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老妇乱棍打死,佯装瘟疫而亡,放入馆内便锁门离开,在村里散布消息。直到秀才来此之后,却说自己的姑奶奶并没有死,还与他相谈。赖五本就是一泼皮,不学无术,见状心里没了底气又不敢来查看,所以就迟迟没有动手,直到今日,混在迎状元的队伍里,来此一看他这才露出了马脚。但是他口中却一直嚷嚷着人脸猫这三字。

后来据当地老人说,这人脸猫乃是吃了魂魄没有离体的尸体之后,原本死尸的魂魄便附在了猫的身上,这只猫就是那个人,它有那个人所有的意志,但是这样的意志却只能做一件事,不是报恩,就是报仇。恩仇相报,被当地人称为神。有的地方甚至有它的香火之地。

而秀才的金榜题名却促成了人脸猫最后心愿的了解,于是魂魄离体,归于太虚之中。猫却也因此而毙命,也是一种罪过。

华嫣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胡悦看着她说:“后来之事呢?”

华嫣抬头看着他,她的眼睛闪着一次绿色的光泽,她道:“其实奴家认为那只猫没有罪过,它是在报恩呐,公子有所不知,老人把这只猫当唯一的伴儿,她吃什么,猫儿就吃什么。不亏待它,但是没想到姑奶奶死于非命,猫儿没了吃食,却又不愿意离开老人家。守着老人家的尸体,直到头七,老人魂魄归来,她让猫儿吃自己的肉,这样她就能够续命到子茗回来,见他最后一面,让他安心考取功名。而猫儿也因此牺牲了所有的寿命,为得只是老人家最后的那份情和心愿……”

华嫣说完,变流了一滴泪,泪水落在她的手背上,胡悦伸手擦去了华嫣手中的泪水,他说:“所以,你们看到的老人其实就是那只猫,老人的尸体早就被猫儿吞噬了。对么?”

华嫣点了点头,她看着胡悦,她握住胡悦的手,楚珏此时也站了起来,胡悦摆了摆头。

华嫣的手有点颤抖,她说:“公子,真的……有人脸猫的存在吗?”

胡悦看着她,他却没有说话。华嫣有些激动,她又喊了一声:“公子!”

胡悦点了点头,他把手覆盖在华嫣的手上,华嫣显得很高兴。她仿佛得到了答案一般,她缓缓的站了起来说:“有就好,有就好啊……”

胡悦把她送出了门,他斜眼看了一眼门口,边上停着一只猫儿,这只猫浑身雪白,只是在两眼之间有一簇红色的毛,就像是是朱砂一般染成的。它躲在柳树之后,像是窥视着他们一样,见到华嫣出来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胡悦看见此猫,便停住了脚步。而华嫣却毫无知觉,她欠身回礼,便渐渐的没入了黑暗之中,随后那只猫也消失不见。

楚珏走了出来,他道:“人面猫,又被叫做三灾神。看来华嫣姑娘真的命不久矣。”

楚珏想了一下,叹气道:“其实我知道那个状元郎即将要和当朝太师的女儿成亲了。我也收到了请帖,哎,可怜华嫣姑娘一番真情啊……”

胡悦说:“到头来,还是负了她,三灾附体,恩怨相报……这华嫣用最后的一口气来和我说了这件事,想必她……”

楚珏拍着胡悦的肩膀说:“她会怎么样呢?”

