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上班,谢起义就通知夏想开会。会议照例由县长邱绪峰主持,安排一周的工作计划,同时通报了县委对卫生局局长金长营的处理意见。

夏想尽管已经知道了金长营被撤职查办。却假装第一次听到,恰到好处地表示出了一脸的惊讶。邱绪峰讲话完毕,按照惯例会有盛大补充两句,然后强江海再补充两句,最后没人补充了,邱绪峰就又说:“请小夏县长说说当时的情形,好象听说小夏县长还受了点委屈,是不是?”

邱绪峰说的是指夏想挨打的事件,夏想才不会把事件拿到会议上来主动丢丑,不过话说回来,被连若菡打了一个耳光,不但赚取了她的泪水,还扳倒了金长营,还是非常划算的事情。当然其中妙处不足为外人道也,夏想就笑着摆摆手:“当时场面非常混乱,我冲过去制止,结果就……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卫生局新任局长的的任命下来没有?”

邱绪峰见夏想不想再提,以为他是尴尬,不过一想到就是因为夏想,才不得不撤了自己人。也是损失不小,心里还是不太痛快,就话里有话地说道:“小夏县长毕竟是直接目击者,外面传闻都不如你的亲身经历真实,说说当时的情形,也好让我们大家心里有数。”顿了一顿,他又说,“暂时由副局长刁华文主持日常工作。”

你要心里有数是吧?夏想见邱绪峰故意要自己难堪,就没好气地说道:“不怕邱县长笑话,当时情形还真没法说清,乱成一团。让我还以为是黑社会要杀人放火。我在穷山恶水的坝县也没有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地痞流氓,我还想问问,安县的治安怎么这么差?卫生局的人素质怎么这么差,比公安局还横,真是咄咄怪事!”

夏想一番无比气势的话一说出口,顿时在场的人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夏想也有如此强硬的一面。

邱绪峰愣了一愣,又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夏县长不要生气嘛,遇到这种事情,大家都在替你担心。还好你有丰富地处理基层突发事件的经验,才及时制止了事情进一步恶化,值得表扬。”

夏想心想,还行,邱绪峰转变挺快,是个人物,也顺着他的话说:“感谢邱县长的关心,我昨天回燕市,正好遇到了燕省晚报的朋友,他听了我的事情之后非常气愤,非要拿到省报上曝光。我身为安县人,怎么能给安县的脸上抹黑,说什么也没让他报道。你不知道他,上一次就是他报道了燕市基层派出所野蛮执法的新闻,结果把燕市的公安系统搞得非常狼狈……”

众人听了都心中一凛,夏想暗示的意味非常明显。当时的北宁派出所事件何止让燕市的公安系统非常狼狈,简直是搅得天翻地覆,最终市公安局局长都黯然下台……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上层斗争的结果,但作为上层的一杆枪,杜同国记者的大名,可谓是一个方向标。一旦他写出批评某人或某地、某行业的报道,基本上就可以断定,被他点名批评的人或事,将会面临着上级的问责!

强江海阴阳怪气地说道:“既然夏县长认识杜大记者,何不让他多宣传宣传安县的正面形象?”

“就是,就是,县里也不会亏待杜大记者。该有的红包一个都不会少,再加上有小夏县长的人情,杜大记者还会不答应?”盛大也在一旁帮腔。

夏想喝了一口水,笑眯眯地说:“好说,好说,有空我再找他好好谈谈。”

几人听了都不免暗想,小夏县长别看前面被邱县长加了一个“小”字,就是年纪小而已,实际上一点也不好对付,滑头得很,也会打太极。

邱绪峰摆摆手:“回到正题,回到正题……小夏县长,听说你和任局长在景区搞了一个引水造溪,据说反响还不错,任局长也说你的思路非常有新意,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参观一下,实地看看效果如何?还有,对于安县的文教和卫生,小夏县长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夏想谦虚地笑了笑:“我刚来安县,文教、卫生方面的情况还太熟悉,正在加紧适应,也正在尽快地了解情况中,请邱县长给我一点时间。”

又是虚晃一枪,邱绪峰目光深沉地看了夏想几眼,心想,行,还真行,有两下子,什么都不说。不说没关系,你有了想法也总得找我汇报工作,现在不说,总有你说的时候。

夏想不是不想说,也确实是安县的文教、卫生方面,既不好也不坏,没有什么好改进的地方,还有就是,他虽然也有一些初步的想法,但也不想透露给在座的各位,毕竟是自己的心血,万一被别人据为己有,岂不后悔?

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他又是一个没有多大权力的副县长。

散会后,盛大和夏想肩并肩走了几步,说了几句闲话,忽然话题一转:“到我办公室坐坐?”

夏想见盛大的样子是有话就说,就点了点头。

盛大的办公室装修一般,桌椅都有些陈旧,后面书柜里摆放了一些史书,整个办公室简洁、利索,没有杂乱的东西,给了第一印象是盛大是一个简朴的实干家。

分别落座之后,盛大递烟给夏想,夏想摆手拒绝:“不抽了,瘾不大。盛县长办公室布置得不错,给人的感觉非常朴素。”

盛大笑了笑,很受用的样子,说道:“办公室嘛,就是办公的地方,实用就好,不要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是不是?”他起身打开窗户,“夏县长,安县是个好地方,山青水秀,而且空气又好,离燕市又不远,既可以休闲娱乐又可以修身养性。在安县当官,向前进一步最好,进步不了,也等于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平稳过渡,可以说进退自如,是不是?”

