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抿了嘴,鼻孔朝天,得意地一笑。

立夏接到通知,以为东窗事发,连滚带爬地赶到承运殿,颤颤兢兢地服侍舒沫洗漱完毕,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

“小姐,小姐~”立夏推了舒沫几下,无奈她喝得烂醉,哪里叫得醒?

“还没好?”夏候烨等着有些不耐烦,听到里面说话,掀了帘子走进来。

立夏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来:“王,王爷~”

“衣服换好了?”夏候烨瞟一眼干净整洁,蜷在床上睡得如婴儿般的舒沫,唇边不自觉地浮起一丝浅笑玩。

“好,好了~”立夏轻声嗫嚅,却并不离开。

这是承运殿,舒沫的手绝对伸不进的地方。

显然,也不可能有她特制的熏香。

这万一要是……明天,小姐醒来还不得把她杀了?

“下去吧~”夏候烨缓步踱到床边,伸手解了外裳:“这里不用你服侍,明天早点过来就行。”

话毕,不见回话,诧异地回头看她一眼:“还有事?”

“没事~”立夏犹豫一阵,一咬牙,一跺脚,走了。

相比舒沫,夏候烨似乎更可怕。

不顾小姐安危,把她扔在狼窝,任她自生自灭,天一亮就得死。

无视王爷,强行把小姐带走,现在就要死。

小姐常教育她,要珍爱生命。

所以,多活一天,也是好的,是吧?

夏候烨度过了这辈子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相反,舒沫则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亮,只觉神清气爽,精神无比饱满。

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伸直了手臂,扭动腰肢想伸个懒腰,迎接崭新的一天。

腰才扭到一半,不对劲。

豁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夏候烨竟然还没离去,这还不是最反常的。

让她更震惊的是——他的手一只枕在她的脑后,另一只横在她的腰上。

换言之,他竟然抱着她睡?

意识到这个严重的现实问题,舒沫一跃而起。

夏候烨早有准备,敏捷地按住她的头顶,皱了眉叱道:“干什么,赶着去投胎?”

舒沫用力拂开他的手:“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呢!”

“我做什么了?”夏候烨崩着俊容,满眼阴霾。

不知好歹的女人!

就昨晚她那状况,他若是想要做什么,她能躲得了?

舒沫百忙中低了头检察自己的衣物,发现从里到外都更换一新,立刻抓了狂:“夏候烨,你违反协议!我要求你立刻无条件放我离开!”

夏候烨双手环胸,冷冷地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舒沫大声道:“第一条,除非本人自愿,禁止不必要的身体接触!”

“我怎么你了?”夏候烨冷笑。

“你,”舒沫涨红了脸,狠狠地瞪着他:“不要脸!”

夏候烨不再理她,自顾自地起身,穿戴整齐,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前脚刚一离开,立夏怯生生地探了头进来:“小姐~”

舒沫抓起枕头扔了过去:“忘恩负义,贪生怕死的家伙!竟然把我扔在这里,自个逃之夭夭!滚!老娘白养了你这白眼狼!”

“我想带小姐走来着,”立夏急了:“可小姐烂醉如泥,抱着王爷不撒手,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说什么?”舒沫一呆。

立夏一瞧有戏,急忙加了几句:“昨晚的事,小姐全忘了?”

“我,抱着他?”舒沫生也不详的预感:“还,不撒手?”

立夏壮着胆子,用力点了点头。

舒沫眨巴下眼睛,再眨一下,脸色慢慢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最后又由白转红。

她记得自己的酒量很好的呀,几杯甜酒而已,哪里就会醉成这样?

可是,想着夏候烨铁青的面孔,和反常的举止,舒沫忽然不自信了……

糟糕!不晓得有没有说漏嘴?

立夏见了她的神色,已知蒙混过去,松了口气:“没时间了,小姐赶紧洗漱吧,还得给太妃请安呢~”

“哦~”舒沫心神不宁,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梳洗毕,两个人离了寝殿,穿过前庭时遇到巴图。他一边避到路边,恭敬地问安,一边偷偷拿眼睛去瞟立夏:“娘娘,昨夜睡得可好?”

立夏冲他感激地一笑,偷偷竖了下拇指。

他教的这一招还真灵,把责任赖在小姐头上,一下子就混过去了。

巴图很是得意,抿着嘴,笑得开心之极,脚底生风地走了。

舒沫心里有事,胡乱点了点头,擦身而过,没注意他们二个暗中的小把戏。

到了怡清殿,舒沫象往常一样给太妃请安。

太妃板着脸,也不叫起,也不说话。

舒沫心生狐疑:好好的,这又是哪根筋不对了?

“慧妃,你可知错?”良久,太妃冷冷地问了一句。

“妾身愚钝,请太妃明示~”舒沫决定不跟她猜迷,恭恭敬敬地问。

“听说,你昨夜应邀东宫赴宴,却喝烂醉如泥,不仅大闹东宫,还推了康亲王世子妃落水?”太妃面沉如水,字字严厉。

舒沫心中咯噔一响,沉住了气,镇定地答:“妾身昨夜确实多喝了几杯,但并未失仪。大闹东宫纯属夸张,推世子妃落水更是无中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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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敢狡辩?”太妃十分恼怒,沉了脸喝道:“本宫昨日是如何叮嘱你的?事关国体,切记谨言慎行!结果你喝得烂醉,扰了宴会!又连累世子妃落水,差点送了性命!”.

