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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鱼翻身一样地躺下去:“睡了,晚安。”

而事实证明,认定了自己感觉不准的人,偶尔也是会准一次的。

次日,一行人终于抵达边境,谢青云行礼告辞,冉清桓站在郑越身后,旁边是李野和方若蓠,李野忽然低低地说道:“特使似乎有些不妥。”樱飔虽然在外人面前隐蔽了行迹,本人却最是耐不住寂寞,时常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出来找人说话,没少八卦车里坐的两位,可是从前一天到现在,樱飔整整一天没有出现过了。

冉清桓心里一凛。

“那么,末将就告退了……”那边,谢青云已经欲走,冉清桓急急转念,喝道:“将军请留步。”

谢青云回头看了他一眼:“公子。”

“将军若是想到锦阳喝茶,情语随时恭候。”

谢青云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叹道:“公子不该只是个侍君,以末将资质,怕难以参透公子此来目的,然而末将虽然不才,却也明白好女不事二夫的道理,公子还是莫要多费唇舌了。” 言罢上马,喝令一声,带着洪州军离去,头也不回。

冉清桓恨恨地低声骂道:“养不熟的狼崽子。”

郑越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说道:“算了,他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上车,我们得上路了。”

燕祁的人马悠悠地踏上了未知的路途,奢侈过了头的车里却凝重一片,冉清桓皱着眉听郑越如数家珍一般地说着前方的路途,哪些地方容易设伏,哪些地方容易纵火,有哪些相应的对策,怎么听都听不出破绽,就是他自己亲自布置也不会比郑越做得更完美。“有什么地方不对,”心里有个声音说,可是究竟是什么不对?

“清桓,清桓?”郑越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了,昨天晚上开始就神神叨叨的?”

冉清桓差点岔了气,郑越说话的欠扁程度直追他自己了,咬着牙迸出几个字:“什么叫神、神、叨、叨?!”

郑越笑笑:“我已叫人放慢速度,现在我们这样走,就跟春游差不多。”他精通兵法,知道不能造成敌逸我劳的局面,“为了这,前一段时间有谢将军保驾护航的时候,可是赶了不少路呢。”

“嗯,然后。”冉清桓听出些门道,暗叹果然郑越和自己不是一个风格。

冉清桓用兵在奇,在天马行空,以诡谲称道,而郑越,在某方面上比较像李野,胜在稳,且更加谨小慎微,几乎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外面的卫队,表面上多是骑兵,而洪州多山,设伏很有可能居高临下,以冲力冲散我卫队,使首尾不相连,”郑越不慌不忙地示意他倒水,冉清桓狗腿地双手奉上茶,“如若是这样,火器暗器绊马索,全备齐了。”冲下来的骑兵固然神勇,然而身陷阵中,调配便不那么方便了。

冉清桓问:“如果是平地设伏呢?如果人家火器暗器绊马索也都备齐了呢?”

“绊马索?”郑越浅浅啜了一口茶,眯着眼睛做大爷状,“就这速度,他随便下,我是不在乎,估计马也不在乎,至于火器什么的,前方多是枯树,他们隐在枯树里放火器?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那么,如果是步兵直接冲杀,不用多——一万人就够,你怎么办?”冉清桓眨眨眼睛。

郑越被他问得稍稍皱了下眉:“你不相信若蓠和舜华么?还有那个刚提拔上来的李将军,在西戎的时候区区几万人马便牵制了西戎大军,三人展开品字阵,相当于背靠背,都是良将劲弩,这里固若金汤——清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樱飔,现在恐怕不在这里。”冉清桓整理了一下思路,“而小莫,我敢肯定他状态不对。”

郑越瞬间惊诧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樱飔丫头不在?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不知道,”冉清桓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力的感觉,“吕延年,或者是那个叫什么花仙的人,无所不用其极,跟我风格太像,有被人坑了的感觉。”

“你从不爱挖人伤疤。”郑越摇摇头,颇为认真地说,“他们没有你心地善良。”

冉清桓“嗤”一声笑出来:“那当然,我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揭人伤疤这种事情,我也不是不用,只不过太掉价,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试罢了——还有小莫,他本来一直跟在蓠丫头身边,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离她远远的。”

“若蓠是个死心眼的丫头,”郑越很高兴他转变了话题,“上一辈的仇怨还一直记着干什么?”