盛大话里有话,夏想假装没听明白:“盛县长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听着就是。”

“呵呵,小夏县长不要多想,我没有什么说,就是找你随便聊聊天……”盛大转身坐回到椅子上,看似不经意问起,“李书记和你关系不错,以他在坝县的政绩,在安县应该就是过渡一下,是不是很快就会高升?”

既然盛大问得直接,夏想也回答得干脆:“我和李书记关系还说得过去,不过他的大事我还没有资格过问……”为了不让盛大感到尴尬,他又笑着转移了话题,“不过我可不是来安县过渡的,我是来努力工作的。”

盛大也是老官场上了,自然不会因为一句而觉得难堪。他随口一问,也没指望夏想能如实回答,他见夏想回答得巧妙,心里对夏想也高看了一眼,小伙子还不错,说话办事挺干脆,也知道照顾别人情绪,心中就又多了一份好感。尽管他也知道夏想肯定知道李丁山下一步的动向,夏想不说,还是因为和他交浅言深。

盛大当常务副也有两年了,这一次李丁山从坝县突然调来,让他颇为郁闷了一段时间。原来他以为老书记一走,邱绪峰就能当上书记,然后他也可以运作运作,顺利扶正,当上政府一把手,没想到事与愿违,平空杀出了李丁山。

他私下里研究了李丁山的简历,知道以李丁山的坝县的政绩,调到燕市当个区长或其他地级市任副市长,绰绰有余,但李丁山偏偏突然来到了安县,估计是有些环节出了问题,需要缓冲一下。所以他就有意试探一下夏想,想探探口风,看李丁山能在安县呆上多久,他也好早做准备。

既然夏想不说,他也不勉强,就随意聊了几句家常,最后说道:“小夏县长年轻有为,以后肯定大有前途,好好干,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解决不了的,可以再找李书记。”

盛大故意跳过邱绪峰不说,意思就是暗示夏想,他也可以和李书记走近。

夏想被盛大试探了一番,心想不试探一下盛县长也说不过去,就问:“梅书记也不简单,28岁就当上了县委副书记,而且听说还能力出众,是不是?”

盛大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意味深长,他盯了夏想一会儿,才点点头说道:“不错,梅书记很让人吃惊,28岁的副书记呀,还是女性,就很不一般了。好象从哪里传出风声说,她是邱县长的未婚妻……呵呵,估计也是空穴来风,不能当真。”

不能当真的话盛大就不会说了,夏想心中对盛大的看法又提高了一个等级。梅晓琳是邱绪峰未婚妻的事情,史老没有提,李丁山没有提,显然不是故意疏漏,而是没有打听出来。而且在安县的县委县政府里面,也没有一点风声传出,由此可见二人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

但正是因为别人都不知道,而盛大却若无其事地说了出来,可以说明盛大也有别人所没有的消息来源。

“不过刚才的事情,听过就算,小夏县长可不要乱传,传了出去,影响不好。”盛大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抬手看了看表,“到饭点了,要不,一起吃个饭?”

盛大表现了足够的诚意,夏想没有必要拒绝,就笑着站起来:“今天钱包里有钱,我请客。”

二人一起来到常山饭庄。

常山饭庄现在生意好了不少,因为出了一桩震惊安县的大事,一名副县长在饭庄被卫生局几人围攻,最后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导致卫生局局长被撤,因此常山饭庄的大名一夜之间传遍县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许多人都慕名前来,都想实地参观一下,看看能掀翻卫生局局长的常山饭庄,到底有什么门道。

萧何见夏想,急忙迎到门外,夏想摆摆手,笑道:“先上楼,门口不宜说话。”

盛大大笑:“小夏县长,你带我这里,不会另有企图吧?我怎么心里直打鼓。”

上到楼上,夏想才说道:“盛县长你可别寒碜我了,我丢人都丢大发了,竟然被人打了,你说屈不屈?”

盛大随手关上包间的门:“你是有点委屈,可是金长营就是天大的憋屈了,他可是好好地在家里坐着,一个电话就免了职……”忽然他又用手一拍脑袋,“对了,你不会不知道金长营一向只认邱县长和强县长,平常连我这个常务副县长也不放在眼里?”

“你别说,我还真不知道。”夏想一边坐下,一边给盛大倒水,“我只知道,以后我要是见到卫生局的人,就躲得远一点……”

“哈哈……”盛大大笑起来,“你这话传到卫生局的人耳中,他们会怎么想?主管副县长对他们有大大的意见,以后怎么再找你汇报工作?”

说了几句玩笑,萧何带着一个人进来,一进门,他就恭恭敬敬地给夏想鞠了一个躬:“感谢夏县长救了我们全家!”

夏想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萧何旁边的萧伍!

第233章 上访事件

和他记忆中的萧伍差别不大。不过更年轻,眉宇间有一股锐气和桀骜不驯。他两眼之间比一般人要宽上一些,而且眉毛离眼睛特别近,让他的脸型猛一看颇有威猛的感觉。活生生的萧伍猛然站在夏想面前,想起后世和他最为投缘的至交好友,以后他最后的惨死,夏想一时百感交集,失神地愣在当场!

盛大不知道夏想因为什么走神,不过他见有些冷场,就说:“老萧,既然小夏县长帮了你的大忙,今天就上最好的菜拿最好的酒,好好招待一下,是不?”

夏想惊醒过来,见萧伍没有多瞧自己一眼,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相逢不相识,也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成为最好的朋友。

随后一伸手拉萧何坐下,微一摇头说道:“萧叔叔客气了,本来也是我的份内之事,既然遇上了。就该出面……这位是?”

