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一时没言语,周熠提醒:“她弟。”

“刚被姐夫收拾一顿,打击报复?倒是像没脑子的人会干的事儿。”

“像不像无所谓,乱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1.17

第25章 风雨欲来

何唯在深情凝视一尊石像。

石像上身半裸,只有一道轻纱帔帛,下身着束腰长裙,同样是蝉翼般的轻纱,仿佛被水打湿,呈半透明状贴附着躯体,让曲线显露无疑,清晰可见纤巧的膝盖骨……这或许就是古代人物画里讲的“曹衣出水”。

裸露的肌肤富有弹性,泛着莹润光泽,还有点小肚腩。

丰腴,又风流。是唐代的风格无疑了。

虽然女性化,但并没有过分强调女性特征。

因为这是一尊菩萨造像。

而且是一尊残像,缺手断脚,无头……

然而非但没减损它的美,反而更添神秘感,迎合了国人推崇的“留白”,看不见的,用想象力去弥补。

比如此刻的何唯就在想:如果它有手,不知是手持柳枝,还是会翘起兰花指。如果它有头,不知脸上是悲悯,是骄矜,还是抛个媚眼,是普度众生,还是颠倒众生。

这里是博物馆,有毕业的师兄在此修复文物,她和还没毕业的师兄来此参观学习,但她却被这一尊菩萨残像所迷惑。

直到有对话声传入耳中。

不远处,师兄们边干活边聊天,思维也很发散,从菩萨的性别,说到“断臂届”的代表人物,一个说:“断臂的不一定都是维纳斯,也可能是杨过。”

有人接:“还可能是兰尼斯特。”

“我就不明白了,那哥们不是号称‘七国第一大帅比’么,要什么样的没有,为啥偏跟自己亲姐搞?”

“不说了是真爱么。”

“狗屁真爱,就是图刺激。”

“准确的说,一个是真爱,一个是享受禁忌恋所带来的心理愉悦感。”

有人咳嗽一声:“注意点儿,有小朋友在呢。”这句出自很耿直的“江直树”。

“小朋友”石化在原地,脑子里想的是那几次吻,还有那句问话,什么感觉?不由对自己进行灵魂拷问,真的没感觉吗?对他来说,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直到“江直树”晃过来,问:“你这是在这许愿呢?”

菩萨一米左右,何唯为了与它对视,跪坐在地。

她的思维也发散了一下,想起一句诗:“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这还是从妈妈收藏的诗集里看到的,一不小心就记住。

师兄难得认真地问:“你还好吧?”

“很好啊。怎么了?”

“那就干活吧,就你一直偷懒。”暖男秒变监工,递过来竹签和刷子。

博物馆刚迎来一批近期出土的文物,也是佛像,出自南北朝,个头小,但精致,各种细节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他们有幸可以体验一下修复工作,当然只限于第一步,清理浮土……

监工又化身唐僧,反复叮嘱,“这是精细活儿,不要使蛮力。”

何唯无语,“咱俩站在这,到底谁像是使蛮力的那个?”

“你今天状态不对。”

何唯做了个深呼吸,“我现在状态好的不能再好。”

话音未落,面前的小佛像就掉下一只手臂。

这脸打的。

负责人闻讯过来调查事故真相,何唯也有点惴惴的,毁坏了国宝可不是小事。没想到“江直树”居然很仗义地“顶包”,说可能是咳嗽震掉的。

还有个不明真相的师兄说,“他今天老咳嗽,别是得了禽流感吧。”

何唯站出来,“是我。”

负责人问:“你对它做什么了?”

“……我就看着它。”

那个嘴快的师兄又嘀咕:“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佛像见了都掉渣。”

两枚“神秘杀伤性武器”接受了一通深刻的批评教育,然后被撵出去清理院子里的浮土,以及小动物们的排泄物。“江直树”一反常态地没抱怨,刷起了手机。感受到何唯的目光,他解释:“我在割肉……”

“听说过‘佛祖割肉喂鹰’吧?这是命运的暗示,特别灵,每次我get到这种暗示并执行,不是少赔就是多赚。”

他收起手机,拎起扫把,何唯还在惊讶:“你居然炒股?”

