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人羡慕骄傲,与有荣焉的目光,舒沫有些啼笑皆非,再想到昨晚夏侯烨的话,忽然生了警惕。

两情相悦固然极好,极甜,但随之而来的矛盾也凸显出来。

不论从感情,还是从策略出发,夏侯烨希望她能尽早怀上孩子,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而她,却不想这么快有孩子。

她的身体年龄尚不足十六岁,发育还未完全,本就心存疑虑。

再加上,舒沣的死,或多或少地让她产生了阴影郡。

当着夏侯烨的面,她说得潇洒:只要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

其实她心里清楚,她已经陷进去了,且一天比一天深。

她害怕有一天,当他背弃她,背弃这份感情,她会无法自拔……

目前而言,两个人的确相处得很好。

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发自内心的疼宠,都让她感到温暖,感到踏实。

但,她两次明确提出要求,他却从未给过正面回覆屈。

这让她不安——她不知道,这份感情能持续多久,会不会转眼风起云涌?

她也知道,执着于一个承诺很傻。

既使在神前立下誓言,仍免不了分道扬镳。

可她还是不安,总想着要再等等,让这段感情更牢固,让自己对他有更多的信心。

反正,他们都还年轻。而且,他有夏侯宇,晚几年,应该也无所谓。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夏侯烨若知道她有这种古怪的想法,定然会在斥为荒谬的同时,顺便再赏她几个暴栗。

求人不如求己,她的身体她做主,谁也无权置啄。

舒沫是行动派,想到便做,立刻钻进房里,连夜翻看医书。

那勤奋劲,令夏侯烨不禁心生疑惑:“又在捣鼓啥呢?”

“闲得无聊,瞎瞧呗!”舒沫头也不抬,随口搪塞。

“别看了,小心伤眼睛~”夏侯烨靠过来,搂着她的腰,轻声调笑:“不如,做点别的。”

舒沫脸一红。

古人的观念错误,以为经期前后最宜怀孕,夏侯烨因此格外殷勤,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她岂有不知?

当下也不点破,半推半就地由他胡闹。

埋头苦研了数天,终于小有所得,拟了张方子,唤了立夏进来:“去抓几副药来。”

“小姐哪里不舒服?”立夏吃了一惊。

舒沫叱道:“瞎嚷什么,这药是补身子的。”

“你不是最讨厌吃药?”立夏哪里肯信,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

哪怕是病得起不了床,稍不留心,就把药汤倒进花盆的人,若不是病得狠了,哪会主动吃药?

舒沫红着脸,瞪她一眼:“要你去便去,哪这么多罗嗦?”

立夏没明白,许妈在外面偷偷听着,倒是明白了,掀了帘进来:“小姐,你可是想调理身子?”

舒沫心虚地垂下头,不敢看她,也不吭声。

“好,小姐能这样想,就太好了!”许妈高兴坏了,推了立夏一把:“傻丫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拣药?”

王爷迟迟不立她为王妃,小姐怕也是等不急了,终于晓得要为自己争取了。

“嗳~”立夏一听,也明白过来,瞬间涨得满面通红,拿了药方扭身就跑。

“等等~”舒沫急忙叫住她:“别去王府药房,到外面的药铺去~”

“为什么?”立夏愣住。

“我,”舒沫咬着唇:“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她敢打赌,这张药方真要进了药房,不出一刻钟就会摆到夏侯烨的书桌上。

她还想多活几年!

“傻小姐!”许妈笑骂道:“你和王爷夫妻恩爱,生孩子是天经地义之事,有什么好害羞的?”

“若是天经地义,便该顺其自然,不该借助药物~”舒沫红着脸,小小声道。

许妈想想也对:“也是,传出去又该说小姐为了争宠,不择手段~”

“走远些,也别在一家药铺里配齐。”舒沫乘机又叮嘱一句。

“小姐,也忒小心了些~”立夏骇笑:“又不是做贼,何必如此心虚?”

“小心驶得万年船。”舒沫道。

“那,我去了~”立夏小心地把方子揣进怀里。

等立夏抓了药回来,舒沫又把周嫂叫进来,吩咐她亲自煎药,不得假手于人。

周嫂接了这个重责大任,自是满口答应,绝不敢有丝毫马虎。

几乎与此同时,夏侯宇也说到做到,传来消息,说经过查验,静萍姑姑的左肩确有一颗红豆大小的朱砂痣。

“静萍姑姑身怀绝技,地位超然,你如何令她乖乖脱衣?”舒沫很是好奇。

“哼!”夏侯宇道:“小爷要她来服侍,她难道还敢不来?她进了惊鸿殿,莫说只是一杯蒙汉药,就是鹤顶红,小爷要赐给她喝,她敢不喝?再让红锦脱了衣一瞧,不就结了?她便是醒来,明知小爷胡闹,又敢说什么?”

