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看到她今天的朋友圈还没发布任何公事,他以为她清闲下来了,才放心来叨扰她。

林小马驹:今天忙吗?

林小马驹:好久不见了,有点想你,晚上一起吃个饭?

林小马驹:我就是问问,你可以尽情拒绝。

呼……

夏琋在心里吐气,人的心脏就一颗,要应付一个易臻已经够累了,她恐怕又要辜负林小弟的盛情。

食指按到输入栏,夏琋打进去一个“[可爱]”,刚要婉拒,指间一空,手机已经被人抽走。

猝不及防,夏琋猛地回身。

她看到易臻已经翻了个身,眉心微蹙,仰面在端详手机上头的内容。

他居然装睡!!

仿佛被突然扒光了衣服丢到大太阳底下供人观赏,夏琋胸口发悸,当即去抢,也被易臻轻轻巧巧避开了。

“还我。”夏琋一字一顿,已经有点暴躁。

察觉到她萌生的怒意,易臻不再多看,将手机递回去给她。

心烦意乱,夏琋按黑屏幕,一点想回复的心情都没有了。

平躺了一会,易臻坐起来。良久,他刮了下眼皮,继而下床,开始一言不发穿长裤。

旁边忽然空了,夏琋也跟着挺直上身,打量了他一会。

“走啦?易老师,您这炮友的身份履行得真到位。”一启唇,夏琋就忍不住开嘲讽。

易臻一顿,系纽扣的手停下来:“好玩么。”

“什么好玩?”

易臻哂笑一声:“呵,骑驴找马,是挺好玩啊。”

夏琋顿时心惊肉跳,他肯定看到她的备注了。

可她一丁点也不想解释,她只觉得易臻很过分,随便窥探别人的隐私,还理直气壮地发火。

该发脾气的人是她好不好。

夏琋毫不避讳地望着他,莞尔一笑:“对啊,就是很好玩啊。”

闻言,易臻不置一词,顺手提起茶几的公文包,抬腿就朝门边走。

他越是不为所动,她越是暴跳如雷,恨不能把自己情绪里的所有刀子往他那飞:“就算我骑驴找马又怎样,你好得到哪去,每次搞完就溜,有什么资格说我,”夏琋一只手搭在被褥上,紧了又紧:“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装得那么清高,还不是和小女友手拉手逛完漫展没几天就上了我的床?”

话音刚落,易臻驻足。

像是听见了什么很有趣的话题,他看向她,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下。

他意味不明的笑令夏琋更加恼火:“难道我说的不对?你敢说你没做这种事?”

易臻走回床边,居高临下审视她。他把夏琋的下巴抬起来,迫使她与他对视:“夏琋,夏小姐,我想你弄错了,我和你,应该不是一类人。你爱玩爱闹,把男人当猎物,可我不是,我只有过一个女友,谈了九年多才分手。是不是我们能睡到一起去,就给了你我们在精神层面也很契合的错觉?”

他眼睛里没一点感情,寂静得像一湖冰。

他的动作、以及扑面而来的强势都让夏琋很不自在,想掰开他手,他也放开了她。

易臻的举动和口吻都不重,可不知为什么,他的话仿佛狠抽下来的一巴掌,夏琋脑袋嗡烘烘的,耳根有热量在外蔓延。

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又没收得住情绪。

不应该这样,是她着急了。

她应该慢一点、稳一点,循序渐进地把他引入她的圈套,他明明已经有一只脚踩进来了,就和她提前设想好的一样。

可此刻的她手忙脚乱,神经系统全线崩盘,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要这么走了。

见女人半晌不语,易臻说:“你休息一会,待会你退房,我先回医院。”

刚要转身,夏琋一把抓住他右臂,她仰着头瞪他,眼眶慢慢跑出了一圈犟脾气的红:“你认真看过我么。”

“看什么?”

“我,全部。”

“我在看你。”

“你看到的只是你以为的我。”

“我看到的是你展现出来的你,都这样,没人有读心术。”

“你以为你就很好吗?”

“那说明我所展现的我,在你看来也不好,一样的道理。”

“你就是烂人。”

“我是。”易臻都不替自己辩驳,由着她说,也更冷漠。

夏琋又要炸毛了,想骂他一顿解气,最好还能飙几百句脏话和粗口。

可是她什么都不高兴说,没那个劲,而且那样太傻太蠢了,显得她再一次完全被他打回了原型,变回了情窦初开,一生气就口不择言的小姑娘。

“那你走吧。”她无所谓地说着,松掉易臻手臂,身上的力量也随之流失殆尽。

周围的空气,在寸寸凝结,她觉得呼吸都困难。

易臻毫不犹豫转头离开,他连关门都是斯文的。

啪嗒一下,响动那样轻。

不痛不痒,就是他一直对她的态度。

呵。

夏琋倒回床上,把旁边那只空枕头揪起来,死死埋住了自己脸心。

易臻前脚刚走,夏琋后脚就去退了房间。

送走灰崽,回到家后,她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吹干头发收拾脏衣篓的时候,她把那条红裙子拎起来看了好一会,然后团成一团,抛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不想再穿了。