“这个就是我家的臭小子萧伍……萧伍,还不快谢谢夏县长。你就知道惹事生非,要不是夏县长,你现在说不定已经在监狱里面,饭店也被人关了,你就不能学学好,让我省省心?你看夏县长和你年纪差不多,就已经当上了县长,你呢?你还在到处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说到气处,萧何伸手要打萧伍。

夏想伸手拦下:“算了萧叔叔,事情都过去了,我想萧伍也吸取了教训。”

萧伍却瓮声瓮气地说道:“夏县长,大恩不言谢。你说是谁动了你,我去废了他的手!”

“胡闹!”夏想猛地一拍桌子,用手一指椅子,“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萧伍被夏想一声严厉的训斥,吓得心中一慌,不由自主就顺从地坐了下来。坐下之后心中还纳闷,我怎么就有点怕他?就算他是副县长又怎么着,我什么时候怕过当官的?萧伍不解归不解,想到夏想确实帮了他的大忙,也就压下性子,老实地坐下不动。

萧何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这个儿子有点憨有点犟,有时候谁的话都不听,谁都敢顶牛。今天怎么被夏县长一句话就吓住了?老老实实坐下不动,还真是奇了怪了。

夏想后世能和萧伍成为好朋友,都让他听自己的话不再胡来,就是因为他了解了萧伍的脾气,吃准了他,才能拿住他,所以今天还得把他拿下,早一点把萧伍引向正规,也可以避免悲剧的发生。他端正了身子,目光直视萧伍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世界上有许多事情不是用武力就可以解决的,不要以为你当过兵,练过武,遇到事情就只想着用暴力解决!告诉你萧伍,拳头再大,大不过理,大不过权力,大不过金钱,大不过能说会道的人的一张嘴!你拍着胸脯想想,萧叔叔养你这么大,送你去当兵。愿指望你能有出息,你回报他的又是什么?除了动不动就打架,除了哥们义气,除了让萧叔叔为你操心为你担惊受怕之外,你还有什么本事?”

依夏想对萧伍的了解,他也知道只凭几句话说服不了萧伍,就把手往桌子上一支,伸出右手说道:“你不是特种兵出身,自认力大无比?我没当过兵,也没练过武,我们就掰掰手腕,试试谁的力气大,敢不敢比?”

萧伍正被夏想训得大为不满极不服气,一见夏想文文弱弱的样子,还敢和他比试掰手腕,顿时来了精神:“比就比,我要是掰不过你,我以后就听你的话!”

夏想心中暗笑,等下你会大吃一惊了,萧伍,和以前一样,你还是会被我治服!

二人双手一握,开始同时用力。让萧伍不敢相信的是,夏想的右手力大无比,他用足了全身力气,也无法挽回失败的命运——最后他的右手被夏想狠狠地压在了桌子上,不得不垂头丧气地接受失败的事实:“我输了,夏县长,以后我做事情不再动不动就动手了。我要象你一样,做一个既有力气又有头脑的人。”

夏想笑了,萧伍还是一样的耿直脾气,只要他低头认输,肯定就说话算话。

当然夏想也耍了个心眼,他很清楚和萧伍真正比力气,他不是对手。不过后世他和萧伍熟了之后,经常比掰手腕,只有右手能赢他,左手就不行。因为萧伍的右手受过伤,力气不足。要是刚才比的是左手,输的就是自己了。

萧伍端起酒杯,自罚三杯,又朝夏想鞠了一躬:“多谢夏县长对我们家的帮助!”然后蹬蹬地下楼而去。

夏想也没勉强,来日方长,他相信萧伍以后会慢慢走向正途,只要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应该不会再重蹈上一世惨死狱中的覆辙。

等萧何再三感谢离开之后,盛大饶有兴趣看着夏想,耐人寻味地笑了:“没想到小夏县长还挺有力气,文武双全,真让人大吃一惊。”

夏想知道盛大想说什么,就摇摇头:“哪里。我不过是小时候练过几下,本事有限得很。不过练武也有好处,不主动打人,至少可以保证在被人打的时候,有还手之力。”

盛大哈哈一笑:“那看来我以后还是少招惹你了,省得被你当场打上一顿,可是有苦没地方说去。”

夏想也是哈哈一笑:“说哪里话,我可是只打坏人不打好人……来,盛县长,喝酒。”

引水造溪项目经过半个月之后,初显威力。经过游客的口耳相传以及广告攻势,与去年同期相比,游客同比增加两成!在县政府工作会议上,夏想做了工作报告之后,邱绪峰对夏想提出了口头表扬,夏想适时地表现出了谦虚谨慎的作风:“在县委县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邱县长的亲切关怀下,在旅游局同志的大力配合下,三石风景区取得了一点点的成绩,是我们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当然,我们也不能满足于眼前的成绩,要戒骄戒躁,开拓思路,让景区的成绩更上一层楼。”

邱绪峰做了总结发言:“小夏县长思路活跃,敢想敢做,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因此我建议,大家以后都要有创新精神,尤其是江海主管工业,更应该眼光放长远一些,步子再大一些。安县的矿产非常丰富,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埋在深山人未识,近期将会有京城专家前来安县实地考察,江海一定要做好准备工作,将我县的优势都展现出来,争取给专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强江海说道:“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等专家一来,就能上山勘探。探矿可不比搞旅游,随便想一些古怪的点子,就能吸引游客。开矿可是实打实的工作,来不得半点虚假,任何投机取巧的办法都没有用,只有真正地找到矿藏,化验出矿石成份,才能确定有没有开发的价值……不知道小夏县长对此有什么高见?”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却想,强江海明显是对夏想不满,话里话外都是冷嘲热讽。也不知为什么强副县长会对新来的夏副县长大有意见?

