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绿柳这才回过神,几个丫头一涌而上,好不容易才把两人给分开。

舒沫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沈素心象是被抽走了骨头,软在椅中哀哀哭泣。

“王妃,你真没见着我们家姑爷?”雀儿也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呸!”绿柳骂道:“你们家姑爷丢了,干嘛找我们小姐要人?看我们家小姐好欺侮是吧?”

舒沫给两人吵得头疼,喝道:“闭嘴,都出去!”

摸着涨得发疼的脑袋,在房里来回踱了几圈,停在沈素心身前:“熠有多久没回家了?”

沈素心双目无神,茫然地摇了摇头。

“康亲王难道也不管?”据她所知,康亲王府的情报网十分惊人,说是遍布全大夏也不为过。

“这一年来,公公派了无数批人马,却始终没有他的消息。”沈素心看着她,流下两行清泪。

舒沫明白了她的潜台词:“就算我肯,烨也绝对不会帮着掩藏熠的形迹。”

那个人醋意那么重,邵惟明刚一露面,马上快刀斩乱麻,把他踢给了木婉兰。若是熠来了,怕是绑也要把他绑回京城的。怎么可能允许他在他们周边晃荡,破坏他们的生活?

“这么说,这世上真的没人知道他的行踪了?”沈素心心一凉。

舒沫苦笑:“一个人若存心消失,怕是谁也找不着他。”

古代又不似现代,资讯发达,加上他这么多年掌管情报系统,敛迹掩形自然不在话下,随便往人海里一藏,自是大海捞针。t“我该怎么办?”沈素心慌了,俏脸煞白。

舒沫见她六神无主,不觉心一软:“熠不是个狠心绝性会抛妻弃子之人,相信我,终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沈素心一脸凄惶:“那一天,是什么时候?十年还是二十年?”

舒沫默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要相信他。”

“为什么?”沈素心盯着自己肩上那只素手,笑容惨淡:“我到底哪里不如你?你甚至不要他,对他不屑一顾,为什么他们一个二个都对你死心塌地?”

舒沫很是尴尬:“你信不信都好,我再说一次。我和熠纯粹只是友情,我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烨,从来没给过熠任何暗示或希望。”

“我明白,”沈素心垂目望着脚尖,声音飘忽而哀伤:“我一直都明白。那,又怎样呢?”

正因为明白,才更加愤怒。

她一心一意爱他,连心都可以挖出双手奉上,他却不屑一顾,宁肯一辈子追逐舒沫的背影——既使,她永远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舒沫默然。

良久后,轻轻道:“回去吧,不为你,也为你的儿女。”

停了停,又加了一句:“若,实在不能忍。就,和离了吧!”

沈素心豁地抬起头,眸中精光一闪:“你,居然劝我和离?”

“是的,”舒沫缓慢却坚定地点头:“若他真的不爱你,勉强纠缠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的条件并不差,不论哪一项都是上上之选,为什么硬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可呢?需知,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这么年轻,有大把的时间追求幸福……”

“舒沫!”沈素心蓦地尖叫着打断她:“你,你是替他来做说客的吗?是熠要你劝我和离的吗?是不是我若不肯和离,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休想,他休想!”

舒沫拧着眉,表情生硬:“我最后一次见熠,是贤王兵变,先帝驾崩之时,之后再没见过!”

便连他们出京往云南受封,亲帝携百官出城相送,夏侯熠也不在此列!

沈素心握紧双拳,瞪大了眼睛:“我绝不会和离,绝不!哪怕一辈子独守空房,老死在康亲王府,也绝不会弃熠而去!”

“你想清楚,”舒沫当头棒喝:“你搭上一辈子幸福守着的,根本不是熠,而是康亲王世子妃的头衔,捍卫的不是婚姻,是一个空壳子!”

“我不管!熠是我的,没有人能抢走他……”

“得,”舒沫翻个白眼:“你回去慢慢守着吧,我就不留你了。”

沈素心失魂落魄:“熠真的这么狠心,就算不要我,不要孩子,他难道连父母高堂都不要了吗?”

舒沫苦笑,无词以对。

空洞的安慰,对她其实毫无帮助,她也想看到沈素心抱着一个飘渺希望,空度余生。

“对不起,我真的帮不了你。”舒沫端茶送客。

沈素心咬着唇看她,鼓起勇气道:“能不能,请睿王帮忙寻找?”

舒沫眼中掠过一丝讶然,随即点头:“我试着跟烨提一下,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沈素心满怀沮丧,步履沉重。

看得出来,她对此行抱了很大的希望,如今希望落空,深受打击。

舒沫心有不忍,想了想,道:“明年二月惟明大婚,说不定……”

“惟明要成亲了吗?”沈素心先是茫然,说着说着,忽地回过神来,眼睛蓦地一亮:“熠和惟明是生死至交,惟明成亲,他怎么可能不来?惟明几时成亲?”

