼声,朱礼却是只一笑置之:“皇后素来有分寸,也最是贤良淑德,想来必不会让朕为难,提出什么过分要求的。你们只管放心。”

说完这话,朱礼又端起酒杯来:“今日这般好日子,咱们也不多说政务了,来,朕先干为敬。诸位爱卿随意!“

朱礼都干了,底下的人哪里还敢不一口喝干?如此几次三番之后,这个事儿自然也就被岔开了。就算有人再想重提,也是找不着合适的机会了。

而杨云溪得了朱礼的这般允诺之后,倒是也没给大臣们再推翻这事儿的机会。第二日早朝,她便是直接休书一封,命人送去了大殿上,又让朱礼当即便是念了。

杨云溪的意思很简单:她要凤凰书院的女学生,和国子监的学子们比试一场。而比试的彩头,却是一个官位。官位是不高,也没什么实权,可却是翰林院的职务。

若是女子都去翰林院当官了……那便是真真儿的开了先河了。而这个先河一开,以后再想出现这样的事儿就容易了。

杨云溪的意思一出,登时便是一派哗然。反对的声音自是不绝于耳,资历老些的大臣,更是就差直接点着杨云溪骂了。

朱礼微微一挑眉,将杨云溪附在信上最后一句话念了出来:“昔日女学之争,今日便可见分晓,只不知尔敢战否?又可敢输否?”

一句你们敢不敢迎战,有没有勇气承担输掉的后果,就成功的激得诸位大臣一阵上蹿下跳。

最后,朱礼待到众人闹腾得差不多了,便是这才出声问道:“那诸位大臣的意思呢?咱们是迎战还是不迎战?说句实话,皇后闹的这一出,倒是让朕也是热血沸腾了。朕倒是恨不得亲自一战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不应战的话,岂不是堕了男子的气概?而且也显得心虚了。再加上基于对女子的蔑视,对国子监那些学子的信心,所以倒是也一口应了。

杨云溪得了这个结果,当即便是不由得眉飞色舞的笑了——其实这事儿倒真是她心血来潮。这件事情不管输了还是赢了。对凤凰书院可没半点不好的影响,顶多了她这个皇后太过奇思妙想,少不得被人议论一番罢了。可是她是皇后,偶然心血来潮一回又如何?

况且这样的心血来潮,却是也不知给凤凰书院带来了多少好处。经此一役,凤凰书院的名声便是彻底打出去了,而且还是好名声。毕竟都能和国子监的学子比试了,那是何等的荣耀?

反正她提起这个事儿的时候,倒是也没想过凤凰书院能赢了。毕竟凤凰书院也比不上国子监,若是真能赢了……那倒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所以这事儿一定下来之后,她便是叫人去凤凰书院说一声这个事儿。她没将这个事情当成是一回事儿,倒是凤凰书院那边却是当成了一回事儿了。这个消息一在学院里散开了,登时就闹了个人仰马翻,热血沸腾。

报名想要参赛的姑娘倒是不少。就是那些个女先生也是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亲自上阵去大战一番——别看女子一个个都是柔弱如水的,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倒是半点不比男子差的。

为了选出最优秀的,凤凰书院倒是自己先在内部比试了一回。还叫小虫儿带话给杨云溪,想请着杨云溪去做裁判。

杨云溪闻言便是诧异了:“这样一本正经做什么?**********一场罢了。”

小虫儿如今倒是能说会道的:“娘当玩游戏,可是书院里却都不这么想。夫子说了,大家都是憋着一口气想出人头地呢。”

杨云溪听着这话倒是也十分能够理解:“这倒也是。一开始创立这凤凰书院倒是吃了不少苦,也艰辛。大家想着给大家露一手,叫那些不长眼睛的看看咱们的实力倒是也正常。只是小虫儿你还得跟你夫子说,这事儿……还真不用太当回事儿。不管输赢,咱们都是光彩。”

小虫儿还不太明白这些大道理,只是眼珠子乌溜溜一转,“娘,那万一咱们真的要赢了怎么办?”

杨云溪顿时“扑哧”就笑出声来了:“真赢了咱们是有脸面了,可是你父皇和那些大臣的脸面,可是就挂不住了。要知道国子监一年得花朝廷多少银子?而朝廷又对国子监寄了多大希望?”