舒沫一窒。

昨日的事,记忆模糊,沈素心究竟是怎么落水,已不得而知,可喝醉酒却是不争的事实。

莫怪太妃生气,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原谅。

她的警觉心,几时变得这样低了?

那样的场合,本该更谨慎小心,步步为营才是。

怎会被赫连俊驰几句话一激,如此心浮气躁了呢?

“好在素心那孩子命大,才没有酿成大祸!”太妃余怒未息,用力拍着扶手:“不然,你要如何跟康亲王府交待?本宫与康亲王妃数十年的交情,也会被你毁于一旦!砍”

“太妃教训得是~”舒沫低了头,神情沮丧:“妾身,错了~”

“世子妃被你害得那么惨,一句错了就想一笔勾销?”太妃目光冷厉。

“妾身会备好礼物,专程登门道歉,求得世子妃和世子的谅解。”舒沫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一脸诚恳地看着她。

太妃似是没料到她如此乖顺,皱了眉训道:“康亲王府也不缺这点东西,光嘴里说抱歉有什么用,得有诚意才行。”

她可是听说,沈夫人与她之间,积怨很深哪!

“请太妃放心,妾身一定会让世子妃感觉到我的诚意。”舒沫一脸平静地道玩。

一直沉默的静萍,忽地插言:“慧妃娘娘一向言出必践,相信不会让太妃失望。”

“嗯~”太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本宫姑且信你一次,起来吧~”

“谢太妃~”舒沫站起来,冲静萍微微颌了下首,以示感谢。

静萍面无表情,对她的主动示好,视而不见。

舒沫已经见怪不怪,并未放在心上。

“坐吧~”太妃端起茶杯,揭开盖,撇去上面的浮沫,淡淡地道。

初雪搬了张椅子过来,舒沫受宠若惊:“谢太妃赐坐。”

“都出去吧,这里有静萍伺候就行了。”太妃淡淡地吩咐。

“是~”在舒沫讶异的目光中,初雪几个人鱼贯退了出去。

太妃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昨日那几个丫头,你也都见过了,印象如何?”

“都不错~”舒沫很简洁地答。

太妃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道:“具体说说,哪里不错?”

舒沫未加思索,道:“邵四小姐率真可爱,;夏候小姐温柔体贴;顾小姐沉稳冷静。”

“你觉得,她们三个,哪个更适合睿王?”太妃笑了笑,问。

舒沫垂了眸,恭敬地答:“妾身觉得三个都不错。不过,最重要的是太妃和睿王满意……”

“本宫想听听慧妃的看法。”太妃打断她。

“妾身真的觉得三个都不错。”舒沫自觉答案完美,无可挑剔:“三位小姐性格各异,自胜擅长,实在难以比较。”

“你的意思,”太妃冷冷地问:“要睿王把这三个都娶回来?”

舒沫一愣。

三个都娶?这老太太还真敢说!

她当夏候烨是皇帝呢!天下的女子任他挑拣!

“静萍,你来说。”太妃却不理她,回头瞥一眼身后。

“三个错实都是名门闺秀,家世背景,容貌长相,性格为人皆无可挑剔,确实难分轩轾。”静萍声音平板,毫无起伏地道:“不过,静萍倒觉得,她们都不如凝霜郡主适合。”

舒沫眉心一跳,豁然开朗。

太妃绕了一个大圈子,目的竟还是想跟沐国公联姻。

不过,她想不明白。

既然心意已决,何不直接跟夏候烨说,偏要跟她废话多多?

太妃不动声色:“你觉得霜儿比她们三个都好?”

“奴婢的意思,凝霜郡主的家世条件更适合睿王。”静萍微一躬身,淡淡地道。

“哦?”太妃挑眉:“说来听听。”

“邵相为文官之首,”静萍的声音还是不高不低,语速不疾不徐,侃侃而谈:“朝中百官唯邵相马首是瞻,娶邵四小姐,至少可得七成文官相助;康亲王是铁帽子王,手握重兵,京中十万禁军尽在他手,两家若联姻,大夏七成兵力尽在王爷掌中;左督御史监查百官,属下更有十三道监查御史,遍布全国,势力不容小觑。王爷久居塞外,人脉消息这环,稍嫌薄弱,得顾大人相助,不谛如虎添翼。”

“这不是很好吗?”太妃故做惊诧,跟她一搭一唱:“我看凝霜的条件一个也比不过。”

“正因如此,更万万不能联姻。”静萍依旧是不紧不慢地道:“树大招风,王爷年纪轻轻,已是位极人臣。当今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当今太子资历浅薄,与王爷相比,如云泥之判,朝中不少官员对此已有微词。”

舒沫听得暗暗心惊。

想不到,静萍成天象个影子似地站在太妃背后,对朝中局势,竟然了若指掌!