舒沫叹了一口气:“二月十四,女方是大理土司的女儿。”

看来,她一心都在寻找熠的下落,竟是丝毫不管世事,连邵惟明订亲这等大事都不知情。

着实,可怜了些。

“雀儿,”沈素心已完全看不到她,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快快快,立刻回府。熠要回来了,花房里的茶花搬几盆到书房,还有,熠最喜欢的八幅玉石屏风……”

看着她一阵风似地刮走,舒沫不禁鼻酸。

如今还是年底,离邵惟明大婚,还有足足两个月呢!

绿柳走过来,一脸莫名:“小姐,她又发什么疯?”

“闭嘴!”舒沫斜她一眼,斥道:“她好歹是世子妃,哪轮到你来说?”

绿柳挨了训,讪讪地退到一旁。

夏侯烨面色阴沉,进门就拉了舒沫上下左右看了个仔细:“素心没有为难你吧?”

舒沫不觉好笑:“在自己家里,她还能把我吃了?”

“那种人干嘛见她?”夏侯烨很不高兴。

舒沫睨他一眼:“她得罪你了?”

不用说,拦下沈素心的拜贴,一定是他的主意了。

“哼!凭她也配!”夏侯烨冷哼一声,道:“不过这种心胸狭窄又阴险恶毒的女人,你最好离远一点,别人家掉几颗眼泪,就傻乎乎地被骗。”

舒沫颇为好笑:“我有那么傻吗?”

“你不傻,”夏侯烨轻哧:“就是有点滥好心!”

“我……”

“别告诉我,你没答应要帮她找熠?”

“哇!”舒沫竖起大挴指:“好厉害,好象亲眼看到一样!”

夏侯烨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眼神。

“那你帮不帮嘛?”

“没那闲功夫!”

“沈素心真的好可怜诶……”

“她自找的。”

“孩子多无辜呀。”

“关我屁事!”

“喂!”舒沫终于翻脸了:“你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呀?帮帮人家怎么啦,至于拽成这样吗?”

“你说实话,”夏侯烨凝视着她,一字一句慢慢地问:“你是要帮沈素心,还是担心熠?”

“两者都是!”舒沫袖子一捋,摆出干架的架式:“怎么,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我也只是问问而已,又没别的意思~”

“那你找还是不找?”

“找就找罗~”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最好别抱什么希望。”

舒沫眉一挑。

夏侯烨赶紧道:“康亲王找了那么久都没消息,我出马,也不见得比他强。毕竟,熠那个人,也还是有点本事的。他要是不愿意,还真的不那么容易找~”

最后这一句,说得极不情愿,脸色臭臭的。

舒沫忍不住笑了,捏捏他的脸:“傻子,咱们儿子都这么大了,还吃这个干醋?”

“也不是吃醋~”夏侯烨顺势搂上她的腰:“就是,心里不得劲。不喜欢你关心其他的男人。”

“喂!”舒沫掐他一把:“这个人是你的发小哦!”

夏侯烨一脸不屑:“男子汉做事一点都不干脆,屁大点事闹得满城风雨!”

“他有他的难处。”舒沫不自觉替他说话。

沈素心死都不离,两家家长也没一个支持他,除了一走了之,还能怎么办?

“呸!”夏侯烨眼里闪过厌恶:“这有什么难的?要不合离,要不杀妻!”

要他说,熠什么都好,就是这个优柔寡断的性子,看着不爽!

舒沫一拳打过去,娇嚷:“你个猪头,当老婆是什么?说杀就杀?”

“你怎么跟她比?”夏侯烨不高兴了:“她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熠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她!”

舒沫无语。

沈素心是京城第一美人,当初不知多少人羡慕这段婚姻!

到他嘴里到好,一钱不值!

“二哥的婚事谈好了?”夏侯烨转了话题。

“嗯,”舒沫点头:“本来要去永安候府,半路给拦了下来。”

“这种小事打发个丫头跑一趟就行,接下来的事交给他们两家去办,你别管了~”夏侯烨说着,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呀!”舒沫尖叫:“你干什么?”

“老婆大人辛苦了,我帮你按摩按摩呀~”

“大白天的,发什么疯?”

“按摩还分什么白天和晚上的吗?”某人装得一脸无辜,笑得却是一脸邪恶,一双手开始乱动:“啊,是不是某人思想龌龊,想啥坏事情了?”

“你……”

“想要就说出来嘛,憋在心里容易憋出病来哦……”

“讨厌!不要乱摸啦!”憋着气,摔开某人的咸猪手。

“不要摸这里,还是这里?”

“……”好吧,她投降……

终于,舒沫被榨干了最后的一丝力气,软绵绵地窝在他怀里,一根手指都懒得动了。

夏侯烨温柔地挑起散落在颊边的一络濡湿的黑发,在指尖轻绕:“沫沫?”

舒沫一动不动,装死。

他不死心,薄唇贴上她的耳廓,一路洒下细碎的吻:“沫沫,沫沫,沫……”

“别~”当吻落上眼睑,她睫毛轻颤,无辜又可怜地看着他。

他得意地笑:“就知道你没睡着。”

“我真的没力气了……”所以,饶了我吧!