胡悦看着远处的黑影,他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啊……她自己才知道。”

之后的开春,黄道吉日,新郎官儿是当今圣上钦点的状元郎,新娘子乃是当朝太师之女。这般郎才女貌,珠连璧合的因缘,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连圣上也赐贺礼,更加让这对新人倍受龙宠。人们都说这个新郎官儿可以凭借这份亲事平步青云。

但是却没有想到,在大婚之夜,新郎官却突然暴毙身亡,据丫头喜婆们的说法,她们看到在房梁上突然窜出了一只长得像是女人脸的大猫,那只猫一口咬断了新郎的喉咙。新娘当场吓晕过去,之后便一直失魂落魄,嘴里只喊着:人脸猫。大家都说这是猫妖作祟,也有人说是这新郎负了一个女子,女子死后化为猫妖把负心人给带走了。但是谁都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样,没有人能猜到这个故事的源头在那里。

而在后来出殡之时,人们在棺材内发现一只脸长得极其像是名妓华嫣的白猫尸首。猫的嘴角划着一丝冷笑,笑是在嘲笑自己,也像是在嘲笑世人。

第3章 战魂(上)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屈原《国丧》天,一直连着下了好几场暴雪,雪中的世界一片模糊,仿佛什么都看不清,有好像什么都在里面。观情斋内也是一片狂雪乱舞之景,在屋内,只点了一个炉子,上面温着一壶酒,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楚珏给炉子又添了一块炭,他道:“这烧热后的绍兴酒喝多了就容易犯困,过几天我给你带一些西域弄来的葡萄酒。那酒得冷着喝,最好能在这样的雪子底下埋个半天一日的,再喝那味道就更加甘醇清冽了。”

“蒲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酒因为和沙场相连,多了几分杀伐之气,我不喜欢。”说完他放下酒杯打开门扉,狂学乱飞,一股脑都涌进了屋子,把案桌上的纸也吹得纷乱。

胡悦一改往日那闲情淡然的神态,他的眼神透着一种犹如墨一样化不开的情绪,他看着墙上的那把枪说:“这个世上,代价最大的就是战,一将成名万骨枯。而苍生黎明要的却只是丰衣足食,能够活下去而已,不需要什么粉饰太平,也不管你何人称王称帝,这江山坐的的是何人何姓?然而有些人却并明白。”

楚珏走大他身边,他问道:“你今日怎么了?我和你相处至今,也未曾见你有如此感慨。和这柄抢有什么关系?”

胡悦看着墙上的那柄抢说:“没什么,只是一个酒后书生的狂言罢了。”

他坐回坐位,酒已经烫好,但是他并没有再举尊之意,他对楚珏道:“你一来就看着那银枪,可是觉得有什么?”

楚珏举杯,他说;“这柄枪内的东西血气极端之重,我进屋就发现你居然点了这龙檀香,就知道这里面的东西绝非凡物。”

胡悦道:“这大雪催动银枪内的血意,没有龙檀香,也许现在我就得当场暴毙了。你说我敢大意么?”

楚珏冷哼一声:“你把我给你的保命之物用来镇这东西?算了,下次我再送你就是了。好了,你该告诉我这是何物?”

胡悦开口便道:“别人硬送的。”

楚珏擦点被一口烫酒噎住,他白了胡悦一眼道:“你再戏虐我,我就继续住你这儿,不回去了。”

胡悦微微皱眉,心想这小子要吃好的,喝好的,自己一个穷秀才,供不起这尊大佛。他连忙道:“楚兄可别不信,这真的就是如此。但是我也知道此物在我手里,他就该完成宿命了。”

楚珏看着胡悦:“你只对这世上一事认真,那就是信诺。看来你是答应了什么了。”

胡悦嘿嘿一笑:“楚兄如此抬举,那就一起走一遭吧。”

楚珏不回答,只顾自己喝酒,胡悦挑眉一笑,给楚珏斟酒。楚珏看着他的眉眼,叹气道:“明知我根本就从来不会懂得如何拒绝你,你又何必问呢?”

胡悦低笑不语,只是把自己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盏饮罢,便再无其他,胡悦的眼神更是深邃,他低语道:“楚兄,你可知人是怕死的,无人不怕,但是有的时候人也会顾不上生死。但是终有一些事情会放不下。所以才会如此这般。所谓的魂只是那股执念罢了。”

楚珏看着这柄银枪,上面并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是依然锋利,烛光下这柄枪像是闪着寒光一般,楚珏放下酒杯:“但你仍然放不下,你最是多情,所以也最是无情。”

胡悦给他斟满,他说:“你真的要知道这柄银枪的来历?”

