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逍遥游》

我仿佛灵魂脱窍,无依无傍地悬浮在高空。

鱼骨山在下方猛烈地震动着,层层叠叠地进裂开来,“嘭”地一声巨响,覆盖在山体外部的冰石突然土崩瓦解,朝着四面八方抛飞炸舞。

盘旋在周围的直升机与战斗机闪避不及,除了少数几架侥幸逃离,其余全被撞得粉碎,爆炸的火浪此起彼伏,映红了茫茫云海。

破茧而出的鱼骨山呼啸着腾空飞起,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白光,就像是一艘鱼骨形状的、通体由水晶构成的巨型飞船。

我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却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猛地被吸入那飞船掀卷的巨大涡旋。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己经斜躺在那艘透明的水晶飞船里。透明的座椅、透明的驾驶舱、透明的穹顶、透明的地板、透明的舱壁……从每一个角度朝外看,全都一无遮挡,纤毫毕现。

飞船上方是无边无际的湛蓝天空,悬浮着数以万计的巨型品石。近的晶石直径大约有两三百米,远的肉眼可以察辨,仿佛外太空的小星体,在太阳下折射着淡淡的光。

这些“星体”不断地呼啸陨落,擦过飞船的外舱,撞向下方那蔚蓝辽阔的大海。巨大的海啸席卷狂涛,和飓风一起肆虐着漫长的海岸线。

大地裂壑遍布,满目疮痍。赤红艳丽的岩浆持续不断地喷薄着,火山云滚滚喷涌,凝结在上空。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无数的史前巨兽正在平原上仓皇狂奔,不断悲嘶倒地……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毁灭,如此苍凉,又如此壮丽。

飞船突然一震,像被什么撞中了。水晶操作台上浮现出一个飞船的3D感应图像,受撞击的部位渲染为橘红上午,“滴滴滴”直响。接着,震动越来越猛烈,飞船的图像上又出现了几块橘红,急速扩大。

“嘭”地一声,一颗巨大的悬浮晶体突然从前方重重撞来,周围一切顿时如水波涣散。我被那狂猛的冲击波掀得翻身抛飞,头疼得快要炸开来了,隐隐约约地看见,那无边无垠的蓝色天幕正在迅速龟裂,层层崩塌……

我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紧贴着藤椅的后背浸满了汗水。

阳光炫目,明媚的蓝天浮着朵朵白云,时间就像是凝固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周围蝉声如潮,碧绿的树叶在这夏末午后的暖风里沙沙作响。

山脚下的沙滩金光灿灿,游人如织,几艘游艇正拖曳着白线,在岛屿间飞速蜿蜒,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又做怪梦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弯下腰,擦了擦我额上的汗珠,用带着香港腔的普通话关切地问我,“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徐医生,”我恍惚了几秒钟,才想起她是谁,身在何地。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苦笑着坐起身:“还有点儿。也好,只要能感觉到疼痛,就说明我还没死。”

“放心,你会长命百岁的,”她嫣然一笑,捋了捋被吹乱的头发,将放在茶几上的检查报告递给我,“颅骨、腿骨、臂骨都已经愈合了,脑部、脏器没有损伤,皮肤、血液也己经完全恢复正常。如果你愿意,今天下午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我随手翻了翻检查报告,吐了口气,笑着说:“这么好的地儿,无敌海景,免费吃住,还有24小时贴心看护,我可真舍不得走。再说走了以后,上哪儿找这么漂亮的女医生谈心去?”

她脸上微微一红,也跟着半开玩笑地回答:“那你可以拨打999呀,不仅可以看到漂亮的女医生,还能见到很多漂亮的香港警花。”可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头凝视着支立在边上的巨大画板,换了个话题:“这就是你做的梦吗?”

这张油画就像是达利的超现实主义梦境。火山喷薄,陨石如雨,到处都是惊恐变形的史前巨兽,通红的天空宛如迸裂的穹顶,层层坍塌……正是这三周以来我所一再梦见的、恐怖而壮丽的末日景象。

我点点头:“喜欢吗?喜欢我送给你。以后你每次做噩梦时,就会想起我了。”

“多谢,”她忍俊不禁,又板起脸说,“不过这儿是医院,病房的露台是给你呼吸新鲜空气的,不是用来画画的。要想彻底恢复,就得乖乖听医生的话。”