分析时势,竟是丝丝入扣,条理分明。

一名宫女,竟然有这样的胸襟和见识,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相比起来,她的立夏和绿柳,逊色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睿王府,果然藏龙卧虎。

“王爷锋头日劲,万岁却是江河日下,对王爷的猜忌之心也日益强烈。也因此才有将王爷调回京城,又不顾王爷反对,与西凉议和等一系列决断。若王爷在此时娶一个娘家背景雄厚,实力强劲的王妃进门,等于凭白授人以柄,恐将招来灾祸。”

莫辜负了慧妃的慧字[VIP]

“沐国公府却不然,”静萍缓缓做结案呈词:“国公爷是太妃的兄长,这个事实无论如何不会改变;故王妃与又凝霜郡主是姐妹,再联一次姻,谁也不能说什么。综上所述,凝霜郡主才是比她们更合适王爷的理由。”.

“听明白了吗?”太妃看着舒沫,意味深长地道。

舒沫点头,接着又赶紧摇头:“妾身只是不明白,既然与沐国公府联姻有这么充分的理由,为何不去说服王爷,却要跟妾身说呢?”

太妃略带愠怒地瞪着她:“你是要与本宫装糊涂么?”

“不敢~”舒沫忙道:“妾身是真的不懂,请太妃指教。”

静萍垂着眸,平平淡淡地道:“太妃的意思,是希望慧妃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服王爷。”

虽已隐隐猜到,由静萍亲口证实,还是令舒沫大吃一惊:“妾身何德何能,如何劝王爷回心转意?”

更何况,她压根就不喜欢凝霜,更不希望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砍。

“本宫既然找你来,自有本宫的道理。”太妃十分不悦,语气变得强硬:“你只需说,做还是不做?”

怀柔行不通,改用高压政策了?

舒沫滴汗:“妾身不是不肯帮,就怕说了等于白说。”

夏候烨那么强势的男人,终身大事,连亲娘老子的话都不听,怎会听她的摆布?

“光嘴里说说当然是不行的,”太妃将脸一沉,冷声道:“你得用脑子,想尽办法,不择手段地让他同意。”

“太妃,还真看得起妾身~”舒沫苦笑玩。

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

况且那水,还有毒,她也不忍心按呀~

啊呸呸呸!现在是担心牛中毒的时候吗?

看太妃的样子,夏候烨这头犟牛若不喝凝霜郡主这口毒水,她这个放牛人都要倒大霉了呀!

“你是个聪明人,”太妃莫测高深地看着她:“本宫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慧妃的慧字~”

舒沫强挤了个笑容出来:“妾身,尽力而为。”

得,这厮没事赐个字给她,到底还是给她惹祸了吧?

“行了,”太妃靠到迎枕上,双眸微闭,懒懒地挥手:“本宫也累了,你下去吧。”

“是~”舒沫起身,蹲了礼出去。

静萍悄无声息地移过来,双手按上太妃的肩,灵活而轻巧地揉捏着。

“静萍,”太妃闭着眼,低低地问:“这办法真的行得通吗?”

静萍沉默,良久,轻轻地道:“王爷让她歇在了承运殿。”

据守宫的内侍禀报,还是王爷亲自将她抱进去的。

这意味着什么,还要问吗?

太妃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抬手,按上她的手背:“苦了你这孩子了~”

静萍微微垂眸,淡声道:“这是奴婢的命~”

“唉~”太妃轻叹一声:“烨儿要能明白本宫的苦心,就好了~”

“会的~”静萍将视线转到窗外,声轻如梦,与其说是在安慰太妃,倒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总有这么一天,王爷一定会明白~”

从怡清殿出来,舒沫犹豫了一下,没有往惊鸿殿走。

“喂!”转角处,忽地一人闪出来,堵住她的去路:“昨日醉的酒,不会到现在还没醒吧?”

“小鬼!我不是告诉过你,大人的事少管?”舒沫有些恼火地抚着额。

喝醉又不是什么好事,有必要告状告到孩子面前吗?

那些人,就这么想看她的笑话!

“你喝醉本来确实不关小爷的事,”夏候宇故意戳她的痛处:“但是,中断讲课,却与小爷利益悠关。小爷岂能袖手旁观?”

舒沫一滞,只好妥协:“你先回去,我吃过饭就过去,成了吧?”

“对着小爷,你吃不下饭?”夏候宇把脸一沉。

“好吧,”舒沫无奈地道:“一个钟头,不得拖延。”

“二小时,”夏候宇寸步不让:“你昨天没来,补上。”

“呃~”舒沫习惯性地拧他的耳朵:“那我前天多讲了一个小时,怎么算?”

“那是你自愿的~”夏候宇脸不红气不喘。

“怕了你了!”舒沫两眼一翻,无可奈何。

也罢,反正她也需要时间冷静下来,理理最近变得奇怪且混乱的大脑。

暂时不用脑子,复习些幼儿学过的知识,借以调剂身心,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揽月轩里打混了两个小时,果然情绪平复了许多。

再回到出云阁,发现各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准确的说,是看她的眼神很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