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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因,为什么老是得不到善果呢?这算不算是天地不仁——

嗡 那摩勒特那达纳耶耶 那摩阿利雅 跋罗克退 西娃拿雅 薄底萨特娃雅 嘛哈萨特娃雅 嘛哈克罗尼克雅 大底牙他 嗡 迈特利 迈特利 迈特浪 嘛那随 迈特浪 三怕委 迈土路 那怕委 马哈萨马雅 司娃哈。

……

第十八章 别有洞天

郑越在雷龙的厨房里找到了些菜粥馒头,捏了捏,馒头稍稍有点硬,便把它掰碎了搅进了粥里端去给冉清桓,完事以后他自己也笑了,想来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为了照顾别人做这种下人做的事,遇到这个冉清桓以后,好像做了很多以往不可能做的事情,他就像是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论什么人都似乎能被他那种什么都预料到想到,却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特质感染,变得不那么像自己地会有些在乎他的想法做法。

冉清桓的胃口不是很好,到了这世界以后除了东奔西跑就是疲于奔命,要么就是各种虚情假意的宴会,很少正经吃些东西,没有凤瑾唠叨,他自己也不很在意,时间长了,有时候胃部会有抗议般的不适。而现在,这种不适更加明显了,虽然食物郑越简单处理过了,但吃在嘴里依然很硬,空气里的血腥味好像没有散去一样,激得他有些反胃,但是现在不是他任性的时候,他需要体力,所以必须要吃。

低下头尽量不去看地上的血迹,强忍了几次呕吐,冉清桓的眼睛里开始有呛出来的泪光,任是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强咽,虽然眉头也没皱一个,却反而更让人心疼。

郑越看着忽然说道:“你这么勉强自己,倒像是习惯了的。”

“呃?”冉清桓刚吞下最后一口,闻言一愣。

郑越低低地苦笑了一声:“被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你说怎么办好呢?”

“我又不是故意的。”冉清桓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顺手把碗递给郑越,“怎么着,杀我灭口么?你不是刚说我工期未满吗?”

“是啊,不单工期没有做满,我甚至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来,有是因为什么人来,眼下能不能活着回锦阳还是未知,你也总该和我坦诚相见了吧?”郑越终于扒下了自己那已经像是长在了脸上的面具,反而有些自暴自弃地放松了起来。

“坦诚相见?”冉清桓想了想,“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

“比如——你为什么最后还是留下来帮我,又比如,那个人——先后找上先王和我的那个人,他又是谁?”

“呃?”冉清桓眨眨眼睛,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吊儿郎当地大笑起来,“你有病啊?我还不是被你逼得走投无路,后来想了想光棍不吃眼前亏才留下的,再说你么,也算不大不小一支潜力绩优股,将来有一天飞黄腾达了,说不定也能帮我弄个青史留名呢。”

郑越寒着脸,紧紧盯着冉清桓的眼睛,仿佛是要一直看到他心里,冉清桓没来由地一哆嗦,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

“你不信啊……这可难办了,”冉清桓一脸苦恼,顾左右而言他,“哎呀,真是不好说的理由,你、你、你干嘛要逼人家嘛……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你给我说人话。”

“哎呀,你催什么催,这让人家怎么好意思说!”冉清桓继续绞着自己的衣服装娇羞。尹玉瑛曾经给过他一个很准确的评价,他说小冉这个人哪,长了一张不一般的脸,就是第一眼看上去像个大美妞儿,容人再仔细瞧呢,却又是个纯爷们儿。冉清桓正正常常的时候总是有不长眼的乍一见把他当女人,可是故作娘娘腔的时候,又不知为什么,有种张飞绣花的,呃,恶心——郑越脸上的青筋和脖子上稍息立正向右看齐的鸡皮疙瘩正充分昭然了这一点,偏偏某人当人妖当得不亦乐乎,好死不死地还一个媚眼儿抛过去,“非要人家说那句话……人家暗恋你好久了哪!”

“滚!”修养良好的锦阳王暴了。

“老子真伤心。”冉清桓撇嘴。

“为什么你那个时候跟我说是九年呢?”郑越难得地没了耐性,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一双眼睛锐利地盯着他,“你为什么说九年呢?如果我九年打不下这天下,又会怎么样呢?”