我所在的这家私立医院坐落于香港深水湾的半山,几座白色的洋楼,浓荫遮盖,隐秘而舒适。除了最先进的设备、最严密的保安和亚洲第一流的医护人员,还有最美的风景。躺在这间病房外的露台上,看着初秋的香江海景,简直就像在度假。当然,费用也是天文数字。

我根本不记得鲧神庙坍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深水湾的海景,以及徐医生亲切俏丽的笑脸。

起初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从“羽山”到了这里,这些医生、护士又为什么毕恭毕敬、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这个来历不明的穷光蛋。

我问他们是谁将我送到这儿来的,是否还有其他人幸存,他们全都笑而不答,只说有人结账,让我放心好好养伤。直到某一天,我看出医院徽章里隐藏的太极图案时才豁然开朗。

“盘古”旗下有许多“华夏南洋”等财团控制的产业,为它寻找鲧神庙提供各种隐秘的支持,这家医院必定是其中之一。作为华夏南洋的新任董事长,受到这样的礼遇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最让我振奋的是,既然我能活着来到这儿,说明苏晴、高歌、Selina等人多半也已逃出羽山。

然而接下来的三周,苏晴等人并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人来探望我,就连那颗水晶头骨、神秘人、印度青年、IMU与国安局……也全都不知所终。没有人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所期待的所有谜团的答案,也随着那颗消失的水晶头骨成了镜花水月。

每天不是躺在病床上挂瓶输液,就是坐在露台的藤椅上眺望海景,或者支起画架写生,打发时间。日复一日,波澜不惊,似乎又回复到了2010年7月15日前的日子。

除了梦里。

每次入睡后,我总会“回到”鲧神庙崩塌的那一刻,目睹鱼骨山化作水晶船,穿行于那天崩地裂、行将毁灭的世界,并且总在飞船被陨石撞中那一刹那惊醒。

醒来后,想起莎曼娜,想起玄小童,想起在羽山发生的所有事情,心里总难免一阵锥刺似的剧痛,茫然若失,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堵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些荒诞而混乱的片段支离破碎,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只是幻觉。但那时,唯有这个梦境才是唤起我记忆的唯一钥匙。没有“画梦仪”,我只好用笔记录梦境,试图从中找到遗漏的线索。

※※※

徐医生走后,我又在露台上画了一会儿。下午四点钟,护士帮我办好了所有的出院手续,一辆温莎蓝的宾利慕尚已经在门口等着我。

除了司机,还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不苟言笑的保镖,和一个两鬓斑白的高瘦老头儿。不出我所料,老头儿果然是“华夏南洋”的御用大律师虞秉忠,他给我带来了董事会签过字的任命决议书,以及各项股权、财产转移的法律文件。

山道蜿蜒,车子朝维多利亚港的方向飞速行驶,阳光在茂密的林阴间闪烁。

虞律师语速很慢,夹杂着英文法律词汇,逐一介绍这些文件所代表的资产细则。

虽然我早就知道华宗胥富可敌国,也早就有了继承他遗产的心理准备,但仍被那一个个远超想象的数字震得目瞪口呆。

“丁先生,根据华先生的遗嘱,只要您在未来的一年内,通过董事会的各项考核,就可以获得他名下所有的资产。但如果未能通过考核,根据这份附加的保密协议,您不仅将失去继承权,还必须接受‘忘川手术’,抹去这一年的记忆。如果您同意,请在这里签字。”

我握着他递来的万宝龙笔,心里突突直跳。对我来说,过去一年的记忆原本就已非常可疑了,再失去一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犹豫了几秒,我在文件的空白处签上了名字。

他点了点头,又递给我一个装着护照、房卡、汽车钥匙、VERTU手机和几张VISA卡的LV男包:“这一年内,您虽然不能继承华先生的遗产,但仍然享有‘华夏南洋’董事长的所有待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为您安排了另外一个身份。从现在开始,您是华先生在美国的远房侄孙,姓华名耀东,英文名Michael,三周前进入香港,现在暂时入住‘华夏’旗下的半山酒店。至于下一阶段的安排,董事会将另外与您联系。”

除了那本以假乱真的护照,包里居然还有一个U盘,储存着上千张“我”从小到大在美国生活的照片,浑然天成,看不出任何电脑处理的痕迹。我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心里涌起酸苦交杂的异样感觉。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从前的丁洛河了。

虞律师又彬彬有礼地回答了几十个关于我新身份的疑问,但当我问及羽山发生的事情,以及苏晴、高歌等人的下落时,他却讳莫若深,只说他们目前都很安全,时机合适时,自然会与我联络。