“我不仅炒股,我还吃饭呢,一天三顿,奇怪不奇怪?”

“……不对啊,祸是我闯的,要暗示也是暗示给我吧?”

“你也炒股?”

“不,可是我家有股票……”

***

晚上九点,谢千语还是打车回来,年底事多,加班成常态。她有气无力地上楼,开门。进门后有一丝怪异感,没多想,把拴着弹力球的钥匙扔到鞋柜上。

踢掉鞋子,脱了大衣,连同包一起挂在门口衣架上,径直走向开酒柜。

最近养成的习惯。喝一杯,泡个澡,微醺加氤氲,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不去想,就可以睡个好觉。

手还没碰到柜门,她惊呼出声。

客厅没开灯,但是窗外有光线投射进来,沙发上赫然一道黑影。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社会新闻标题,罪案剧情节,各种惊悚变态的关键词……她屏住呼吸,身体悄悄往后挪,试图以最快速度夺门而出。

那人开口:“回来了?”

是何天奎。

谢千语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心提得更高,问:“你怎么进来的?”

“一点小手段而已。”

何天奎起身,走过来,问:“为什么没告诉他?”

谢千语靠着墙,心跳还是砰砰的,不说话。

“他今天过来,为了敲诈我,可谓是用心良苦,陈芝麻烂谷子,真真假假,都拿出来了,唯独没提你这一桩。”

黑暗中,他身形更显高大,还有浓重的酒气,彰显着强烈的存在感,以及攻击性。“如果他在乎你,就不会不知道,对不对?”

她不无嘲讽地问:“又来逼问他的事吗?”

何天奎却问:“你还爱他吗?”

“……”

何天奎伸手摸向她的脸,谢千语躲开。他的手擦过她耳边,落到墙上,一声轻响,房间豁然大亮。

谢千语下意识低头。

何天奎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头,有些吃惊。

才几天,人瘦了一圈,尽管化了淡妆,仍遮不住苍白,却也更加楚楚动人。

看到男人的眼神变化,谢千语嘴角浮起一丝讥讽,她伸手想要推开他的手,却被他握住手腕。右腕上有几道青色痕迹,是指痕。

何天奎握着她的手腕,用指腹摩挲,问:“还疼吗?”

谢千语别开脸。

他又问:“吃药了?”

谢千语茫然了一瞬,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难堪。

“我看到了。”

何天奎坐沙发上等人时,瞥见没关好的抽屉露出的药盒,他拿出来看,是紧急避孕药,只吃了一次份。他忽然起意,随手翻看了几处,再没别的成人用品或可疑物件。

他低声说:“其实不吃也没关系。”

谢千语面无表情道:“如果没别的事,我要休息了,请你离开。”

何天奎盯着她的脸说:“他受伤了,你知道吗?”

看她没什么反应,他低语:“看来是知道了。”

谢千语当然知道。

她前一晚给周熠打电话,有要紧的事。打不通,次日一早打到顾远钧那里,得知他出了车祸。她立刻赶去医院。

走到病房门口,似乎听到里面有女人声音,她收住脚步,深吸一口气,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细缝。

然后,看到万箭穿心的一幕。

很快,那女孩起身,还拿东西打他,他那样脾气的人,被打了脸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女孩气冲冲走向门口,差点与她撞个正着,忽然又折回去,再出门时她已转过身。

她站在医院过道,像是站在冰窖里,好久才恢复知觉,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女孩有些面熟。

尽管他多次拒绝,说过伤人的话,也做过过分的事,可所有伤害加起来,都不如这一幕。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吻。

刺痛她的,是他闭上眼时,平静之中,似乎带了一丝虔诚。

她见过他的许多表情,痞气的,轻浮的,狠厉的,冷漠的,真诚的……却从没见过这种。这并不是她的错觉或脑补,因为她知道,他向来警觉,有人站在门外偷窥,他却全无察觉,只因为心思都集中一处。

