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信被彻底无视了,她干脆低下头,用吸管喝冰水,滋滋地响。

兰雅不看她,直接抿下喻恒那杯酒,似乎用行动来观察他的反应。

喻恒稍稍皱皱眉,对侍者说:“麻烦再取个杯子。”

安信低头咧嘴笑,卷毛轻晃,吸着冰水更响了。

兰雅一直定力非凡。她放下染着彩唇印的酒杯,用柔若无骨的手指轻轻触摸杯沿,笑着说:“喻,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意味着什么,我想和你在一起。Peter那边,我已经完全断绝了关系。”

安信竖起耳朵。

喻恒清淡的声音传来:“那是你们的隐私,在这个场合并不适宜说。”

如果说和喻恒老大比定力和官方,安信相信没人能超过他,不过眼前的这位兰大美女好像也很了解他,对着他一张冷淡的脸,她始终没表现出一丝挫败。

兰美女明眸稍微一转,转到安信身上,淡笑:“这个妹妹穿得这么正式,是你的职员吧。让我来猜猜你们的约会——商务餐?答谢宴?还是你又像以前一样乐善好施,带个妹妹来见见世面?”

听着美人以娇柔的嗓音挤兑自己,安信眉毛一动,正要反驳,喻恒却冷淡地开口了:“安小姐是我的客人,你站在这里有五分钟,已经打扰到了她的进餐。”

兰雅的眉头终于颦了起来,她轻慢地削了一眼安信,又转脸对喻恒说:“我离开的这两年发生了一些事,有必要让你知道。”她再次取过喻恒身前明净的杯子,轻啜两口香槟,慢慢加重了语气:“和你有关。”

场面僵持在冷空气中。安信迎上兰雅“非礼勿听”的眼光,没办法再当隐形人,对着沉默的喻恒扁扁嘴说:“好吧,那我回避下。”

兰雅精致的面容上闪起一抹胜利的笑容。安信迅速退场,在洗手间磨蹭了几分钟,出来后杵在走道里看壁画继续磨蹭。旁边走过一道身影,带来一阵淡淡茶花香气。

“嗨,卷毛安。”来人左手撑在墙壁上,将她圈在左胸怀里,笑得倾国倾城。

安信转头一看,果然是穿着白西服的阮正楠,眼里还是像以前一样,透着坏坏的笑意。她推了推他的身子,伸出脑袋望向大厅,问:“和你一起的尤雾小姐呢?”

尤雾的确是尤物,刚坐在阮正楠对面,外形上不仅和他登对,身份上和能和他相配,因为她也是时下一线红星,以模特身份出道,现在强势插入了影视界。

刚刚看到的一对人,就是他们。

正楠像是没听到似的,伸出一只手指扒拉安信卷发,漫不经心地说:“你看到兰雅了吧?”

“是的,这么大的美人在面前,我当然看到了。”安信笑呵呵地说,又探个脑袋朝走廊外围望,看到了兰雅支着皓腕,正对着喻BOSS“吐气如兰”。她收回目光,瘪了瘪嘴:“好像要对我们老板说点私事,把我撵开了。”

正楠也轻慢地一笑,继续将手指上那缕卷毛拉成QQ形状。等安信发现过来时,已经抢救不及。他不顾卷发主人的躲避与白眼,一派熟络地玩弄了会,又散漫地说:“我知道你对她很好奇,不过我要告诉你,你对她的了解仅仅限于杂志报道上的内容,真正的兰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我能对她有什么想象。安信暗自腹诽,这么漂亮的女人端着一副高傲的架子,白白浪费了外表上给人的知性优雅感。

“奇怪,你怎么对我们这边的事这么感兴趣。”安信抓回她的卷毛,揪着眉毛说了一句,“你陪着雾雾小姐哈拉就行啊,来扯我头发干什么……喂!放手!痛啊!”