“胆小鬼!”他低咒,爱怜地捏捏她的小鼻子:“跟你商量件事。”

舒沫松了口气:“嗯~”

“咱们,逃跑吧。”他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道。

舒沫没动,也没反应。

“你喜欢哪里,咱们好好计划一下……”他在她耳边絮絮地低语着。

舒沫依然没动,没反应。

“你不是一直很想要什么蜜月旅行吗?怎么一点兴趣也没有?”夏侯烨有些泄气,他计划了好久,以为她一定喜欢,没想到全无反应。

舒沫忽地咕哝:“身边跟着一大堆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屁滴个蜜月!”

夏侯烨精神一振:“就我们两,谁也不带,跟谁也透露行踪。”

舒沫狐疑地睁开眼:“巴图也瞒着?”

“当然!”夏侯烨皱眉:“说好了是度蜜月,带他做什么?”

“也不带暗卫?”舒沫的眼睛亮了,越说越激动:“不带丫头婆子,就只有我们二个?”

夏侯烨微笑着凝视着她,眼中有星光在闪动:“要不要?”

“要,当然要!”舒沫死命点头,眼中泪光莹莹。

“傻丫头,”夏侯烨爱怜地抚上她的颊,抹去一颗晶莹的泪珠:“我是想讨你欢心,可不是要惹你哭~”

“怎么办?”舒沫的眼泪越抹越多,止也止不住。

夏侯烨心疼坏了:“不哭了,不哭了!这才多大点事呀,至于嘛?真要这么喜欢,以后每年都去一次就是了!”

舒沫哭得稀里哗啦:“怎么办,我好爱你,简直爱惨了~”

“那是,象我这种文采武功,精明睿智,又一往情深的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舒沫噗哧一声,破啼为笑:“不要脸!”

夏侯烨一声长叹:“可算是笑了!小妖精,你再这么折腾下去,我这条命可就搭在你手里了!”

“讨厌!”

“还有力气打人,看来可以再战一百回合了?”夏侯烨剑眉一挑,狼扑上去。

“不要啊!”舒沫尖叫着爬走。

可是,能逃到哪里?

且,这么甜蜜的折磨,又有哪个女人能抗绝?

意思意思地抵抗一下,很快沦陷在他的柔情攻势里,丢盔弃甲,全军覆没……

秋蝉象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了床,剔亮了油灯,急匆匆地洗漱,轻手轻脚地走到主卧门前,侧耳听了听房里的动静。

夏侯烨习惯早起,平日这时已该唤人送热水了,此时房里却悄无声息。

想着昨夜房里的动静,夫妻二人只怕是累坏了,睡迟些也是正常。

秋蝉摸着热烫的脸颊,蹑手蹑足地退了开去。

等绿柳收拾妥当,推门进来服侍主子时,已是七点多了。

见秋蝉立在碧纱厨外,铜盆水壶都搁在桌上,不觉柳眉一挑:“怎么还不进去侍候?快到早餐时间了。”

秋蝉急忙摇手,示意她噤声。

“怎么?”绿柳把她叫到门外。

秋蝉红着脸,垂着粉颈不吭声。

绿柳脸一热,啐道:“大惊小怪什么?都把嘴闭紧点!”

小姐也是,这离了大理,没了老太太拘着,越发的放浪形骸了,竟连体面都不顾了……这要是传回去,到老太太耳里,肯定又是一顿好削。

等到八点,房里依然没有动静。

绿柳觉得不对劲了。

麻起胆子站到房外,轻敲房门:“小姐?”

等了一会,没反应,遂加大力度:“王爷?”

依然死寂一片,这下大伙都觉得不对劲了,推开门进去一瞧,傻眼了。

房里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

“死蹄子!”绿柳转身,拧着秋蝉的耳朵骂:“人哪去了,哪去了?”

秋蝉不敢哭,更不敢反抗,只傻傻地重复:“哪去了,哪去了?”

“问你呢!昨晚不是你上夜吗?两个大活人是飞天了还是遁地了?”绿柳尖声叫骂。

丫环婆子正乱成一团,巴图闻讯赶来,在房里转了一圈,见桌上搁着一张便条,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我和沫沫出去办事,惟明大婚时自会回来,勿惊,勿找。”

巴图苦笑:这对小夫妻,还真是越来越不按牌理出牌了!

同一时间,夏侯烨和舒沫身着百姓的衣衫,混在出城的人流里,潇潇洒洒出城去也……

这一路上按着舒沫的设想,没有预订的目的地,完全凭感觉,随遇而安,率性而为。

两人并不贪图名山胜景,更不喜人潮拥挤的都市。

带着最简单的行礼,牵着手穿行在田间陌上,乡野山村。

借宿在民家,吃最简单纯朴的农家饭菜,喝乡人用采摘的野果自酿的美酒。

偶尔因贪看景色错过宿头,便在野外搭个临时帐篷。夏候烨在山溪垂钓,舒沫便在山坡上采摘野花,编制花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