舒沫哑然。

想不到,在她瞧来千难万阻的事,在这小霸王嘴里,竟是这般简单,如同儿戏!

“滑翔机的图纸呢,拿来!”夏侯宇气势万千。

“答应你的事,几时骗过你?”舒沫横他一眼,嗔道:“等着,过几天就画给你!”

解决了两桩大事,舒沫心情极为愉悦。

她先让银杏送了信给宋婶,要她稍安勿躁。

过了几天,便寻了个机会,把宋婶安排到王府的花园,做了总理花草林木的管事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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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烨虽微感奇怪,但也知道舒沫对宋婶格外信任,日后掌理王府,安插几个信得过的人,也不是坏事,因此并未吭声.

宋婶进了府,并不意味着能随时见到静萍,与她朝夕相伴。

怡清殿,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出的地方。

而静萍的生活很规律,绝大部份时间都在太妃身边,极少在外面走动。

宋婶,只能偶尔在远处默默地看她几眼。

舒沫起初还怂恿着宋婶拿着玉佩与她相认茆。

然,宋婶却不愿意。

她说,三十年音讯全无都熬过来了,如今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最重要的是,除了这个玉佩,基本没有人能证明,静萍的生父是薛启。

宋婶,不想让静萍产生困扰。

她在等,一个最适当的时机,想在最自然的情况下,说出事实。

舒沫劝了几次,无法让宋婶动摇,也便放弃了,专心投入到滑翔机的研制中蚊。

滑翔机看起来结构简单,真正要做起来,却是项巨大而繁琐的工作。

对于夏侯宇,舒沫未敢托出全盘的底细。

其实,做为世界顶级滑翔爱好者“鸟人俱乐部”的骨干成员,前世的她是亲手设计制做过滑翔机的。

但那时的她,为她的座架,挑选的全部都是最新型的复合型原材料。以飞机传用的铝钛合金做为主要骨架,所有的配件,都是在专门的公司定制的。

她要做的,就是出图纸,发传真,然后组装,试飞。

现在,可供挑选的材料,只有最原始的木,竹,藤,布……

这对习惯了采用高科技材料的舒沫而言,是项全新的挑战。

意味着,所有的数据全部要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计算。

换言之,她必需,设计一套全新的图纸。

于是乎,舒沫从最初的不以为然,敷衍了事,渐渐变得斗志昂扬。

为了找出既轻巧又结实耐用的布料做机翼,她数次乘着查铺子的空当,亲自跑到各家布坊去挑选,比对。

夏侯烨见她忙得脚不沾地,有时为了一张图,竟然挑灯夜战,在气恼之余生了好奇之心:“你跟宇儿,到底在搞什么鬼?”

舒沫笑眯眯地道:“做风筝。”

“风筝?”

“哦,”舒沫蓦然醒起,急忙改口:“就是纸鸢~”

夏侯烨狐疑地凑过来:“纸鸢,有长成这样的吗?”

“嘿嘿~”舒沫干笑两声,双手略略心虚地掩了图纸:“这只是一部份呢,并不完整。”

“那这纸鸢可够大的~”夏侯烨越发觉得疑惑。

他可是听说,宇儿这两个月跑兵仗局跑得特别勤。

龚千均都快成他的专属工匠了!

只为做只纸鸢,至于吗?

舒沫半真半假地道:“寻常的纸鸢做着有啥意思?我们要超越想象,挑战极限。”

“你还是消停些吧~”夏侯烨略略不悦:“别成天琢磨着没用的东西,不如多花点心思讨好母妃。”

虽说立谁为睿王妃决定权在他手里,但也要太妃的面子上过得去。

毕竟是生母,总不能真的硬来。

可她,正事一点也不上心,陪小宇瞎折腾得倒挺来劲!

这让母妃瞧了,怎么放心把偌大的睿王府交给她掌管?

舒沫垂了眸,低低地道:“她不喜欢我,我再花心思也白搭。”

“你扪心自问,有试着努力讨好过母妃吗?”夏侯烨拉长了脸训道:“你对母妃,若有对许妈,宋婶一半的心,恐怕你俩的关系,也不至僵成这样。”

舒沫恼了,豁地抬起头:“她只喜欢静萍,对我当然百般不满!”

若只是对她有成见,还可以努力用表现消除。

既是心有所属,那便是无力回天,她才不自取其辱。

“谁说的?”夏侯烨眉一扬。

“何必明知故问?”舒沫撇过头,恨恨地道:“全睿王府的人都知道,别当我是傻子!”

“你呀,”夏侯烨啼笑皆非,伸指戳上她的额:“还真是个自作聪明的傻子!”

舒沫捂着头,恼火地低嚷:“我说的是事实,干嘛动手?”

“我说你瞎聪明吧?”夏侯烨轻哧:“母妃若真看中了静萍,早让我收了房了,还等到今天?”

舒沫实在太过惊讶,竟忘了生气:“当初反对你们在一起的,是太妃?”