强江海说完之后,还故意挑衅似的看向夏想,意思是,别以为你整出个引水造溪有多了不起,不过是小打小闹的伎俩罢了,放到探矿开山这样的真正的大工程面前,没有一点毛用。

强江海对夏想的不满,一是嫉妒他的年轻。这么年轻就当了副县长,还让不让人活了?强江海今年35岁,比夏想整整大了10岁,不过是多了一个常委的头衔。谁都可以看出来,夏想不出三年,就能混到正处,比强江海可是强了太多。

二是强江海对夏想一来到安县就惹了一场大事非常不快,掀翻了卫生局局长金长营,口头警告了公安局局长纪启东,谁不知道金长营和纪启东是邱县长的人,是他强县长的铁杆,夏明摆明了是杀鸡给猴看。

三是强江海对夏想的引水造溪极为不屑,认为是投机取巧的办法,上不了堂面。身为领导干部,做事情就应该大气,就应该轰轰烈烈,而不是搞一些什么人工小溪来提高人气,听上去好象是闹着玩一样,哪里象是一个副县长的所作所为?别人累死累活还做出不什么成绩,他一句话就能轻巧地提高了两成客流量,凭什么?

所以他怎么看都觉得夏想不顺眼,就故意找茬。

和强江海的咄咄逼人相比,夏想却是一脸微笑,不慌不忙地回答:“强县长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我不分管工业,怎么会对工业方面的问题有看法?如果我天天拿分管的文教、卫生的事情去找邱县长,那我还要我这个分管副县长有什么用?分管的意思,就是有能力挑起一摊事情!”

夏想的话一说完,强江海就脸色大变,忽地一下站了起来:“夏想,你说话请注意分寸,不要阴阳怪气。”

夏想坐着不动,冷冷一笑:“强县长,我本来没有打算和你说话,是你主动找我说话的。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又不满意……那好,以后你再跟我说话,我装没听见好了。”

强江海气得脸色铁青,还要说什么,盛大一伸手把他拉回座位:“江海,你看你象什么话?动不动就发火就指责,当着邱县长的面大呼小叫,这叫什么事?本来就是你主动找小夏县长说话,你现在又怪人家,这不是欺负小夏年轻吗?身为老同志,要有觉悟要有胸怀。”

强江海瞪了盛大一眼,还想说话,邱绪峰不耐烦地摆摆手:“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少吵架,少发牢骚。谁能做出成绩,不管用什么方法,谁就是功臣!”

在场的人都心里打了个结,小夏县长别看资历浅,岁数小,可是心眼一点也不少,而且还挺稳重,就凭他刚才一点也不动怒,三言两语就气得强县长暴跳如雷来看,以后还是少惹小夏县长为好。

散会后,夏想本想回办公室,却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就向外一看,见县委大院门口围了一群人,还有人打出条幅,上面写道:“厉潮生贪污受贿,欺骗百姓!”“厉潮生坑农害农,导致千亩良田颗粒无收!”

夏想一看心中有气,安县本来好地就少,真要是厉潮生决策失误,害得上千亩良田颗粒无收,那他身为领导干部,还真是难辞其咎。想了一想,就转身下楼,到外面看个究竟。

门口,警察围得密不透风,梅晓琳手持高音喇叭,站在一个桌子上,冲群众喊话:“乡亲们,我是县委副书记梅晓琳,你们反映的问题经过县委认真的查实,厉潮生同志在推广果树种植的事情上,并没有贪污受贿的行为。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要听信谣传,请相信县委县政府的公信力和打击贪污腐败的决心。一旦查处谁有贪污受贿的行为,一定严加查处,绝不姑息。但对于不明真相的围攻和造谣,县委县政府也会一查到底。”

梅晓琳话音刚落,从人群之中飞出一个鸡蛋,正中她的头,顿时蛋清蛋黄流了一头,十分狼狈。梅晓琳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又气又急,把话筒一扔,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气愤地说道:“刁民,不讲理,谁爱管谁管,反正我不管了。”

夏想听到梅晓琳的牢骚,暗暗发笑,从她刚才的表现就可以看出,她还是基层工作经验欠缺,对付百姓的围堵和上访,没有足够的应付突发场面的经验。

因为事发突然,工作人员一时也惊惶失措,护着梅晓琳向里走,夏想见状,伸手取出了一包纸巾,来到梅晓琳面前,递到她眼前,说道:“梅书记,农民一向是非常节省的,他们要是扔东西的话,一般都扔土块。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们扔鸡蛋,可见对您也是于心不忍,算是高规格待遇了。来,擦擦,据说鸡蛋还有美容的功效,效果不错,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也不用生气。我们基层干部受一个鸡蛋的委屈不算什么,比起老百姓受到的委屈和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梅晓琳接过夏想的纸巾,仔细擦了起来,她是长发,蛋清有一些流到了头发里面,不好擦干净,她有些尴尬地说:“夏县长方便的话,帮帮我,别光看着……”

“我倒想帮您,不过为了避嫌,得您先开口说出来才行。”夏想伸手从纸巾中抽出两张,分开梅晓琳的头发,耐心而细致地帮她一缕缕擦个干净,又说,“梅书记别气馁,老百姓比我们都简单,表达愤怒的方式也直接,当时要是我在上面,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肯定挨一个土块,就是灰头土脸了。”

梅晓琳穿了一件短袖上衣,下身穿了一件直筒长裤,打扮偏中性,显示不出身材的好坏,不过她的肌肤细腻,成shu女人的风韵和气息扑面而来,给夏想带来异样的感受。她站在夏想面前,本来就个子不高,又低下头,就比夏想矮了一头,她身上的气息就伴随着身体的热气,直冲夏想鼻子,让他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梅晓琳吓了一跳,猛一抬头,夏想没防住,一下被她的头顶在了鼻子上,酸得好象吃了一斤酸杏一样——他捂着鼻子,唔唔说道:“梅书记,又不是我扔您鸡蛋,您想报复,也不用顶我的鼻子吧?”

