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天亮,黑狼的故事终于说完了,这真是个狗血又恶俗的故事这是柳末末唯一的评价。

故事讲完了,俩人继续大眼瞪小眼,发现对方仍然没有送自己下去睡觉的意思,柳末末暗自叹气,难道他还期盼自己来个听后感?

其实黑狼的故事倒是颇有几分虐人,当然,她不是当事人,无法感同身受。

喜欢的女孩儿在跟紫瑶出去玩的时候碰上了连飞,结果可想而知。紫瑶回来了,那个女孩儿却没回来,从此之后,黑狼就恨上了连飞,这仇就结上了。虽然黑狼没说,但是柳末末能够察觉到,他怕是连那个紫瑶一起恨上了。

不过这人还算理智,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把紫瑶怎么样。

说起来,黑狼的事跟她完全无关,唯一的关系大概就是她跟黑狼的心上人有那么几分相似。所以他就找自己大吐苦水?有没有更倒霉的。

“讲完了?”

“嗯。”

“送我下去睡觉吧。”

“……”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不过时间也到了下午。柳末末刚一睁眼就听到屋外隐约传来的骂人声,好像是药老在发飙。

等柳末末穿好衣裳推开房门的时候,才发现黑狼正耷拉着脑袋,听着药老训斥。

“药老~~我饿了。”柳末末懒懒地靠在门边,一了个哈欠,睡了这么久,却感觉身子越来越疲惫。

“等着,颜韶去给你热粥了,一会儿少吃点,先把药给喝了,下次记得别熬夜了。”药老转向柳末末的时候,神色立即变得温和起来。

“嗯……我进屋等着。”柳末末听话地点点头。

等柳末末走了,药老继续瞪着黑狼,“末末身子不好,你要发疯不睡觉,别拉着她,要是她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别怪老头子我不客气。”

对方毕竟救过自己的命,黑狼虽然没把药老的话放在心上,倒也没有说什么。

谁知当天晚上,柳末末就开始发烧。原本这在黑狼眼里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看药老跟颜韶的脸色,他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整整一夜,药老一直守在柳末末身旁,脸上带着几分焦虑。

“怎么样了?”颜韶轻手轻脚地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他也是一夜没睡。

药老沉着脸没吭声,过了一会儿站起身走了出去,黑狼一直守在外面。

“你应该知道沈越陵的下落吧?”

黑狼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立即联系他,让他回来。”

“好。”也不知道是因为内疚,还是其他原因,黑狼竟然答应了下来。要知道,就算是黑庙的入口,也不是他能够随便去的地方。上一次,不过是送沈越陵过去,半路就差点被人给杀了,这次,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

最后,黑狼还是一个人离开了。

昏睡之间,柳末末只觉得浑身发烫,耳朵旁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嗡嗡叫个不停,她几次想要抬手把噪音给挡住,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胳膊上,让她动弹不得。

不光是胳膊,全身各处都好像不受控制一样,那股酥软无力的感觉让她连睁眼都做不到。

她的神智只是清醒了一会儿,便再度沉睡了过去,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

“小姐……”

再度恢复神智的时候,柳末末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她眨了眨眼,床边那一袭黑衣满头灰发的身影慢慢清晰了起来。

“沈管家?”刚一开口,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又疼又痒。

“小姐还有哪里不舒服?”沈越陵柔声问。

“呜呜呜……沈管家……呜呜呜……”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那张熟悉的脸,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看着躺在床上,小脸还没恢复血色,却哭得中气十足的柳末末,沈越陵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一手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谁惹我们小姐不开心了?”