出了香港湾仔隧道后,车子又沿着斜陡的山道东拐西弯,驶上半山,在一个楼高三十多层的酒店前停了下来。

这家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属于“华夏南洋”的产业,我所入住的总统套房位于三十六层,占了半个楼面,书房、酒吧、小影院、健身房、桑拿房……应有尽有,极尽奢华。

套房的北曲与东面是270度的弧形落地窗,一无遮挡,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港。正值傍晚,蓝天如洗,夕阳斜照,海港北岸的建筑群被映得金光灿灿,心情仿佛也跟着明亮起来。

虞律师告辞前,又仔细地嘱咐了一遍,让我背熟新身份的所有细节,不可打电话给父母及从前的朋友,也不要试图联系苏晴等人,以免暴露行踪。他生性谨慎,除了那位据说原先是“中南海保镖”的坤仔,又找来了两个酒店的保安,一起住在外面的保镖房里,24小时轮值候命。

我洗完澡,翻身跳到宽敞的大圆床上,看着窗外云起云落,暮色渐浓,几个月来从未有如此刻这么放松,连晚饭也没吃,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一点,窗外这座不夜之城依旧灯火璀璨。我饥肠辘辘,让酒店送了四份肉眼牛排、四份刺身拼盘、四份水果沙拉、一瓶90年的波尔多红酒,和那三位保镖一起饱餐了一顿。

吃牛排时,想起玄小童笑吟吟地对我说:“如果我们能从这儿活着回去,我顿顿给你烧牛肉吃,那时你可不许说腻啊”,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在医院三周,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简直就像与世隔绝。这时吃着宵夜,看着电视里的台风预警,心里突然一动,靠,我真是太蠢了!如果鲧神庙坍塌后,真的发生了我所梦见的可怕灾难,不管那神秘的“羽山”究竟在什么地方,新闻里必定会有所报道!

连嘴里的0TOR0也来不及咽下,我急忙打开电脑,搜索各大中外网站,查找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关新闻。

然而让我感到失望与惊讶的是,目不交睫地搜索了三四个小时,不仅没看到“羽山”与鲧神庙的任何报道,就连规模稍大点儿的地震、火山、海啸或陨石撞击……也未曾发生过一起。就算我所梦见的末日景象不是真的,在羽山所亲眼目睹的火山爆发呢?

难道也是我的幻觉?

我不死心,继续拽索“水晶头骨”、“恐龙”、“镇魂棺”、“IMU”等关键词,全都一无所获。但当输入“梵高 最后一年”时,页面上终于跳出了一则让我心跳骤然顿止的新闻:

“梵高神秘遗作《最后一年》现世,将于伦敦公开拍卖。”

这则新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全球各人新闻网站竞相转载。根据其报道,这幅油画是两周前,由一个神秘的印度人发现的。油出上原本覆盖了一层人物肖像画,用特殊的方法去除后,就能看见藏在下曲的梵高真迹。这与梵高的另一幅“画中画”《一块绿草地》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呼吸窒堵,握着鼠标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难道新闻所说的神秘印度人就是“祝融族”的印度阿三?那幅梵高真迹连着背包掉入鱼骨山天湖后,明明已经被雪崩的山石层层叠叠地压在湖底,又怎会落入他的手中?

新闻里还有一个链接,指向“苏富比拍卖行”为这幅画专门设立的官方网站,官网的名称就叫做“梵高的最后一年·夏夜”。点开一看,果然是我在华宗胥的木屋里取走的那幅肖像画!

占击网页右侧的“动画演示”,那幅画慢慢褪去油彩,变成了一幅充满了浓烈梵高风格的夏夜莲花图,虽然只能看见局部,但和我在“葵画廊”密室里看见的另外三幅无疑同属一个系列。

我强捺住突突的心跳,仔细地浏览了拍卖的流程。根据官网介绍,拍卖将于2010年的圣诞夜在伦敦苏富比进行,底价8000万美金,只有在网站预先登记、支付100万美元押金的VIP客户才能获取拍卖资格。我拔出虞律师给我的那几张各大银行的VISA卡,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生生忍住了。

这时窗外朝霞如荼,第一缕晨光己经透过云层,斜斜地照在了维多利亚北岸。

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一夜。

※※※

接下来的两天,我几乎足不出户,天天守在电脑前,着魔似的搜索这幅“最后一年的夏夜”所有信息。

苏富比为了这次拍卖显然也运足了心思,官网上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推出一个特别的活动,并更新大量的相关报道,为宣传造势。同时还设立了一个专门的BBS论坛,短短两周,注册用户已经超过了8万人,每隔一秒钟,就会刷出几十个新帖。

