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漪弯了弯嘴角:“这五年,我虽身在美国,但回国后都会过来看望米娅。作为女方该支付的抚养费用,直到这个月,我也一笔没空过。”

易臻微微皱眉,蓦然问:“你那位白人男友呢?”

“你说索尔?”

“对,”易臻颔首:“张教授夫妇人不错,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米娅,完全可以把她带出国,你满三十周岁了,符合领养条件,带去美国,和你的白人男友一起养育,那里教育比国内好很多。她今后的,我那部分抚养费,我会一次性付清。”

“我和索尔分手了。”

“是么,那就剩张教授这一个选择。”

“你就这样擅自做决定?”陆清漪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你女友知道米娅的存在吗?”

“今天知道了。”

“所以她跟你吵架?”陆清漪眼底有光,在不断闪烁:“然后你就想快点把米娅处理掉,不影响你现在的生活?”

“你错了,”易臻矢口否认:“不是今天,从我跟她确立关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在考虑米娅的事情了。”

“米娅知情吗?你要这样对待她。”

“她明年七月八号生日一过,就是个成年人,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易臻一眨不眨看着她,像在逼迫她接受这个事实:“她能够理解我的意思,也知道我跟你已经分手,不会再复合。”

陆清漪瞪大了眼,半晌没挤出一个字。

易臻笑了笑:“你放心,这段时间,张太太每周都会去看她两到三次,培养感情。”

“你这样对米娅不公平,她一直把你当爸爸一样看待!”陆清漪音调陡升,难以自抑地控诉:“就两三个月,能比得上之前七年的相处吗?”

易臻平静地与她对视,也让她深深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现在看来,完全可以。”

他的一语双关,让陆清漪生出几分悲切和不甘:“为什么是我,米娅是我们的共同责任,我这次回国只是因为爸爸出了事。即使我还跟索尔在一起,或者有了别的男友,我为什么就必须是承担的那一个,而你和你的新欢可以当甩手掌柜?”

“因为这不是夏琋应该承担的,”易臻的神态、语气,都在完全意义上地,施放着冷漠与疏离:“米娅只是我和你之间的问题,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甚至都不用知道她的存在,还有你。”

“呵,”陆清漪自嘲一笑:“有子宫就是不一样。”

“陆清漪,”易臻叫她全名:“不用反复提醒我你的身体状况,不是我造成的。这几年我对你,问心无愧。”

“你真的问心无愧吗?”陆清漪抿了下嘴:“我承认也许我有状况在先,可我现在没有一点对不起你的情绪,我们彼此彼此。”

“不需要。”

“易臻,你不是轻率的人,我们俩没有分手的时候,你就已经对别的女人动心了吧。”

“十一个月之前还没有。”男人字字珠玑。

“……”陆清漪倒抽一口冷气,一字一顿:“你真的变了。”

“我当然变了,”他的唇线在阴暗里严峻地绷了绷,而后启齿道:“我现在是夏琋的男人了。”

易臻回到病房看了眼尚在熟睡的米娅,去办公室和医生交代了一些事,就马不停蹄地开车回到公寓。

上楼前,他特意往上五楼看了一眼。

502的灯还亮着,走时什么样,回来时还是什么样。

本来沉郁的心为此提亮好几度,仿佛得到鼓舞,易臻快步走进楼道。

毫不犹豫地开门,玄关处一片亮堂,却消无声息。

仿佛来到寂静岭,沉默到令人头皮发麻。

易臻没有换鞋,直接往里走了几步。

他环视四下,除了乱中有序的植物,是从未有过的整洁,连沙发上面的毛毯都折叠有秩。

整间屋子,干净得,仿佛从未有第二个人来过。

第46章

易臻缓慢地在家里走了一圈,厨房,卧室,卫生间,阳台。

他总觉得,夏琋会突然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停在他面前,然后“哇呜呜”大叫,很弱智地吓唬人,像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藏猫猫的游戏,她不是没和他玩过,是她的拿手戏。

最后,回到客厅,他发现,家里真的没有一点有关夏琋的痕迹。

易臻取出手机,锁屏还是他们俩的情侣装合影。

他在通讯簿里找到夏琋的电话,她擅自把“501”改成了“你最爱的小母驴”,还把他原先设置的浮夸睡容,换成了自己一张对着屏幕镜头的大头萌照。

拨出去,贴到耳边,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微愣几秒,挂断了通话,开微信,“小母驴”的名字仍在置顶,点开后,最后几条消息还是今早的对话,她在外面发给他一张街边随手拍的照。

“卧槽这只流浪猫花纹好看!”

“像美短串串”

“怎么会被抛弃”

“我去逮回来,给你们机构添壮丁”

他那会刚下课回到办公室,倒水时,顺手回了一句:“别被挠了”

两分钟后,夏琋告诉他:“抓捕失败,求安慰”

他失笑,发了个“勾手指”的表情。

夏琋:0.0?

他:[微笑]

夏琋:???

夏琋:没了吗?就这样安慰???

