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一阵乒乓的声音响起,他的车被砸得稀烂,两个人将车上的财物也会搜刮一空,还有两个人围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付先锋双拳难敌四手,只好抱着头滚在地上……

此时,夏想正和陈风在办公室谈笑风生。

陈风正将一块水果糖放到嘴中,然后将糖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筐,笑问:“怪了,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菠萝味的水果糖?”

夏想在陈风面前一直放得很开,没有一点拘谨,笑了:“陈书记,不瞒您说,糖不是我买来的,是借来的,正应了一句成语——借花献佛。”

陈风感了兴趣:“是谁?你倒是会偷懒。让你买个糖,你居然能想到伸手向别人借,真有你的。”

“也不是外人,是卞秀玲。”夏想呵呵一笑,“上次去她的办公室,偶然见到她的桌子上放着一块糖,就知道她的口味和您差不多。您也知道,女人爱吃零食,她办公室肯定常备,正好您需要,我就伸手向她一借,嘿,没想到她还真有。”

“你呀你……”陈风摇头大笑,“真够无赖的,你一个堂堂的区长向一个纪委书记借糖,不怕被别人看笑话?”

夏想就耍赖地一笑:“您一个市委书记向我一个小区长伸手要糖,外人听了还以为您在向我索贿。”

也就夏想敢跟陈风随意开玩笑,换了别人,谁敢当面说市委书记的不是?就算明知道陈风不发火,也没人敢捋虎须。

陈风明白了夏想的意思,语带双关,就用手指一指夏想:“跟我说话总打埋伏,是不是?行,我知道卞秀玲和你关系不错,她以后来市委汇报工作,让她顺道来我这里也成,谁让我一不小心吃了人家的糖?”

夏想就连连点头:“谢谢陈书记。不过糖是卞秀玲的糖,却是我亲自送到您手上的。”

“呵呵,在京城住了几天医院,我看你精神倒是更好了,还跟我绕个没完?”陈风其实早就明白了夏想的意思,夏想所说的索贿,可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暗有所指,就说,“高海问题不大,我替他说说好话,掩盖一下。现在主要是胡增周态度不明,付先锋有想将事情做大的想法,想要完全抹平,可能还要费一点周折。当然,如果省纪委有人发话的话,就会让许多置疑的声音没地儿说理去。”

省纪委书记李言弘,夏想关系不熟,尽管知道他和吴家有关系,但和他从未打过交道,没有任何交往,夏想也开不了口,就说:“看情况好了,真要闹到非要纪委出面辟谣的地步,我就硬着头皮上,看能不能求个情。”

陈风也了解夏想和李言弘之间的关系,也不勉强:“看情况好了,最好还是别欠人情。”随即又说到了王大炮落网的事情上,“说到王大炮被抓,我不得不说,小夏,你的布局还是挺犀利!”

夏想就谦虚地说:“我可不敢担陈书记一夸,其实王大炮这事,还是挺悬的,我也心里没底,还好最后还算得以顺利解决,也只能说是侥幸了。”

“任何侥幸之中,都有精心安排的先决条件,我可不相信一个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侥幸成功。”陈风感慨了一句,又问,“老古这人挺有意思,他对你十分欣赏,这一次抓人也是他出手,是不?他对你不错,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是因为古玉?”

夏想就发现自从他和古玉那个了之后,总有人有意无意地当面问起古玉,到底是他多心了,还是别人都是有口无心?

夏想就嘿嘿一笑:“老古可能看我比较顺眼,和我是忘年交,就象高老比较欣赏我一样,您也知道,我这个人比较尊老爱幼。”

陈风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又说:“是不是该庆祝一下王大炮的落网?”

夏想也笑:“还是当领导好,可以吃下属的糖,还可以让下属请客,而且理由还总是光明正大。”

陈风也是心情大好,王大炮和牛奇落网,不一定能牵涉到谁,到时恐怕又要有人受到牵连了,但不管是谁,反正他的实力不会受损就行。

总之只要能撬动别人的利益,对他有利,就是好事,而且也确实是火树大厦事件影响恶劣,手段过于凶狠,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