梅晓琳本来憋了一股火,现在见夏想的狼狈样子,顿时气全消了,忙不迭地说道:“对不起,夏县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刚才太不文明了,在我的头上打喷嚏,现在我碰了你的鼻子,算是扯平了,谁也别说谁的不是,好不好?”她伸手拿开夏想的手,“来,让我看看撞得厉害不?不过也怪你,打喷嚏的时候也不知道躲到一边,非我冲着我的头打,你不知道冲别人打喷嚏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典型的梅晓琳式的风格,总不忘在最后一句话讽刺一下别人。夏想已经习惯了她的风格,就拿开手,让她看自己的鼻子,说道:“没事,酸一下就过去了……梅书记,老百姓上访,一般都是觉得冤屈无处申了,才会找县委县政府,就象受了委屈的孩子来找爹娘一样,是对我们的信任。自家孩子扔一个鸡蛋也是一种爱的表达方式,不必斤斤计较,可以把扔鸡蛋的找出来,让他再找两三个代表,直接到办公室面谈,也许有助于解决问题。”

梅晓琳愣了一愣,一双杏眼上下打量了夏想几眼,扑哧一下乐了:“看不出来你比我还小,说话老气横秋的,这么成熟?你刚才的方法挺不错的,我马上试一试。”她倒是一个急性子,想到做到,转身扔下夏想就走,刚走几步,又忽然站住,“从你刚才主动替我擦头发来看,也是一个细心的男人,为什么在汽车上偏要开车窗,不照顾别人感受?”

夏想无语,梅晓琳还够可以的,念念不忘这件事情,她怎么就不累?

夏想不知道的是,他刚才和梅晓琳的一幕,正被邱绪峰看个正着。邱绪峰站在窗户后面,眼中闪过一丝极为不满的神色,他一直看着夏想步入办公大楼,才回过神来,拨通了一个电话:“江海,来我的办公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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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邱绪峰的用心和梅晓琳的直爽

片刻之后强江海就敲门进来。邱绪峰示意他坐下,直接说道:“根据可靠的消息,李书记在安县的时间不会太久,少则半年,顶多一年,他一走,估计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任书记,到时我会大力推荐你任县长。”

强江海喜形于色:“多谢邱县长的栽培,我感激不尽。”他想了一想,还是又说,“盛大对县长的位子也是志在必得,而且听说他的后台也挺强硬,我怕到时候被他抢了先……”

“盛大和夏想走得挺近,他想上位,没那么容易!”邱绪峰一想到夏想和梅晓琳的一幕,心里格外不舒服,“夏想是李丁山的人,他和盛大走近,要是盛大当了县长,政府班子就很难控制了。放心好了,江海。我会大力支持你的。”

“当然,你想要当上县长,还必须一份拿得出手的政绩才行,开矿一事,对你来说是就是一个巨大的机遇。”邱绪峰手中把玩着一只派克钢笔,钢笔是梅晓琳送他的定情物,他想起梅晓琳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就越来越堵,语气也就流露出一丝不满,“要放开手脚去干,不要畏手畏脚,安县的矿产含量虽然不是特别丰富,但也算中等。一些需要巨额资金才能开采的项目,可以先缓一缓,我们就打着高新技术的幌子,先开采技术含量低,见效快的项目,比如水泥……”

强江海有些犹豫地说道:“梅书记的指示精神是,请京城的专家来论证项目,是以科技含量高、附加价值大并且不污染环境的环保项目为第一优先考虑,水泥厂项目,对环境破坏严重,梅书记已经明确说明不予考虑……”

邱绪峰笑着摇摇头:“梅书记考虑问题比较长远,好处是有,但缺点也不少,就是见效太慢了。真要上马科技含量高的项目,资金投入量大不说。而且三五年内不见效益,风险也大了许多……三五年?到时我们早就不在安县了,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时间太长了,我们要的是政绩,要的是最好在一年之内就立刻见效的短平快项目,只有水泥厂项目可以在半年之内见到效益,而且投资小,技术含量低。”

强江海还是有些担心:“梅书记请来的专家,可是来考察石英砂矿和磁铁矿的,对水泥厂不感兴趣,我怎么才能说服梅书记?还有对京城的专家要怎么解释?”

“梅书记由我来做通工作,京城的专家你就只管陪好就可以了,他们说什么,你就听什么,等他们的报告出来之后,我们再改头换面报到市里,就以高科技项目申请专项资金,资金一到手,就开工建造水泥厂,来一个暗渡陈仓!”邱绪峰大手一挥,一副舍我取谁的气概。

强江海知道邱绪峰后台强硬。听了他的计划,顿时心中充满干劲。

“我一定不辜负邱县长的厚望,努力干出一番成绩出来。”强江海再一次表了决心。

邱绪峰对强江海的态度还算满意,他点了点头:“好好干,我们结成统一战线,以后安县就是我们的天下。李丁山呆不久,盛大和夏想联手也不足为虑……”言外之意是,以后他是书记,强江海是县长,安县谁还敢有反对的声音。