冉清桓立刻八卦起来:“说说,我就一直觉得是家庭的缘故。”

他两眼放光,一扫之前有些颓丧的表情,变脸之迅速实在让人叹为观止,郑越被逗乐了:“也没什么,方老将军的原配夫人性情太过刚烈,发现老将军另有情人以后便自尽了,还是十年前的事情,若蓠在我们一直不便提起。”

“那和小莫有什么关系……呃,方老将军的情人不会是小莫的娘吧?”

“差不多,”郑越迟疑了一下,“不过,是他父亲,莫大人。”

“哦。”冉清桓托着下巴不说话了,空出来的一只手食指有意无意地敲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桓?”郑越在观察他的反应。

“嘘,别吵,就快想通了……”冉清桓打了个手势,忽然,他猛地抬起头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郑越,立刻找人换下小莫,我知道他和蓠丫头的关系……”

然而他这句话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四下喊杀声一片,敌人,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来了。

四十九 年来多少旧事

郑越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冉清桓,你前世是不是乌鸦?”

冉清桓一把揭开车帘,迅速判断战况,敌军突袭,平地设伏,围攻。郑越果然是早有准备,燕祁这边迅速结成阵型,确实扎实稳健。

“我替下莫舜华。”他回头丢了一句话就要跳下车,被郑越一把拖回进去。

“你抽什么风?”郑越气结,谁见过一个前一瞬间还风姿绰约男女莫辨娇滴滴的个美人,马上就化身土匪窜上马去横刀立马的?若燕祁一个男宠都有这般能力,堂堂锦阳岂不是枕戈待旦的状态?

“我没抽风,你听我说,若蓠她可能是小莫的亲生妹妹!”

莫舜华知道方莫两家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本来以为即便如此,只要自己精诚所至,终有一天能等她尽释前嫌地回头。莫家的男子惊才绝艳,或者文赋超群,或者一方名将,然而都毁在一个痴字上,无论是莫老先生,还是莫舜华。

他母亲亦是早逝,不知道当年是否也为那样畸形的感情与家庭绝望过,固然男子相恋在燕祁并非大过,然而世家单传之子,岂能无后?两个人的苦恋,造成四个人的疼痛还不够,如今竟还要传给下一代么?

舜华舜华,他已经不记得为他取了这个名字的女子的样子,只是有时候想起来,莫非那个时候,她便看穿了这世间注定的每一遭事端么?

然而昨夜,一道暗箭射到他房内,上面带的信让他如遭雷击——方若蓠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亲生妹妹……不,这一定是洪州人的阴谋,若蓠一直对她母亲自尽的事情耿耿于怀,而方夫人当年可不正是不能释怀自己父亲和方老将军的关系么,又怎么会和父亲……

方若蓠忽然惊呼一声,莫舜华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一道黑影平地暴起,直扑向方若蓠,女子本来抬起明月去架,兵器相抵时才领会到黑衣人的虎狼之力,她不由心中一凛——这等的功力,便是洪州第一人潇湘怕也不过如此。

难道是潇湘本人,吕延年真得为了杀郑越下了血本么?

容不得她走神,只听一声脆响,方若蓠睁大了眼睛——明月……折了。

她迅速回退,那黑衣人剑气未收,竟把她左肩上的战衣割开了半尺长的口子,方若蓠惊呼正是为此。

她虽然立刻掩上衣服,但莫舜华却看得分明,在她左肩上,有一个胎记。他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左手,腕子以上一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来自同一个父亲的证据。莫舜华手中剑,颓然落地。

洪州人像是预见了一般,忽然对他这一面发动猛攻,莫舜华剑落地,心里早已大乱,一时间指挥失当,原本固若金汤的燕祁防卫竟生生地被撕了一道口子。

冉清桓和郑越跳出马车的时候,便已经是这样的场景了。

那日冉清桓误闯了方若蓠的卧房,不巧撞见她洗澡,仓皇下扫到了她左肩上的胎记,不过当时的状况实在尴尬,叫他尚未来得及细想,居然就被敌人钻了空子。

他目光立刻追着那切开方若蓠衣服的人,能斩断明月的,绝非常人,况且他一战即退,显然是早谋划了莫舜华失态之事,然而又晚了一步,一抹黑色闪了一下便不见了。

冉清桓咬牙,抽出久违的长刀:“郑越,一定小心那个穿黑衣的人……”

“是你小心才对!”郑越挥手打落了几根飞矢,“叫舜华退下,主路军听孤调配!”