“呜呜呜,都怪你不回来,我嗓子疼……”柳小姐开始无理取闹。

沈管家聪明的没有接下话茬,任由她用眼泪鼻涕把自己的衣裳给糟蹋了。

69 离开沙海

哭完之后,柳末末又被沈越陵哄着喝下半碗药,这才躺回床上,没过一会儿,再度沉沉睡去。

看着她睡着,沈越陵这才起身走出她的卧房,轻声关上房门后,他好似脱力一样,跌坐在门外,隔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胸口站了起来。

“你……受伤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颜韶盯着沈越陵看了一会儿,眼神有些跃跃欲试,却又有几分忌惮。

沈越陵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颜韶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心中那一点点萌芽,也瞬间被掐断。

就算沈越陵真的重伤濒死,也一样具有危险性,颜韶不敢拿自己的小命来赌。不过这么好的机会,恐怕会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柳末末醒来一次之后,继续昏迷,药老几乎整日呆在她房中,除了沈越陵之外,根本没人进得去那屋子,也没人知道柳末末到底怎么样了。

将沈越陵带回来的黑狼在回来之后,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整日把自己关在房内,一句话都不说。

昏暗的房间里,黑狼的屋子里散发着一股腐肉的恶臭,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愣愣地坐在桌边,盯着桌子上那散发着臭味的头颅。

那日他跟沈越陵回到鬼城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所以并没有人发现,沈越陵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拎了个人头。

黑僧在武林人心中,高深莫测的黑僧,如今只剩一个脑袋摆在自己面前。他做梦都想杀的人,就这么死了,这让黑狼心中有解脱,也有几分失落。

但是更多的,是对沈越陵的忌惮。他闯进黑庙的时候,看见的那一幕,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

黑衣白发,满手血腥,杀人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灿烂的让人晃神。黑狼很难把他跟柳末末身边那个沉默寡言的管家联系在一起。

当黑狼终于收拾好心情,走出房间的时候,才听说,柳末末已经醒了过来,似乎恢复的还不错。他不知道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却知道,沈越陵这次闯黑庙,抢人家的五行珠,就是为了给柳末末治病。

原本,他是对柳末末有些兴趣的,不光是因为她的容貌,也因为他喜欢柳末末那样的性格。只可惜,沈越陵恐怕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沈管家~~~”刚刚醒来,柳末末就开始不安分,一双粉嫩的小腿把被子踢到床里,趴在床上叫沈越陵。

“怎么了?”

“我想回家。”

“好。”沈越陵颔首,答应了下来。

“那我们明天就走。”离开鸣凤城近两个月,柳末末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把那个陌生的地方当做自己的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吧……

柳末末有些失神地看着正朝自己走来的沈越陵,小脸上带了几分迷茫。

“嗯,身上还疼么?”相比于柳末末的急切,沈越陵只是笑面以对。

“不疼了……沈管家,那个……”柳末末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个问题。

“小姐想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会离开?”从一开始,柳末末就很清楚。像沈越陵这种人,怎么可能给她一个身无长物的小女孩当管家,其中必然是有原因的。

可自己身上唯一让人眼馋的锁云牌,他却看不上,至于其他的原因,以她的小脑袋,也是想不出来的。但是她能够确定,沈越陵不会永远陪在她身边。刚开始,她自身难保四面楚歌,她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她也该好好想想了。

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她就遇到沈越陵,之后的日子,一直有他在身边,无论遇到怎样的麻烦,沈越陵都能解决。她对这个人越发依赖,但是如果他哪天突然消失了,自己该怎么办?这个问题,柳末末问过自己很多次。

她不可能永远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如果说沈越陵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奖励,那么当她真正融入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外挂一样的奖励也就该功成身退了。

柳末末的意思,沈越陵心知肚明,可他并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柳末末的额头,又替她把被子盖好,“小姐好好休息吧。”

柳末末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仰着头看向沈越陵,“如果哪天你要走了,提前告诉我一声好么?”