看得紧要的天子骄子们连一群女子都是比不过,他们又怎么能够有脸面?只怕到时候就该恼羞成怒了。

杨云溪倒是想看看那情形,不过却又觉得若真到了那一步也不大好,便是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不过心头仍是认定了这次比赛想来凤凰书院是输定了。她也不过盼着凤凰书院别输得太难看也就罢了。

“内部比赛若真想办也无所谓,无伤大雅也就罢了。别闹得太正式严苛了,倒是怪没意思的。至于我就不去了,不过你倒是可以去请你姑姑。”杨云溪自己不打算去,却是给小虫儿出了个主意。“你姑姑必是愿意去的。”

昭平公主如今也是有孕,正是无聊呢。出了这样的乐子……她必定是愿意去凑个热闹。

小虫儿倒是有些遗憾:“娘不去啊——”

看着小虫儿拉长了声音失望的样子,杨云溪忍不住一笑:“我就不去了。眼下这个情况,我再出面倒是也不合适。”

回头再闹得厉害了,就怕没办法收场了。

小虫儿只得放弃,却又道:“我猜黛钰姐姐必是能拔得头筹的。她可厉害了,说不得还能赢了国子监那边呢我。”倒全然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1197.第1197章 比赛

杨云溪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不过却也是没太往心里去,毕竟凤凰书院那么大,有几个学生特别出彩也是情理之中。而小虫儿还小,遇到这种出彩的人难免也会生出几分崇拜之心。

直到这位姑娘果真在凤凰书院的内部比赛中拔得头筹之后,杨云溪听着昭平公主眉飞色舞的说起这个据说长得也是绝色的女子,倒是也真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不过倒是也没想单独的召见这位姑娘,毕竟横竖比试也就是在五日之后了。等到时候自然也就是能看得见的。

既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男女书院比试,还有那么大一个赌注,那么杨云溪和朱礼自是要去看的。

而凤凰书院是杨云溪一手创立的,所以今日杨云溪便是少不得盛装打扮了一番。十二层绣金凤的大袖纱衣,凤穿牡丹的金红裙子,头上是九尾金凤衔珠的累丝金凤钗,脑后簪一朵正红色的牡丹绢花。既威严又端方,却也不失女子的娇柔妩媚。

而脚下是金丝织锦的翘头履,鞋尖上正好是金丝织就的凤凰喙,上面缀上一颗大拇指般大小的明珠。一步步走来,从头到脚,却无一不是华美。

纵是老夫老妻了,朱礼仍是不由得呆了几分,而后轻笑:“朕的皇后,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冠压群芳的。”

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又看一眼墩儿,柔声嘱咐:“你留心着阿石和阿木,阿石还好,尤其是阿木,人多可别跑丢了。”其实跑丢了倒是不可能,毕竟跟着的人却是不少的,这么多人难道还看不住一个孩子?她不过是怕阿木闹出什么乱子来罢了。

墩儿笑着应了一声:“母后只管放心就是。我会看着阿木他们两个的。”

墩儿这头应了,那头杨云溪则是看了一眼小虫儿。小虫儿心领神会,鬼灵精怪的应一声:“那我看着阿芥,母后回头可要答应给我一匹小马。”

小虫儿心心念念的就惦记着这个事儿,杨云溪瞪了她一眼:“还没到时候呢。反正你若是看不好阿芥,回来便是等着挨罚罢。”

小虫儿嘟嘴,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这样的事儿,朱礼倒是不嫌事儿大,倒是直接就将比试的地点定在了金銮殿上。

金銮殿除了是朱礼商议政务之处,更是每隔三年点一回状元的地方。这个地方,更是天下学子都向往之处。只盼着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于金銮殿上叩拜帝皇,而后封王拜相。