楚珏看着银枪,他点了点头,胡悦闭上了眼睛,他说:“这柄枪的主人已经阵亡了……白骨埋于青山黄土之间,无人收殓也无人知晓。”

楚珏道:“那你是如何得来的?”

胡悦说:“一个机缘之下,我无意间得到这柄银枪。这是我的缘分,也是它之宿命。我想要完成它,得到一个答案。”

胡悦拿起笔,他在纸上写上“駃騠”二字。他把纸张抛出窗外,那纸很快就消散在这天地之间。他说:“今夜大雪,正好可以了了此事,楚兄如果想要知道这柄银枪的含义,那么就得熬得住寒,和我走一遭了。”

楚珏看着外头的天,他哈哈大笑:“何方?有酒就行,有酒有你,去哪都无妨!”

胡悦说:“酒是一定要带上的,要带足,因为有些人也很喜欢喝酒!”

二人连夜出发,他们并没有雇马车,而是两匹马,一柄枪,各自背上了一壶好酒。酒都是冷的,但是却是最烈的。

风太大了,所以马根本跑不快,他们各自喝了一壶腰间的烈酒,勒紧马缰就继续赶路。

楚珏大喊道:“痛快,真是痛快,这样的雪下的让人痛快啊。”

胡悦抬起头,冷冽的雪落在他白皙的脸上,他痴语道:“此时的天地间唯有狂雪乱舞,我自认狂傲,但见这雪,我就真的不算什么了。你说的没错,的确痛快。”

他们一路顶着风雪,也不知跑了多久的路,忽然二人的两匹马不再往前,无论他们如何赶它们,它们就是不走半步,而是不停地踢着前蹄,胡悦停了下来,他说:“你看,在那里。”

在这昏天暗地之中,远处缓缓有一个黑影靠近,楚珏眯着眼看,道:“好像是一匹马……”

胡悦朝着那个方向吹了一个口哨,那匹马好似有了灵性,长啸一声便往他们这里跑,那一长啸仿佛惊起了更大的雪、更狂的风。而楚珏和胡悦的两匹马则像是臣子见了君王一般低首。

胡悦指着马说:“楚兄可识得?”

楚珏剑眉微拧,只见此马浑身雪白,踏雪无痕。他道:“这是踏雪马,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莫非是你……”

胡悦拿出葫芦,他狂饮一口,递给楚珏说:“因为今晚,它为它的主人而来此祭奠。”

胡悦抚摸着背后的枪。那批白马见此银枪显得非常激动,四周的风雪也变大了不少。

楚珏大喜,道:“果真是神骏啊,此马可有名字?”他想到了胡悦的那两字,便道:“它就叫駃騠?”

駃騠走到胡悦身边,胡悦摸着马背,他纵身一跃,向楚珏伸手到:“走吧,之后由它带我们。”

楚珏一手拉住,翻身上马,没有马鞍马缰,但是駃騠依然一声长啸,便在这雪地上飞驰,四周风雪如狂如舞,但雪花却丝毫无法近身。

但楚珏却觉得这匹马没有温度,他摸了一下马脖子发现居然没了脉搏。这匹马应该是一匹死马!

楚珏却没有声张,他知道胡悦一定知道,但是他既然肯带他来,那么就一定有道理。

风雪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漆黑一片,但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狂舞的乱雪。他们忽而听到有厮杀的声音,忽而则是苍劲有力的琴音,但无论如何那都是匆匆一晃,便消散在风雪之间无影无踪。

很快在雪中他们看到了一点亮光,駃騠一个冲刺,仿佛是要把四周的风都割破了一般。速度之快犹如电光火石。

他们发现那个亮光是一团篝火,在那里坐着一群人,这些人围着炉火,他们手里也有酒,但是只是静静的喝,没有一点的声音。火光映着他们的脸庞,这些人都很年轻。但是他们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只是眼神都分外的亮,透着一股坚毅。

駃騠马跟着二人身后并未走开,楚珏说:“这里……不是京畿。”

胡悦点了点头,他说:“此乃是阴山之外了。”

楚珏定睛一看,他道:“难道你……”

胡悦苦笑道:“嘿嘿,没错,所以你就把今夜的事情当作是一个梦吧。”

楚珏不明其中之理,只是跟着胡悦,胡悦进入这群人中,他拍了拍其中一个少年的肩膀,道:“怎么,还是喝不惯?”