晚上,夏想就邀请陈风、李丁山、高海几人一起吃饭,几人坐车走出市委大院的时候,于繁然站在楼上,凝视几人远去的汽车,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第二天,王大炮的落网的消息就传遍了省委和市委,正在开会的叶石生听到消息后,也是吃了一惊,随后了解到情况之后,立刻指示公安厅方面派人接应,安排部署,务必将王大炮和牛奇顺利押回燕省。同时,叶石生也对牛奇也参预其中大为恼火,将公安厅长马杰严加训斥一顿,命令他严肃整顿公安队伍,如果在公安队伍之中再出现和牛奇一样的败类,拿他是问。

马杰也觉得面上无光,尽管牛奇是市局的人,但袭击区长事件竟然有公安人员策划,他这个厅长当得也太失职了,就借省委书记指示的东风,召开了一次全省的公安系统大会,传达了叶书记的指示精神,严查公安队伍中的不安定因素,本着哪里出事哪里的一把手负责的精神,务必严查严防。

同时,马杰也对孙定国做出了委婉的批评。孙定国在会上表态,表示接受批评,回去后将会将省厅的会议精神贯彻下去,力求将燕市的公安队伍彻底清查一遍。

孙定国以此为契机,轰轰烈烈地开展了一场整顿运动,以省厅会议精神为理由,理直气壮地和陈玉龙在公安系统内部,争权夺利,又重新收复了不少地盘。

当天下午,夏想处理完下马区的手头工作,交待下去一系列的任务之后,就和晁伟纲一起来到了省委,他要面见叶石生。王大炮落网只是第一步,和叶石生之间的互动,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事关燕省的局势和付家的切身利益。

要由上及上一齐撬动才好,否则,付先锋也不会感觉到巨疼。

晁伟纲是第一次来省委大院,一切都觉得新奇,就不免东张西望,不小心就碰到了人。

晁伟纲碰到的人是一个40来岁的中年男人,有点官威,走路时眼睛向上看,有点傲慢和目空一切。晁伟纲不但碰了他一下,还不小心踩了他的脚,就把他惹怒了,伸手推了晁伟纲一把,怒不可遏地说道:“你哪儿的?走路不长眼睛,不看路,三猫六个眼地乱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赶紧的,向我赔礼道歉!”

他用力有点大,晁伟纲不留神之下,被他推得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晁伟纲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真的对不起!”

中年男人还不依不饶:“我这么大一个人你都看不到,你的眼睛是玻璃球?我新买的鞋让你踩脏了,你说怎么办?”

中年男人看出来了晁伟纲的胆怯,知道晁伟纲是没见过世面的雏儿,今天正好挨了训,心情非常不好,就决定拿他出出气。

“帮我擦干净!”中年男人趾高气扬地抬起了脚。

一般情况下,夏想很少和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般见识,但今天他来见叶石生是有要事要谈,却意外碰到了目空一切中年男,将晁伟纲欺负得团团转,看着晁伟纲求助的眼神和无奈的表情,夏想想不维护晁伟纲也不行,就漫不经心地看了中年男一眼:“这位同志,你是哪个部门的?”

中年男斜着眼睛看了夏想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是谁,要你管?我倒还想问问你是谁,怎么不管好你的手下?看你年纪不大,威风不小,来省委还带跟班,是县里来的吧?”

夏想又气又笑,冲晁伟纲使了眼色,意思是让晁伟纲先走,晁伟纲虽然害怕,也不至于扔下夏想不管,就鼓足了勇气说道:“领导,是我的错,我一人承担,大不了帮他擦了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夏想笑着摆摆手:“我的意思也是等我们办完事情之后,再到这位同志的办公室亲自帮他擦干净鞋,可是他不说他是哪个部门的,就没有办法了。这位同志,我们时间紧迫,就不多说了,再见。”

中年男人一见夏想想跑,哪里肯干,一个箭步蹿到夏想面前,怒道:“你给我站住!踩了人就想跑,没那么容易。这里是省委大院,不是你们县里的小地方,想怎么撒野就怎么撒野!”

夏想见晁伟纲跟在他身后,一点主意也没有,心中暗叹到底是年轻,经历少,不懂随机应变,要是金红心在此,早就暗中通知麻秋了。他现在身份不同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动手去推开中年男,好歹他是一区之长,怎么可能再在省委大院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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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章 交手

但中年男实在气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夏想就不免动怒:“请你让开!”