强江海忽然意识到疏漏了一个关键问题,就问:“盛县长如果成不了障碍,梅书记会不会盯上县长的位置?”他对梅晓琳和邱绪峰之间的关系丝毫不知。

别说强江海,整个安县知道邱绪峰和梅晓琳有关系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有些高层的事情,没有足够的眼界的人,是不够层次知道的。当然,也和邱绪峰与梅晓琳二人表现得非常正常有关,二人说话办事从来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也很少私下里接触,大家除知道他二人都来自京城之外,其他关系一无所知。

“梅书记可能也在安县不会太久,她的志向不在安县,而且她是一个女同志,还是适合做一些务虚的工作。”邱绪峰的暗示是,梅晓琳可能也会调走,就算不调走,也可能还是在党委班子,不会进入政府部门。

强江海有些狐疑地看了邱绪峰几眼,不解邱县长为什么对梅书记这么了解。说话还这么肯定,难道他们二人有什么关系?邱绪峰看了出来强江海的疑问,也不解释,笑着摆摆手:“不要胡思乱想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是第一要务,只有有了政绩,关键时候才好说话。”

强江海明白了:“我一定会交出一份让邱县长满意的答卷。”

强江海走后,邱绪峰拿起电话,想拨给梅晓琳,想了一想又放下了电话。他和梅晓琳有约在先,二人虽然订婚,但是却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只是维护两个家族之间的合作关系,暂时不考虑结婚事宜,也不公开,更不要象正常人一样谈情说爱。

邱绪峰虽然对梅晓琳也没有什么感情,但一想起夏想亲昵地帮梅晓琳擦头发,明明是正常的举动,他心里却始终不是滋味,想到最后,猛地一拍桌子,自言自语地说道:“夏想你等着,等李丁山一走。我让你在安县寸步难行!”

夏想还不知道邱绪峰对他的印象又恶劣了一层,他刚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有坐稳,电话就响了,接听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梅晓琳找他,想请他旁听和上访的农民的见面会。

夏想微一思忖,就答应了。

见面会是在县委办公室,夏想进来的时候,里面坐了三位农民,除了梅晓琳之外,还有一位县委办副主任。

梅晓琳示意夏想坐在她的旁边。夏想笑着摇了摇头,坐在三位农民的中间,然后就坐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三位农民为首的人长得面目狰狞,一脸络腮胡,脸庞又黑,猛一看还真有点猛张飞的模样,他一开口就是粗声粗气:“我叫郝海振,是旦堡乡的农民,刚才扔梅书记的鸡蛋,是我干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承认是有点冲动。一个鸡蛋就这么浪费了,怪心疼的。”他看了坐在旁边笑眯眯的夏想,问,“你这个小年轻是谁?”

“我来旁听,是中立者,谁都不帮,就听事实。”夏想知道在农民眼里,官官相护的思想根深蒂固,所以先不摆明身份,只表明立场。

郝海振也没多问,看了在场的人一眼,又说:“那好,我就实话实说了。三年前,当时还是乡长的厉书记联系了一家公司,说是优惠提供优质苹果树苗,全是高产的红富士果树,价格也不贵,而且提供树苗的公司也答应,苹果成熟之后,全部按市场价格收购。说是本着自愿的原则,但一般家里有几亩好地的农户,都必须种果树。最后全乡少说也有上千亩好地种了果树。”

“没想到,种上果树没多久,就有懂行的农校的学生说,树苗根本不是红富士,而是没人要的海棠果。老百姓辛苦了两年才攒下的钱。买来的全是结海棠的树,大家都不干了,去找厉乡长。厉乡长开始找各种理由不理我们,后来实在是找的人多了,才联系了卖树苗的公司,免费给大家嫁接成了红富士。虽然不是原装的,嫁接的也成,能结出红富士就好。”

“头两年还好,果树还没有长大,还可以在地里种庄稼。到去年,果树开始挂果,厉书记就和树苗公司一起来果园里视察,树苗公司的技术人员说是为了明年有一个好收成,为了让果子长得更大更甜,最好今年地里不要种任何庄稼……我们是农民,一听苹果可以比麦子更卖钱,去年冬天都没有种小麦,就等今年苹果有一个好收成。结果现在苹果都快熟了,树苗公司的人都不露面了,我们找了过去,他们说今年苹果市场不景气,决定不收我们的苹果!我们找到厉书记,厉书记说,一切以市场规律办事……”

说到最后,猛张飞一样的郝海振呜呜地哭了起来:“梅书记你评评理,我们老农民还讲个良心,拍着胸脯说出的话,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兑现了,堂堂大公司说话不算话,还有厉书记,是国家干部,也翻脸不认帐!现在我们耽误了一年的收成,当年花了不少钱买树苗,现在又没人收苹果,真是要了人命了……”

郝海振一哭,同来的两个农民也哇哇哭了起来,都是五尺汉子,三四十岁年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象个孩子一样,夏想就感慨万千,伸手拿出纸巾,一人递了一张,说道:“乡亲们受委屈了,好好哭,哭出来就会好受一些。你们反映的事实非常让人吃惊,我相信县委县政府会慎重对待你们的问题,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梅晓琳秀眉紧紧皱起,眉头也挤起了皱纹,她毫不在意会影响形象会对美容不利,眼中闪出一丝愤怒:“如果你们反映的情况属实,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县委县政府对于坑农害农的行为,一定严加惩处,决不手软!”