等谢千语回过神时,人已经躺在卧室床上。

没开灯,只有客厅灯光投来一线光亮,她睁大眼睛,目光放空地投向天花板,听到皮带解开的声音,然后眼前一暗,沉重的身体压上来。上一次她还拼命挣扎,这一次却完全没了力气,反正,结果也是一样的。

他不爱她。

哪怕她用尽全力,也无法得到他哪怕一瞬间的全部注意力。

男人动作太急切,她闷哼了一声,又本能地反抗,很快被制服。接下来,耳边只剩下粗重的呼吸,滚烫地打在脸上,颈间。她悲从中来,很快就泪流满面。泪水在黑暗中发亮,被发现,男人似乎一愣,然后吻上她的脸颊。

他以吻拭去泪水,同时动作也放缓。

她心底竟升起一股荒谬的被珍惜的感觉。

想起一本小说里的对话,也是发生在床~笫~之间,男人困惑地问,女人到底想要什么,女人在婉转承~欢之际,答:被珍惜。

意识渐渐散去时,听到一句:“忘了他。”

只有三个字,命令的口吻。

***

谢千语醒来时,房间依旧一片黑暗。

身后是男人沉稳的呼吸,她伸手扭开床头小灯,撑起身下床。床边的椅子上搭着衬衣和西裤,已被主人捋得齐整,她伸手碰了一下那裤子,料子沉甸甸,她手指往上探了探,摸到硬硬的一角。

她迟疑了几秒,掏出来打开,和很多人的习惯一样,何天奎的皮夹里也放有照片,她抽出,放在灯下仔细看。

照片应该是几年前拍的,何天奎身边依着一个少女,花一般的年纪,稚气未脱,眼神清亮,下巴微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样子。

谢千语不觉咬住手指,后背发凉。

***

何天奎是被电话吵醒的。

天已大亮,很久没有这样的放~纵,身体有种疲乏过后的清爽,犹如重获新生。身边是空的,只有床单上的皱痕记录下昨晚的肢~体~交~缠。他的目光在那里驻留数秒,然后紧了紧腰间的浴巾,拿起手机,走去与卧室相连的阳台接听。

通话不到五分钟,放下手机时脸上又重现阴沉。

客厅里,窗帘没有拉开,但晨曦还是透露进来。谢千语深陷在单人沙发里,穿深色丝质睡袍,光洁的长腿优雅交叠,手握一只高脚杯。

除此之外,还有音乐,声音不大,但节奏感强,有点吵,是与她昔日形象反差很大的摇滚乐。尽管是英文歌,但何天奎还是听清一两句:I think of you every night and day……I hate myself for loving you.

他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精致的脸,一夜过去,整个人似乎多了些风情,还有些别的东西,他无暇探究,只说:“还是忘不了他?”

谢千语置若罔闻,仰头喝酒。

何天奎笑笑:“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不过,也难怪你放不下,他果然是个狠角色,为达目的,什么都做得出。”

这评价有点耳熟。谢千语这才看他一眼:“你知道了?”

何天奎反问:“知道什么?”

谢千语轻声说:“他跟你女儿。”

何天奎心里一紧,就听她继续:“我看见他吻她。”

他气息一滞:“他强迫她的?”

谢千语晃一晃酒杯,笑了下,“我看着不像。”

何天奎没再追问,他刚才接到的消息是银行内部人士打来的,说是上面刚收到一封检举信,揭发了瑞和集团疑似高层经济犯罪,账面作假,资金链紧张,今天上午就要开会研讨,看来申请延迟还贷是不太可能了。

田云峯?他冷笑,这个“绣花枕头一包草”的小舅子,如果真掌握了那些证据,第一时间就会找他来要钱。

可是,当听到谢千语那轻飘飘的一句后,先前的一切都算不得问题了。

头顶剧烈一疼,他抬手按了按,然后起身:“我去洗澡。”

谢千语继续倒酒,却倒不出了。

她此刻反射弧有点长,还不甘地晃了晃酒瓶,拍了拍瓶底。

与此同时,听到“噗通”一声闷响,似乎来自浴室方向。

她愣了愣,起身走了过去。

浴室里,何天奎仰躺在地,腰间还裹着浴巾,双目紧闭,脸色青白。他身材高大健硕,几乎占据了整间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