“不让!”中年男理直气壮,还挺直了腰,“你等着,我叫人过来收拾你。”

夏想气笑了,一伸手就拎住了中年男的衣领:“再不让开,我推开你。”

中年男吓得大叫:“快来人,有人在省委大院打人了!快来人呀……”

他的声嘶力竭的嚎叫还挺管用,立刻就有人围了过来,有人认识中年男,就要伸手去拉开夏想。

“怎么回事?谁在大喊大叫?”一个人威严地走了过来,一看中年男就笑了,“怎么又是你,老扬?你怎么总惹事?”

“秘书长,快救我,这个人的手下踩了我的鞋,不但不道歉,还想打人,您得替我主持公道?”中年男人名叫扬张,是省委办公厅保卫处处长,仗着自己和马霄有着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向来喜欢仗势欺人。

平常大家也让他三分,因为他蛮不讲理惯了,喜欢没理狡辩三分。上面的大头头也很少批评他,当他活宝一样,乐呵乐呵,就越发让他目空一切了。

扬张见是秘书长了来了,就更加得意忘形了,因为平常秘书长从来都是温和待人,尤其是对省委办公厅的人更是爱护有加,他就认为,今天他肯定能好好欺负一下眼前的两个人了,一泄心头之气。

不料秘书长来到近前,只看了伸手抓他衣领的人一眼,顿时脸色大变,刚才的笑脸全部变成了怒气,冷冷地瞪了扬张一眼:“扬张,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他来省委有什么要事吗?”

扬张还从未见过秘书长脸色寒冷到可怕的地步的时候,顿时吓了一跳,摇摇头,还没有说话,就觉得脖子上一松,对方已经松开了他。

扬张以为对方怕了,就又壮着胆子说了一句:“敢在省委大院闹事,你……”

“住口!”秘书长怒吼一声,“还嫌丢人不够?嗯?知不知道刚才叶书记还问我,怎么小夏还不来?要是我告诉叶书记是你惹事生非挡住他想见的人的路,你还想不想当你的处长了?”

扬张脑子短路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他是谁?他,他踩了我的脚,是他惹事,我没惹事。”

“他踩了你的脑袋你也得让他踩!”钱锦松算是知道了扬张的人头猪脑,一个人不长眼也就算了,还不长进就没救了,“滚!”

极少当着众人骂出脏话的钱锦松也第一次发了火:“赶紧滚,滚得慢了,我把你就地免职!”

扬张再张扬,也知道轻重,见堂堂的秘书长当场骂他,心里知道坏事了,当即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而去。

周围围观的人都暗暗咂舌,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让秘书长为了维护他,当众训斥在省委大院有名的活宝扬张,丝毫不顾及马霄的面子,看来,年轻人来头不小。

夏想虽然在省委工作过一段时间。但时间不太长,而且他一直低调,省委大院人太多了,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多。

晁伟纲在电视上见过钱锦松,见堂堂的省委秘书长为了维护夏区长,生生将中年男人骂走,就不由心中更对夏想佩服得五体投地。跟着这样的领导,以后没有前途才怪了。

不过转念一想,才觉得刚才他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不但没有及时替领导解围,还让领导为他解围,不是一个称职的秘书,他不由汗流浃背,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学会审时度势,要有眼色,要时刻保持为领导排忧解难的应变能力,否则,早晚会被领导打入冷宫。

也不知道领导对他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大失所望?晁伟纲心中忐忑不安,后悔不迭。

再说扬张当众丢人,抱头鼠窜之后,觉得面上无光,心里有气,就找到马霄诉苦,又添油加醋了说了一番夏想的坏话,说是夏想仗势欺人,不但故意踩他,还差点嚣张得当众打他耳光,在他报了马部长的名号之后,他反而变本加厉。一点也不把马部长的面子放在眼里。

俗话说不怕没好话,就怕没好人。扬张挑拨离间的水平虽然拙劣,但却非常奏效,因为马霄本来就和夏想不和。虽然在上次论战之后,他和夏想之间的直接冲突减少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过什么交集,但他心中对夏想愤恨未消,又因为在付先锋眼中夏想一直是阴险的小人的形象,他也受付先锋的影响,对夏想没有一点好印象,扬张今天搬弄是非,就让他心中旧仇新恨一起翻腾上来。

扬张在向马霄搬弄是非时,正在郑冠群也在,作为省委宣传部的常务副部长,他正在向马霄汇报近期的宣传工作的指导方针,马霄还算信任他,扬张说话又快,一上来就说了出来,也没有避开郑冠群,就让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郑冠群一旁一脸平静,一言不发,心中却想,扬张一胡闹。马霄为人又斤斤计较,估计又要想方设法找夏想的不是了。回头得给夏想打个招呼,提醒他提防一下宣传方面的卡脖子的事情。同时,他还正好有一件郁闷的事情要和夏想说道说道。

