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晓鱼沉默了一会儿:“俞医生,你报答爱意的方式还真是不同。”

“你觉得,她对我有意思吗?”俞争这话显得有点羞涩小青年,但是说话的语气全不是那样,甚至有种洋洋洒洒的谜之自信。

“我觉得…你要听实话吗?”俞晓鱼犹豫着要不要打击一下自家哥哥的玻璃心。

“你说。”

“我觉得,像是有仇。”

“…”

俞争抿唇,原本清淡的眉目变得愈发冷厉,甚至有一种无形的戾气。

他呵了一声,说:“还有半个小时我就下班了,刚才让她在外面等半个小时,是为了等一会儿下班约她一起喝杯咖啡,给她一个惊喜。你觉得这招不行?我原以为,她会很惊讶然后喜极而泣。”

“这是惊吓。”俞晓鱼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都觉得那种泡妞方式有误,更别提是何乔了。

她悠悠然望了外头一眼,透过玻璃门能看到何乔局促地挺直脊背坐沙发上,一动都不敢动就怕被逮住什么把柄。

她说:“你们以前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俞争:“她曾给我写过情书。”

“咦?还有这事?那按照反应来说,她不该是这样啊。”

“我被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情书内容所感动,接受了她的表白。”

“所以你们曾经在一起过?”

“不…是她送错人了。”

俞晓鱼沉默了。

俞争说:“不过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段。莎士比曾说过,女人最吸引人的一面就是反复无常。所以,我觉得她只是怕我拒绝而已,特意想出的手段。”

“但是,我觉得,你是想多了。”

“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俞争看了一下手表,站起身,说:“每周的这个时候,你都准时带着何乔来我这做心理咨询,顺便和我说一下她的近况以及一些细节习惯。”

俞晓鱼震惊:“那我的病呢?你不是负责治疗我的失忆吗?”

俞争扫她一眼:“你现在这样挺好,可以给自己的智商下线寻找到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

tf?

是她亲哥?

临走前,俞争还是问了一句:“自从出事之后,你就没有想起任何一点东西?”

“我想到了一个男人,他有一双世界上最好看的手。”

“嗯,这是记忆闪现,再维持下去,继续想,不要停。说不定能想起更多,下次可以统一告诉我。好了,你回去吧,约会时间有限,我要分秒必争。”

“祝你好运。”

俞晓鱼走出治疗室,再回头望去,何乔已经被她哥壁咚在某个阶梯的走廊暗处。

她叹一口气,远远地逃开了。

医院外,是祁言在等她。

外头下了一点毛毛细雨,祁言几步上前,将青灰色的伞撑住她,边走边问:“做过心理咨询后感觉如何?”

“我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能让您产生一些对未来的想法也是好事。”

“即使那是负面的?”俞晓鱼走了几步,侧头看向祁言。

他将伞的绝大一部分都用来遮住她的头发,而自己却淋湿了右肩,深黑色的西装濡湿一大块,阴沉沉的。

俞晓鱼说:“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在失忆的时候,忘记了所有人,但就是能想起某个看不清脸的男人。那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想,应该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即为最爱的人。”

俞晓鱼的心咯噔一下,他的意思是,自己一直深爱着那个男人。

那个…有着世界上独一无二漂亮的一双手的男人。

Chapter 11

回去的路上,俞晓鱼还沉浸在之前的对话里。

她最爱的人吗?

究竟是…谁呢?

想不起他的声音,想不起他的面貌,印象里也仅仅只有一双手。

就连一双手都能给人留下这么多深刻的印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俞晓鱼对此充满好奇,不知不觉,就在车上睡过去了。

祁言将车驶入小别墅旁边的车库中,他走出车外,将路灯打开。

小别墅旁边有个不大的篱笆搭建的花房,一条长道由车库左边直通往别墅门前。

这是一道外罩着玻璃的屏障,里头是养花的温室,沿途还有花香,篱笆上挂满了繁星一般的小灯,一经开启,五光十色,像是满天星雨坠落一般。

祁言并不想吵醒俞晓鱼,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于是伸手,试探性地将手掌覆在俞晓鱼的背部与腿下。

这样的动作将俞晓鱼弄醒了一些,由于困倦,她嘟囔了几句,朝祁言的怀里滚去,小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西装上,随之攥住。

祁言哭笑不得,似是无奈极了。

他轻吁了一口气,手间使用巧劲,将俞晓鱼捞到怀里,朝着温室那条路走去。

俞晓鱼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抵在祁言的肩上。

她怔怔地睁开眼,入目就是满天繁星,一闪一闪,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她意识到了祁言正抱着自己,可她却不想反抗,不知是疲惫还是使不上劲,总之就眯着眼睛装睡,小心翼翼窝在他的怀里。

俞晓鱼微笑,像是一只偷腥的猫儿。入鼻,尽是祁言身上淡雅的气味,还有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一点一点触及她的心脏。

噗通、噗通。

她情不自禁捂住胸口,心跳好快,险些不能呼吸了。

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祁言抱着她捞星星。

唔,有点…小浪漫。

嘻嘻。

她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等到了别墅门口,才真正清醒过来。

这时,祁言突然转头,看向她,眼底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俞晓鱼结结巴巴:“我…我只是刚睡醒。”

所以才不是什么享受被他抱着呢,真…真的不是。

祁言没多想,低声询问:“您要下来自己走吗?”