她拼命拍他的手,他心情很好地提着她卷毛,抖个不停。她吃痛踮起脚抓回发根,蹭起身子,不期望地碰到了他低下来的嘴唇。

正楠一朵浅笑停住在嘴角:“卷毛安,你亲了我。”

安信捎给他一个白眼:“对不起,不小心碰到的。”

正楠继续撑着手臂,将她圈在怀里,形成一种暧昧的氛围。安信察觉到了,开始低头朝外面蹭。他抓回她肩膀,笑着说:“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兰雅的事吗?”

有关情敌消息,安信当然想听。她贴在墙壁上,离他嘴唇远远的,用期望的眼神看着他。正楠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柔和了起来,嘴角再次翘起:“卷毛安好像一只QQ羊。”

安信没等到答案,不磨蹭了,直接转身朝大厅里走去。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道大力,一股强硬的力势将她带回刚才那个包围圈里,松松地箍起。

“别动,那边有狗仔。”正楠低下头,用上半身遮住了她的侧脸,吐出的气息温柔无比,“站一会就好,只要他拍不到你的正面。”

安信尽量缩着肩膀,藏在他投射下来的阴影里,嘴里的语气有些鄙夷:“你又拉我这种小市民给你的绯闻垫底,要制造效应,还不如去找雾雾呢!”

正楠的怀抱异常温柔,胸腔里传来嗡嗡的低笑声。他回答道:“我只喜欢你。”

安信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拂下来的茶花香气,还有他特有的坏中带笑的声音。她看到他的西服衣襟敞开了,露出了修韧的腰,熨帖在平整的衬衣下,就忍不住掐了两掐。“再贫我就‘正法’了你。”

正楠忍笑的声音传来:“卷毛欺负我好像上了瘾,打老虎那会也是。”

一提“三打安老虎”的光荣往事,安信立刻联想起那晚打给喻恒的电话。BOSS在她看不见的对方,似乎对她的做法非常不赞同,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是冷淡而低温的。想到这里,她哆嗦了下,庆幸这个时候BOSS被兰雅缠着,没再看到她的小动作。

安信又悄悄地移开身子,急着说:“告诉我兰雅的事吧。”

正楠斜靠着身子,还是遮住了走廊尽头狗仔记者的探视目光,淡淡地说:“兰雅是‘丽都时尚’传媒公司的艺术总监,刚从国外回来。她是你们老板的前女友,身份家世和你们老板相当,据说当年他们的恋情曾轰动一时。”他看着安信一寸寸垮下去的圆包脸,抽出环抱的手臂,戳了戳她的脸蛋继续说:“他们怎么分开的没人知道,那个时候我才接手丽都的平面广告,内部消息被遮掩了,没传出来。”

安信沉默地靠在墙壁上不动。正楠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怎么,被打击了?觉得自己比不上人家?”

安信还是不说话,他弹了弹她的卷毛叹气说:“你是独一无二的,根本不需要比啊!”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先离开了走廊,去处理那个一直观望的小强记者。安信满腹心事地走回大厅,安静坐回她的位置。兰雅已经不见了,喻恒神色淡定如初,脸上平静得仿佛今晚没经历过任何曲折。他默默等了一会,看着安信灰掉的脸,温和地问了一句:“累了吧?我送你回去。”

她其实很想知道兰美女对他说了什么,是不是这次回来继续追求他,不过对上他的黑眼珠,她又说不出什么话来。说到底,她是没有任何立场提问。

坐在车上时,安信又缩成了乌龟状态,静静感受喻恒在身边的气息。长久的寂静中,她突然听到他问了一句:“和阮先生聊得开心吗?”

安信想了两秒,才明白他说的是刚才配合正楠躲狗仔的事。她有气无力地回答:“很一般。”

喻恒看了看她,嘴边模糊地溢出一丝笑纹:“你们看样子相谈甚欢。”

安信呆了下才反应过来:“老板,不是那样的——你误会了。”后面几个字特地加重了语气。

喻恒抿上嘴,不再说什么了,脸色有点灰暗。相对于刚才兰雅的半路加入打扰他们进餐,他似乎更在意她和正楠的相处。

安信拿不定主意他是不是在乎这些,接受他的晚安道别后,她有点忐忑地走回了家。客厅里爸爸还没睡,正呷着茶看报纸,看她低着一颗脑袋进门,问:“闺女怎么了?”