就是下马区教育局长也叫郑冠群的事情,前两天引起了他的注意,心想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不少,同在一个官场上也同名同姓,就很少见了。出于好奇,他调出了郑冠群的档案一看,差点没把他恶心到,这是什么人。长成这么个猥琐模样,也敢叫郑冠群?真是生生毁了郑冠群这个好名字。

直把郑大部长气得哭笑不得,就琢磨着能不能把郑局长这号人调出燕市,随便扔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去,省得郑局长在市里碍眼,影响郑部长的光辉伟正的形象。

等扬张说完,马霄不耐烦地打发走了扬张,郑冠群也适时地提出告辞。两人一走,他就拿起电话打给了付先锋,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见付先锋咬牙切齿的骂声:“他**的夏想真不是个东西,让人半路上抢我的东西,还打了我一顿,我不收拾了他,就不姓付!”

马霄大吃一惊:“出什么事了?”

夏想还不清楚一次踩人的小事,再加上付先锋在高速上遇到的险情,又都被算到了他的身上,他现在和付先锋之间的仇怨,越结越深。

如果他知道肯定会大呼冤枉,因为高速公路上的事情,和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他正一脸浅笑地坐在叶石生面前,侃侃而谈。

“叶书记,大致情况就是这些了,其实总理就是说一些家常话,又鼓励了我几句,陪同人员也不多,大多不认识,我认识的只有易部长……”夏想知道叶石生最关心的事情是什么,一上来就将总理到他病房中的经过详细说了出来。

他知道,叶石生也有渠道能够了解到一些什么,虽然没有他叙述得清楚,也能知道个大概。他主动和盘托出,就是要博取叶石生的信任。

果然如夏想设想的一样,他一说完,叶石生的脸色就舒展了许多,一脸淡笑地说道:“总理日理万机,听说你的病情之后。还主动看望你,是你的福气,一定要铭记总理的教诲,将总理的指示精神落到实处,努力工作,争取在工作岗位上做出更大的贡献。”

夏想就又及时表示一定好好领会叶书记的指示精神,反正拿出了足够的态度,不给叶石生任何疏远的感觉。

叶石生见夏想待他还是一样的尊敬和真诚,心中也是微微感慨。夏想确实是一个好干部,是一个优秀的年轻人,任何时候都不骄不躁,始终淡定自若,沉稳有度。在他几十年的官场经历中,他阅人无数,也见过比夏想更八面玲珑的年轻人,但在官场之上有玲珑心的人很多,但同时拥有玲珑心和机心的人是少之又少。

夏想,就是少之又少中的其一。

玲珑心可以讨人一时欢心,但过于玲珑就会流于浮夸,给人不可靠的感觉。机心也许能获得一些喜欢沉深的上级领导的赏识,但只有机心没有玲珑心,却又容易让下属畏惧,不敢和他走近。没有得力的助手和忠心的下属的官员,在官场之上,也走不太远。

难得的是夏想既有玲珑心,又有机心,而且还将两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不让人感到他的浮夸,又不让人认为他城府极深不能深交,他的性格又有亲和力,既能让上级信任,又能和下属打成一片,简直就是天生的官场中人。

叶石生对夏想的欣赏之意未改,只是因为崔向和付先锋的关系,再加上夏想不在省委工作,接触比以前少了许多,就有了一层淡淡的疏离感。不想今天只一见面,几句话交谈之后,就又让他恢复了以前对夏想的赏识。

还有一丝淡淡的感念。

叶石生心中微叹一声,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和夏想成为政敌,不是他怕夏想什么,而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从内心深处欣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曾经是夏想,为他勾画了燕市的蓝图,为他顶住方方面面的压力,推行了产业结构调整,还是夏想,为他描述了一幅下马区的远景,让他重新鼓起心中的希望之火,义无反顾地带领燕省大步前进,才有了今日的成绩,也让他在百姓中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声望。

叶石生心中有一丝无奈和不安,无奈的是,他在京城的后台势力式微,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他想在再进一步进到副国级的序列,只能靠他自己的努力了,后台对此已经无能为力。不安的是,他现在和付先锋走近,于公要面对范睿恒的强硬抗衡,于私,因为要和夏想的政敌携手,让他总觉得和夏想之间有了一层隔阂。

尽管他也清楚,政治不是温情的产物,但政治人物归根结底也是人,也有感情,也念旧,夏想当年确实为他做了不少,而他除了利用夏想作为和范睿恒之间的缓冲之外,又给过夏想什么帮助?

