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时间尚早,车上也没什么人,有很多空位供他们选择。

  季时禹还是一如既往拽拽的,一晚上他都没有回房间,早上再见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直勾勾盯着她,压迫感十足。

  “你坐哪边?”

  池怀音脸红红地选了靠窗的位置,细瘦的手抓着前面座位的椅背。

  “和我一起坐,你肯定不自在。”说着,他选择了另一边靠窗的位置,虽然和池怀音同一排,中间却隔了两个空位。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间那两个位置的人上了下,下了上。

  窗外不停变换着树和行人,所有的建筑都在后退。

  公汽的颠簸让人昏昏欲睡,车厢里很安静,时间太早了,大家都还没有彻底苏醒。

  快到站了,他们中间没有人上下了,视线没有了阻隔。

  池怀音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左右搓了搓,然后偷偷看向最左边,季时禹坐的方向。

  此刻,他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晨曦那一抹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的侧面轮廓勾勒得那么柔和。

  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以及薄而绯红的嘴唇。

  竟像一幅画一样,那么好看。

  池怀音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季时禹,谁知道这时候,他的眼睛突然缓慢地睁开了,睫毛那么长,阴影投射在他眼窝里,让他的眼眸更显深邃。

  她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冷不防四目相投。

  他清浅一笑,那笑容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嘴角的笑涡若隐若现,她有片刻间,有些愣神。

  公汽要进站,两人一起站了起来,一前一后走到下车门。

  公汽摇摇晃晃,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一个抓着比较高的横扶手,一个抓着竖扶手,一高一矮,安静地站在车门前。

  耳边万物的喧嚣好像都停止了,池怀音耳廓红红,羞赧低着头,只眼角余光看到身旁的人懒散抓着扶手,他似乎很自在的样子,和她的局促完全不同。两人以一样的频率轻轻晃动,好奇怪,那种同步都让池怀音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喂,池怀音。”

  “嗯?”

  心跳骤然加速。

  噗通、噗通、噗通。

  只见他懒懒向她的方向靠近,低声道:

  “狗胆不大,色胆不小,都敢偷看男人了?”

  池怀音被捉了正着,脸红如血,本能不认:“……我没有……我刚看你,你就……”

  “你可千万别对我打歪主意。”季时禹眼波勾勾地看了她一眼:“我会誓死反抗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很多年后系列】

  季时禹:今天有个记者,把我名字写错了,我纠正我是“大禹治水”的“禹”,她不知道谁是大禹。

  池怀音:大禹的故事那么出名,居然不知道。

  季时禹:真的吗?现在还出名吗?

  池怀音点头:当然,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但是妻子却顺利生了孩子,你说这个绿到发光的故事,怎么能不出名。

  季时禹:……

  池怀音看了季时禹一眼:说起来,这和你倒是很像。

  季时禹心里咯噔一跳,立刻看向自家正安静在那写作业的儿子:……你给我说清楚,是哪里像?

  ————————

  (恶搞的哈不要较真,大禹治水的故事我知道啦~)

第11章

  ……想到季时禹那调笑的表情。

  池怀音觉得用一盆冷水洗头,都不足以浇灭她要烧灼的尴尬。

  她当时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看他?

  难道真的和季时禹说的那样,女人也会好色?

  *****

  与女生宿舍那边,一夜未归,整个寝室都跟着慌乱的状况相比,季时禹一晚上没回,男生宿舍就淡定太多了。

  淡定到,他推门进宿舍,里面两个家伙自顾自吃着饭,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季时禹将书包放在凳子上,吃完了饭的陆浔,才拿起了自己的瓷饭缸走过来,笑嘻嘻揶揄:“哥,你已经学会夜不归宿了啊?”

  另一边的赵一洋也抬起了头,一脸不满:“你昨天把池姑娘拐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江甜差点把老子骂死了?妈蛋,本来是想加分的,这次出游算是被减到负分了。”

  “不孝子。”季时禹一脚踢中赵一洋,也不想想是因为谁才去情人岛,重色轻友还掏光他的钱,“错过了船,困在岛上一晚上”。

  “那你就在情人岛睡的?”赵一洋想到池怀音也一夜未回,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猥琐起来:“可以啊,你这进展神速了啊。”

  季时禹懒得理他,冷冷瞥了他一眼。

  “一个晚上的,你该不会什么都没做吧?”赵一洋意味深长打量着季时禹:“好歹自己来一发啊。”说着,他很猥琐地在身下比划了几下:“祖传的手艺,不能丢。”

  “不对啊。”赵一洋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圈,这才找到重点:“你哪来的钱住旅馆啊?”说着,他一下子想到症结:“池怀音的?”

  见季时禹不说话,一副默认的样子,立刻啧啧感叹:“小白脸就是好啊,上旅馆也有女人掏钱。”

  “……”季时禹经赵一洋提示,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欠了池怀音一次:“生活费来了,还给她。”

  赵一洋虽然平时爱开玩笑,关键的事还是拎得清:“话说,你要真对人姑娘怎么样了,你不能就这样算了啊。池怀音那姑娘,虽然看着有点闷,人毕竟是好姑娘啊,你要么别招惹,招惹了,那得负责啊。”

  季时禹不想赵一洋再胡说下去,摆了摆手。

  “滚。”

  ……

  到月底了,大家都陷入了极度贫困之中。尤其是那帮男生,饭菜票吃得差不多了,钱也是不够用的。

  别的系男女平衡,男生还能找女生借,他们系就池怀音一个女孩,再怎么环境优越也不够借的,于是乎,大家伙的主意纷纷打到各自老乡那里去了。

  中午,教授提早放了人,池怀音一个人先去了食堂。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平时人满为患的食堂,这会儿只有零星几个人,还都是她的同学。

  她拿着自己的饭碗在窗口前遛了一圈,随便打了些饭菜。正要往回走,就看见季时禹和赵一洋还有几个同学,一齐向她走过来,几个人有说有笑,还是一贯的小痞子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他们,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

  他们见食堂没人,一拥而上挤在菜最好吃的几个窗口。

  “我要土豆。”

  “我要炒海瓜子。”

  “我要菜心。”

  ……

  池怀音站在旁边,偷偷注视着他们,尤其是人群中最高的那个人。明明也没穿什么特别时髦的衣服,就是比谁都气质出众。

  他站在窗口前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只打了四两米饭和一点点菜。

  池怀音想到他人高马大的,又爱运动,只打这么点菜,想必是菜票不够了。

  他买完菜,一回身看到池怀音,眼眉间依然轻佻:“吃饭呢?”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的碗:“啧啧,不愧院长的女儿,月底了还能吃这么好。”

  说着,视线落在池怀音胸口:“就是该长的地方不长肉。”

  池怀音没听出他的揶揄,只是单纯想帮帮他,小声道:“我这个月饭菜票还剩下很多,我也吃不完,你要是不够吃,我的可以……”

  季时禹本来是逗池怀音玩儿的,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他嘴角抽了抽,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脸,不悦地问:“我像小白脸?”

  池怀音被他严肃的样子怔住了,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回答:“……好像确实不黑……”

  季时禹冷哼一声,低头瞥向池怀音。

  池怀音原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双手一伸,挺无赖地说:“我们都没票了,你说到做到!”

  ……

  那之后的几天,池怀音都十分拮据。

  究其原因,就是季时禹太黑了,池怀音本来是要把吃不完的饭菜票给他,结果他跟抢劫的一样,全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