既是比试,自也是有评委的。朱礼不偏不倚的选了六个颇有才情的大臣——其中三个都是昔日反对女学的,而一个是中立,剩余两个才是支持女学的。

不过事实上评委却是有七个——剩下那一个,自是朱礼当仁不让了。

国子监祭酒已是耄耋之年,很是德高望重,同样的也更是无法接受开办女学一事。

而凤凰书院的院长,却是当年杨云溪找来教导几个公主的女先生莫先生。莫先生如今倒仍是显得年轻——同样的比起国子监祭酒那样的,却是多少有些不够分量了。不过这也并不妨碍莫先生一丝不苟的端坐在国子监祭酒的对面,一脸的肃穆,同样也是不卑不亢。

杨云溪和朱礼在最上方落座。而几个孩子则在纱帘后头坐着看——点心茶水俱是有的。

杨云溪下意识的往凤凰书院那边看了一眼,而后便是一下子看出了火药味来:莫先生还好,大约是心里清楚应该赢不了,所以倒是十分平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反观那国子监祭酒,倒是一直沉着脸,俨然是气恼得不行。

再看那几个男学子们,也是一脸的备受侮辱模样,似乎和女子比试,完全就是辱没了他们。

杨云溪不由得是笑了。当即等到朱礼说了几句话后,便是直接笑道:“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本宫想着,这女子纵然相夫教子才是最大的职责,可是却也不能真一个字都不认得。而且,男子虽是保家卫国,虽是为官做宰,在外奔波,可是仔细想想,若是没有女子在家中操持,却也不行。就好比日月交替,阴阳循环,少了哪一个也是不行。今日这比试,说来更多也不过是玩闹一般的,想来诸位也不会有什么不满吧?本宫听闻许多人看不起女子,也不知今日在座的到底是有没有这样的观念。不过在本宫看来,那些瞧不起女子的人,倒是真是该好好的忏悔才是。毕竟,谁不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杨云溪这一番话却是让底下鸦雀无声了——不得不说这样的话却是再有道理不过了。瞧不起女人?连自己母亲都瞧不起的人……可不是该好好反省忏悔么?可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么?

环视一圈,杨云溪便是满意的看见了那几个年轻学子都是涨红了脸——又是羞,又是恼的,可不是也就红了脸么?

杨云溪微微一笑,收回目光看向朱礼:“皇上您看,什么时候开始?”

朱礼自是没什么可犹豫和等,当即便是笑道:“若是大家都准备好了,自也是没什么可再等的,不如直接开始?”

既是比试,那么比的自也是君子六艺了。一共六个学子,最先比试的却是诗词歌赋。

朱礼笑道:“如今正是盛夏,你们便是以此为题一人作一首罢,诗词歌赋,不拘是哪种,最后定出排名来。前三名中,人多的一方便是胜出。”

这样的比赛法子,倒是也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来。

时间定的是一炷香之内。杨云溪倒是丝毫不紧张,只是看了这个又看那个,将凤凰书院的三个女学生都是看了个遍。当然,三个她都是认不得的,只看着其中一个容貌尤其出色的,便是忍不住想,莫不是这就是那个黛钰了?

当下这般想着,也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个黛钰,不仅容貌出众,就是气质也是出尘。这般精致的人,只让人觉得不俗,甚至忍不住想:这样的皮囊里,怕是水晶心肝,鲜花肚肠罢?

1198.第1198章 头筹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不过对于这些学子们或许很快,可是对于在旁边看的人说,这时间却是过得很慢的。但饶是如此,众人还是忍不住的屏住了呼吸看着等着。

其中杨云溪觉得最为出彩的,极有可能就是小虫儿和昭平公主口中黛钰的姑娘,却是最先搁了笔。待到墨水干了之后,她也不动,只是端坐在凳子上,垂眸候着,并不曾先将自己的作品交上来。

就冲着这一点,杨云溪便是又满意了几分——不骄不躁,处事温和有礼,只这份气度便是已经胜出了不少了。

而当下她又在心头揣摩,想着如此气度不凡的女子,想来也是出自大家族才是。却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家族,竟是培育出了这样好的姑娘来。

那些作品自是要先给朱礼过目的。杨云溪凑在朱礼旁边,自也是将这些作品都看了个遍——虽说她对这些倒是没什么研究,可是却也是能分辨出个好坏的。

自然,她这点鉴别的能耐,就不可能出声说什么。

倒是朱礼叫了一声好,指着其中一篇道:“这一首却是极好,大气又细腻,最是动人心肠。”

杨云溪看了一眼,也是觉得不错,暗暗估摸着是能得了其中前三。而且那字也是写得好看。都说字如其人,她便是不由得又看了那姑娘一眼。总觉得应该就是那姑娘写的。

这些作品传了一遍之后,朱礼便是笑道:“诸位大人觉得谁当拔得头筹?”