冉清桓忽然背心一凉,迅速回头,眼中只有一根直扑向郑越后心的箭,破空而来,快得不可思议,他大惊之下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推开郑越。但郑越毕竟是马背上长大的,感觉自然只会比冉清桓来得敏锐,电光石火间他一把抓住冉清桓的手腕将他按在怀里,身体尽量向前扑去。

冉清桓听到郑越闷哼一声,后背狠狠地撞在地上,忽然间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了一般,只听得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卫兵呢?太医!”去他妈的温文尔雅,原本轻声细语的锦衣男子咆哮起来,郑越肩上冒出的血一直流到他手上,发黑,意味着……箭上有毒,太医和几个侍卫快速上前把郑越扶到车里,冉清桓蓦地回头,再不掩饰锐利如刀的目光,“莫舜华,你在干什么?!”

莫舜华一愕之下迅速回过神来,他本是久经沙场,只是刚刚打击过大,一时间失了分寸,被冉清桓一声断喝,他立刻便明白了自己的失态,定下心神修补被撕开的口子。

这时一道冷冷的目光射到冉清桓身上,后者站起来,遥遥地回视着那个正在估量他身份的黑衣人,紧张地护在他身边的卫兵忽然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公子,什么时候竟有了这样的气势?

“弓箭拿来。”卫兵吓了一跳,傻傻地看着冉清桓,递上了自己的弓箭。

远处的潇湘眯起眼睛,看着少年上箭拉弓,微微露出一抹挑衅的笑——这样的距离也能射到?就算箭到,也早已是强弩之末了,人又不是树桩,难道就不会躲开么?

然而他的微笑迅速僵在脸上,因为他发现那挽弓的少年脚下开始升起一小股旋风,少年的衣袖被风鼓起,他凝而不动,等待那风一点一点地壮大起来……这是,异术?为什么一个燕祁人里竟有这样的人物?!

潇湘悄然后退了一步,冉清桓弓已满,放手,那箭居然凭空消失不见,潇湘瞪大了眼睛,再听见破空的声音时已经来不及了。

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冉清桓射出的箭消失在风里,而后那气旋鬼魅一样地出现在黑衣人身后,黑衣人警觉,迅速往旁边一闪,虽躲过要害,仍然被洞穿了右胸。

冉清桓晃了一下,长弓落地……果然,太勉强了,被郑越受伤一激之下竟然使出控风之力,他淡淡地苦笑,这说明,潜意识里居然在意到这种地步。

“公、公子?”卫兵要上来扶,冉清桓喘了口气,甩开他的手,翻身上马,再精巧的易容终于遮挡不住真正的那人,郑越肩上箭被拔出时痛得抽了口气,却刚好抬眼看到这一刹那——不由扯开一抹笑,然后任视野在药物作用下暗了下去。

没关系,有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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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清桓瞪了一眼担惊受怕地围着他的卫兵,厉声说道:“围着我干什么?!保护王爷去,出了半分闪失全都给我军法处置!”随后他咬咬牙,纵马冲了出去。

黑衣人受伤之下立刻有人上来搀扶他上马,转移的方向正是对方精锐所在——与莫舜华对峙的右侧翼。

敌众我寡,不宜缠斗,要想速战速决,应挫其精锐,灭其斗志,使其自退。

上兵乏谋,这样硬碰硬的战役,冉清桓碰到的还确实不多。

潇湘听到风声中蓦地凝出的杀气,本能地回身以刀挡住,这是一把折了明月的厚背斩马刀,使用者必然臂力超常,冉清桓本不已力量见长,然而潇湘重伤之下已是强弩之末,撑起这千钧马刀已而是拼了命的,何况冉清桓“阴险”地仗着自己骑术,竟在马背上站起来,充分借了这下劈之力。

潇湘只觉得手腕一阵发麻,眼看刀便要脱手,情急下撒手翻身下马,斩马刀砸在他的马背上,马儿吃痛长嘶一声,前腿高高抬起,潇湘忙向旁边一滚,险些被自己的战马踩死。洪州人慌忙将他抢救出去,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眼前一黑,“哇”地吐出一口血。退入中军。

统领被人一刀劈下马,这对双方都是一种刺激,燕祁人精神大振,洪州军一时乱了起来,冉清桓冷笑一声,这还不够——他清清嗓子,大声吼道:“冉清桓在此,三路军听我调配!”众人哗然,冉清桓三个字委实太过可怖,这人的名字在短短几年间已经如噩梦一般传遍了九国,大小战役,素有不败之名,他定住马,笃定地笑笑,“尔等贼首已被我劈于马下,一群乌合之众,还要负隅顽抗不成?!”