“妈妈呢?”安信不答反问,扭头观察妈妈动向。

常在一个战壕的爸爸显然懂她,笑呵呵地说:“她在看重播的《花样继子》,你放心吧,这会儿她冲不下来。”

安信垮着眉毛坐在爸爸对面,一五一十说起了今晚的“奇遇”——奇异的待遇,包括后面与兰雅、阮正楠的相遇,不过没碎嘴正楠逗她玩的部分。爸爸一直是她的爱情顾问,听完后马上给出了指示:“闺女遇到的对手不简单啊,那个兰小姐我在文化界也有所耳闻,名声挺大哩。这样吧,趁她刚回国和喻恒没什么交往,你抓紧机会表白下。”

安信听着瞪大了眼睛:“表……表白?”

安爸爸一派大将之风地手一挥:“你总要试试吧,要不怎么知道喻恒心里在想什么?就算他没答应你,你对他表白过一次,等于在他那里挂个名了,他以后都会记得你,像现在这样憋着不说,只有傻姑娘才做得出来。”

安信对爸爸怒目而视。爸爸又笑呵呵地说:“我也会帮你的,傻闺女。哟,这样看着我是不是不相信啊?你等着,爸爸下个星期一定把喻恒带到你面前,让你好好乐呵个够。”

一直纠结于喻恒话题的安信终于羞红了脸。她赶快转移话题,询问闵正昌舅舅这次来中国的后继事情。爸爸叹了口气说:“我明天跟你妈妈说下吧,估计她还是老脾气,一律不见韩国那边的家人。你好好干你的工作,不用受到这方面的影响。”

Chapter4美人长得好看,可惜脑袋一般。

周一上班,八卦章小妹跑来策划部,唧唧喳喳地说:“刚才‘三开’的阮经理来了,天哪,他好帅啊,看了我一眼我就不能呼吸了……安子,安子,听说他是阮正楠的哥哥,是不是真的啊?你说这哥哥都长成这样了,那弟弟还得妖孽横生到一统翼神呀?”

安信正拿着小熊橡皮擦修改铅笔底图,忙得连头也没抬。阮衡、阮正楠两兄弟,她早就认识了,一个在三开任经理,一个是当红明星,按理说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章小妹一直趴在安信耳朵边嚷个不停,吵着她画图了,她干脆拿着心情便签贴,啪的一声按在章小妹的脸上:“说重点。”

章小妹拿下那枚“郁闷”表情,笑嘻嘻地说:“是和你有关哦,安子。”

安信警觉地抬头:“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章小妹神秘兮兮地靠过来:“今天大BOSS身体不适,感染了风寒,所以大鬼小神见到他一律记得躲避——”

安信一愣:“不会吧?”原来感冒还见天地凑,她昨晚回来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没想到今天又碰到一个。

“这消息千真万确。听说上周末接见完了东星公司的总裁回来就发烧了。”

安信诧异。

喻恒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啊!被这么一打岔,安信手里的铅笔骨碌碌滚到桌上,发出脆响,她突然又清醒了起来,扯过“流泪”的表情又要朝章小妹嘴上拍。

“喂,我说你到底讲不讲重点啊?”

章小妹很快转述了一件事。三开的阮经理亲自来总部“借兵”,点明要策划部里集原画、设计和网游编程于一体的安信,理由是充实下个月的人力资源,以预备接受韩国东星恭喜抵华洽谈的那笔大单。