一时之间众人自也是都将心目中的头筹说出,杨云溪听着便是不由会心一笑:果然是那首《知夏》。

随后第二和第三也是如此选了出来。等到公布了名字,第一的果然是林黛钰。

听了这个名字,杨云溪便是立刻想起了江南的林家——林家出过两个状元,如今还管着江南的盐课,只可惜子嗣不丰,唯一的嫡子听说身子也是不大好,也不知养得活养不活。

而这个林黛钰,倒是真真儿的就是那个最为出挑的姑娘。

而另外两个,却都不是凤凰书院的。这一门比试,却是凤凰书院输了。不过……在杨云溪看来,凤凰书院却是虽败犹荣了。毕竟,这头筹,却是凤凰书院拿到了。

这个结果,直接让国子监祭酒的脸色彻底的阴沉了下来。如果一开始他还能保持住风度,勉强让他自己看着平和,如今……却是瞎子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不痛快了。

最是挂不住脸色的却还是那几个国子监的学子,那幅样子就差没站起来说“我不服”了。

杨云溪看着这般样子,含笑看了一眼朱礼。

朱礼便是笑着开口道:“若是有人不服,也可去看看拔得头筹的大作,若仍是不服,咱们再说。”

朱礼话音刚落,国子监那边其中隐隐为首的学子便是率先站起身来,而后去看了那首《知夏》。等到飞快看完了之后,那人却是一下子就白了脸。好半晌才勉强道:“小生服气了。”

此话一出,登时就等于又堕了国子监的体面了。

登时国子监其他的人都是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杨云溪高兴归高兴,不过却并不动声色,只是笑看了一眼林黛钰。只见林黛钰面上微微含笑,却并不自傲。一副坦然的样子,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只坐在那儿便是让人觉得再是美好不过。

接下来自是又进行第二场比试。第二场却是比的下棋。

不等旁人说什么,方才为首的国子监学子便是直接先开了口,死死的叮嘱林黛钰道:“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林黛钰声音倒是平和:“公子高看,我必是不敢拒绝。”只这么一句,气度高低便是立刻分明了。

林黛钰这般的姑娘,只往她跟前一站,若不是天之骄子,只怕也是立刻就会自惭形秽了。

杨云溪顿生得意,而后便是看了一眼朱礼,压低声音轻笑道:“回头我却是要留这位林姑娘说句话。”

“我也是这个意思。”朱礼兴味一笑:“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我倒是想知道是哪家养出来的。”

杨云溪微微一挑眉:“大郎这般好奇?”

“自是好奇。”朱礼轻笑,声音越发低了:“我可有两个闺女呢,若是能学一学,纵养不出一样钟灵毓秀的,有个七八分,我也是心满意足了。不比儿子强?”

杨云溪本还想调侃朱礼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听了这话倒是噎了好半晌都是没说出话来——

末了她只能笑笑摇头:“你呀,这辈子就掉闺女这个坑了。”张口闭口都是闺女的,也是叫人无奈了。

第二轮比的是下棋,杨云溪倒是也不大喜欢,索性便是只找了个借口出去透口气。又叫了莫先生到跟前说话,笑着问道:“咱们凤凰书院竟有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倒是真真儿也叫人觉得长了脸面了。今日这事儿传出去了,明年招生的时候,只怕地方就不够用了。”

莫先生也是直笑:“倒也不是书院的好处,林小姐来时已是十分出彩了。只是到底眼界儿到底不够开阔就是了。毕竟都没出过几次门,接触的都是后院那些,也是情理之中。”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是啊,咱们女子一辈子就在两个宅子里,过了一辈子。所以这个女学,却是必须得继续办下去。哪怕有一丁点效果,咱们也不能放弃。”