“冉清桓……”潇湘一振,那么锦阳里镇守的又是谁?

眼看洪州军心已乱,而那人又真真是个陆战专家,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冲、截、围、断、攻,进退有度,洪州此番大势将去,千算万算没料到燕祁使团中竟有这样的人物,他忍痛叫过传令兵:“退!”

一个时辰不到,这场规模不大却惊险非常的战役终于结束了。

“相爷。”冉清桓俨然已经成了主心骨,李野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是否应该即可撤离此地?”

冉清桓沉吟了一下:“若蓠,你和那黑衣人交手,依你看,他是什么人?”

“我猜是洪州第一人潇湘,”方若蓠肯定,“八九不离十。”

冉清桓点点头:“不走了,原地休整。派几个人出去找找樱飔。李野,你带人追击。”

“什么?”李野大惊。

“带人追出三里,多造声势,不可交手。”冉清桓顿了顿,“不能让对方看出我们也已近强弩之末,否则难保一路上没有第二批虎狼。”

“是。”

“若蓠,舜华,立刻整顿清点,此间防卫交于你们了。”

“是。”

冉清桓瞥见莫舜华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末将贻误军……”

“我让你起来!”

忽然严厉起来的语气让莫舜华震了一下,随后深深地低下头:“末将……”

冉清桓叹了口气,附在他耳边道:“你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了。”莫舜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只听他又道,“造化最是弄人,我说不出什么道理,等你真正想通了,就什么都过去了。”

莫舜华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冉清桓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起来:“将功补过去吧,否则小心你家王爷好了以后数罪并罚。”

他似乎毫无芥蒂地对莫舜华笑了笑,转身去看郑越,刚好碰到太医从车里退出来,冉清桓脚步顿了一下,忽然觉得心口像是被揪起来一样,想问什么,却不知为什么,竟然说不出口。却是太医先看到他,老头子毕恭毕敬地说:“王爷的毒已经清了,伤口包扎妥当,没伤到筋骨,相爷放心。”

冉清桓觉得自己特别镇定地点点头,似乎还说了一句不咸不淡地“辛苦”之类的话,然后四平八稳地掀开车帘进去,爬到车里才发现脚下有些发软,被他自动归为是车停得不大稳当的缘故。

郑越在睡着,大概是因为药里有催眠的成分,受伤的肩膀被绷带绑得整整齐齐,嘴唇有些发淡……兴许也不是因为失血的原因,他嘴唇的颜色原来就不是很红,不笑得时候会让人觉得有些薄情。

冉清桓吁了口气,给他掩了下被子,失神地坐下来。

郑越睁开眼睛的时候,冉清桓坐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低头看着什么东西,而微微的晃动也表明马车已经在路上了,看来麻烦已经完全摆平了。

郑越忍不住无声地笑了,是啊,这样不是很好么,不管出了什么事,总有个人能在适当的时候站出来,接过你的担子,替你挑起这家国天下——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样,即使一辈子也得不到……即使……这样看着他过一辈子,不是也挺好的么。

“清桓,太医那里有药水,你把易容洗了吧。”

他忽然出声,冉清桓吓得手抖了一下,迅速起来,摸摸他的额头,勒令一句“不要乱动”,然后七手八脚地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睡了一天多了,喝点水吧。”

“怎么那么久?”郑越就着他的手润了润喉,闻言微微皱皱眉。

“药力的缘故,估计是有催眠的成分。”冉清桓说,“箭上有毒。”

“小伤而已,太医太过了。”郑越试着动了动。

“不许乱动!”冉清桓板起脸来,“小伤?我还以为你多牛多强悍呢,居然被人一箭就放倒了,为什么不躲开?!”

郑越小心地瞄着他的脸色,有点装可怜地说:“我不是躲了么……要不可就没命跟你说话了,这不是学艺不精吗。清桓,我是伤患,你态度是不是应该温柔一点啊?”

——那个时候,我又怎么能让你档在前面?

你知不知道,你想推开我的一瞬间,我心里既心惊胆战,又止不住地欢喜……那个时候,就是死了也甘愿吧……这些话我不说,你是不是也总有一天会明白?

冉清桓“切”了他一声,不大自在地别过头去,放好杯子,又拿起一个小盅,揭开盖子,立刻香气四溢:“太医估摸着你这会儿该醒了,让人准备了点东西,你也该饿了,先垫一垫……”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郑越有一只手抬不起来,总不能让自己喂他吧……

郑越见他一双眼睛乱转,一脸尴尬,忍不住笑出声来:“汤匙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