老了,叶石生感慨良久,60多岁的人了,锐气已去,朝气不再,要是以前,他才不会觉得对夏想有什么愧疚,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大刀阔斧斩出一道阳关大道,才不会顾及到伤害谁。现在不行了,面对夏想,他竟然有了一种难以开口的无力感。

到底是真老了,没有魄力了,还是因为他自认亏欠夏想太多?又或者是,夏想身上有太多的让人琢磨不透的智慧?

夏想看出了叶石生的犹豫,心中也是颇感无奈。叶石生的性格有太多的负面情绪,不但有时优柔寡断,还容易被感情左右,虽然也有能迸发强势的一面,但往往不能持久,又耳根偏软,还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省委书记。

从某个方面讲,还真不如霸道的高成松。高成松霸道归霸道,他的性格一成不变,认定的事情不回头,敢作敢为,因此在高成松主持初期,还为燕省带来了新气象。其实以高成松的性格,如果不是因为后台对他的过于纵容,他稍微自律一些,或许还能将燕省治理得不错,可惜的是,高成松犯了许多政治人物走向高位之后的通病——自高自大,唯我独尊。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先是高喊为民请命的口号去打江山,打下江山之下,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推翻封建帝制,却一样要做着一言九鼎、唯我独尊的皇帝梦,要将个人意志凌驾于集体意志之上,即使明知决策有误,也因为面子问题和位子问题,死不悔改?

夏想收回心思,知道还是让他主动挑头为好,就说:“我昨天到了市委,见到了方部长,和他聊了聊……”

“哦?”叶石生眉毛一扬,心中一喜,他原以为夏想会先拿范睿恒的态度说事,没想到,夏想的切入点在当事人身上。

倒是一个不错的开端,叶石生暗暗赞叹,如果方进江的个人意见是倾向于秦唐市,范睿恒也要照顾一下方进江的情绪。

“方部长说,他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夏想说了一句让叶石生微微失望的话,因为方进江的话,等于没说。

不料夏想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吃饭的时候,方部长又感慨了一句,秦唐市是大市,全名排名第二,能到秦唐市,当然最好不过了……”

叶石生顿时喜上眉梢:“进江同志的意见,能不能当面向升平同志说一说?都是组织部长,应该有共同语言。”

作为省委书记,叶石生刚才的表现有点失态,他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太迫切了,又坐回了身子,向后靠了靠椅背,笑道:“出于对进江同志的爱护,我还是希望他能到秦唐市上任,不过睿恒的态度很强硬,如果进江同志不明确表态,我也没有理由和睿恒讲理。”

叶石生的言外之意是,如果方进江向省委组织部明确表明他个人想到秦唐市上任,叶石生就有了理由和范睿恒理论。

甚至可以说,如果方进江态度鲜明地站在叶石生一边,及时表态向叶石生靠拢,叶石生最后强行通过方进江的提名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完全将方进江推到了范睿恒的对立面,也并非夏想所愿。

问题是,范睿恒早晚会接任书记。

秦唐市虽然比单城市不管是城市规模还是经济规模,都要强上不少,但市委书记的级别是一样的,为了一个大市的书记位置而得罪未来的省委一把手,方进江不会傻到去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情。

叶石生的提议,不可取,也不可为,就算夏想出面相劝,方进江也不会这么做。当然,夏想才不会开口,他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政治人物,谁也不会只顾眼前利益。没有长远的目光之人,必定走不远。

明知不可行,夏想却偏偏要提到方进江的态度,自有他的用意。

“不过方部长又说,范省长私下里找他谈过,如果他同意到单城市上任,以后会得到适当的照顾。我想范省长所说的以后的意思是,大概一两年之后……”夏想就又不失时机地抛出一个难题。

叶石生沉默了。

夏想的话正中他的软肋,是呀,顶多再过两年他就到点了,燕省将是范睿恒的燕省,谁愿意冒着得罪未来的一把手的风险而选择眼前并不算丰厚的利益?秦唐市和单城市,两地的市委书记,能差多少?从政治的角度来看,是一点不差。