据说闵正昌回国后,对翼神总部的安助理“印象深刻”;据说东星与翼神对外关系的建立,少不了安助理的推波助澜;据说喻总事后给阮经理致电,表示和“当事人商议一下”。

安信听着章小妹在耳边嗡嗡嗡地表述,自己的脑袋也嗡嗡嗡地闹腾着。

以她的本意,她不想离开翼神去子公司发展,因为她觉得那距离太远了,远得她更加卑微地追着喻恒的背影。

这一天,安信就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终于到了午餐时间,她抽空蹭到主楼顶层,得知喻恒有约,陪客户外出就餐了;傍晚时她故意挨到停车场,想偶遇喻恒的车子,也未遂,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从停车场拐出来要经过副楼的绿化带,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正拿着粉色手机,噔噔噔地走在大理石地板上,朝安信这边边走边说:“喻,你在哪儿呢?我已经到了。”

安信扭头看了看,是一身清雅打扮的兰雅,裙角轻轻飞扬着,显得知性而美丽。美人不紧不慢地走着,约的正是她的老板,安信顿时知道晚上的“偶遇+询问”计划又泡汤了,随即撇了撇嘴,抓着卷毛朝外走。

“你怎么来这里了,时间还没到。”

兰雅的声线急剧下降,变得又糯又软:“喻,你的声音好冷淡哦,这不是对待一位女士应有的态度。”

安信心里回味着兰雅的绵羊音,忍不住扮了个鬼脸,老爸还说叫她先下手为强,从现在情况来看,兰美人肯定比她捷足先登了。说一点都不介意他做不到,只是走着走着,要从隔离带绕过去,她难免听到了几句碎语。

兰雅说:“来早了也好嘛,你陪我吃晚餐。用完餐再去世纪广场,时间就差不多耶。”

安信从低杉树后快步走向红叶小檗花植,直念着“无视我,无视我”,结果还是被喻恒叫住了:“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BOSS的语气也没有多少惊奇,像是在例行询问一下而已。

安信接到兰雅淡淡瞟过来的目光,瞅到地上的落叶,灵机一动,干笑着说:“我在找两片叶子做书签,一不小心打扰到两位说话,见谅、见谅。”说完习惯性地摸了摸鬈发,没想到平时蓬勃向上的头发也争气,居然挂住了一片被风吹起来的红檗叶。

安信拈下叶子,嘿嘿地笑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站台上停了很多下班族,没车的人就是这么挤着过。公交车缓缓驶来,车里塞满了乘客,已经没有空隙。等车的人开始埋怨,安信却不等在站台上,抓紧时间朝前赶。走到离开站台十五米的地方,公交车也以蜗牛似的速度蹭到跟前,她瞅好目标伸手一拦,刺溜一声,司机大叔来个急刹车,一车的人“哎呦呦”全挤到前面去了,后面露出一大片空位。

安信从后门上了车,朝摄像头偷偷比了个“V”的手势,司机的大叔默契地关上车门,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前开。公交车过了几个站点,突然停了下来。

乘客纷纷抱怨,安信将脑袋伸到窗户外看了一会儿,眼睛一亮。

是快闪。

这是现今流行的一种嬉皮行为,叫快闪行动,简称快闪,简单一点说就是许多利用网络联系的人,通过短信或BBS约定一个指定的地点,在明确指定的时间同时做一个指定的不犯法却很引人注意的动作,然后赶快走人。

眼下一群穿黑T恤绿裤子的年轻人在喧闹的音乐中跳街舞,然后不断有别的年轻人加进来。打头的是黄毛帅哥,耳朵上穿的三枚银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要安信忽视他也很难。

何况她还认识他。

安信回国后曾加入闪吧组织,这个帅哥哥就是里面的老大,和她交情很好,默契度也超强。

开车的大叔按开后门,大声嚷了一句:“安子,去帮叔看看。”

安信正有此意,她乐呵呵地跳下去了。

今天的兰雅半路截走了喻恒BOSS,BOSS对兰雅绅士有加,她看了心里不痛快。

可是她没想到,在看到这一群生机勃勃的面孔后,她的低落心情已经被治愈了不少。

能跳舞就代表有活力,她也需要活力。

很多人在一起摆手,屈步,朝前走,OK定住,放开手臂,摇晃身体,两手绕过头顶……这些动作安信熟悉得如同吃饭穿衣一样自然,其实不需要大叔催,她的脚步早就随着《Beatit》的节奏变得轻巧起来,她迎上跳过来的闪客队伍,回身朝队伍前一插,一句话都不说,四肢张扬地打开,跳得比他们更帅。