他:嗯

夏琋:[咒骂][咒骂]

她的反应总是简单粗暴,都不需要他思考,直接笑就好。

易臻把这段聊天记录来回看了几遍,始终不想去确认一件事。

他把手机放回去,直接出了门。

刚刚上楼前,易臻也特别留意了一下对门的窗户,黑的,没有灯,所以他的笃定和愉悦也加深了一层,以至于,那份人去楼空袭来的失落,也因此强烈了一倍。

易臻停在501门前,手悬在半空,良久,还是叩了下去。

好像把石子一颗接一颗丢进深渊而非水面,即便后面的石块变大了,加重了,里面仍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

而他的情绪深处,却激荡起了担心和慌乱的涟漪,并愈发扩大。

易臻停了动作,他认为自己也需要冷静一下,从他自愿把夏琋放进他世界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肆无忌惮地修改他的生活,在他身边画满痕迹。

刚刚他出门前,她留给他的,最后那几句类似赌气要挟的话语。

她完全说到做到了。

易臻回到家里,坐回桌前,严肃地翻看手机,他突然间发现,除了夏琋自己,他竟然找不到一个能让他旁敲侧击,得知她目前情况的途径。

好像已经习惯了夏琋主动来找他,并心安理得地接纳并享受着,她朋友、她家人的联系方式,他一个都没有。

她的微博没有更新。

朋友圈已经空旷。

易臻给她发短信:人呢,跑哪去了

没回应。

尽管已经猜到她早就把他微信处理过,他还是给夏琋发了同样内容的消息。

果不其然,

「shahi宝宝开启了好友认证,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认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易臻撂开手机,单手撑额,自嘲而疲惫地笑了。

短短两个小时,她不知所踪,而他完全失秩。

……

夏琋一个人闷在501,几乎不吃不喝不睡,不洗脸也不洗澡,耳机开得震天响,昏天暗地地打游戏。

键盘敲着敲着就哭了,屏幕都看不清,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擦泪水,不知道跑位,被团长喷得狗血淋头,一无是处。

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不想做。

她扔鼠标砸键盘,易臻我操你妈!操你全家!你个狗,日的!操你妈操,你妈呜呜呜呜……

从易臻那拎回来的行李,也没有收拾,尽数摊在地板上,七零八落的,就像她被糟蹋的真心一样。

她把易臻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全部拉黑,不想再回去,也不愿再回想,可是又忍不住的伤心。

她前男友劈腿结婚,她都没这么难过。

心如刀割,好像胸口里被硬生生挖掉了一块肉一样。

她好久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了。

夏琋没主动联系她的第三天,俞悦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午间休息,给夏琋打电话,好半天对方才接起来,语气虚弱:“喂……大鱼……”

“你在睡觉吗?”

“嗯……”

“你怎么下午四点还在睡?”

“……”无言。

俞悦有些担忧:“你怎么了啊?微博微信都不更新了。”

“……”继续无言。

俞悦问:“和易仙人吵架了?”

“没有……”

俞悦小松一口气。

“我们分手了……”

“靠。”

“大鱼,我好难过啊,”夏琋眼眶发涩,这两天好像都要把她的泪腺哭失灵了:“我好饿……”

“你现在在哪?”

“在家。”

“我马上过去。”

“你别过来,你千万别过来,我现在特别丑……唔,”她喃喃低语,抽着鼻子:“不光丑,还臭,我三天没洗澡了,比臭豆腐还臭。”

“滚你的,在家等我。”

俞悦打包了两份外卖,就火急火燎地赶到金地雅苑。

到了五层,501、502的大门都紧闭着,她有夏琋这的备用钥匙,直接开门就进去了。

夏琋屋里一片凌乱,地板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所有窗帘都拉着严严实实,一室晦暗。

虽然她一直没什么生活质量,但不至于这样没条理,宛若猪窝。

俞悦心头一紧,换上鞋就去了夏琋房间。

床上空无一人,被子就团在地上。

再转到书房,俞悦差点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满地的纸巾,桌上是几罐听装啤酒和一份都没吃干净的,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饭盒子。

夏琋就把下巴搁在电脑桌前,两条手臂无力悬着。

屏幕光把她的脸蛋映得惨白,她就像一只中了弹的女丧尸。

俞悦不是没见过似曾相识的场景,但已经过去很久了,是前年和齐渣男分手之后。

“夏琋!”

俞悦掐紧手里的塑料袋,急促跑过去,把她掰坐起来,又叫了她一声:“夏琋!”

“我没死……”她靠回椅背,头发凌乱,眼光涣散。

“我知道你没死!你搞什么啊!”俞悦恨铁不成钢:“不就分个手吗?怎么每次都这样,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

“我不知道,”闺蜜毫不掩饰的关切又让夏琋动容欲泣,她双手捂脸:“就是好难过啊……”

“那也别糟践自己啊,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才几天,你脸都瘦凹下去了,你也不怕你粉丝说你玻尿酸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