“嗯,放我下来吧。”

俞晓鱼从他的怀中逃脱,做贼心虚地溜进了屋里。

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嘴里碎碎念叨:俞晓鱼你究竟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

她之前还一脸眷恋地依偎在祁言怀里,果然是春天到了,思念了吗?

好…羞\耻。

而后,沈畅打来电话表示在屋外等她。

俞晓鱼连晚饭都没吃,急匆匆跑了出去。

她现在可不能再跟祁言独处了,总觉得很尴尬。

而身后,祁言又提醒了一句:“您不要吃点什么再出门吗?”

俞晓鱼怕他追问,硬着头皮说:“沈畅等我很急,我先出门了。”

“好的,您一路小心。”

他回头望了一眼精心布置的餐桌,小炉里还煨着浓郁的芝士紫薯汤。

祁言垂下眼帘,把火缓缓熄灭,又将原本摆好了的勺子与餐碟一件一件收起来。

而外头,沈畅早已拉开车门静候着俞晓鱼。

沈畅看了看手表,说:“比约定好的时间早了十分钟,这么匆忙就赶来,是想我了?”

“怎么可能。”

“小丫头晚饭吃了吗?”

俞晓鱼摇头:“还没。”

“那我带你去吃点什么,我记得,你喜欢吃芝士紫薯汤是吗?”

“听起来好像很好吃。”俞晓鱼肚子有点饿了,现在就算随便说个紫菜包饭给她,她都能大快朵颐吞下去。

沈畅笑了一声:“那么,请上车吧,我的吃货小姐。”

俞晓鱼也没有矫情,笑了一下上了车。她将车窗拉起,就在要合上的一瞬间看见了二楼的阳台,有人站在上面。

是祁言站在二楼的阳台处,他西装笔挺,夜风卷起额间的黑发,扫过眼去。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俞晓鱼,朝她弯腰致意。

俞晓鱼对他挥挥手,最终在某种强烈的不安里关好了车窗。

很快的,车就开向商业中心的某间西餐厅。

由于还不是秋季,夜间黑的比较晚,八点还有一丝白昼的影像,天是灰蓝蓝的一片,将人笼罩进黑影里面。

俞晓鱼望了望天色,心想着祁言这时候是不是在吃晚饭了,一边又跟着沈畅走进餐厅。

这间西餐厅的装潢很精致典雅,还有低迷的钢琴弹奏,气氛温馨。

沈畅点了几样菜上来,主食是生牛肉片。生牛肉有用盐焗过,里头被咸涩的味道腌制出浅浅的血红色,与沙拉菜拌在一起,入口清爽,虽是荤菜却不腻歪。

沈畅戳了一片牛肉片抵在俞晓鱼的唇上,说:“小丫头,喂你吃一口,乖乖张嘴。”

这样熟稔的动作让俞晓鱼一下子就想起了祁言,她的脑海一阵放空,愣了半晌,才呆呆地将肉片叼到嘴里。

话说起来,祁言第一次喂她吃东西是什么时候呢?

他总不可能一开始就有喂饭的习惯吧?

难道是她强迫的?

不过,她倒是有点关于那个男人的印象,就是记忆里的那个“漂亮手男人”。

只是,她无法分辨究竟是谁呢。

沈畅也喂过她吃东西,就在刚刚。

祁言也喂过,几乎就是家常便饭。

她根本就无法分辨,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只是…她仿佛还记得他第一次喂自己吃东西时,手足无措的样子。

“多少再吃一些,您说过,最喜欢芝士紫薯汤的味道。”

她当时还是一副不肯的样子,专心致志写着手里的题目,嘴上嘀咕:“我再写完这题就吃了,不然写不完了。”

男人将她手里的笔夺过,低声叹气:“你先吃一口,我帮你写。”

“字迹不同吧?”

“我会模仿,所以,您能吃了吗?”

俞晓鱼狡黠逗他:“那你喂我吗?”

“我…”男人似乎犹豫了,随后将汤勺搅入浓稠黏腻的芝士汤里,舀上一勺,牵扯出无数白线。

他小心翼翼凑到俞晓鱼的唇边,说:“那么,张嘴。”

“烫。”她故意折腾男人。

男人弯下腰,凑上去,吹了吹。

俞晓鱼想到什么了,那个男人的喉结滚动,脖颈的肌肤很白,润着浅亮的光。

可惜,还是没有想到脸。

随后,男人将勺子凑到俞晓鱼的嘴角。

她笑眯眯地张嘴接过,牙齿磕在了汤勺上。

“…”

出于怀念,俞晓鱼这次也打了一勺芝士汤喂到嘴里。

芝士汤里面有加香草,有种别致的清香。

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还少了些什么,与记忆里面的味道大相径庭。

这一顿,她食之无味。很快的就吃了两口声称吃饱了。

沈畅眯眼,笑着看她:“小丫头和我一起吃饭不开心吗?”

俞晓鱼连连摇头:“我很开心。”

“是吗?你以前还吵着闹着要我喂你,怎么刚才喂了你一口,你就不开心了?”

“我以前…要你喂吗?”

俞晓鱼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