久违的MJ之舞,心爱的快闪运动,在今天一连串的郁闷后,给安信带来了惊喜和生机。她庆幸今天穿的是板鞋和衬衣,没有为了迎合喻恒的品位而换成裙子,她庆幸她现在遇到的是以前闪吧里的朋友,对于领舞的位置他们很大方地让出来了。

她巧妙地挪着舞步,轻松地朝前跳着,不知不觉将快闪对于带离了车道。耳边传来滴滴的喇叭声,黄色公交车驶离了她的视线,除了连续不断的叫好声,大街上再也找不出任何分歧与抱怨。

强大的MJ让素不相识的人团结在一起,一群舞者在落日黄昏里肆意地挥洒汗水,热烈着他们的青春。整齐的动作微笑的脸,任谁看了也会深受感染,围观群众边看边退,竟然没放快闪队伍离开。

安信瞅着人缝要朝外站。黄毛帅哥拉住她的卡通背包,吆喝了一句:“安子,哪里走呀,晚上陪哥哥上世纪广场吧。”

晚七点,世纪广场上彩灯漫步,临时搭建的T台在震天音乐声中拉开了秀场的帷幕。

闪客队伍里的黄毛老大拎着装扮一新的安信上了台,根本不需要报幕,直接带人在鼓点里跳起来《Thriller》。

安信蹲在台边,看着他们酷酷的脸,踏得齐响的步子,一个梅忍住,在他们做僵尸姿势时,出场了。

马上就有观众围过来,工作人员配合他们打出低光,整个个舞台闪耀在动感的节奏中。安信一连跳了MJ的三支舞,老大都把她拱到最前面,让她成了万众瞩目的领舞者。

底下高昂的喊叫声就是对他们最好的评价。“哥哥们真帅!那个卷毛妞更帅!”

扬起手,走到左边,再回到右边,COS僵尸动作。

三曲终了,老大搭着她的肩,用润了唇膏的嘴在她脸上重重啵了一记:“谢了,安子,以后有事找我。”

安信擦着汗从台侧走下,挤过几个人,在一杆玉兰灯下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喻恒的西服外套搭在臂弯里,他只身穿着丝质水蓝色的衬衣,两手插在长裤口袋里,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舞台。

安信看着他挺拔的身子,有些心疼他——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吹着冷风,连忙跑过去问:“喻总,你身体好了吗?”

喻恒这时才回过视线,眼里的光落入了暗色的灯影中,看不分明。夜风拂过,他的领带悠然飘了起来,人却安静地站着,全身散发的淡和冷变得更加鲜明了,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安信停下了脚步。

她不由拧着眉站着,打量着灯火阑珊处的喻恒。她的前后形成了两种不同的世界——朝前走,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喻美人,尽管他没给她带来过快乐;转身过去,她可以回到原来的热闹里,重拾那段无忧无虑的记忆,那种笑得痛快淋漓的生活。

暗恋之后,每天和狐朋狗友在一起,她过得多开心啊!可是现在……

阴翳里的喻恒慢慢走了出来,掏出一方九宫格的手帕,擦了擦安信的脸说:“唇膏印。”

安信知道闪吧老大用的是浅色润唇膏,刚才她又擦过汗,脸上根本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不过能让喻恒离她这么近,又这么轻柔地替她擦脸,她高兴得打滚都来不及,还哪去计较他说的是什么,她刚才的失落又是什么。

仅仅一瞬间,她活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不冷吗?你还在感冒吧?”