“……”冉清桓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清澈的眼睛渐渐深邃,似乎某个答案呼之欲出,“那是……”薄薄的嘴唇轻启,然后,极快地说出几个字——

他说:“天机不可泄漏!”趁郑越还愣着没反应过来,冉清桓迅速做着“表打我”的肢体语言缩到了床角,微微斜飞的眼睛中笑意和狡黠此起彼伏,却在下一刻因扯动了伤口“嘶”地一声蜷起了身子。

郑越没好气欺身过去,解开他的衣服——果然,白色的绷带缝隙中渗出了丝丝刺目的红色。一言不发地把人放平,郑越开始动手打理冉清桓的伤口,两人无语良久,久到冉清桓觉得自己都快睡过去了,郑越才低声问道:“打仗怎么还会有期限呢?我倒是觉得,你不像是在帮我,倒像是承诺过什么人什么事——那个神仙么?你是不是欠了他什么?”

一针见血——

冉清桓浑身颤了一下,只听郑越继续说道:“否则,以你这样性子,怎会放着安闲日子不过,要搅进这乱世,听人差遣呢?你不愿说便罢了,只是我很好奇,究竟是为了什么,能让你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冉清桓沉默,就在郑越以为他不准备回答的时候,他听到了冉清桓与平时不同的声音,低沉、缓慢,一字一句都仿佛在追忆着什么似的缥缈而不真实:“那是个很讨人厌的老头,嘴巴又馋又贱,拐卖人口虐待小朋友,经常发呆想他的旧情人,从小就给人做坏榜样,自作多情地老是念念不忘解救狗屁的天下苍生,明明都逃到了另一个世界还专门跑回来送死,自私自利,什么人都不愿意相信,哪怕是跟他相依为命了十多年的亲手带大的孩子,机关算尽地葬送了自己,留下一屁股烂帐……”他一只手捂住眼睛,嘴角带着凉凉的笑意,却给人一种“他要哭出来了”的感觉。

郑越叹了口气,轻轻地按住他肩膀不再说话,只听着他细细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呼吸的主人苦苦地压抑着什么,半晌,冉清桓才坐起来,不动声色的挣脱了郑越的手,眼睛里找不到一丝水痕,仍是清亮如旧:“不过你放心啦,我这么天才的人分得清谁最有前途,不会出卖你的。”——跳脱的模样,与刚才的形如崩溃,判若两人。

神情和笑容的恰到好处的完美,很多年来一直戴在脸上,久而久之,熟悉得就像是天生如此,郑越恍惚觉得,看到他,就如同自己在照镜子。

寒意自心而发,不知今夕何夕的疼,都是从不曾真正率性过的人。

在雷龙的房子里待了几日,两个人默契十足地挡掉了一批追至的杀手,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迅速地充分熟悉了附近地形以后,冉清桓再次恢复他阴损的本质,郑越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挑战人心理底线和道德底线的简易机关。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迅速度水,郑越的话说是“夜长梦多”,冉清桓不怕晦气地点评说是“早死早超生”,总之此地不宜久留,从雷龙的小屋里搜索了不少东西,一路走一路留下机关,被损说他血管里流的不是热血,是坏水。

带着王小忠给的锦帕,郑越本想和冉清桓商量一下这水中通道的位置及路线,看到后者的一脸迷茫才想起来,他虽然看地图没问题,却是个到了新地方都必须有人带路,才知道东南西北的主儿,无奈之下也只能如冉清桓所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由郑越带路,两个人到了传说中的子规湖,郑越对他点点头:“到了水里以后记得跟紧我。”

子规湖底倒是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方,冉清桓看着四周,只能希望这看上去很有年头的湖里没有什么水鬼之类。郑越回过头来,以手势询问他一口气还能挺多长时间,冉清桓示意他暂时还没问题。水下波纹粼粼,鱼类水藻数不胜数,加上温度密度的微妙差别,郑越发现自己并不像在岸上那样方向感十足,不禁看了一眼冉清桓——他要是在这方面也能像他的其它方面那样敏锐多好,谁知冉清桓收到他的眼神,居然看懂了他的意思,当下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郑越有些郁闷地笑了笑,开始东张西望,忽然眼睛一亮,伸手扯了一下冉清桓,指了指接近湖底的山壁,在水草掩映中,竟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洞,冉清桓苦笑了一下,示意自己再向下走已经有些困难了,郑越一手环住他肩膀,沉了口气,缓缓地接近洞口,然而面对着黑洞洞的洞口,两人不约而同地犹豫了一下,交换了一个不定的眼神,惊人的默契让他们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头,一时却抓不到。