“主要是如果进江同志到单城市,就委屈了王肖敏同志不能就地接任了。”叶石生又抛出了王肖敏的选择题。

他对面的夏想虽然只是一个下马区的区长,但夏想现在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区长,而是方进江的代言人,是他和范睿恒之间的传声筒,所以叶石生郑重其事地和夏想讨论市委书记的任命问题。

因此他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夏想一个人,而他身后的一个利益集团,他表面上是和夏想讨论问题,实际上是在和范睿恒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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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章 交换

叶石生的秘书麻秋在外面听不真切里面的声音。但他也知道里面在讨论什么,除了对夏想羡慕之外,更是感叹在官场之上,什么样的奇事怪事都能遇到。谁能想到,和省委书记一本正经地讨论几名厅级干部的去留的人不是省长,也不是省委组织部长,而是一名副厅级干部。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只是听到传闻的话,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但偏偏就是事实,活生生的事实。

夏想尽管姿态放得够低,但也知道现在叶石生将他当成了桥梁和纽带,还有传声筒,他也就十分严肃地回答每一个问题,不敢有一丝闪失,否则引起猜疑和误解就是他的过错了。

“其实我想范省长的着眼点并不在于方部长到哪个市上任市委书记,而是在于谁接任方部长的位置。”夏想斟酌着词句,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也是叶石生一直想要掩盖的落脚点。

叶石生眼皮跳了几跳,夏想的话,正中他的心事。其实平心而论,方进江到秦唐市还是单城市。对他而言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想借机掩盖将方进江调走之后,乘机安插付家人担任市委组织部长的真相,也是想借安排方进江一个好位置的举动向范睿恒示好,让范睿恒不横插一手。

也是因为方进江和夏想关系不错,方进江有了好位置,夏想满意,夏想一满意,就不会说动梅升平从中作梗。

计策其实进展得还算不错,起码梅升平的一关过得非常顺利,而且前期打招呼时,范睿恒也是基本满意的态度。只是事到临头,范睿恒又反悔了,就让叶石生无比懊恼。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感觉实在不好,他就大为头疼。

如果真如夏想所说,范睿恒虚晃一枪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市委组织部长的人选,他就更不能退让了,一退,就等于失信于付家,就等于没有了和付家合作的基础。

付家非常看重市委组织部长的位子,在京城和付老爷子以及付伯举会面时,付伯举就多次暗示,一定要拿下燕市市委组织部长的位子,第一步成功了,以后才有更广阔的合作前景。

尽管叶石生不太喜欢付伯举咄咄逼人的气势,但付伯举是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位高权重。他得罪不起,而且比他年龄还小一点,以后还大有前途,他想要进入副国级序列,除了付老爷子在幕后指挥之外,付伯举才是具体运作的那个人。

叶石生就知道,市委组织部长的人选问题,是所有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以前也经历过无数势力介入到一个位置的争夺的先例,激烈程度甚至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却没有一次象这一次一样让他十分头疼,难下决断。不为别的,只因范睿恒的提议太高明了,一下牵动了数名厅级高官的前途,处理不当,会让不少人对他不满。

对于一个即将到点的省委书记,叶石生实在不想再得罪任何一个厅级干部,他们之中的佼佼者,以后也许会有进入国家序列的人物,官场之上,欺老莫欺少,厅级干部。尤其是能够做到书记或市长的人物,哪一个不是有来头有背影又有头脑的人?他又何必为自己树敌?

范睿恒以后铁定要担任省委书记,燕省还会在他的掌握之下,他当然不用担心。叶石生却不行,他到点之后,要么退个干净,要么进入副国序列,即使进入副国级,也未必有大权。人,总要多想想,总要留一条后路好回头。

因此,叶石生被范睿恒逼得有点焦头烂额。除非他放弃市委组织部长的人选提名,但一旦放弃就让付家不满,先前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

夏想的一句话,算是触到了叶石生的痛处。

叶石生左右为难,微一沉吟,才说:“市委组织部长的人选,睿恒有提名没有?”

“有!”夏想既然作为传声筒和桥梁,肯定不会打无把握之仗,直接抛出了重磅炸弹,“范省长的意思是,由邱绪峰同志担任比较合适。”

“啊?”叶石生惊叫出声,一下坐下了身子,“邱绪峰?开什么玩笑?”