“娘娘说得极是。娘娘此举,却是造福了天下女子。”莫夫子便是恰到好处却又十分诚恳的恭维了一句。

“赢我看也是难了,不过今日这般,我却也是虽败犹荣了。”杨云溪抿唇一笑,而后便是又道:“回头让林姑娘进宫来,我与她说说话。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只怕天底下灵气都在她身上了,我也沾一沾。”

莫夫子登时就忍不住被逗笑了:“娘娘这样说,她可没脸进宫了。至于赢不赢,娘娘只管放心,就算输,咱们也输不了多难看。”

1199.第1199章 气度

莫夫子说得自信满满,杨云溪虽没太往心里去,却也是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

而结果出来后,她倒是也真的忍不住的有些惊叹了——下棋这一局,倒是凤凰书院赢了。其中林黛钰仍是拔得头筹,让对手输得心服口服。大大的给凤凰书院长了脸。

再接下来,书画这两项,书这一项弱了些。不过林黛钰仍是入了前三。不过画那一局却是又赢了。

琴棋书画,两胜两负。这个结果倒是让人震惊无比了。

杨云溪看了一眼国子监祭酒,之间对方脸色难看,连呼吸都是急促起来。登时倒是不由得有些担忧,悄悄问朱礼一句:“要不要让太医在外头等着?我看着情况倒是有些吓人。”

朱礼险些笑出声来,末了又笑着与杨云溪低声解释道:“不用怕,他身体好着呢。气不坏的。倒是你,如今可是有脸面了?“

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看看这他那样,我倒是担忧得很。至于脸面……最先提出来兴办女学的,可是你不是我。我是长了脸面不假,可是最有脸面的不还是皇上么?”

杨云溪这话声音也不算小,底下大臣是听不见,不过旁边墩儿他们却是听得清楚。墩儿忍不住轻笑一声,虽然后头竭力忍住,不过还是让杨云溪听着了,登时她便是脸上微微一红——这她和朱礼两人打趣,被孩子们听见了,还笑话了,这可不是怪没脸的么?

朱礼这下也是撑不住笑了。不过很快他便是又咳嗽一声,将笑声遮掩了过去。

杨云溪也是无奈,只能假装若无其事。

而接下来,却是射箭和马术了。

莫夫人不等众人说换地方继续比,便是笑着站起身来道:“射箭和马术却并不是我们所擅长的,毕竟都是身娇肉贵的姑娘家,还是不折腾这些才好。我们便是认输了。当然,若是国子监想继续,我们也是奉陪。”

杨云溪微微一挑眉,倒是觉得莫夫人这样的作法极为聪明——本来就是,女儿家气力不够,射箭马术上肯定是不如男子的,所以倒不如早早认输,倒是更体面也更显得有风度几分。

不过这样的作法,却是让国子监的那些人忍不住又是狠狠憋了一口气了——更让人不由得觉得这就是一种赤果果的蔑视。之前比的时候怎么不人数呢?如今你们面子有了,倒是认输了。这是存心的不让我们找回面子罢?

不过不管国子监的人怎么想,莫夫子既是提出了这个话,那么朱礼便是也就顺着道:“既是如此,那便是也不好勉强。虽说朕主张女子进学,可是到底先天男子和女子的差别也不容忽视。既是这样,那就允了你们认输罢。”

凤凰书院认了输,不过却是虽败犹荣。

国子监祭酒脸色铁青,一句话倒是也说不出来。就在杨云溪以为这事儿也就这么散了的时候,国子监那边领头的那个学子倒是一下子站了出来,先冲着朱礼行礼,这才又转向国子监祭酒一揖到底,朗声道:“学生以为,既是没有比,何来认输一说?既是女子天生不擅长这些,我们若是以此胜之,却是胜之不武,也并不荣耀。所以学生建议,不如此番比试,就按照现在的结果,作为平手处置罢。”

这一番话倒是掷地有声,也是颇有些气度。不管是为了找回脸面,还是真这般想,此时这人能说出这番话来,倒是也是十分不错和难得了。

朱礼抚掌而笑:“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朕看着你们如此优秀,心中却是甚为欣慰。这般胸襟气度,方才不堕了我男儿雄风!输了就是输了,平手就是平手,这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反倒是不已长处胜对手之短处,这般更为可敬可佩!”