最终郑越皱皱眉,向洞里比划了一下,冉清桓暂时也没什么看法,于是点点头,两人并肩游了进去,突然,郑越一把拽住冉清桓,停了下来,里面竟然是死的,一面玄铁的大门摆在两人面前。

郑越站在铁门前,思量着什么,冉清桓不解,郑越伸手往上一指,大门的正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图标,冉清桓一看觉得眼熟,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在锦阳王宫好像看过同样的标志。

郑越上前去,轻轻触摸着铁门,寻找着能下手开门的地方,结果惊奇地发现门上的一些毫无规则的花纹竟然是可以活动的,冉清桓脑子里立刻跳出了拼图这两个字。再抬头看门上的那个标志,隐约记得似乎还有另一个和它相对的图案,在王宫里面是成对出现的。他眼睛一亮,指着门上的标志,还不等他打手势 ,郑越便也好像恍然大悟般,冲他伸伸拇指,随即迅速地开始了大门的重塑工作。

结果不出意料,经过某种奇妙的分解组合,大门上的两种图案像王宫里的一样,成对地出现了,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大铁门,只听机簧轻微的触碰声响起,下一刻,大门竟然自己开了!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游了进去,纵然知道也许有危险,但对于这似乎和锦阳王室有某种奇特关系入口,好奇心始终是占了上风。

片刻,大门又自己合上了,两人眼前是一组石阶,才走了一半,久违的空气便扑面而来了,冉清桓低头看看迅速退下去的水,立刻反应过来,门那边有某种巧妙的排水装置,不禁暗暗赞叹佩服古人远远超出他想象的技艺。

第十九章 殉情

“还好,我事先用皮包上了,没进水。”郑越从怀里摸出了火折,点燃,一刹那,黑暗的空间亮了起来,他抬头一看,正看到冉清桓一脸愕然地把刚从怀里拿出来的长得差不多的皮革包裹塞回怀里,郑越忍不住笑了起来,“唉,难兄难弟,到底是心有灵犀。”

冉清桓叹了口气:“我以前听到番邦话里有一句叫做‘好奇心杀死猫’,今天不知道我们两个加起来有没有九条命,万一有什么意外,估计我这一辈子最后一个愿望就要落空了,真让人惆怅。”

“你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郑越一边问着一边当先往上走,发现墙壁上竟然还有火把,拿下来试了一下,虽然有点受潮,但勉强还是能点燃的。

“死在美女怀里。”冉清桓借着火把四处打量了一番,人迹很明显,“这地方倒像是有人住过的。”

“还是与我锦阳王宫有莫大关系的人——皊卿听到你这句话得多伤心啊。”郑越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

“滚!”冉清桓人不可忍地翻了个白眼,到了这步田地,他本来就不怎么尊重的口气更放肆了,“忍你很久了,锦阳王殿下,你就算真的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也别乱点鸳鸯谱,让我姐知道了得怎么怀疑你的用心啊。”

“什么我乱点?”郑越丝毫不在意他不敬,反而一脸兴致勃勃,这个向来以谨慎小心著称的人有生以来能冒险一次也着实不容易了,因此显得格外兴致勃勃,“他亲口跟我说的。”

“谁?”冉清桓一愣。

“齐皊卿亲口跟你说?”冉清桓皱皱眉,“不可能。”

“就算没有亲口说出那几个字也是在孤面前承认了。”郑越半带玩笑地称孤道寡,伸手拉住冉清桓的袖子,“前面不大好走,留神脚底下。”

“是你自己瞎猜的吧?”冉清桓想了想,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我估计是你自己因为什么瞎猜的,人家又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反驳罢了,胡说八道会被驴踢的,王爷。”

“其实你不用太妄自菲薄,”郑越损人的本质再次抬头,“真扮上女装说不定比九太妃还像女人呢,将来逢年过节的时候就靠你客串着唱一出了——你说这是谁啊,在湖底下打了这么大的一个洞……啊,是了,湖底!”郑越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冉清桓没提防,差点撞在他身上,“你记不记得到了上边一点的时候你已经下不来了?”