“好。”沈越陵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经过药老的调理,再加上五行珠,柳末末的身子也慢慢好转了起来,只等拿到七伤石,就可以替她解毒。这段日子,他一直为了替柳末末解毒东奔西走,如果不是她今天开口问,沈越陵甚至忘记了,自己之所以会来到柳末末身边的原因。就像之前伍老跟他说的一样,他好像有点入戏太深,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第二日一大早,柳末末才睁开眼,她房间的窗户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黑狼利落地跳了进来。

“好久不见。”柳末末朝她挥挥手,这段日子一直没有看见黑狼,她还以为是黑狼出去抢劫了呢。

“给你。”黑狼盯着柳末末看了半天,终于从小指上拔下一个银色的指环扔给柳末末,指环上雕着一只狼,与他披风上的那头狼一样凶狠。

“这个有什么用?”柳末末把玩着手上的戒指,有些好奇地问。

“哪天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拿着戒指来找我。”

“你还不如给我一箱黄金来得实在。”柳末末嘟囔道,要是她真混不下去了,还没等到沙海,恐怕就已经饿死了。

说完之后,柳末末发现黑狼脸色铁青,赶忙改口,“我不是嫌弃它,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手镯。”

“为什么?”黑狼皱了下眉,这戒指是大师手笔,上面的银狼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雕刻的出来的,难道柳末末嫌它不好看?

“如果哪天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手镯起码能换几百个包子吧,这个戒指,换十个包子顶天了……”说完之后,柳末末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黑狼七窍生烟地从窗户跳了出去,他发现了,自己根本就是来找气受的。

“喂,谢谢你。”

听到柳末末话,黑狼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觉得,你还是把面具拿下来好,真的很容易晒成阴阳脸的。”柳末末好心提醒。

黑狼踉跄了一下,头也不回飞速离去。

离开鬼城的时候,黑狼没有再出现,只派了两名手下送他们离开。当真正离开沙海的时候,她心里反倒有几分不舍。她想,这次离开,恐怕以后都不会有什么机会过来了。

不过,她大概会一直记得,沙海中有个叫黑狼的马匪头子。

黑狼那个人,其实挺好玩的,表面上看起来挺吓人的,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个人其实很温柔。

只不过,沙海那个地方,太过危险,他的身份让他永远不可能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一切。不然,他也不会对自己说那些。至少,他是把自己当成朋友吧……总算,没有白来一趟。

途中不知为何,颜韶突然离去,沈管家也没解释什么。颜韶走了之后没多久,药老也跟着离开。

结果最后,就剩他们两个人。

柳末末倒是找到了一点最初她跟沈越陵回柳家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在自己眼里,不再那么可怕了。

“沈管家,我们找个破庙住一晚上吧。”临近傍晚,柳末末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坐到了沈越陵身边,兴致勃勃地向他提议。

“小姐又想干什么?”沈越陵对于柳末末的突发奇想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这不是体验生活么,难道你以前赶路的时候,没有夜宿破庙么?”

沈越陵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十分肯定的给了柳小姐答案,“没有。”

“这里都没有庙?”她记得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江湖人士在晚上总是住在破庙里的。唔,当然了,不少赶考的书生也是住在里面的,说不定还能碰到什么漂亮的狐狸精呢。

“托小姐的福,这附近的庙香火还都不错。”

“啊,太可惜了……”柳末末惋惜道。

“……”无法理解柳末末内心想法的沈越陵只能沉默不语。

虽然没有废弃的寺庙,但是为了我们柳小姐所谓的体验生活,沈管家还真找了座庙安顿两人。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寺庙大门被推开了一个缝隙,一个容貌敦厚的和尚走了出来,他看见沈越陵后满脸堆笑,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沈施主,好久不见。”

沈越陵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柳末末扶下马车。

“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符合小姐的要求?”沈越陵看了眼柳末末,语气中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这里真的很破,就连那座庙也是摇摇欲坠,好像随时要倒……只是柳末末怎么都无法理解,寺庙周围连围墙都没有,在这里立了一扇大门是什么意思?