说完之后,叶石生才自知过于激动了,又坐了回去,摇头一笑:“邱绪峰同志太年轻了,资历太浅,而且没有从事过组织部门的工作。恐怕难以胜任。”

嘴上这么说,叶石生心里却大为不解,范睿恒提名邱绪峰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和邱家走近了,或者是,邱家给了他什么许诺?也可以理解,既然付家能找上他,邱家为什么不能找上范睿恒?

不过邱绪峰在宝市干得还算不错,现在也是常务副市长了,再干两年也可以扶正了,难道连两年时间了等不及,为了迈入正厅的行列,非要来燕市任组织部长?

随即一想也就想通了,官场中人,没有一个嫌自己升官快的人,邱绪峰想借机升职也在情理之中,但问题是,邱绪峰不是一般人,他是邱家人……

乱套了,乱成一团糟了,叶石生忽然有了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不但是因为范睿恒的强势,还有邱家的突然介入,难道说燕省已经成了几大家族势力争夺的战场?

再深入一想,如果他再力挺付家人。不但得罪了范睿恒,还惹了邱家不高兴,为了一个付家,值不值?付家真能保他进入副国序列?

提名邱绪峰真是一手妙棋,到底是范睿恒的主意,还是夏想的手笔?联想到夏想和邱绪峰之间良好的关系,叶石生突然有了一种错觉——眼前和他侃侃而谈的年轻人,才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谋!

不是范睿恒,不是宋朝度,也不是梅升平,只是夏想一个人的手笔!

又牵涉到了邱家。局面更复杂了……叶石生再次动摇了。

“小夏,不说我的省委书记的身份,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你会怎么看我?”叶石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夏想虽然微微吃了一惊,不过还是猜到了叶石生的顾虑。叶石生为人既好名,又优柔寡断,同时考虑问题的时候,又过于长远。不是说考虑长远不好,但事事都想到可能造成的长远的影响,反而会影响了正常的判断。

“您是一个和善的老人,有善良的一面,也有从善如流的优点,同时,有一副难得的好心肠。如果您不是省委书记,我会和您成为忘年交,下下棋,喝喝茶,散散步,说说话……”夏想说得还算含蓄,尽量不让叶石生多心。

叶石生听了,久久无语,半晌才说:“有时候想一想,到了我这个年纪,向上迈一步是风光无限,可是也累人得很。在官场上沉浮了几十年了,大权在握的感觉谁都喜欢,谁都不愿意放手,但总有放手的一天,不过是早放还是晚放的问题。”

叶石生的感慨,夏想没有接话。他不好接,也无法接。他离省委书记的宝座还有十万八千里远,体会不了石生发出的感慨是怎么样的一种沧桑,但有一点他听明白了,付家给叶石生的承诺是,就是保证他向前迈进一步。

叶石生想要取信于付家,就是首先要助付家拿下市委组织部长的宝座。

不得不说,给方进江安排一个好位置的手段十分高超。可以堵住许多人的嘴,也可以迷惑许多人的眼。可惜的是,夏想看了出来,而且他不想让付家的计谋得逞,因此,就不得不为难叶石生了。

倒也不是非要逼叶石生做难,政治上的事情,涉及到了利益纠葛,必然会有左右为难的时候。夏想不是有意非要让叶石生倒向自己一方,叶石生可以中立,可以和付家有限合作,但完全和付家走近,让付家利用叶石生耳根软的缺点掌控了燕省局势,就不符合他的利益了。

他必须想方设法阻止。因为叶石生和付先锋走近以后,付先锋取得了发言权之后,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他。

“如果我同意了邱绪峰担任市委组织部长,范省长怎么安排涂江华?”叶石生终于还是问出了双方的妥协条件。

官场上有时讲究含蓄,有时又必须直接,不能有任何可能带来偏差的暗示。

“方进江任秦唐市委书记,王肖敏任单城市委书记,涂江华还年轻,易部长比较欣赏他,想调他进京……”夏想见叶石生不动声色,静静地聆听,心想叶石生耳根软是弱点,可以被崔向利用,也可以反过来为他所用,“单城市长的人选,牛城市委书记的人选,宝市常务副市长的人选,范省长只关心单城市长的提名,其他两个地市,就任由叶书记说了算,他会赞同。同时,邱家也会有人出面向您表示感谢,我听绪峰的意思,好象邱部长也想和您见个面……”

“哦!”叶石生欠了欠身子,微微动容。

说政治是一场赤luo裸的交易一点不假,夏想开出的条件,足以让叶石生动心!