郝海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梅书记,我们花费几年的心血,又耽误了一年的收成,谁也不甘心呀!救救我们,要不我们明年都没饭吃了……”

旁边的县委办副主任忙上前扶起郝海振,让他重新坐回座位。梅晓琳心情复杂,想起上一次她暗访一天却一无所获,看来,还是自己的基层工作不足。又想起夏想沉稳有余给她出主意如何解决农民上访问题,心中就有了主意:“老郝,你和乡亲们先回去,县里会开个会研究一下,会尽快到旦堡乡了解实际情况,请乡亲们放宽心,我以党性担保,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待。”

好不容易劝走了郝海振等人,梅晓琳坐在公议室里,久久没有动弹。夏想知道她受到的触动不小,基层工作,有太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不是她这种从京城来的没有接触过民生艰难的人所能想象的。又过了一会儿,梅晓琳终于惊醒过来,对县委办副主任说道:“你先回去,就今天的事情写一份报告给我,要详细,要有力度。”

然后等他出门,又看向了夏想:“夏县长,我有事想请你帮忙,你帮不帮?”不等夏想回答,她又犯了常犯的毛病,又多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解决问题的本事?别让我找错了人才好。”

夏想就不客气地说道:“梅书记要是不相信我,就不要开口了。要是公事,就公事公办。要是私事,您一定要想好了再开尊口。”

梅晓琳的办公室布置得非常简洁,非常中性化,看不出有任何女性办公室的特征,连一盆花草都没有。梅晓琳没有坐在她的办公桌后面,而是和夏想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语气非常诚恳地说道:“夏县长,我其实没有恶意,也没有怀疑你的能力,而且对你不关窗户的坏印象也改观了不少,不过这件事情不是小事,我上次也暗访过一次,没有任何收获。我请你帮忙,不是以副书记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你当我是朋友,就帮我一次。不当我是朋友,就当我没说。”

说实话,梅晓琳最后一句话还是有点刺耳难听,有点逼人必须答应的意思,也许她自己意识不到,她每次说话,总会在最后说一句没用的话来强调一下,结果却往往恰得其反,听上去让人非常不舒服。

夏想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帮梅晓琳一次。

他是副县长,梅晓琳是副书记,级别上讲是相同的,但权力上却差了太多。梅晓琳首先是常委,其次是县委中仅次于李丁山的二号人物,主管人事和党群,可以说是真正的实权人物。而他是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既没有重大事情的决策权,也没有拍板权,有时候甚至还没有一个县局的局长权力大,可以直接发号施令,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夹层人物,局限性很大。

但夏想决定帮梅晓琳,并非是看重的梅晓琳位高权重,也不是有意向她靠拢,而是为了几千农民和上千亩良田。

安县本来良田就少,上千亩良田拿去种植果树,结果到了苹果成熟的时候,却又没人履行承诺,收购苹果,这是典型的坑农害农的面子工程。根据夏想的经验,厉潮生在其中肯定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还有那家名为安利农业科技有限公司的树苗公司,也有猫腻。

夏想的想法是,坑害农民的事情,绝不能放过。他不是英雄,也不是法官,但有些不平的事情既然让他遇上了,他就会尽他所能做一些什么来弥补农民的损失。

有厉潮生这样的官员,是当地百姓的不幸。而且他也清楚,厉潮生是邱绪峰的人。还有一点也很关键,厉潮生所在的乡旦堡乡,是整个安县矿石含量最丰富的乡。梅晓琳正全力以赴请京城专家来考察矿产,到时真要立项,上马采矿项目,有厉潮生在,当地百姓能得到实惠才怪。

夏想主意既定,就说:“我和梅书记也算有缘份,坐车都能坐在一起,还因此结识,也算难得,所以梅书记既然开了口,大家又是朋友,我就不好意思拒绝了,不过我还有点想法,又必须说明……”

梅晓琳主管党群,可惜她说话一点也不含蓄:“有话就说,在我面前不用吞吞吐吐,我也是把你当朋友才让你帮忙。要是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副县长,我才不会放在眼里。”

夏想心中苦笑,这话还真的不太好听,不过他还是能忍得住,还能笑得出来:“我只是主管文教、卫生和旅游的副县长,果树事件算是农业,不归我管,我去的话,名不正言不顺。再有,厉书记毕竟是县委常委,是县委领导,我帮梅书记是帮朋友,但因此得罪了一个县委领导,万一厉书记给我小鞋穿,我找谁说理去?”

梅晓琳不以为然地笑了:“你也太胆小怕事了吧?厉潮生要是没有事情,他找你麻烦做什么?他要是有事情,他自己的麻烦还处理不了,还有时间找你的事?你和我一起到旦堡乡的话……这样,就以视察当地教学情况有由,我以副书记的名义出面,也算合情合理。”

夏想心道,梅晓琳的想法可真够简单的,难道她以前没有从过政?他刚才故意这么说,就是要她一个承诺,结果她倒好,轻描淡写地给推到一边。厉潮生是邱绪峰的人,你梅晓琳又是邱绪峰的未婚妻,我和你一起下去查他的人,邱绪峰不记恨我的话,他就是圣人了。厉潮生要是知道我在背地里检查,也非得想方设法整治我不行。

而且梅晓琳还提出以视察工作的名义下去,那岂不是被人安排得团团转,还想查什么真相?直接就是吃吃喝喝一顿就回来了。就算让你接触到农民,也是安排好的托儿,哪里会有真话?夏想悲哀地发现,梅晓琳就是一个政治小白!