那人一个起身,他道:“还行,再喝两口就顺了。”

胡悦接下腰带上的酒说:“喝这个,喝喝看!”

楚珏睁大着眼睛,这个平时连用过的酒杯都不给别人用的胡悦,居然就那么大方的把自己的酒壶递给这个少年,少年擦了擦脏兮兮的鼻子,他道:“好香,好酒啊。”说完仰头就大喝一口。喝完便抹了抹嘴巴,把酒壶递回给胡悦,一屁股又坐了下去,便不再发声音。

胡悦朝着少年嘿嘿一笑,仰头也喝了一大口,少年咧嘴一笑,胡悦拍着他的肩膀道:“兄弟怎么称呼?”

少年笑道:“我无父无母,是统领把我从死人堆里捡来的。他给我起名叫李征。”

胡悦道:“好名字!”

楚珏他跟着胡悦往前走,胡悦一边走,一边说:“我们现在就去见这柄神兵的主人。”

楚珏说:“你用这个术法对自身伤害极大,而且这駃騠马也是非凡之物,即使死了那也是英灵。”

胡悦呵呵笑了起来,他道:“能来此也是一种造化,你觉得如果不是駃騠马,我们会有这样的机会?在这里的每一个都是英灵。他们虽然早已死于荒野,化骨化灰,他们的家人也早就没了。但是这份英魂随着这暴雪狂舞于天地之间,与天地同殇,为他们来此奉酒,可比为那些高高在上的无能老儿敬酒更加好。看他们喝酒我才觉得这酒的滋味更纯更香。”

胡悦停下脚步,他问道:“你们的将军呢?他现在在哪里?”

其中一个哨兵立正喝道:“来者何人,通报姓名后,我自会传达。”

胡悦并无玩笑的神色,他严肃地说:“散人胡悦,协同楚珏公子前来拜见曹将军。”

哨兵马上跑开,撒腿就朝着黑暗之中奔去。

胡悦他悄悄地问楚珏道:“你的酒还有么?”

楚珏笑道:“我终于知道你带我来的用意了。”

两人相视一笑,便不再言语。

从黑暗中隐隐的传出了铠甲敲击的声音,脚步非常的实,不缓不慢。但是却让人觉得来人是一个非常沉着之人。

当此人出现在楚珏和胡悦面前之时,楚珏却为之一愣。

如何是一个女子?

胡悦抱拳道:“曹将军,幸会!”

女子皱眉道:“你是何人?来此有何用意?”

胡悦笑道:“送酒,送枪。”

胡悦从背后抽出长枪递给女子。女子一见此物,便神情大变,她伸手拿住这柄枪道:“是它……”

她握紧银枪,随后如这夜雪一般,舞动这柄长枪。雪仿佛向她涌来,像是旋风一般,如狂如潮,每一招每一式都并非花拳绣腿,而是犹如千斤之力。此女的武艺,放在如今也绝没有几个人可以相比。

她最后一刺,万籁俱静,雪也仿佛停止了一般。

女子豪气大笑,她说:“好酒分给我众兄弟,这柄枪留我。”

胡悦低头道:“是,这把枪自然属于将军的。”

她看着胡悦,眼眸犹如晨星一般,她没有笑,但是这样的容颜却让人无不为之惊艳。她道:“有酒么?”