一个ID为“梵高密码”的网民很快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自你得到神启,发现了梵高的四幅遗作之间的隐秘关联,只要逐一破解,就能明白其中所隐藏的关于世界末日的奥秘。

他发的几十个主帖里,除了模棱两可、莫测高深的“预言”外,还手绘了另外三幅油画的草图,而这些草图与我在“葵画廊”所见过的真迹竟然真有七八分相似!按照苏晴当日所说,全世界知道这些画的人,最多不过五个,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

我搜到了这个ID在Facebook和Twitter等网站的用户名称,加以关注,并几乎参与了他每一条主贴的讨论,试图套出一些口风。但不知是他警惕性高呢,还是故意卖关子,每次讨论到关键时,总是生生刹住,无论其他网友怎么软硬轰施,他始终不说出“梵高密码”的终极秘密。

我困了就合衣躺在沙发上,饿了就让酒店送餐到客房,就连洗澡也只是匆匆地冲过即算,所有的时间被这个网站占据了。除此之外,我还顺带搜索了“奏画廊”的资料,意外而又意料之内地发现,“葵画廊”在上海的那处洋楼己经变成了酒肥,除了2008年的一次画展,再也搜索不到相关信息。

直到第三天傍晚,我才出门吃了一次晚餐。我在坤仔的陪同下,坐着那辆宾利慕尚绕过半个港岛,在中环的一家法国餐厅美美地享用了一顿法式龙虾与鹅肝。对岸尖沙咀灯火璀璨,让我想起了两年前初次到香港的情景,百感交集。

那时我虽然穷得叮当响,却有女友陪伴,站在那游人穿梭的尖沙咀海滨长廊里,恣意挥洒画笔,描绘这南岸的辉煌夜景,意气风发地想象着终有一天自己能站在太平山巅,俯瞰世界……时间如滔滔流水,当我终于从彼岸到达此岸,却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酒店后,我才发现自己忘了带VERTU手机,一共有7个未接来电。这些号码很奇怪,回拨时全都提示为空号。我又拨了几次虞律师的号码,始终无人接听,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妙。

打开电脑,正想查收邮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苏晴!”听到话筒里传来的熟悉声音,我心里猛地一震,惊喜交迸。

“你现在在哪儿?”她的声音从未有过的焦急,听说我回到酒店,也不和我寒暄,直接催促我马上离开房间。

我一愣,正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套房外传来了门铃声,有人礼貌地说:“客房服务。”

苏晴在电话里听见,叫道:“不要开门!”可惜己经迟了一步。保镖房里的那两位保安刚将门打开,就“嘭”地被撞飞出十几米,血肉模糊地从我眼前滚了过去,瞬间毙命。

眼角瞥望,浑身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印度阿三!推着餐车进来的侍者,居然就是在鱼骨山顶一拳震得山崩地裂的神秘印度人!

“别发呆,快走!”苏晴在电话里连声大叫,“你的卧室衣橱里有一个安全密室,快躲到里面去!”

“砰!砰!砰!砰!砰!砰……”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坤仔抢身挡在我身前,朝着那印度人连开了六枪。但那人的动作简直快得如同鬼魅,左一摇,右一晃,还没来得及看清,便己冲到了坤仔面前,一拳击中他的肚子。

“嗵”地一声闷响,坤仔拨地飞起,重重地撞在落地窗上,坚不可摧的防弹玻璃竟迸出了一大圈白色的裂纹。

我这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朝卧室里奔去。

窗外强光耀眼,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架法国虎式直升机突然从天而降,悬浮在右上方。“轰!”整面防弹玻璃墙应声粉碎,导弹狂飙似的从我面前呼啸而过,猛地将卧室、书房、电影厅炸成了一片废墟。

我被爆炸的气浪掀得飞出六七米,鼻子、嘴里全是血腥味儿,疼得全身缩成一团,连气也喘不过来。

四周火焰熊熊,天花板豁开一个大口,水泥块成片成片地朝下掉落,就连横梁也被炸断了,斜斜地挡在印度人与我之间。

这时苏晴倒仿佛镇定下来了,在电话里说道:“放心,他们要活捉你,绝不会杀你。玻璃幕墙的豁口正对着露天游泳池,快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