“梅书记以前没有在基层工作过吧?”夏想试探着一问。

第235章 宋朝度有了进步的想法

“没有,我以前一直在司法部法制宣传司工作。后来直接就下到安县当了县委副书记……怎么了,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基层工作的经验吧?有没有经验并不要紧,重要的是我有信心有决心做一名合格的书记!”梅晓琳一脸坚决地说道。

有信心有决心是好事,但世间有许多事情,不是只凭有信心有决心就能做成的,还要有手腕有智慧才行。夏想算是彻底明白了,和邱绪峰相比,梅晓琳下来完全就是镀金来了,她既没有政治经验,又没有斗争手腕,以前又在司法部门工作,估计还天真地认为,法律可以解决一切纠纷,却不知道,在基层,权大于法的现象非常普遍。

甚至可以说,几乎不存在权力不干涉司法的绝对公正。

夏想也不想给梅晓琳摆事实讲道理说服她,他伸出一根手指:“既然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帮助梅书记,我就有一个条件,就是我们要去旦堡乡,也要以私人身份前去。不惊动任何人,不以任何正式身份,这样才有可能查到真实的情况。”

“你是说微服私访?”梅晓琳睁大了眼睛,“你的办法也太老旧了,我上次就用过了,不还是一无所获。你到底行不行呀?”

夏想就笑,梅晓琳说话也太直了,一点也不懂得委婉的艺术,不过他还是很有耐心地解释:“梅书记相信我的话,就听我的,我保证您能听到真话……有没有兴趣?”

“好吧,我姑且就相信你一次。”梅晓琳还是有点疑惑地看了看夏想,愣了片刻,忽然开心地笑了,“知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吗?”

梅晓琳虽然穿得刻板一些,也不太注重打扮方面的细节,但也不得不承认她一笑起来非常好看,有一种标致的规范之美……怎么说呢?就好象一个端庄淑雅的淑女微笑一样,露出的牙齿不超过6颗,脸上的表情也表现得恰到好处,既不过份热情,又不失礼节,一见就可以肯定她以前受到淑女教程的培训。

夏想就问:“我还真不知道,梅书记请讲。”

“主要是你这个人虽然不懂得太照顾别人的感受,不过为人还算真诚,也有可爱的一面,当时在车上和我争论。说的多少也有点道理,再加你比我还年轻几岁,在你面前,我就很有优越感。”梅晓琳倒有意思,实话实说,一点也没有隐瞒,“而且你的样子不算很帅,也不难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很踏实很可靠。我来安县时间不长,你比我更短,所以综合比较一下,我信任你,比信任在安县任职几年的人多了一些。”

夏想想笑却笑不出来,梅晓琳可是不管好坏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依她的性格,能在官场上走多远还是未知数,她的家人让她下来镀金,可不是一个英明的决定。梅晓琳最适合的工作就是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做一些流于表面的文字工作或务虚事务。她不适合在基层和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

“多谢梅书记的信任,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非常诚恳,对朋友向来说一不二。既然我们是以朋友的身份交谈,我也希望以后梅书记对我有一说一,在重大事情上没有隐瞒,这样我们才能通力合作……”夏想不失时机地暗示梅晓琳,希望她能多透露一些她的个人情况。

梅晓琳也不知道听懂没有,不过总算说了一句让夏想感到欣慰的话:“夏县长尽管放心,你既然帮了我,万一出现什么问题,我会替你出面的。”

算是一个承诺?夏想不敢肯定梅晓琳所说的问题,是不是指厉潮生以常委的身份要找自己的麻烦,她会替自己出头?不管了,夏想下定了决心,厉潮生的问题必须要查,不管有没有梅晓琳替他顶住压力,既然让他碰到了,也要暗中把自己查个清楚。尽管也会因此得罪厉潮生和邱绪峰,他也不怕。他最善长的就是把局势搅混,然后浑水摸鱼。

更何况,有些人自身就有严重的问题,他想要的只是还百姓一个公道罢了。

夏想起身告辞的时候,和梅晓琳约定明天一早就去旦堡乡,到时他开车接她,梅晓琳一一答应,等他出门的时候,梅晓琳又犯了老毛病,突然就又来了一句:“你太年轻了,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夏想虽然已经习惯了梅晓琳说话的腔调。不过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扔下一句话就走了:“明天我就等梅书记到8点半,过期不候。”

夏想走了,梅晓琳自言自语地笑了:“比我还小三岁,装什么大人,有意思!”

夏想没有回办公室,直接来到了李丁山的办公室。一进门,就被方格拉到一边,方格一脸紧张,又微带不满地说道:“夏哥,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就不要再和梅书记拉拉扯扯了,好不好?她是我的偶像。”

夏想乐了:“方格,你比我还小两岁吧?那梅书记可是比你大了五岁,俗话说女大五当老母,我看你还是死了心吧。”

方格无所谓地撇撇嘴:“我说夏哥,你和我年龄差不多,怎么感觉你的思想观念非常陈旧?现在是讲究情投意合不问年龄的时代,我喜欢她,哪怕她比我大十岁也没关系。爱情,是超越年龄的界限而存在的。”

夏想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刚才的话,回家之后跟方部长再说一遍。如果他也同意的话,我就找机会介绍你和梅书记认识。”

方格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就因为我妈比我爸大了半岁,我爸早早就告诉我,一定不能找比我年纪大的女朋友,唉,什么世道……”

夏想不再理会方格的自怨自艾,来到里间李丁山的办公室。李丁山正在打电话,他示意夏想先坐下。

夏想听了出来,李丁山是在和宋朝度在通电话:“马省长要升常委?原来的吕副省长要退?嗯,马省长好象还是比较中立,为人也比较务实。和高书记走得不算太近……你想运作一下空出来的副省长的位子,好,我明白了,我会找个适当的机会,找史老提一提,看看他的意见……”

放下电话,李丁山笑了一笑:“省委常委、吕副省长犯了点事情,被人告到了京城,他主动要求退下来来保住副省级待遇,上头同意了。马副省长接了吕副省长的位子,这样就空出一个副省长的空缺,朝度闲的时间久了点,他想动一动了,按说我也应该帮帮他,只不过史老比较固执,不好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