恶心。

夏琋回到书房,开电脑,打了三局lol,队友不是坑货就是彩笔,自家塔被推光,满盘皆输,一点发泄作用都没有。

她狂揉后脑勺,把头发搞成了一团乱草,好烦啊啊啊啊啊。

弹开鼠标,夏琋抬高桌上的手机,给俞悦发消息:大鱼,晚上喝酒。

子非鱼:加班。

靠,有你何用。

夏琋退出聊天界面,视线在“易老驴”那栏停留了片刻,毅然上移。

她点开“林小马驹”,敲字答应了他的邀约:可以啊,不过这段时间好累,我想喝酒放松下心情。

几秒钟后,林思博回复她:随时奉陪。

夏琋画了个淡妆,收拾好自己,在约定时间坐上了许久未见的玛莎GC。

林思博带她去了家朋友新开的酒吧,清吧,安静而逼格高,台上有个黑短发女人在哼唱,她音色近似王若琳,缱绻沙哑,像硌着砂石的溪。

“喝什么,”林思博递过来一本酒单,“自己选。”

夏琋接过去,摊开来,一目十行浏览着那一排排别出心裁的名字:“有推荐吗?”

“看你需要。”

“有一喝就能醉个痛快的吗?”夏琋搭腮,歪头看林思博:“我可不要那种举杯消愁愁更愁的。”

大男生微笑:“行,不过真喝醉了怎么办?”

“你送我回家,”夏琋从手提袋里勾出一串钥匙,手腕一松,让它自然滑向了桌面中央:“行吗?”

说话同时,她注视着他,黑润润的眸子像一汪水,看久了几乎能让对方掉进去。

“好。”

林思博回头,同服务生妹子报了个比较陌生的酒名,继续笑眼弯弯看夏琋。

夏琋凝望着他清俊的小脸,说:“你跟别人不一样。”

“有么?”

“怎么也不假惺惺地劝一下女孩子不该酗酒呢?”

“又不是每天喝,人总有郁闷的时候,喝点酒可以理解。”

“你也不问我是什么事。”

“我不喜欢追究前因,能帮助你处理后果就很好了。”

夏琋两手搭桌,上身前倾,冲小弟弟勾了下手指。

待到对方凑近后,她轻声轻气发问:“喂,如果我真喝得不省人事,你送我回家,你会不会做什么坏事呀?”

闻言,林思博笑了:“很想知道?”

“对。”

“你猜猜看。”

“我猜啊……”夏琋话锋一转,眨眨眼:“我也不知道呢。”

林思博咧出一排可爱的小白牙,无可奈何叹气:“嗨——你放心喝吧。”

“好啊。”夏琋扬起下巴,答应了。

鸡尾酒的名字叫powerful。

由店里的调酒师独家调制。

夏琋抿了一口,酒如其名,剧烈到仿佛有力量,像她中学时因为好奇心从班里不良少年手中抢来的一根烟,试抽了一口,那呛人的味道她到现在都忘不掉。

可等这一股冲劲过去了之后,口齿间余留隐约的香甜和酸涩。

“怎么样?”林思博问。

夏琋晃晃酒杯,鼓嘴,吐气,似在回味:“很好,爽快。”

林思博只要了杯无酒精饮料:“喝过的人都说,像爱情的味道。”

夏琋怔愣了一下,若有所思颔首,问:“小堂弟,你喝过吗?”

“喝过。”

“你觉得这就是爱情的味道?”

“对啊,”林思博撑下巴,目不转睛:“你现在嘴里的感觉,就是你现在对面的我的感觉。”

夏琋顿了顿,岔开了话,回他:“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不重要哦,我现在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诶。”

林思博再一次失笑。

……

夏琋喝得酩酊大醉。

被林思博架回副驾驶座的时候,她已经神志不清。

不过她的酒品还不错,醉后也就傻了吧唧地一睡到天明,不会叨叨絮絮胡言乱语,更不会瞎拳乱腿甩包揍人。

担心夏琋会受凉,回程前,他想要把敞篷阖上。

升了一大半,副驾驶的女人就不耐烦的呢喃嘟囔:“热,不要关门关窗……”

不似往常,她奶声奶气,小脸通红,像个稚气未脱的少女。

林思博无声一笑,又把顶篷收了回去。

一路飞驰,纯黑色的跑车缓慢滑入了夏琋的小区。

快到她楼下时,远远地,林思博似乎看到了一个人。

就站在夏琋单元前面的走道中间。

他打亮了大灯提醒,又切回近光,来回闪上几次后,那人仍像塑像一般,纹丝不动。

林思博刹停了车,刚要灭灯熄火,下车问他两句。

那个人已经径自走到副驾驶座那边,见夏琋昏睡着,他当即俯身,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轻而易举就把她捞起,打横抱进自己怀里。

林思博有些不解,正要抬头说些什么,他借着路灯光,看到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