朱礼这般不遗余力的夸赞,自是让国子监祭酒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杨云溪暗暗看了一眼朱礼,倒是觉得朱礼如今处理起这些事情来,倒是格外的游刃有余。他这样一夸赞,国子监那边自然是受用许多。而对于这个平手的结果,也更能接受一些。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这样一来,国子监的确也是不至于声名扫地,多少也留住了脸面。不过最为得了好处的,还应该算是凤凰书院这边了。

事情到了这里,怎么处置却也是朱礼他们的事儿了。杨云溪不欲多言,便是带着几个孩子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墩儿倒是说起了大赦天下的事儿。

杨云溪闻言,自第一个反应便是竭力反对:“这却是不可,你是太子尚未如此,你弟弟不过一个奶娃娃,如此能有这样大的脸面?这不合适。”

如今好不容易关系缓和点了,若是因为这个事儿又让墩儿心里头起了疙瘩,那就得不偿失了。再说了,这些也就是虚名罢了,有则有,没有也就罢了。并不打紧。

墩儿看着杨云溪那般一口回绝的样子,倒是轻笑了一声:“母后只管放心,我心里头并没有什么不情愿的。柱儿也是我的亲弟弟,我不会为这个计较的。再说了,当初我也是情况不允许,也没什么可计较的。母后若是真怕我恼,便是改天给我母妃一个恩典罢。倒是比别的都强。”

墩儿主动这样说,杨云溪心头倒是有些微妙了。仔细的看了一番墩儿的神色,见他果真并无什么不痛快的,这才又放松下来,暂且压下大赦天下这个话头,只说起徐熏:“上次你说你母妃又怀孕了,情况如何?你近日可有去看过?”

“母妃情况倒是还好,就是我怕她自己心里头介意旁人说她的那些话。毕竟……”墩儿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杨云溪却是不肯将话说完了:“若是母后替她撑腰,别人总归能少说几句。”

墩儿虽没将话说完,杨云溪却焉又不知?当即便是笑道:“好,我回头命人亲自去探望你母妃,再送些东西过去。面子一定做足了。不过你下次去的时候,将依仗带足了,倒是也十分管用。”

1200.第1200章 可怕

杨云溪一路带着几个孩子回了翔鸾宫,墩儿便是笑道:“母后也累了,便是先歇一歇罢。儿臣还有些事儿要去办,便先走一步了。”

“嗯,既是有要紧的事儿,那么便是快去办了罢。”杨云溪摆手示意墩儿快去,想了想又问:“什么事儿?晚膳还能赶回来么?”

如今宫里也没其他妃嫔,统共就这么几个主子吃饭,又想着让朱礼多和孩子们亲近,所以素来除非是有事儿耽搁不能过来,不然午膳和晚膳都是在翔鸾宫摆的。

她这么问,也就是随口一问罢了。倒是也就没有其他的心思。

墩儿微微一怔,神色倒是略微的有些不自然起来,随后又笑:“只是一点小事儿,就在宫里就能办了,很快也就回来了。”

“那就好。今儿我心情好,亲自下厨与你们做一回菜。”杨云溪倒也真的是心情好,一想到凤凰书院如此给她长脸面,她便是油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自豪感。

墩儿看着杨云溪这般,倒是忍不住笑了一笑:“那儿臣便是有口服了。母后可千万等着我。”

杨云溪笑着让墩儿去了。末了等到墩儿走了之后,便是偏头问岁梅:“你看见刚才太子的神色没有?”

岁梅就站在杨云溪身后,自也是看见了。当下便是点了点头:“太子殿下这是有事儿瞒着您呢。看太子方才的神色就知道了。”

“宫里的事儿……”杨云溪琢磨了一下,有些犹豫:“我是该叫人打听打听呢,还是只当是不知道呢?”