胡悦推了推楚珏,楚珏从腰间解下酒壶递给女子,女子结果酒壶一看,她略微有些诧异道:“你是……”

楚珏摇了摇头道:“姑娘不必惊讶,我就是我。”

女子微微点了点头,颜色上有了一丝的恭敬之意。

第4章 战魂(下)

她揭开壶盖,仰头就灌了下去,她哈哈大笑道:“好酒,果然是好酒。这酒就像当年大将军带我们大获全胜,咱们军营众人皆分得了这庆功酒,我曹麟唯独那一次喝醉了。而后发现我居然已经喝了三十大坛,哈哈哈哈。好酒啊!”说完她又是猛灌。这样的酒量让楚珏心中暗暗敬佩。

她毫无做作之姿,把枪一竖,便坐在地上道:“那么你可知我们的事情?”

胡悦道:“略知一二。”

女子看着篝火边的将士道:“我们被困于阴山之北已有数日,但如此之境,我那些兄弟依然毫无退意,这一点作为他们的头儿,我为他们自豪。”

胡悦道:“将军也是女中豪杰。”

女子摆手道:“不是什么豪杰,只是尽这忠义二字,我就用我的命去尽。”说完又是仰头而饮。她虽是女子,但是浑身上下透着更胜丈夫的豪气。她看着身边的银枪,抚摸着低语:“好!有你在,我再无遗憾。你就随我一起战这一场!”

她把酒递给楚珏道:“把它给我兄弟们吧,我已经决定,今夜突围。生死在此一举。”

胡悦和楚珏对视一眼,他道:“那……”

曹麟道:“你们没必要和我们一起送死,只是我有一个请求,如若我无命,请你回去给李大将军带话,就说我们这里没有懦夫,虽不能完成使命,但也决不投降。必定以死守节。”

胡悦把酒壶递给哨兵,曹麟点了点头,他便迅速来到篝火旁,众人一人一口,这酒仿佛喝不完似的。待众将喝完酒后,众人的脸上都是那决然之色,丝毫没有犹豫后悔的神色。

曹麟欣慰地点了点头,她手持银枪,指着远方,她的声音并不响亮,但是却异常的坚定:“大将军命我为先锋,但如今遭贼人所害,困于此处,但我们怎是坐以待毙之流。兄弟们,喝了酒,有了胆,就随我冲出敌围。生死胜败就此一夜。”

所有人也没有丝毫的话语,只是非常干净利落的拿起了武器,受伤的扎紧绷带,有些人中手里拿着两个人的兵器,想必另一个人已经阵亡,他们继承着这份战意,没有人有丝毫的动摇。

楚珏看着这些人,他想到了胡悦的那句话:你可知人是怕死的,无人不怕,但是有的时候人也会顾不上生死。但是终有一些事情会放不下。

楚珏除了胡悦,他从未敬酒于他人,但这一次他拿着众人喝过的酒,仰头便饮,痛饮后便道:“好酒!”

曹麟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各自上马,曹麟一个口哨,只见远处奔来一抹白影,楚珏定睛一看,那匹马就是踏雪駃騠。

曹麟一个翻身便跃入马背,她最后扫了一眼自己的这些兄弟,不再言语,她的眼神坚定,她的枪锋利,她长枪拍马,只见那雪白的马入白星一般飞纵。

胡悦看着她的背影,淡淡地说:“她此去,便无生路了。”

楚珏看着手里的酒壶,他又是一口猛饮,他喝完,衣袖一摆,便划出一道水镜,道:“我们无能为力……但必须见证到底。”

胡悦捏着手,他看着曹麟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于黑暗中,随后便是整天的杀伐之声。

曹麟在雪夜中狂奔,奈何敌军早就包围。他们无法突围,只有拼死一战。曹麟长枪所向,皆是飞沙走石。她眼神却没有一丝动摇,她见将士又被包围,她下马大喝冲入敌军便是刺,挑,划,一招一式只为护得将士生机。

但,奈何敌人太多,还有暗箭伤人。她身上已是多处伤口,但她仿佛已经忘记了伤痛,忘记了生死,心中只有一念:破敌!