喻恒擦完唇膏印,将手帕塞到安信手里,淡淡地说:“这个Show是兰雅举办的,她请我做嘉宾,我答应了。”话一说完,他越过她的肩膀,直接朝热闹的人群走去。

半晌,还传来他的一句“你跳得很好看”。

这下换安信站在阑珊灯影里,看着那边的歌舞升平。她孤零零地站着,捕捉不到喻恒的背影,白白的圆脸像被戳破的小汤包,一点一点地露出不开心的褶。她靠在灯柱上等了一会儿,越过很远的距离看到喻恒带兰雅上了车,连仅剩的一口气也吐了出来,整个人瘫到地面上坐着,一动不动。

妈妈打来查岗的电话激活了她,“安信,在哪儿啊,这么吵,到点了怎么还不回啊?要妈妈来接你吗?”

安信一激灵爬了起来:“妈妈,今天我不回去了,在小公寓里睡。”

“你的感冒好了吗?”

“没有。”

“那吃药了吗?”

“没有药……”

妈妈安静了一会儿:“情绪怎么这么低落?失恋了?”

“没有。”

“那你有男朋友吗?”

安信觉得她被踩到了痛脚,闷闷地说:“没有!没有!”

妈妈愣了一秒:“这个可以有。”

“这个真没有。”

最后,妈妈强调了几天前就下的指令:“别忘了这个月要找到男朋友,带回家给我看看。”

安信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里,开了本本杀进网游,奇迹般地发现相公大人在线。她发了个笑脸过去,顺带问候了他的贵体是否安康,没想到相公大人这次很快就回话了。

“这么晚才上来?”

安信有气无力地说了晚归的原因。相公发了一个抚摸的表情给她,说道:“我家小安子还会跳舞啊,什么时候为我舞一曲呢?”

“我不可能见到你TOT。”

“小安子这么说是想见我真身?”

安信赶紧打字:“不用了,我不想连着受打击。”

相公大人突然驾着色彩斑斓的鸾鸟出现在她面前,羽翼缠着一层缥缈的雾气,长长地拖曳着。他轻展玉扇,刷拉一声站在角色“精灵”身前,睥睨尘世:“就相公这模样,还怕对不起你?”

安信的眼睛直了,第一个反应就是:烧钱的主儿。看他通身气派的装饰,看那只传说中的神兽大鸟,看禽兽与人都染满了颜色,她深深地觉得GM真的是天朝代言人,连个贫富差距都拉得这么明显。

相公玉树临风地站着,笑问:“怎么了?被震慑住了?”

“嗯。”安信操纵角色精灵艰难地点头,“上这个游戏一共见你四次,来一次就震撼我一次。”

相公连续不断地发出微笑的符合,表示他心情很好。安信却没有这么开心,她挫挫地按了个回城符,溜到赌坊赌钱去了。按老话说,她今天情场失意,赌场总得意吧?可她连赌十把后,就将身家财产输了个精光。

这下是货真价实的【光光】了,只等着什么时候翻个身,重新回到有钱有房的【光复】状态,在城市里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安信摆了个摊,上书“卖身回老家”,丢着没管,去洗漱了。回来时,意外地看到街上热闹非凡,连相公大人都站在她的小摊边上,轻摇着扇子不说话。

难道大神出现在新手村引起了轰动?

安信拿着鼠标乱点,点到旁边相连的铺位,才明白事出有因。她刚才不是说卖身凑回家的路费吗?一个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紧挨着打出店名“→跟她一起卖”,她老公看了,也乐呵呵地凑过来摆摊,广告词是“老婆跟人跑了,小老板甩货凑路费”,第三个更绝,干脆把铺子一开,飘出一行字“路见不平,甩货支援隔壁的”。

安信风中凌乱了半天,收到相公的密语,他抚摸着她的脑袋说:“老婆没钱了?走,我带你刷副本,圈一大堆回来。”

安信两眼放光:“你今晚有空?你以前不都是挂机的吗?”

相公刷拉一声,合上玉扇,在手心里轻拍:“老婆大过天。”

安信收了小摊,屁颠屁颠地跟着午夜相公去了。副本幻境前站着一支队伍,队长是名武士,长得虎背熊腰的,正在世界频道吼人来刷BOSS。

【世界】:强人团来一治疗(医生号),已经快到动口了,超强武士带队,速度来一治疗!

他的队友花游戏币开喇叭帮喊。

【喇叭】:人多力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