“浮力太大,你那功夫我又不会。”冉清桓耸耸肩,忽然反应过来,也是一声惊叫,“是了!我们其实是弄错了!”

终于想起觉得哪里不对了,因为迷失方向,他们两个不觉沉到了湖底,这样的深度,就是看起来也算长年习武的冉清桓也要靠郑越拉着,何况是王小忠那个小家碧玉的情人。

冉清桓额角的青筋抽了抽,浑身湿淋淋的及其不舒服,伤口处本来就刚刚愈合,还没怎么利索,被水一沾疼得要命:“我们两个谁的人品这么差遭报应了……怎么办,回去么?”

郑越一抬眼,石阶已经差不多走到了尽头,前面有一个石洞,视野一下子开阔了不少,虽说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那和锦阳王宫意外相似的图腾实在让他难以释怀:“既然来了,少不得进去看看,你跟紧了我。”

“真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冉清桓却没有那么大的精神,苦笑了一下,跟着郑越往石阶尽头的洞口走去,“不过郑越,你家有没有离家出走的先人?”

“不知道,有也不会让我知道,就算真的有成功的,估计也被史官一笔写成暴毙了。”

“嗯,对,就是不明原因死亡的,又是没有?”

“那可太多了。”郑越苦笑,“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有兄弟了?先王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况且如今上一辈的人只剩下九太妃一个人,你就不觉的奇怪么?当年夺嫡的时候热闹得可不得了,如今他们都到黄泉下面等着我了。”

冉清桓缩了缩脖子:“赶尽杀绝,你够铁腕的。”

古往今来兄弟为争储反目的事简直多得让人看了索然到想吐的地步,不过与其说是什么无情最是帝王家,还不如说这是人类的某种劣根,寻常百姓家为了争老人那几块钱遗产大打出手甚至对簿公堂的又有多少?只不过身为王子皇孙手上有更大的权力,争的也更激烈而已,本质上,还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太史公不愧是看透了千年的历史千年的风尘,将人间黑黄种种,一语破的。

“前面,小心。”

其实冉清桓的这句提醒是挺多余的,因为整个石洞的设计人好像是个和平主义者,两人小心翼翼了半天,最后被证明完全是浪费感情——石洞里只有很多艺术品,没有所谓的来势汹汹的机关,当然,冉清桓的结论是:“没有机关,也就意味着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说老板,咱这趟要赔本。”

郑越一乐:“赔什么本?咱做得就是没本的生意。”

冉清桓毛骨悚然地看了他半天:“您……拉皮条出身?”

这是一个人工雕琢痕迹极为明显的石穴,冉清桓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这里面不会刚好有个牢房,牢房里还刚好关着一个十二年前的魔头吧?”想起《笑傲江湖》里西湖底关任我行的那一段,“要么……有绝世武功刻在石壁上?”

“我倒是希望是另一道门,过了门就到锦阳。”

“等一下,墙上好像有灯!”冉清桓看了一眼,随后又不确定地问,“那是灯吗?”

“唔,我看看,好像还有油。”郑越凑上去仔细看看,小心地将墙上的油灯一个个点燃,昏暗的石室慢慢亮起来,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

两人这才看见,石室的正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棺材。

“怪不得这么冷,还以为是因为我全身都湿了,没想到是这东西。”冉清桓伸手敲敲棺材,手上传来刺骨般的寒意,“寒玉的棺材,有钱人。”

“这棺材怎么这么大?躺两个人都绰绰有余吧?”郑越看了看,抬头问道,“敢不敢跟我开棺?”

冉清桓无语,他自然是比郑越还要好奇的,不过考虑到棺材的主人可能是郑越的祖先,没好意思说出来,谁知正主的积极性不亚于他,呛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提醒提醒:“你不怕九泉之下见了列祖列宗没法交代?”