相比付家的条件,夏想给出了的条件更实惠,更丰厚。当然也不能说是夏想的条件,而是夏想身后人所给的条件,夏想只是代言而已。但不管如何,叶石生知道夏想不会信口开河,而且说实话,夏想的话,完全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之处。

不提邱家一点也不逊于付家的实力,甚至比付家还要更高一筹,单是因为和范睿恒和解所带来的好处,就不得不让叶石生怦然心动。牛城市委书记和宝市常委副市长,两个关键位置,范睿恒拱手相让,一点也不插手,就等于是一份沉甸甸的大礼。

关键是,夏想的话不仅仅代表了范睿恒的意见,也同时表示梅升平会对他的提名表示支持。对于一向特立独行却偏偏和夏想关系交好的梅升平来说,在整个燕省,如果说只有一人能说服梅升平改变主意,也只能是夏想,而不是他叶石生。

除去以上的好处和利益,更不用提邱家也肯定会有所表示。邱绪峰和付先锋之间,看来他只能两者取其一了。

叶石生权衡利弊,计算得失,眯着眼睛沉吟了片刻,忽然笑了:“王大炮总算落网了,听说还涉及了牛奇?我对此十分不满,已经命令省公安厅严查公安队伍中的败类,好好整顿一下公安队伍的人员素质。夏想同志,省委一定会给下马区、给你个人一个满意的交待,你的血不能白流。”

夏想站了起来:“谢谢叶书记。”

走出叶石生的办公室,天色将晚,晚风中带来一丝冬天的气息,触体生寒。夏想心中却有一团火在燃烧,一点也不觉得寒冷。王大炮和牛奇明天就会被押解到燕市,到底案件会进展到哪一步?他心中充满了期待。

一直在外面等候的晁伟纲一见夏想出面,忙一脸愧色地迎上前去:“领导,刚才我的表现不好,请您批评,我一定努力改正。我还年轻,许多地方考虑不够周全,希望您能给我进步的机会。”

夏想对刚才晁伟纲遇事六神无主的表现,确实不太满意,就批评了他几句:“知错能改能是好事,但改正起来也要讲究一个方法,没有一个领导喜欢一而再再而三犯错的下属,记住没有?”

晁伟纲一头大汗,夏想的声音并不严厉,却给他带来莫大的压力。能没有压力吗?有事的时候还要让领导出头,他这个秘书当得太不称职了,甚至完全可以说是大大的失败。再有他又亲眼目睹了省委秘书长对夏想的礼遇,为了夏想大骂手下,就更让晁伟纲心里清楚一件事情,跟紧了夏想,大有前途。被夏想看不上的话,绝对无路可走。

“是,是,领导,我记下了。您看我以后的表现好了!”

夏想没再多说,他也知道晁伟纲毕竟见识少,底气不足,又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需要慢慢充实,学会借势借力才能在官场上站稳脚跟。

见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夏想就让晁伟纲和司机先回去,他还有事情要处理,晁伟纲不敢多问,低头走了。走到外面,就给傅晓斌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傅晓斌听了气得跳脚,大骂晁伟纲傻蛋加软蛋,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混个什么劲儿?干脆回家抱孩子算了。

晁伟纲自知理亏,一句也不敢还嘴,任由傅晓斌骂了半天,态度好得让傅晓斌没有一点脾气,也让傅晓斌明白了晁伟纲确实是发自内心知道错了,也就消了气:“晚上来家里,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好不容易把你安排在夏区长身边,你再不争气,我也不管你了。”

傅晓斌一向怕老婆,对晁伟纲平常也十分爱护,今天确实是动了肝火,主要是恨铁不成钢,气得他胃疼。

放下电话,傅晓斌见老婆在旁边虎视眈眈,一脸不快,就顶了一句:“看什么看?我教训伟纲是为他好!”

傅晓斌的老婆上来就要拧他的耳朵,嘴里还说:“反了你了,骂伟纲骂得起劲,是不是连我也想一起骂了?嗯?我来用行动告诉你,家里谁是一把手!”

“住手!”傅晓斌第一次冲老婆发了火,“臭婆娘,我不骂他,他要是被夏区长打入冷宫,一辈子就完了,你说是骂两句委屈,还是前途重要?”