太妃看起来,那么疼爱静萍!怎么可能反对她嫁夏侯烨?

而且,关于两人当年事的传闻有很多种版本,却没有一种是太妃棒打鸳鸯的。

“总之,”夏侯烨不置可否,笑了笑,道:“我不可能娶静萍,别把她当假想敌。”

舒沫愣了许久,脸色一变再变。

默了许久,轻轻地道:“这么说,若不是太妃从中做梗,你们早就双宿双栖了?”

太妃中意静萍,却遭夏侯烨反对,固然伤了她的自尊。

然而,夏侯烨中意静萍,由于太妃的反对而不得不放弃,这个结果却让她更加无法接受!

“不管怎样,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夏侯烨不愿意多说。

静萍对他有情,他一直知道。

他亦欠她良多,如果偿还的方式是娶她,他不介意给她一个名份。

谁知道太妃表面赞成,暗地里却反对得十分激烈,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却不肯说明理由。

他本来就无所谓,自然不了了之。

舒沫垂着眼帘,轻咬着唇瓣:“真可笑,我竟成了第三者~”

只觉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象是有一根骨头卡在肋间,每一下呼吸都刺痛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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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烨虽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话意,但她的伤感却那么明显,无法视而不见,高兴之余,不禁有些好笑.

他弯了腰,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早警告过你,别自作聪明,少瞎琢磨!你那小脑袋瓜,想歪门斜道挺灵光,遇上正事,就成了浆糊!”

舒沫不似平常一样,跳起来大声抗议,垂了头一声不吭,安静得让人心慌。

夏侯烨不安地抬起她的下巴,惊讶地发现她红了眼眶:“多大点事,还哭上了?”

“你才哭呢,这是烟熏的~”舒沫用力拨开他的手,粗声辩道。

她当然知道,死揪着过去的感情不放是件既不明智,又失风度的事情。

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酸涩的泡泡,止不住地往上冒,有什么办法?

“听好了~”夏侯烨将她的脸扭过来,凛了容,严肃地道:“这话我只说一遍,以后再不会说。我若心里有静萍,任谁反对,都没用。茆”

舒沫只觉他炯炯有神的两道目光,凝注在自己的脸上,不由面上发烧。

垂了头,小小声道:“我,我又没说什么~”

言外之意,太妃虽然不喜欢她,他喜欢就够了,对不对?

所以,才会不顾太妃的反对,坚持要立她为妃。

才会心急于她跟太妃不睦,怪她没有对太妃用心。

这一切,都只源于他心中有她…蚊…

品着他的话意,心里一阵阵甜蜜,方才的幽怨早飞到爪哇国外,如踏在云端,悠悠荡荡,丝丝绵软。

“是,”夏侯烨嘲讽地勾起嘴角:“嘴里是没说,话全挂在脸上,显在眼里呢~”

“讨厌!”舒沫大窘。

“真讨厌?”夏侯烨斜了眼睨她。

舒沫羞红了脸,到底没法放心,忽然溜了一句:“你跟静萍,真的没什么?”

“又来?”夏侯烨挑眉。

“好嘛,”舒沫伸手揪了他的衣带,软语嗔道:“人家只是想不通嘛!太妃那么器重静萍,对她的疼爱也绝不是假的。为什么要反对……”

夏侯烨生气地瞪着舒沫。

“好嘛,”舒沫自知理亏,讪讪地垂下头:“我不问了还不成?”

夏侯烨瞪了她好一会,心知以她的脾气,不解开这个疑团,怕是永远没法放下心结,无奈地叹道:“嘴里不问,心里想着,有什么用?”

“嘿嘿~”舒沫尴尬地垂下头,干笑。

“若我猜得不错,”夏侯烨板着脸,冷冷地道:“是因为静萍的身世。”

“她的身世,怎么了?”舒沫心中咯噔一响,猛地抬起头。

连宋婶都是最近才知道,她连夏侯烨都没找到时机告知,太妃如何得知?

再说,这也没道理呀,都是她的外甥女。

虽是同父异母姐妹,没理由厚此薄彼得如此厉害吧?

一个钦点为睿王妃,另一个连妾室的资格都剥夺。

静萍还是从小就侍候着她的人,相比薛凝香,应该感情更深些才是。

“更准确的说,是因为她身上那块玉。”夏侯烨冷冷一笑,道:“我猜,母妃一定见过那块玉,并且知道玉的主人是谁。”

舒沫本就冰雪聪明,夏侯烨把话点得如此之明,自然很快醒悟过来,愕然地瞠大了眼睛:“不,不会吧~”

倒了,原来太妃误以为夏侯烨与静萍是姐弟……

这,也错得太离谱了~

静萍若知道,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情场受挫,岂不是很冤?

“我也是最近见了那块玉,才明白过来。”夏侯烨板着脸:“我希望,这个话题,以后再也不要谈起。”

“可是~”

“没有可是~”夏侯烨不耐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