“我没法交代的人多了,不差这一个——”郑越隔着袖子运力一推,要说这锦阳王啊,真不愧是个文治武功的人物,钉棺材板的几颗钉子被他三下两下打断了大半,没几掌下去,偌大的石棺盖子被他暴力地硬是掀开了。

“呀!”

“咦?”

冉清桓和郑越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疑不定。

棺材里,既不是惨然白骨,也不是枯槁干尸,而是两具保存得相当完美的男尸,双颊甚至能隐约看到些许血色,仿佛能随时睡醒了坐起来一样。

其中一人年约三十出头,身着青色长衫,面如冠玉,英俊的眉目间带着几分浅浅的杀伐之气,腰间被旁边另一个人的手臂环住,那人年纪看起来要长着几岁,嘴角还挂着一丝幸福得几近超脱的笑意。

“这两人是谁?”冉清桓俯下身来问,那年长些的人的面容,细细看来,竟有那么五六分像郑越,忍不住用手指碰碰尸体的脸,“太神奇了,怎么保存的,皮肤都有弹性一样,现在他就是坐起来都不让人觉得稀奇。”

郑越摇摇头,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那只环抱着另一个男子的手臂。

冉清桓拍拍他肩膀:“你看那里。”郑越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一个有些年头的石碑,上面字迹还算清楚。两人凑到近前,见上面写道:

贞睦十八年九月初四,孤自愿与洛卿长眠于子规湖底,因留此绝笔。

“孤?洛卿?”冉清桓念出关键字。

“贞睦十八年?好像先曾祖父驾薨那天正好是贞睦十八年九月初三……那这‘洛卿’,若我没猜错,恐怕就是大将军韩洛……好像他也是逝于贞睦十八年。”

两人默契地同时往棺材里看了一眼,冉清桓说道:“那恐怕就是八九不离十了,但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葬在这里?”

郑越将下面的碑文念出来:“锦阳繁芜而蓼水泠泠,车水马龙而品类极盛,然孤为万乘所累。唯愿弃芥千金,与洛卿相养以生,相守以死……”

“呃?”冉清桓看了一眼这相守以死的两个人,明显是同性——莫非郑越的曾祖父是个GAY?怪不得孤苦得大老远跑到湖底自杀,生既不能同居,死也要共穴,“你们燕祁,莫非流行男风?这风俗不好,容易导致人口减少。”

“我们燕祁民风开放,这些全都是个人喜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像南蜀,什么都条条框框,女子都不得出门,怪不得留不住人——先曾祖父年轻时曾和吴氏先祖皇帝一起马上打过天下,也算是戎马倥偬,我说他怎么一世英雄,正值壮年就古里古怪地病逝了呢——想不到竟是因为这样。”郑越叹了口气,“倒真是生死相许。”

冉清桓细看碑文,上面记载了这位王爷和韩洛从相识相知再到相恋相伤的诸多琐事,刻痕有好几处都是越来越重,足见刻碑人心中难以抑止的激动——

韩洛为了郑微云,过了而立之年仍然不娶,但是有了家事国事天下事,郑微云不可能放弃他的锦阳王位,韩洛也不可能以堂堂将军男子之身委身于他人,是以两人一直聚少离多。

你不知长相思,不知何为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你不解长相思,不解怎生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你不懂长相思,不懂为甚风别尘世外,梅花落枉然。

你不念长相思,不念如是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

最后韩洛终于累了倦了。郑微云不是他一个人的郑微云,而是整个燕祁的锦阳王,是四个女子的丈夫,是三个王子的父亲,韩洛他不屑也不能开口求些什么,于是留书辞官,想要从此烟雨任平生。

郑微云一时气极痛极,冲动下追回韩洛,将他软禁在锦阳王宫里,却始终忘了,鹰击长空,怎可生于笼中。

半年后,韩洛早逝,用自己的生命与这伤透心的红尘划出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他还是这般干净干脆的男子,宁折不弯。

郑微云终于心灰意冷,在心腹的配合下一边诈病一边悄悄在子规湖底建了这石宫,为纪念他们十五年前在湖边的初次相识,究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郑微云独自入了这石宫,怀抱着韩洛尸体,饮鸩自尽。

就像古乐里唱的: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活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想不到别有洞天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怅惘旧事,两人一时无语,竟然有些后悔开了棺木,惊了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