这句话岁梅却是没答,她心里很清楚,杨云溪这是自己在犹豫,并不是真需要她给出意见。

杨云溪倒是自己也很快就有了决定:“罢了,既是父子两都瞒着我,我又何必去非要自找不痛快?”说完这话便是笑着摇摇头,进去换了衣裳就往小厨房去了。

而这头墩儿却是去了浣衣局。

墩儿特意带上了宫中慎刑司行刑的那些身强体壮的小黄门。这些人从进宫当差开始,便是做的这个,自然更专业些。而墩儿这般带着这些人去了浣衣局,目的却已是再明显不过了。

墩儿一进了浣衣局,便是微微一侧头吩咐:“关门罢。今日这些事儿,不许传出去半句。“

墩儿这一声吩咐,登时就让浣衣局的宫门“吱呀“一声彻底关了个严严实实。而墩儿这般一个作法,自然也是让浣衣局里的上上下下都慌了神。

浣衣局的管事姑姑忙迎了出来,几乎是险些被墩儿这般吓得跪下了。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是只能强撑着道:“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却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儿?又这般的大张旗鼓……难道是浣衣局犯了什么事儿?若是这般,还请太子殿下告知才是。奴婢们一定不敢再犯。”

看着墩儿这样,谁都能看出今日怕是没什么转圜余地之中了。可是作为浣衣局的管事,她还是只能竭力的去平和这件事情不是么?事实上,此时浣衣局的管事姑姑心里,早已经破口大骂了:若是让她知道是谁犯了事儿惹怒了太子殿下,看她不扒了那小贱蹄子的皮,再碎尸万段!不如此怎么能解恨!

墩儿笑了一笑,大马金刀的往搬来的椅子上一坐,而后才道:“去将负责二皇子那边的人都叫上来。”

管事姑姑一听这话,登时就知道摊上了大事儿了。只是虽不知是什么事儿,却也是不敢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儿化了了。忙不迭的便是叫人去将人都领过来。

看着管事姑姑还要说话,墩儿便是一笑:“放心,这事儿不会牵连其他人,管事姑姑只管看着。”眼下之意,却也是直接就拦住了管事姑姑想要插手或是说情的后路。

管事姑姑没想到墩儿才不过这么点大,气场十足便是不说了,行事说话也是这般滴水不漏,登时心中又暗暗的心惊了一回,只觉得是服气了。

墩儿这一手摄住了管事姑姑,自己其实却也是手心冒汗,不过跟着朱礼久了,他倒是也是十分的绷得住。纵心中微颤,面上倒是半点儿都不显山露水的。

不多时,墩儿面前便是齐刷刷的跪了两排人,一排十个,足足的二十个。

墩儿微微一愣,便是看了一眼管事姑姑,压下心头疑惑微微一挑眉:“这么多人?”而且人数还这样齐整……倒是叫人忍不住的生出了怀疑来。

管事姑姑也是一头的冷汗,使劲儿的瞪了一眼副手,自己也是有些气的慌:“这是将但凡接触过二殿下东西的人都叫了过来了。”

墩儿这才了然,随后将所有人都挨个儿看了一遍,最后才慢吞吞道:“去过二皇子跟前的,或是跟二皇子说过话的,都跪着,没去过的,起身退开。”

这一句话,让有些人一下子悬了心,也让一部分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几乎是立刻的,有八九个人都站了起来。忙不迭的退了开去。几乎站定了便是将浑身的重量都挂在了别人身上,因为整个腿都是软了的。

剩下的人自然就更害怕了。

墩儿也不说话,只是又将剩下的人环视了一圈。面容仍是稚气的,可是眼神却是凌厉的。仿佛带着冰棱,又仿佛夹杂着锋锐的刀刃,落在人身上既让人觉得冰冷,又让人觉得疼和心虚。

“送了衣裳就走,并不曾和二皇子说过话的,也可以暂时跪到一边儿去。”墩儿半晌出了声音,声音里甚至微微带着点笑意。不过这一点笑意却是让众人更是忍不住哆嗦了——

墩儿话音刚落,自认为符合条件的便是也忙跪到了一边儿了。

最后只剩下了三个人。

墩儿轻笑一声,往后微微一靠,虽是看着随意,可是实际上配合着他唇角的那一丝笑,以及冰冷的眸光,却是更加让人觉得可怕。总觉得下一刻,这位年轻的殿下口中就会吐出什么了不得的可怕言语来。

而事实上,墩儿的确也是吐出了两个十分可怕的字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