恐怕这庙里,最新的,就是眼前这扇门了。

70 我要走了

和尚看起来是个很腼腆的人,就连说话,都低着头不去看柳末末。至于沈管家跟和尚是什么关系,柳末末也没有问,反正只要他想,哪里都能碰到几个熟人。而且,还都是那种了不得的人物。就是不知道,这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头。

和尚把俩人安排在后院的禅房里住下,然后就没了踪影。刚刚跟和尚进来的时候,柳末末就已经发现了,这座小庙里,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沈越陵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把柳末末安顿好之后,轻车熟路地朝着伙房走去。

刚刚把米下锅,还没等他直起腰,余光突然扫到和尚的身影。沈越陵似乎已经习惯了和尚的神出鬼没,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去洗菜。

“听伍老说你去黑庙找五行珠。”和尚不知道从什么地放找来一个蒲团,直接摆在伙房门口,盘膝坐了下来。

“伍老的口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松了?”切菜声规律的响起,沈越陵这才不徐不缓地开口问。

“伍老被大爷给请回去了,消息是他散出来的。”和尚回答道。

“是么。”沈越陵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东西拿到了?”

“没有。”

“真的?”和尚显然有些不信。

“你不信?”沈越陵连头都没回,语气平淡如斯。

但是和尚却坐直了身子,半晌叹了口气,“我信。”除非黑僧亲自过来指认,否则谁敢说沈越陵说谎。他说没去,哪个不要命的敢说他去了。而且,据他刚刚得到的消息,黑僧脑袋消失了。

这世上,除了沈越陵之外,不会有人在抢了黑庙的东西后,还顺手把黑僧给杀了。不是杀不杀的了的问题,是能不能得罪得起黑庙的问题。

和尚一下一下敲着手中的木鱼,正好跟切菜的声音应和,“太爷让我问你,这个管家,你还准备当多久?”

沈越陵皱了下眉头,“有事?”

“最近已经有人盯上了她,为了她着想,你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知道。”

“你忙,我去念经。”和尚拎着蒲团站起身走了,留下沈管家在伙房里沉默不语。

柳末末脱了绣鞋躺在沈管家刚刚给她铺好的床上,呼吸之间尽是淡淡的檀香味,听着窗外传来的木鱼声,慢慢闭上眼睡了过去。

等饭菜端上来的时候,沈越陵才看见,蜷缩在被褥间,睡得跟个小猪似的柳末末。

他并没有直接叫起柳末末,反而走到矮炕边做了下来,低头看着她半埋在被褥中的小脸。她睡觉的时候,很喜欢抓着什么东西才能安稳,就算这样也经常会被噩梦吓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柳末末做恶梦被惊醒之后之后,就喜欢往他房间里闯,嘴里说着男女授受不亲,却硬是要抱着他胳膊睡觉。明明知道这样不对,他却始终没有拒绝,因为见过她那种无助又惊恐的目光,他才一直狠不下心来。

手指勾起她脸上的发丝,沈越陵低声叹了口气,他一直很怀疑,自己认识的这个柳末末,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若非她身上带着锁云牌,他真的以为自己找错了。

那个人曾告诉他,柳末末胆小怕生,性格也有几分懦弱。可他认识的这个柳末末,有点小奸小恶,从来不肯吃亏,还善于挑战他的权威。

因为他喜欢这样的柳末末,所以为她做的事,才会超过预期么?

短短几个月的相处而已,他已经做了不少不该做的事,就像伍老对他说的那样,柳末末影响了他,他把管家的角色代入的太深。

所以,他们也是时候该分开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柳末末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沈越陵的手指悄然按上她的手腕,确定她的身体无恙,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把她叫醒。

“有客人来了。”和尚阴沉着脸走到门口,在敞开的房门上敲了两声,说道。

“嗯。”把柳末末踢开的被子拉到她身上盖好,沈越陵这才起身离开禅房,出门的时候,顺手关上了房门。

“水家也有人跟过来了。”和尚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沈越陵的表情,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和尚收回目光,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都十多年了,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年少轻狂的沈越陵了,无论有什么情绪,他都不会让别人知道,因为他已经不再信任任何人。

两人走到庙外,那扇孤零零的大门外停着两顶轿子,那顶遮着白纱的软轿外站了两排面无表情的年轻女子,那些女子一水的淡绿衣裙,容貌皆是上等,而且武功不俗。

这种排场,江湖上没有几个世家能够摆得出来,也只有水家才有这个能耐,一下子培养出来这么多女奴。

见沈越陵跟和尚一同走出来,两顶轿子中都有人走下来,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