血染红了她乌黑的青丝,她那犹如桃花般的容颜,也被血污所染,她的枪饮满敌血。将士见自己的将军神勇,他们也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生死,有的时候真的会忘。

众将士大喊,大雪狂飞,战意从未消退。

曹麟身上已是血染征衣,她大笑,一个冲刺,敌军便朝后退去,她的战冠已经不见,一头青丝飘洒于风雪之间。她的眼神尽是战意。

敌人又一波来袭,比之前的更多数倍,曹麟心知他们没有突围的可能,她的兄弟已经死伤过半,白雪掩埋着兄弟的尸骨。她闭上眼睛,但当她再睁眼的时候,战,不需多言。

敌人见此将彪悍,便派出弓箭手,箭雨向着他们撒来,那个报信的哨兵一把推开曹麟,万箭穿心,但他不愿跪,他死都不愿跪下。他长矛插地,支撑身体,死也要傲骨。

曹麟见状,她撕下衣摆,用布裹紧手上的枪。她大喝一声,踏雪駃騠犹如感知,长啸一声,震动天地。

曹麟飞奔,一个翻身骑上战马,无视身已经中了数箭。她掏出腰刀,砍断箭柄,直接冲入敌军最多处。便是无畏的砍杀,她的手上已满是鲜血,她不顾一切朝着众将士喊道:“众将随我杀啊!”

余下的将士没有一个退缩,一个一个用衣布裹住兵器于手,誓死一战。

曹麟大笑:“好,好啊,你们都是好儿郎,黄泉路上我曹麟还和你们做兄弟!”

众人毫无退役,无奈箭如雨,敌如麻。曹麟擦着嘴边的血,她依然在大笑,笑声传于天地之间。

敌军围着曹麟,曹麟力战而竭,她咬着牙,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下的駃騠:“好孩子,我们走了多少风风雨雨,如今这最后一战,你就陪我到最后吧。”

駃騠感知,嘶鸣一声,用铁蹄替主人踢开敌人。

敌军的将领喝道:“好!我敬你,女子中有你这样的丈夫,难得。今日你必定一死,但我保你全尸,敬你豪气。”

曹麟长枪一指,她的眼神犹如星辰,容颜犹如皓月。她大笑道:“我是军人,当马革裹尸,痛快!不过在我尸体下,就是你们尸横遍野。我杀也要杀的你们片甲不留!”

曹麟拍马而来,那敌军将领出面迎战,曹麟武艺天下难有敌手,十招之内,那敌将便命丧枪下。

曹麟怒目而视线。她一马当先,冲入敌海,余数不多的将士也冲入。

终于曹麟就在即将突破之时,突然身后一箭穿心,她的血飘洒在雪中,银枪落地。她挣扎地爬起来,她看着前面的李征。

她咬着牙,手上的裹布已经松开,她看着手里的枪,对李征道:“拿着!告诉大将军,麟儿回不去了!”

李征接过银枪,随后跟来的敌人便是围砍。

李征不顾要害的伤口,护者银枪一路狂奔。曹麟抽出腰刀,她大喊冲入敌军,敌军被她的无畏怔住,竟然无法再追,但曹麟再也挥不动刀,她抬头看着漫天的白雪。敌军一拥而上,曹麟数剑穿心,终于还是倒地。她即使死,也睁着眼睛。就在敌军要取她首级之时。

胡悦朝着水镜洒去一壶酒,瞬时化为雪暴,只听駃騠长啸一声,踢开众人,它竟然张开嘴,咬着曹麟的尸体,一路狂奔。任凭牙出血,血滴在曹麟的身上……

水镜内的景象便也淡化了。

楚珏摇头,胡悦看着漫天的飞雪,他道:“交予我银枪的也是一个孤魂,他早已死于沙场,但是至死他都把这柄长枪掩于身下。故而他作土作灰,那柄银枪也埋入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